剛過下午四點。
人來人往的商店街入口旁,一間乍看平凡無奇的咖啡廳,此刻卻像網美打卡聖地般座無虛席。店內充斥談話與歡笑,店員各個像踩著滾輪的倉鼠不曾停下,櫃臺內的店長更是同時操作咖啡機、鬆餅機和數種叫不出名字的料理器具,卻只能勉強跟上出單機吐單的速度。
這間店位於學校與指定宿舍的必經之路。換言之,是學生們放學後相約見面的好所在。
現在這副盛況便是這間店的日常,是平日衝高營業額最重要的時段,也是支撐這間店的收入來源──
「你不覺得這麼做很沒品嗎?」
「呵呵。還是一如既往,充滿個人特色的招呼啊,老師。」
──然而黑色西裝人卻一個人占了四張桌子,將近整間店一半的桌數。
黑色西裝人選擇的桌位是店內深處,靠近落地窗卻因為柱子及圍牆導致採光不佳,拉線時由於設計師疏忽所以光源微弱,即使在天空尚且明亮且店內開著燈的現在,仍像是壟罩在一片晦暗中的桌位。
但這重合多個意外而誕生的全店最陰暗的角落,卻是學生們口中最棒的座位,更有關乎自治區的重大決策都是學校幹部在這桌上討論出來的謠言。
簡單來說,這是這間店的熱門座位,而周遭的桌位也沾了光般受到學生歡迎──本來是這樣的。
「你們追求神祕就為了妨礙店家營業?」
本該是學生們趨之若鶩的桌位,此刻卻沒人看向這裡。從我身後經過的學生對彼此相視而笑,完全無視這四張桌子,捧著飲料走出店外。好像這麼做是理所應當,因為店裡已經沒有座位。
彷彿這四張桌位從世界切割開來,在他人的視線、認知甚至是記憶之中都不復存在。
黑色西裝人發出讓人不快的笑聲:
「如果您感興趣,我能教您如何運用這份神秘。」
「不了,我可沒加入你們的打算。」
「真是遺憾。不過正是如此才有邀請您的價值。」
「招呼就免了。你對『史泰格納葛菲』了解多少?」
黑色西裝人散發出的氣氛出現變化。
「原來如此,已經與您接觸了嗎?」
「裝傻嗎?」
「老師,心存懷疑的確能減少過錯,但多疑只會引發更多衝突。」
「我還知道轉移話題會被請一頓粗飽,要試試嗎?」
「倘若能因此解明您身上的神祕,這麼做也未嘗……呵呵,不了,還是請您忘了剛才那句話吧。」
總覺得那白色右眼在一瞬間散發某種期待的視線,我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在一陣進入思考似的沉默之後,黑色西裝人啟口:
「那支團體並非我等同志,然而對神祕的執著,與我等並無不同。」
「說重點。」
「相較於我等的追求,該團體以仿造作為接近神秘的途徑。在充斥神秘的『奇普托斯』,這麼做的緣由及目的……以及後果,目前都還停留在推測階段。」
「也就是說你知道的只有這些。好沒事了,掰掰不聯絡。」
「老師,您應該也察覺到了。」
我推開椅子起身,黑色西裝人的字句追了上來:
「那份能力是您持有的神秘的一角。」
真不想承認我也這麼認為。
※※※
走回車站的路上,我再次回憶當天的狀況。
在「史泰格納葛菲」的三人離開後,環奈帶來的公安局成員迅速封鎖現場調查,也包含那被季踢成兩半的機器人市民。
優香咬住下唇皺起眉毛的模樣,以及季儘管面無表情但收緊雙拳的表現,讓我不由得想往自己揍上一拳。身為老師,為什麼得讓學生面對這種事?
「這是空殼。」
公安局成員的這句話讓我們錯愕。從我們的反應注意到什麼的環奈,將手上的頭盔團成員塞進偵防車後上前確認,更拿出手機開始搜尋市民編號,確信這機器人市民是假的。
鬆了口氣的我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都能合成出維他命果凍跟不知名的物質了,怎麼會以為變不出個機器人外殼?
再者,那合成出這一切,彷彿接受召喚般出現,懸浮在掌心間的方形石頭,不管如何都會讓我聯想到「夏萊」工藝室的製造系統核心。
而說到啟動工藝室,或該說是使用「夏萊」內主要設施必要的關鍵──
「……彩奈,妳那時候有感覺到什麼嗎?」
──就是「希提姆的箱子。」
【好像有種奇怪的感覺,但又說不清楚……就好像明明喝的是草莓牛奶,但味道卻像是香蕉牛奶那樣。】
「妳這比喻不是說得很清楚嗎?」
【當那名『史泰格納葛菲』合成物品時,產生的能量波長與製造系統相近,但有微妙不同。】
「妳看,星奈說得多好啊。」
【什、這明明就是我跟老師說過的!還特別做出比較圖表,而且附上簡單好懂的插圖耶!】
「那些蠟筆塗鴉果然是妳……熬夜做的報告一大早就被退回,害我得邊吃早餐邊修……」
【啊!這個那個……呼、呼哇啊~突然有點睏了,後面就交給星奈囉?老師掰掰!】
就這時動作特別快。
【……老師,雖然學姐總會做些難以理解的事,但對於支援老師這件事,學姐一直都是全力以赴的。】
「這我知道,謝謝妳。」
輕點畫面上的星奈的髮頂取代摸頭,再看到畫面角落那在牆後飄動的髮帶。
「啊~突然想買草莓牛奶請學生喝呢,有沒有學生要讓我請──」
【有!有!有!老師!我要喝草莓牛奶】
「──跟星奈一人一杯喔?」
看著畫面上兩個小蘿蔔頭捧著牛奶一左一右地跑回座位,不知怎麼笑了起來。
仰頭,看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玻璃大樓,以及與之相互輝映的各式建築,再看到街上人們歡笑交談的光景,一切都是那麼安逸祥和──
「搶銀行啊啊啊啊!」
──街角的銀行大門被整個炸飛,前幾天才看到的頭盔團粗魯地撞開路人衝了出來。
這就是「奇普托斯」日常啊。我打給人在「夏萊」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