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黑山老師一次臨時的特別教育,二年一班的同學已然減少了對溝呂木澄的疏離、擯斥。在那次事件後,黑山老師在課餘時間把伊東桐恒和其友人找來詢問,關於他們現今對溝呂木的感覺如何,是否和之前有些不大相同。
據伊東答稱,一聽說他們未必要結交溝呂木這個朋友,僅以同班同學的立場去相處。待實際做過後,到底也沒想像中來的困難;縱然溝呂木似乎除了口語表述能力還有些差強人意外,也不甚會透過表情來說明他針對事物而來的反應,終歸他們已經沒有像以前那樣的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以此,黑山老師仍相當滿意。畢竟在曉得事發原因之下,試著導正現況,方為教育者應該的責任,也許要伊東他們立刻與溝呂木成為形影不離的知心好友,始終是很難達到的目標,但能使雙方在班級內的相處模式有些微的改變,哪怕只有一丁點起色,無異是讓人有感欣慰和期許的結果。
後來黑山老師又額外把溝呂木澄單獨約在二樓露臺,亦是先前他曾和石丸航及竜崎成樹獨處約談的角落座位並給予一番關心問候,方知對方無論是給人冷酷陰沉又不甚容易相處的第一印象,還是不擅於表達自己的個人情緒和思想等貫有缺點,俱是打小因曾經面臨各式各樣的負面經歷所造就而成。在黑山老師而言,情況果然符合他的料想──與石丸航同樣,這世上沒有誰生來就不喜歡或討厭與周遭的人有良性來往,任何現存的後果必有它的過往前因,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然而就算如此,在黑山老師的概念來說,每個有幸通過入學考試而來到這所東寶高校的學生,都應該享有他們應得的權益和恩惠、禁止有任何差別待遇,尤其是同學之間的霸凌現象,不止這間學校,所有地方都必須嚴厲杜絕和避免──首先要知道,人類本身是很脆弱的,單憑個體的力量,不足以捱過大自然殘酷的生存考驗,為了生理與心理方面的需求,才會靠群集產生的力量來突破困境,因而演化成群居動物,進而發展出群體意識,方能做到許多人類無法獨力完成的大業。
可相應於此,人類的自主意志發展的空間,卻也受到了頗嚴重的限制。他們很少會真正憑自己的感官與認知來決定自己該有何行動,更多時候是僅憑身旁的同伴所營造的氛圍和風向而論對錯或否。換句話說,舉凡人類有不少作為、不分領域、種族、性別、年齡,有極高的比率,都是具備所謂的從眾性的,連同校內同學間的排斥與霸凌等惡行也自不例外。
姑且不談溝呂木澄帶來的事件,舉例在當今文藝創作圈內,有一位真名不詳、筆名取作『大森和幸』的小說家,以《等不到的明日》等出道作在日本文壇一炮而紅;之後陸續出版的《我還不能死!》、《唯一看得見幽浮的男人》、《聆聽風的聲音》、《廣島與長崎:人間大浩劫》、《那些陷入熱戀的女人們》、《不會降臨的夜晚》、《我所夢見的棒球場》,均為大森先生在近代文學史的地位奠立了一定程度的基礎;但好景不常,在他終於寫成並出版了以科幻巨型怪獸為主題的新作,即《大怪獸克利拉》系列的作品時,情況卻急轉直下。
據稱這部以三部曲的形式發行的科幻巨獸小說,從它首度問世至今,總是惡評如潮,主要原因是缺乏基本故事邏輯、該有的起承轉合都未能有所把握、故事節奏忽快忽慢,容易讓讀者出戲,彷彿是純粹只為寫而寫,或是為了硬要讓故事中的龐然巨獸引爆猛烈衝突而任意吃書,致使某些基本設定前後矛盾。後續還有人指出,文中的巨型怪獸,諸如克利拉等角色,簡直就是故意抄襲庵野秀明的哥吉拉或金子修介的卡美拉而來,還談何作品自身的原創性與否?
截至今日,這套光是在日本國內的反響就已實則不佳的三部曲科幻小說,何止沒有影視業的導演願意開拍相關改編電影,唯有包含中國和臺灣等亞洲地區的讀者卻不知為何,還特別的偏好與抬舉,更甚希望大森先生可以著手撰寫續篇的例子,亦是所在多有;至於別的地方,含括歐美國家在內,多數都沒什麼好評可言。
回過頭來,黑山老師從大森先生的例子當中留意到一件事情:凡是牽涉到負面類的事物,人類總是會對它們保持相當長久的注意力,以及一股莫名的執著。好比說,如今大家只知道大森先生寫的大怪獸克利拉,其品質究竟糟糕到什麼地步,還為此緊咬住他的這段黑歷史不放;可反之亦然,又有多少人記得,以往他曾經寫過,並已出版多時的舊作,又贏得了多少讀者們的青睞與芳心,當中還不乏實為暖心鼓舞、賺人熱淚的佳作。現在呢?就只因為其中一套作品不怎麼討喜,往後就得頻繁捱受大眾的冷漠或批判?
