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之間,有一個小小的純白色光點在我眼前晃動。
緊接著是從那一個小光點,瞬間分裂而成的無數小光點將我前方照亮。
「手術檯?」
我不自覺脫口而出,因為那是我曾在夢中無數次夢見過的場景。
那是我一生永遠都無法遺忘的場景,也是代表我一生最為重要的場景。
我在那裡使出了渾身解數、拚上畢生所學,卻仍然拯救不了的生命不計其數。
最後,我也是在那迷失了自我後,選擇了離開……
「為什麼?」
我不自覺地走到了手術臺旁,站在空無一人的手術檯旁,我的雙手卻不自覺地顫抖。
在手術臺旁的小檯座上放好的各種器具,我一樣都拿不起來。
不是我碰觸不到,是我一拿起就會自己將其抖落。
「真難看……」
我對著自己如今的醜態冷笑,身體健康、四肢健全,卻連拿起手術刀的勇氣都沒有,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呢?
原因我是清楚的、理由我是明白的、道理我都懂的,但是我真的無法接受,站在我眼前的這個什麼都做不到的傢伙。
「喂!振作點啊!你到底在幹嘛啊!」
我對著站在我眼前的「曾經」吶喊,他卻絲毫沒有反應,只是不斷地嘗試拿起一次又一次掉落的手術刀,卻不斷地徒勞無功。
在一次又一次失敗的嘗試後,他像是要對著無能的自己出氣般,將整個小檯座給翻了個底朝天,小檯座上的手術器具瞬間散落一地。
「你這樣還算是醫生嗎!?」
再次回想起了那一句來自患者家屬撕心裂肺的吶喊,他站在散落一地的手術器具中握緊雙拳,強忍著在眼眶中不斷打轉的淚珠。
「咕!……嗚……」
他那副故作堅強的脆弱模樣讓我不自覺憤怒地咬牙,原來在他人眼中的我看起來是如此懦弱,我真恨不得去痛揍那個時候的自己。
記憶中,那時候聽見手術器具散落一地聲響的護士在不久之後便趕到了。
而我卻什麼都不說地從手術室跑走後,飛也似地從醫院逃離了。
之後我丟掉了手機、電腦,斷絕所有的聯絡手段,就這樣自己一個人鎖在獨居的家中。
在家中依賴菸酒荒廢度日,直到過了好幾個月之後,我在無意間翻到的破舊記事本上,看到了一個「傳說」。
那是我在學生時期寫的筆記本,上頭的「傳說」是刻在醫學院教室某個角落牆面上的。
沒有任何一任學生知道那「傳說」是何時存在的、也沒有任何學生相信那個「傳說」,大多數看過的人也只當是某人的惡作劇。
而我當時也只把那當成一個學生時期的「回憶」才把那「傳說」給複製下來。
「回到過去的方法。」
那會是真的嗎?
我睜開雙眼,刺眼的陽光照射在我的臉上,它朝我那早已熟悉黑暗的雙眼殺了個措手不及。
「這裡是……?」
我坐起身,發現自己身處在住處附近的公園裏頭,四周沒有半個人影。
我看了看右手上的手錶,時間約莫是上午的10點左右。
「果然傳說什麼的,都是假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那連續好幾個月沒刮的鬍子還好好的長在那。
輕輕嗅了嗅自己的味道,也仍是那好幾個禮拜沒洗澡的臭味。
「噁……咳咳!」
明明什麼都沒改變,我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
就好像是之前總是有人緊緊地掐著我的心臟死都不放手,而如今那個人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感覺好像真正的活著了。
「哈……哈哈……!」
我原地乾笑了幾聲,這一切就好像我從前的人生都是假的一般。
不知怎麼地,我的心裡卻十分踏實。
「回去吧。」
我呢喃,爽快地站起身,驕傲地帶著我那骯髒的身軀前往返家的道路。
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次拿起手術刀,但我會再去嘗試的。
直到我再也不被任何人需要為止……
那天,我在我的心中,刻下一段只屬於自己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