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跟人約在魔王城裡的七號點心店裡,早了半小時左右到場,並非搞錯時間,而是想要多給自己一點獨處的時間。
推開店門,鈴聲響起,看著櫃檯後女店員甜美的笑容,我對她比出一根手指頭,便跟隨她進去右排走道第三排的位子。
甫坐下,店員小姐倒完水,抱著一貫親切的態度述說著「請問先生有來用餐過嗎?今日的下午茶還有….」
聽著店員小姐詳細的解釋,我的內心卻心無旁鶩、毫無波瀾,因為此刻,我早已心有所屬,就是它,那個它在菜單第二頁,左側第二排那份餐點。眼下店員小姐遞給我一份菜單,我用微笑回應了她,她溫柔地說道「先生,決定好要點什麼的話?再跟我們點餐就好。」
正當她有一轉身離開之際,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食指放在圖式上,示意著「我要這個,先來兩份吧?」
「兩份嗎?同樣的餐點嗎?還是先生先參考套餐怎麼樣?兩樣不知道…」
「那先來一份就好了,單點就行。」任務完成,我露出釋然的微笑。
等到餐點的到來,我拿起了桌上的水,喝下了一口,為著將來餐點做好準備,濕潤的口腔、吸著清新的氣息,圍繞在餐廳內熱鬧的氣氛,手掌交互著,就彷彿有意掩藏著內心焦躁、激動不已的情緒,指節之間傳遞而來的微小脈搏,在那空蕩的桌面前,我如同新婚之夜的新郎君,等著著,等待著那個『它』來到我的面前。約莫十分鐘後,愈是焦躁的情緒在此刻得以化解,店員小姐迎著新娘到來,我心理鬆下一口氣,不自覺中嘴角也垂涎下來。
「先生,您點的果凍苦飛冰淇淋聖代來囉。」
來了,它終於來了,在我的眼中,它不像新娘嗎?在晶瑩剔透的弧形玻璃杯內,基底充滿著深黑色的苦飛汁,何為苦飛呢?聽說是最近所流行由一種深色的豆子研磨、滴漏而成的深黑色飲品,味道苦澀、風味獨特,是魔王城僅有的罪惡飲品。苦飛汁充斥整個玻璃杯內,如同一套深色禮服包裹著她窈窕的身軀,那身子即是冰淇淋,如同白皙的肌膚,細緻、透嫩、平整絲滑,柔軟而豐滿的身軀在那深色禮服中前凸後翹、細緻而透嫩的玉面在杯中展露出萬中風采,一副秀色可餐的姿態,尖端上點綴一顆紅嫩、透亮的紅桃果實,恰如貴婦頭上華麗的冠冕,象徵著她身分的與眾不同,而一旁的螺旋脆餅又似貴婦手中倚著的手杖,好一個尊貴不凡的夫人如今耀然在我眼前。
『我該如何下手呢?』唾液流淌過喉部,千古一問自靈魂深處發出,面對如此精品,我能控制欲望、理智地享用嗎?相形之下,無法抑制衝勁的我,難免也顯得些許害臊起來。
指尖放在湯匙的尾端,微微地闔上眼試圖沉住氣,腦中卻浮現千萬種如野獸般伸出口舌將尖端舔拭去的畫面,壓抑著高升的獸性,此刻我舉起湯勺,輕巧地與她的接觸了,這一口,挖起尖端的紅桃,在我眼前依然紅潤、透亮、小巧精實,一口放入,滑順的口感在齒間翻滾,於尾端將之搗碎,汁液噴發的果實,流露如愛戀的酸甜滋味,那滋味穿透鼻息之間伴隨著一點點冰淇淋的甜膩,這就是隱匿在矜持之下最真實的悸動嗎?
下一匙,攻進關鍵的部分,我挖起一勺冰淇淋,順著湯勺放入口中,一口寒意自齒間流進口中,奶香四溢,清甜而不膩,濃密又不厚實,在口腔中不斷翻動著,如同新娘禮服連綿而不斷、綿延而不絕,享受著冰淇淋的味道,我拉上吸管吸了一口苦飛汁,截然不同的酸苦味迎面而來,截然不同的滋味卻又毫不衝突,好似人物正式走上了舞臺,深黑色的幔布掛上整個味覺舞臺,酸澀徘徊在舞臺周圍,為光明的開場,增添幾幕悲戚的布景,此時潔白的騎士迎面扭曲的命運,冰淇淋的滋味、苦飛的苦澀相互交纏在一起,恰如騎士迎面充滿荊棘的命運之時,翻了又翻覆,幾口滋味後,又好似騎士戰勝苦難,面向了最終的美好結局,博得最終的喝采。
滋味交替之間,下一匙的冰淇淋,白皙的冰淇淋旁翻起一塊晶瑩剔透的深色果凍,放入口中,咀嚼幾下,雖然早已感受到果凍的存在,但入口的果凍仍讓人震驚,晶瑩剔透的口感、其中又吸附了苦飛汁的滋味,就好似命運中那些跌跌撞撞的驚喜,讓這杯飲料帶有更多的韻味,在甜苦、悲樂之間,增加些許生機、俏皮的感覺。一波波的衝擊下,我再也止不住自身的食慾,矜持理性再多的克制都比不上,一勺一勺、一口一口的刺激,品嘗飲用,均遠遠不止如此,那番飲用後的滋味、滿足感在口腔間不斷迴盪著,難以退卻,如同陷入愛戀一般,讓人墮入癲狂、難以自拔,已經沒有什麼事比這個更露骨、更單純的慾望了?