還不只如此,記得剛才說過的,人類有很多方面的行為,都是具有群集或從眾性的,當文藝圈開始習以為常的惡性針對出於大森先生之手的作品,起初都不曾接觸與拜讀的普通人,由於本來就沒有什麼想法,或是缺乏充分的自主判斷能力,在歷經他人的渲染跟洗禮後,也會一股腦的加入排斥、厭惡的行列,導向了大批人群只為討厭而討厭、為撻伐而撻伐的不良後果;至於本就抱持成見的那些特定人士,則就會更加氣焰高漲、得寸進尺、變本加厲!
連文藝創作都尚且有這等令人不忍卒睹的扭曲現象,更別說在迄今這個網路發達、資訊爆炸的時代,不分領域和種類,人們對於許多東西所產生的印象和評價,往往都不是出於自己的真實經歷,而是來自流傳於網路上的各方評論,甚至是流言蜚語而來。
先且不說包含小說、漫畫,乃至影視類的藝術創作,單以餐飲業的情況來談,假設某家餐廳在網路上得到了十條負面評價,其中恐怕僅有一條是真正去現場用過餐的人才寫得出來的實際見聞,而且內容還未必是百分之百的完全準確;剩下的那九條,敢問諸君又如何判定它們充其量是只看人家留下什麼樣的評語,就跟著見風轉舵、趨炎附勢,進而為厭惡而厭惡、為鞭策而鞭策,從而出現的垃圾訊息?也是同樣的原理。
言歸正傳,若把當前討論焦點重新轉回學校的同學之間,那就更不在話下──透過與溝呂木澄的單獨對談,黑山老師認為這孩子除了缺乏石丸航的反叛心理及暴力傾向,也不如竜崎成樹的那種憨厚跟遲鈍的性格外,大致上並無什麼較為嚴重的溝通障礙,只需秉持基本的耐心,不論是僅當同學或結為好友,依然有促進關係進展的可能;身為教師,恰如在面對石丸航的時候那樣,自然就更應該試著透過言語交流來尋找解決問題的良方。
無奈在溝呂木所帶給別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甚良好,加上諸如伊東桐恒這類不良少年的話語影響,原先就不常和溝呂木往來的同學,亦會本能的將對方視為某種教人敬而遠之的異類,對他採取的應對策略,無非即是除了遠觀,能避就避、能閃則閃,最壞情形便是為了宣洩其不滿情緒,繼而怒目相向、口出惡言,所謂的關係霸凌就是這麼產生的。
所幸最後有黑山老師伸出援手,恰如把石丸航跟其他問題學生勸回交流社、亦或是促成竜崎成樹得以順利擔任長野五姊妹的課後輔導員,存於二年一班的歪斜風氣,最終也如願獲得改善。先不說同事們又會作何感想,起碼二見老師自是十分感激黑山老師的不吝相助,無論自己身為該班的班導師,理當應該由他親自動手或否也是,畢竟這件事若就這麼放任不管,肯定會埋下禍根,即使不會在孩子們畢業前就出事,誰又能保證畢業後就會風平浪靜、四海皆平?相反的,真正一場驚濤駭浪、無可挽回的風暴,很可能才即將要揭開序幕…
自從溝呂木澄的霸凌事件於焉終結,一切就都可喜可賀、皆大歡喜了嗎?事情絕不可能這麼簡單,且在黑山老師提前放二年一班下課的當天過後的第四日,時值上午第三節課,恰好二年一班與二年六班一起在體育館上籃球課,並分別由渥田老師與同為體育組,本名粟原水佳的女性教職員負責帶領。再者為了促進兩班交流,兩位體育老師一同規定以男女同隊制來進行班際比賽,並由一班的男生和六班的女生組隊;反之亦然,一班的女生則要與六班的男生同隊,每隊總共由五人編成,皆有三男二女和三女二男的組合。
先說溝呂木澄一來與磯本正成、犬塚茂組隊,與他們三人同隊的六班女生分別是北峰花凜與立花麗;其次日比野諒子和遊佐海颯則與青木鋼志郎、黑山廣司還有新城永馬組一隊;接著南野巖太則與同班的美濃邦元一起和泉尾深碧、三矢七帆及草薙千海編成另一組;至於結城水晶的隊友除了同班的伍堂清楚,亦有入野大空、岡野井光夫與森久保邦彥等六班男生助陣。
到此,撇除石丸航始終不愛與他人組隊,而和伊集院小輔一起進行單人對決賽,乍看之下,兩班的編組方面,似乎還算是挺正常的;然而若仔細看就會發現,在這之中依舊存在別的問題──且見正當伊集院小輔開始和石丸航切磋球技,坐在籃球架附近觀看他倆打球的,則是羽生早紗、飯濱真代還有弓場皇香。何以這三個女生並無與一班的男生組隊及交手?
若欲探求其原因,首先在這所學校內,頂多排除多數的一年級生,眾所皆知,不少同學都曉得現今被編在二年六班的羽生早紗,在當今那副看起來還挺隨和親切的外表下,背後卻是個兇殘蠻橫、心狠手辣的女惡霸。不分男女,一旦使起拳腳,可謂雕心雁爪、毫不留情;更恐怖的是,只要身旁有任何隨手可取的物品,都能給她順手拿來當成武器使用,舉凡木棍、球棒、雨傘、羽球拍、網球拍…皆不一而足,再者要是離她不遠處剛好有刀子或石頭、磚塊之類的東西,只要落入她手中,凡是不巧被她盯上的倒楣鬼,後續將會有何下場,自是可想而知。
這種如此潑辣狠毒,以致早已在校內臭名昭彰的女生,別說多數同學們都聞之色變,連希望她可以轉學、搬到外地去住的同學也是所在多有;而在六班,正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主要還是有像黑山廣司這種武力值比她更加高檔的男生出手『教訓』她一番,事後又巧在認識了弓場皇香和飯濱真代,隨著雙方友誼日益滋生,她那數度不受控管的脾氣才稍有好轉。也正因如此,若非有黑山廣司和弓場皇香他們在,恐怕六班也沒幾個人敢主動和她來往,更遑論別班的同學。
以此而論,渥田老師和粟原老師均規定兩班的男女相互交錯組隊,但這麼一來,一班的男生光是察覺自己要和出了名的擅於欺壓、凌遲他人的羽生早紗同隊和比賽,自然是本能的大驚駭然,避之猶恐。畢竟沒人能預料這個女的何時可能忽然兇性大發,還把作為體育用品的籃球當成砸傷人的『武器』並恣意妄為,到底也是一件令人提心吊膽且深感困擾的事情。
為了避免遭到池魚之殃,且看伊東桐恒和他的死黨們閃躲羽生早紗的速度,遠比之前迴避溝呂木澄的時候,還要快上許多。有因這群不良少年光是過去在食堂吃飯時,正是在面臨這種霸道之女跟其他六班同學的驟臨之時,若非他們自己平常也是盡量以和為貴、不希望沒事就惹禍上身,否則哪怕再怎麼心有不甘,終歸只能把向來老愛佔用的用餐座位拱手讓人;如今若還要與對方在同時段的體育課有所交際,對他們而言,那更是敬謝不敏。
再說同為一班、隸屬學生會成員、平時總是都會戴著一頂白色鴨舌帽,名喚木內季希的男生,儘管他在一年級時就和羽生早紗相識,基於他也曾是慘遭對方毒手的受害者之一,至此也是冷眼旁觀,默默的無視她,轉而和同班的大谷公治、市野時裕與柳瀨明日香跟吉川霞野子一組;至於其他男生則更是全無例外,假如找不到其他六班女生,寧可不分組參賽,或是到下課以前,直接待在體育室內消磨時光,也莫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此時的羽生早紗,在與其他同學都換好運動服之下,有些落寞的坐在現正由石丸航跟伊集院小輔共同使用的籃球架後方的角落,即使有弓場跟飯濱的陪伴,依舊不免面露愁容──由於兩班的人都已組好各自的隊伍並正式上場開打,一則先看日比野諒子與黑山廣司的那一隊,正和木內季希及柳瀨明日香那組展開交鋒;二來磯本正成亦率領溝呂木澄和立花麗等隊友們,奮然迎向入野大空與結城水晶等人的挑戰,其場面甚是教人振奮激昂。
而當然此時在個人對戰的,並不只石丸航和伊集院小輔。細看距離他們的籃球架不遠處,同樣時常獨來獨往的山崎紗織,這會兒正與一班的旗中郁美進行單人決賽──鑑於這兩位都常綁著高馬尾、髮色方面,一個為水藍,另一個是淡藍綠,彼此身高幾乎相當,連長相也有百分之七十的相似度,兩邊卻有著一冷一熱等韻味反差的女生,過去曾為同班同學,上了二年級才因重新編班而不得不分開,至今好不容易能在同堂體育課相逢,方於別處逕自大顯身手、對拆技藝。
正當山崎紗織又在旗中郁美面前完美的投進一球,引得後者不免讚嘆一聲;之後換對方開始進攻,羽生早紗看在眼裡,又瞥向其他同學,想到如今融不進眼下這群人當中,一起享受打籃球的樂趣的,並不是向來大家公認的那個陰狠孤僻的石丸航,而是自己,臉色又不禁變得陰鬱下來,又別說看山崎跟旗中的賽況正熱烈的當下,陪她一起坐冷板凳的弓場及飯濱都忍不住欲和她倆來場雙人對決,屆時沒人陪她熬過現下時光,那份寂寞感亦是更加強烈、雪上加霜。
這時於焉停手、打算中途休息一會兒的伊集院小輔,若無其事的帶著石丸航走向她們三人──
「弓場、羽生、飯濱,妳們怎麼都不去跟別人比試一回,光坐在這邊看?」