「喂!紐特!這已經是第二杯了啊!而且我可沒說要請客啊!」
原本沉浸在甜膩溫柔鄉的我,睜開了眼,看到那位面目可憎的男人。
「啊呀,這不是小海嗎?幾天沒見,這麼拉了啊?」
「被整張臉都是食物渣渣的人說這句話,真沒說服力啊?」海瑟姆在我對面坐了下來,並舉了手叫喚著「不好意思,我要一杯冰苦飛。」
「我還要一杯聖代!怎麼啦,找我有什麼事啊?小海?」
「唉?可以不要這樣稱呼我了,煩人的混帳,還有,不要以為我會幫你付帳,不要再吃了。」
「姆…姆…姆….這真的很好吃啊….」
「唉~~認識你這人,到底是良緣還是孽緣啊?你真的是修士嗎?」
「吃好吃的不影響我的修行啊,感謝主,當然能跟結識也是你的福分啊,感謝主。」
「福分?你他媽先跟老子解釋一下上次那腳是怎麼回事啊?」
「哈?哪腳?啊呀呀?我不是很清楚啊?什麼時候的事…..啊!該不會是上次經過酒館的時候吧!」
海瑟姆對著我露出不悅的表情。
我隨口辯解到「但沒有人說腳踢垃圾有錯啊?」
「你他媽踢的是我啊!我知道你是要趁機進行情報交替,但踢那麼重!是怎麼回事啊!我可是痛了好整天啊!」
「.....這不就是為了假裝一下嗎?你不是那種會記仇的人吧?啊….那個聖代是我點的,感謝。」
海瑟姆用無神的眼神看著眼前傳遞的聖代「而且你上次傳遞的情報是怎麼回事?白髮、女、最強的魔劍士,魔法性質不提供就算了,好歹也提供名字吧?」
「唉呀,只提供大概對你而言,不就夠了嗎?還是說,你們這次打輸了!唉呀!」
「輸了,早就跑路啦,還會在這裡找你這王八蛋嗎?」海瑟姆拿出一袋金幣遞給我。
我接過放入囊中「貪財,貪財。」
「拜託,提供情報也提供的精確一點的東西,好不好啊?傷腦筋啊。」
「沒辦法,關於艾薇小姐魔法的部分,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吧?我也只能對她實力的部分掛保證啊。」
「講到那女子的事情….」
「欸!你該不會把她幹掉了吧?艾薇小姐可是真的很強的啊!你不會真的打敗她了吧?讓我刮目相看啊!海兄!」
「打敗是打敗了啦,但我可沒有殺掉啦,我是想說關於這些冒險者的事情。」
我趁隙吃了一口冰淇淋回到「姆…..什麼事啊?」
「來王城的冒險者,不是都….都…..對你們而言,對人族而言都….」
「真見外啊,不是大部分都被你們幹掉了嗎?」
「你不清楚嗎?我這裡是不殺人的,不開玩笑的。」
「蛤?是這樣啊,姆…..」
「就真的是這樣啊!我沒有在胡謅啊!你有聽懂嗎?」
「有啊,有啊,你繼續說。」我繼續挖下一口冰淇淋。
「根據我的確認,冒險者們都是在回去的路上,被教士所殺害的啊,多半是聖刑隊的關係吧!你不清楚嗎?」
我含著湯匙,看著眼前的男子,隨著冰淇淋滑入口中後,我再度開口「姆....這麼說也是啊,這感覺的確是聖刑隊會搞的事情啊……真險惡啊,這群人。」
「什麼啊,原來你也不清楚啊。」
「嘛,雖然我跟聖刑隊裡面的一些人有過交流,不過也不是很了解他們,他們要這樣幹,感覺也蠻合理的啊。」
「這些人真的是以神之名亂搞啊….」
「哈哈哈,這不是大部分人喜歡搞的事嗎?不過你將這些告訴我也不是壞事啊,我會再去找一些人搞清楚吧。」
「…..我覺得聖刑隊,還有其他打算吧?」
我挖起最後一口冰淇淋,結束這杯聖代,將空杯推向一旁「你放心吧,最近徵募冒險團的活動好像比較少了,畢竟上次損失慘烈啊,有什麼事我會通知你的,我的朋友啊。」
我起身,拍著海瑟姆肩膀,並心滿意足地起身離開此地,畢竟因為身份,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可嘆啊,為何神要將這種美食置於這罪惡之地呢?
看著修士遠離的背影,海瑟姆的表情從意味深長轉為錯愕而不知所措「老哥!吃完飯不付錢!直接走開是哪招啊!給老子回來!」
發明牛奶咖啡聖代的人應該要給個諾貝爾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