由於石丸航面對任何人,幾乎都是採取漠不關心的手段,即使在打完球後被同伴一併拉來,也始終不改以往的態度,因此主動提問的自然是伊集院小輔;其後就在三個女生共同瞄了他倆一眼,似是因來者是與她們同班的人,方由弓場皇香代表答覆:
「還不是老樣子,一群人聽到要跟早紗同隊或比賽,全都怕得不知道跟什麼一樣…」
「就像…怕貓咪的老鼠?還是怕公鷄的毛毛蟲?或者怕狐貍的小白兔?」
聽得飯濱真代如此附和,伊集院小輔「噗嗤」了兩聲,只差在沒當場爆出大笑,不然那勢必會引人注目,又弄得自己著實尷尬;石丸航的表情則變得挺難看,目不轉睛的瞪著飯濱真代,彷彿在說「妳這又是什麼怪比喻」那般;弓場皇香眼看抱膝並坐於原地的羽生早紗,依舊一語不發,對於剛才飯濱所言,含括自己對羽生長久下來的認知,她自己亦是無可反駁,只能面露苦色的搖了搖頭。
「嘛嘛!誰叫我們的羽生大小姐以前是出了名的愛欺負人呢?不過如今我倒覺得咱們石丸老兄更厲害,平常上課的時候,都得坐在人家最旁邊,連什麼時候就得莫名其妙的承受她的壞脾氣也不曉得,何況是其他男生咧!」
伊集院小輔打趣著說,也不等弓場三人給回應,石丸航倒先跟著喝斥道:
「胡說!你自己不也是坐她旁邊的,還好意思講我?我有什麼好怕她的?沒說也不曉得,在這裡怕我的人,比怕她的人還多,而我們兩個要是都得提防她,坐在她前面的,那個誰?豈不是更慘,還要一邊預防被她從後面偷襲?」
「喔唷,我這可真不知該說你是自大還是有自知之明了,至於剛才聽到你講『我們』的時候,我是還挺高興的,不枉費咱們以後能同班三年。可好歹也得記住人家叫新城吧?」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等畢業以後,還不是各奔東西?至於他叫什麼,那種事怎麼樣都行啦!」
「真拿你沒辦法,雖然你說的也不算錯,但還是容我說一句,希望你不是因為有廣司在,或是你從沒被人家欺負過,所以才不怕的。」
石丸航頗不屑的朝伊集院小輔冷哼了一聲,也不回話;而伊集院小輔也實有風度的點到即止,亦不窮追猛打、淨和對方打嘴仗。事後伊集院小輔提議去和山崎紗織跟旗中郁美組團、比個幾局,卻不巧給石丸航斷然拒絕,兩人便繼續留在原處陪弓場等人觀看其他同學的賽況──
「真是的,能搞到沒人敢一起分組,妳也很不簡單。」
坐在羽生早紗左手邊的石丸航有些漫不經心,又略帶輕蔑等意味的語氣說道。他這番話可引得伊集院小輔心慌不少,正如禍從口出的道理,要是因為口無遮攔,而反被對方毫不留情的痛毆一頓,那還得了;可眼下情勢則出乎他個人意料之外,排除弓場跟飯濱皆不說話,卻聽羽生開口回敬:
「照你這麼說來,你很樂意跟人家我編在同一組囉?」
「我醜話講在前面,要是妳敢拖累我、害我輸掉比賽,我可饒不了妳!」
厲害!真的厲害。除了幾乎和黑山老師同樣武藝高強的黑山廣司,大概就這個連師長都不惜開吵頂嘴的叛逆者,會敢這麼和曾經霸凌過好幾個同年級生的羽生早紗說話;暫且莫論別人會怎麼解讀石丸航的話,以羽生早紗自己的思維去理解,她的問題,對方的答案想必是肯定的。某方面而言,也多少算是令她有感欣慰的事情,哪怕聽起來再怎麼尖銳刺耳也是。但她依然沉著淡定的反道:
「好吧,算我服了你這個不合群,又老愛把自己裝得好像很壞的傢伙。」
「少來!憑妳這種一樣愛用暴力欺壓他人的女無賴也敢說我?妳是認真的嗎?」
「你以為我是天生就喜歡的嗎?」
「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聽誰說的,或者皇香和真代她們之前就已經告訴過你,說我是一個專門對人使用暴力的不良少女。但你又曉得嗎?我從來就不是因為喜歡才這麼做的,為什麼?因為…那也是他們那些人先欺負我的啊…」
說出來了,這句在如今的弓場皇香及飯濱真代聽來,是已經沒什麼值得意外的,可換在其他人聽來,大多都足以讓聽者在心中掀起波瀾的話,一旦出於羽生早紗之口,別說伊集院小輔,連石丸航也不禁愣在原地,看著對方的表情更加黯淡失落,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之後根據羽生早紗的說詞,就與普通人家的小孩如同,她也曾經是心地善良、個性乖巧、平易近人又態度可親,喜好結交朋友的平凡女孩。無奈在命運捉弄人,或是這個社會,乃至世界,從來不會特別對任何人十足友善,即使為人再怎麼敦厚和藹、以和為貴、從不輕易傷害他人,也未必就能享有平和度日等特權。
正如『好馬被人騎、好人遭人欺』的道理,小學時期的羽生早紗,似乎有出於她心性溫和、待人親切的緣故,無論再怎麼秉持好意與他人互動,始終會遭到別人曲解其善意,或是給心態扭曲、喜愛惡作劇、將他人視如草芥的不良份子盯上。不分男女,經常有一群居心不良的壞孩子會故意戲弄、嘲笑羽生早紗,更還因為她平時的長相所帶給人的感覺與印象,與土撥鼠等齧齒類動物有著五分相似,因此給她取了土撥鼠等綽號。
最過份的是,因於土撥鼠是長期生活在地下的動物,加上當年羽生早紗又有屈己從人的傾向,只要不踐踏到她的個人底線,寧可委屈自己,也不願任意破壞大家玩樂的氣氛。為此,有些孩子還變得更加狂妄囂張,想到另一個利用戲耍對方來作樂的壞主意──
這些同學們的作法如下:先準備好一個坑洞,接著設計把羽生早紗引誘到洞口旁,讓她在完全不知情之下,失足踏入他們挖的陷阱,然後把她落入的地洞用泥沙填補,除了只露出頭部,整個人都給埋在土中,再放聲譏笑她是一隻從土裡鑽出來的土撥鼠,又拿玩具造型槌子敲她的頭,好似人家在玩某些常見的打地鼠遊戲機那樣的凌辱她。
且見這群孩子們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羽生早紗的痛苦上,是多麼令人厭惡又憤慨的作為;然而偏偏羽生早紗憑她自己勢單力孤,又能拿他們如何?眾人臨走前,有個男生還故意把一隻從夾娃娃機獲取的土撥鼠絨毛玩偶扔到羽生早紗旁邊,除了笑稱那隻布偶是她的土撥鼠同類,同時也算當作是留給她的某種為了答謝她陪他們取樂而來的『謝禮』,隨後一哄而散。
至於可憐的羽生早紗,在悲傷與悔恨交雜的情緒下,哪裡會接受他們的這份所謂『好意』?在努力掙扎著爬出洞後,二話不說,把早已跟著被泥土弄髒的土撥鼠布偶拋到附近的垃圾桶裡,一回到家,碰巧給兄長發現怎麼身上滿是泥沙,這才傷心的哭倒在哥哥的懷中──
一聽說自己的妹妹在外遭人當成動物來欺辱、虐待,她哥哥氣憤歸氣憤,只差在他也沒什麼辦法去對付那群頑皮成性又無惡不作的壞孩子;但他仍堅定的對妹妹說是無論如何,她都要設法讓自己變得更強,強到沒人敢隨便再羞辱她,而身為她的兄長,他也會陪她一起努力。
自此以後,原本和顏悅色又具備親和力的羽生早紗,其性格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為了不再被人瞧不起,或給人看成什麼土撥鼠來對待,她開始積極的參加校內諸如柔道社、跆拳社等社團,連放學後都在勤奮練習,不時還會閱讀與觀看各種以熱血格鬥為主題的漫畫與動畫,從中學習一些較實用的打架技巧,而鮮少主動再與旁人有所來往。
就在上小學五年級時,已然儲備不少經驗和武力值的羽生早紗,終於逮到機會把曾經加入凌虐她的行列的某個女生毆打到骨折,又用棍子把當初拿玩具槌子敲她頭部的男生的門牙給打斷;接著是拿石頭把其中幾個曾在她不小心掉入的洞裡傾倒泥沙、將她掩埋起來的女生給砸傷了額頭;更把最後那個扔土撥鼠布偶給她的男生痛打一頓後,在對方的嘴中塞入大量的污泥才罷手。這件事在當時自是引起了不小的軒然大波。
此後羽生早紗在得以建立自信下,似乎還並不滿足,為了宣洩她累積許久的憤恨,不但對老師的指責置之不理,也不管如今同學們又怎麼看待自己,在那段即將從小學畢業之前的日子裡,毫不客氣、肆無忌憚的把當年嘲笑她是土撥鼠,又把她當土撥鼠來作弄的同學統統爆打一頓,包含拳腳在內,能給她當成武器的任何用具,無所不用其極;縱然沒有那份意思,僅是隨口脫出土撥鼠等字眼的同學也難逃一劫,全成了她手下的受害者。
已然轉化成暴力份子、窮兇惡極的羽生早紗,即令是上了初中,也未曾改變她的處事作風,只要感到自己被人冒犯,毋須遲疑,立即訴諸武力。尤其一旦有人不經意提到土撥鼠等詞彙,她就會變得非常敏感,哪怕只是班上的女同學把自家收藏的土撥鼠玩偶帶到學校裡玩耍,順便和友人炫耀,或是別人透過智慧型手機的上網功能觀看和交流被分享於網路社群間的土撥鼠生態紀錄照片及短片也是,總是會引得她怒目相向、咬牙切齒。
時至今日,且當羽生早紗終於加入並成為東寶高校的一份子,有關她的風聲和『事蹟』沒過多久便在同年級生之間傳開,要到她升為二年級生,並且正面捱下之後要與她共處兩年的黑山廣司一記十米之拳,她的壞脾氣才終於略見一絲轉機;後續又虧得飯濱真代與弓場皇香的陪伴與相處,亦逐漸找回當初那個舉止溫文和善的自己;然而縱使早已收斂兇性,她在眾人間流傳的惡名,卻也不會輕易就跟著煙消雲散、化為烏有。到目前為止,多數人依然認為她是那個人見人怕的女惡煞。
聽完羽生早紗的故事,何止伊集院小輔,就是孤傲冷酷的石丸航也忍不住心有戚戚焉──要不是她自己親口供出,他壓根兒無從曉得這個從開學以來就都坐在自己的左手旁,只是向來都給他無視,還因自身惡行而管眾人退避三舍、敬而遠之的女生,也會有這麼一段不為人知又教人同情的過往。在石丸航來說,恰如他自己的那些不好際遇,正是促成當今的他,有著不同於常人的行事風格的首要主因,舉凡任何後果都必有它們的前因所在,什麼樣的環境,自然會造就出什麼人來,這點是無庸置疑的,起碼他和羽生早紗就是再明顯不過的例子。
石丸航瞥了始終抱膝而坐的羽生早紗一眼,發現她的眼眶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又紅又濕,想來是提到了她自己最不願意回想起來的那段往事,進而致使心情鬱悶憂傷而起。雖然這麼做,的確不像是現在的自己所該有的行為,終歸越看下去就越是不忍心。卻見石丸航回頭就從懷中取出一包衛生紙,作勢要遞給羽生早紗拭乾淚水。
「別哭了,這包面紙拿去,把妳的眼淚擦一擦。」
見得石丸航的好意,羽生早紗再怎麼難掩內心的高興,仍勉強擠出笑意,並聲調委婉的謝絕,又自己取出手帕來擦淚。在收起浸濕了的手帕後,方對石丸航說:
「那個,石丸同學,你若能理解我,我會很感謝你;但我還是希望你別對我太好,不然你都已經有安友同學了,假如連我都因為你對我的好,而不小心喜歡上你,我也不想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跟安友同學多了一份競爭對手的關係…」
「妳聽著,從現在起,我不會再把妳看成什麼蠻橫不講理,又愛欺負人的不良女生,但妳最好給我搞清楚:管妳喜不喜歡,我早就決定這輩子永久單身,況且我跟安友之間也更不是妳想的那樣,別被長谷川那種一樣老愛自說自話的怪社長給影響了,行嗎?」
「是喔,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只要願意的話,你我之間還是可以當情侶並交往囉?」
「廢話!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兩人對話到此,石丸航把頭別過去,毫不理睬羽生早紗;而羽生早紗雖然還是拿石丸航的粗野無理沒輒,估計是至少在這世上,除了弓場皇香跟飯濱真代外,總算又多了一個會站在她的立場來給予她適度寬容的人,到底也是件值得欣喜的事情。以此,羽生早紗不再含淚而泣,莫論石丸航有無留意,或是看在眼中,她依然回給對方一抹溫暖的抿嘴笑。
下課鐘聲一響,上午第三節體育課於焉告終,雖然弓場和羽生等人今次沒打到什麼球,最多只負責把籃球等體育用品回收至儲藏室;但對羽生早紗來說,今次有這份機會和石丸航傾吐心聲,繼而獲得他的諒解,仍是極具重大意義的一次經歷。而後不只每堂在六班教室的課,連放學後聚於交流社教室的社團時間,儘管不會在安友真奈在場時表態,含括石丸航就算知道也八成不會放在心上,她仍相當珍惜在校時,與石丸航共處的每一分秒。
可縱使石丸航表面上彷彿不怎麼關照羽生早紗,私底下卻依然有幾分在意,關於她以前遭人霸凌,反讓她跟著變成另一個殘暴兇橫的霸凌者的事情,而就因於如此,與迄今討厭融入人群的他不同,她是渴望能與眾人良性互動,卻事與願違,才因而煩惱的。就算不把這種事拿來和身為社長的長谷川冬乃一塊討論,基於他對羽生的同情,自然想看自己到底還能替人家做些什麼。
為此,今日放學後的石丸航,並沒有和弓場、羽生、飯濱、伊集院和廣司,包含立花麗跟山崎紗織還有高橋久輝等人一同前去交流社,和長谷川及其他社友會面,而是直接跑去職員室找黑山老師,哪怕身為教師的對方也拿不出什麼好建議,起碼想聽聽看他怎麼看待羽生帶來的問題…
聽完石丸航的敘述,黑山老師首先便告訴他,羽生早紗的案例,很明顯是另一種所謂的『反擊霸凌』──意指遭人欺負的受害者在不堪其擾之下,反過來報復加害者,更甚會欺壓、凌虐其他無辜的弱勢族群,以『因為曾被欺負過,所以自己也理應有權利去欺負別人。』為主的典型作為。而這在其他領域亦是屢見不鮮,好比因前任戀人出軌,導致遇人不淑的受害者以此為由,反給下一任情侶造成更多關於戀愛方面的各種困擾,更遑論普遍世上有暴力傾向的孩子,絕大部份都是他們在背後有個經常以體罰等手段來予以管教的父母。
「是這樣啊…只是老師,羽生她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你想說,即使她已盡力壓住自己的壞脾氣、保持溫順的形象,卻還是不盡如人意的事嗎?」
「光是今天的體育課,那些一班的小雜種們全都在遠離跟排斥她。我先說:他們要怕我還是躲我,我都不會介意;但看到羽生那傢伙遇到那種事情,就是我也會很不爽。」
「原來如此,看來即便是你,也會有這份心,還挺難得的。要不是你的班導師現正因公事而外出,否則她若是知道了,大概也會很高興。」
「那種可大可小的事情都隨便啦!重點是:老師您有什麼法子嗎?」
「法子嘛…倘若老師說沒有,你打算怎麼做?回去找你的社長,長谷川同學商量?」
「這──我──」
這個論性情跟脾氣,終歸可稱得上是和羽生早紗不惶多讓,又特會與人吵嘴的叛逆者,也會有陷入迷惘與猶疑的時候,不外乎即是那份無法不去關注羽生現狀的心情所致。黑山老師看在眼裡,最少他個人是很替朝海老師感到慰藉的;回歸現實層面,見石丸航僅在一時也沒能給出什麼答覆,黑山老師似有別意的呼了一鼻子氣,便說:
「老師得說,這種反擊霸凌和其他常見類型的案例相比,通常是沒有什麼能立即見效的良方的,問題還是要看羽生同學究竟要的是什麼,同時也要相信上天並無絕人之路──記得,你或許會在某些特定時期,常被人瞧不起或排擠;但只要你還渴望獲得對方的認可和青睞,終有一天,你必須向人家證明你自己的底子和實力。只要願意,再渺小卑微的人,也有機會迎來讓人刮目相看的那天。至於羽生同學是否可順利翻身,就得取決於她能否在某個關鍵時機,發揮出屬於她才獨有的本領,來解決你們或是其他同學所遇到的難題了。還有其他疑問嗎?」
「還要向別人證明自己的才能嗎?光想就覺得麻煩──所以咧?到頭來我們也只能袖手旁觀、什麼都沒得做?」
「倒也不完全是這個意思,你如果想把老師說的以『船到橋頭自然直』作為總結論的話,老師也不反對,否則就這麼說好了:你先回去確認一下,有沒有這麼一位能讓羽生同學無時無刻都非常在意,或是想方設法都要討好、留下好印象,還可能亟欲交往的人存在?若有,暫且不管那個人是誰,要知道人不是萬能的,再厲害的強者,也遲早會碰到無法獨力排除的困難。那麼當對方有事情即將發生的時候,只要羽生同學適時適當的出手相助,如此才可能出現轉機。記住,就算只有一個人,一旦出現足以扭轉局勢的契機,那股力量所導致的後續效應,是很難靠凡人之力去阻擋的,無論好壞都是。假如你也是個洞悉人性的觀察家,相信你會明白老師在說什麼。」
「是這麼說沒錯…」
「總之,這就算是今天派給你的作業了──首先要懂得『解鈴人永遠需要繫鈴人』的道理,尤其是在治癒心靈上的創傷這方面,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請最初留下傷口的始作俑者幫忙。再來正所謂善惡到頭終有報,什麼樣的前因就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羽生同學最初並沒有做錯什麼,甚至也可以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和權益,選擇去反擊那些欺負過她的加害人;但她如果為了自己曾被霸凌,而用同樣的方式去對待其他的無關者,那就是她的為人觀念必有偏差。舉凡任何不對的事情,無論是誰去做,永遠不會改變它的本質。把這些老師教給你的拿去告訴羽生同學,不論她的回答是什麼,之後就得看她自己的表現。」
說罷,卻見石丸航以點頭應允黑山老師的叮嚀。在黑山老師的目送下,徐然行離職員室──他並不曉得,就在他還正和黑山老師談論關於羽生早紗的事情時,有因他是唯一超過指定時間,還尚未抵達社團教室的特例,除了引得長谷川冬乃和安友真奈皆有感好奇,再有伊集院小輔亦有特別留意他放學後的行徑和動向,在長谷川的吩咐下,方帶弓場跟飯濱前來職員室,才正巧撞見他與黑山老師從商談如何處理羽生早紗的問題,直到離場的經過。
此刻悄然從距離職員室不遠的隱蔽處冒出的這三人,望著石丸航頭也不回的離去時的背影,又互看彼此一眼,想到剛才這對師生之間的對話,殊不知未來又會發生什麼無可預料的大事,而且恐怕還會和羽生早紗有密切關聯,心裡就微微的感到些許不安…
與黑山老師的會談結束後,由於石丸航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切入點來和羽生早紗開口,同時還得應付安友真奈和長谷川冬乃為了他的晚到而來的追詢,以致他暫時未向羽生早紗傳遞黑山老師的教誨。但在那之前,才剛至隔日的放學時間,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大事,就這麼在眾人無所預料和防備之下,轟然降臨──
有虧羽生早紗至今也從未與旁人提及,即使過去也曾遭到自己的毒手,但正如黑山老師欲讓石丸航去調查的,她確實有個懷抱好感且希望能交往的男生,而那人就是二年一班、總是戴著白色鴨舌帽、屬於學生會成員的木內季希,只是每當她有意靠近時,對方都會趕緊閃得遠遠的,或是在她開口前就即刻察覺並作出反應,無疑是源自對她這種殘酷暴力女的那份恐懼感作祟。
然而不管是偶然或上天有意安排都可,這天,羽生早紗因為和交流社的夥伴們一起玩猜拳時輸了,而和飯濱真代還有弓場皇香結伴去校內販賣機選購飲料,帶回去和社員們共享;再者身為學生會成員的木內季希剛好也有事情得暫時離開學生會室一趟,由於交流社教室和學生會室恰好都在同一層樓,有事外出的雙方,就這麼在同一條樓梯口狹路相逢;見此,羽生早紗亦邊走邊想,要怎麼適度的和木內季希打開話匣子…
災難!真是災難,不知是哪個缺德的傢伙,把吃剩的香蕉皮亂丟在樓梯口,亦或可能是某種惡作劇之舉,拜此所賜,卻看木內季希在不小心踩到那塊香蕉皮之下,因而失足踩空,並即將從樓梯口跌落而去;眼看他的動作不大對勁,基於對方是自己最為在乎的人,其程度更勝石丸航,情急之下,羽生早紗完全不顧弓場和飯濱的阻攔,以箭步竄上前,伸手就趕緊拉住朝階梯傾倒而下的木內季希,卻仍因對方的重量所致,兩人最終一齊從二樓重摔至一樓!
假如半途正巧路過的二見老師跟朝海老師都沒有發現,並協同飯濱及弓場作緊急救援處理,恐怕後果鐵定不堪設想──歷經醫療診斷結果,木內季希僅是小地方局部擦傷;而羽生早紗就沒這麼好運,除了頭部撞破皮,右腳跟左臂全都摔到骨折,必須住院觀察。從那次起,眾人很久沒有再看到羽生早紗在校內現蹤,連長谷川冬乃和安友真奈及伊佐山彰雄也是經由弓場皇香的告知,才曉得她出了意外。事後到了離校時間,他們交流社一夥還相約去醫院看望。
在這次事件後,即或不提頭部綁著紗布、左手和右腿都打上石膏的羽生早紗自己很慶幸的是她最看重與嚮往的木內季希,並無受了什麼嚴重大傷,說明自己捨身為他阻止危難的降臨,也算是有個相應的代價;接著關乎過去那個兇暴蠻橫、欺人太甚,而今亦被分至二年六班的女惡霸救了一個二年一班的學生會同學的這件事在校內被傳開,一則校方根據弓場跟飯濱的證詞,查出了那個在樓梯口亂扔香蕉皮的原犯,是某個一年級的不良少年,也給予了應得的懲罰。
其次木內季希雖然對羽生早紗先前對他做過的惡行,還不是完全有所釋懷,但終歸平安撿回一條命的他,依舊十分感激對方的見義勇為,更甚在放學後,只要現今皆為三年級,並分別擔任學生會長與副會長的國友耀和安海摩鈴全都予以準許,他都會直接從學校趕來醫院陪伴臥於病床的羽生早紗,關於這一點,羽生早紗自是相當感動。
最後也許正可謂因禍得福,儘管羽生早紗要在即將放暑假的前三天,才得以在拄著拐杖的情況下重返學校。但虧得她救了木內季希而住院的事情,在她沒來學校的這段期間內,早已在同學間廣為流傳,縱然要眾人立即改變對她作為霸道無理的女惡煞的固有認知,很難在一時之間就立即辦到,起碼大家也願意開始相信,她始終是個頗具人情味的女生。而這就要到暑假結束、第二學期正式開學,她才發覺自己的在校生活,終於有那麼一點不同於以往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