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娜跟著巫師與騎士走入王國的政治殿堂,為了尾巴詛咒的災難謁見蘇塔至尊,皇家侍衛(wèi)看守著所有出入口,氣氛緊張寧重。
年僅三十八歲的蘇塔國王將造型危險的紫色蠍尾掛在寶座上,包圍他的朝臣身上也可見各式各樣的動物之尾特徵。
捲曲金色長髮批垂在肩膀的拿赫特王,透明的灰眼有如銀與水晶的工藝品,薄唇像是緊繃的弓弦,形似狼顎的有力下巴,帶給黑娜極大的震撼。
三級貴族來了不少,即是獨角獸爵、不死鳥爵和龍爵三種宮廷大貴族,也是國王的心腹集團,目前已集結的人數(shù)大約二十個,此外也有幾名資深的守護騎士。
白銀賢者的出現(xiàn)在他們之中掀起了浪花般的討論。
「陛下。」海奇亞斯在拿赫特王面前單膝跪地,也示意黑娜照做,短暫行禮後起身。
「海奇亞斯,這副模樣是表示你的無能還是另有涵意呢?」國王盯著巫師的金色龍尾,倒也沒有很駭異。
「出自我個人的判斷。」巫師道。
「賢者為寡人帶來解除詛咒的方法嗎?」拿赫特王又問。
「尚未。」
「寡人相信你能對目前的僵局提出意見,起碼先說服寡人的狐貍冷靜下來,寡人一直要求他等白銀賢者到來,參與議事,畢竟這跟魔法有關,需要專家意見。」拿赫特王已經(jīng)乾脆用大家的尾巴當綽號了。
漢克和海奇亞斯不約而同看向人群中一名灰髮男子,該名不死鳥爵被稱為「銀矛的法克斯」,指他就像國王之矛一樣嚴厲無情,法克斯擔任監(jiān)察長,負責主管銀霜城的軍務處與調查處兩大特務機關,現(xiàn)在他的尾巴的確是銀色獸毛。
「一旦王命頒布,要收回來可沒那麼容易了。」拿赫特王對眾人伸出右手,握緊成拳。
「現(xiàn)在這裡的每個人都希望我能下命令,而這些命令通常會對某些人有益,主要是為了保護皇宮和蘇塔王國,我已經(jīng)虛耗了半個白日,現(xiàn)在看你的了,海奇亞斯。」
海奇亞斯欠了欠身。
「法克斯閣下,敢問您打算對陛下提出何種請命呢?」
「現(xiàn)在城內正在孕育陰謀,必須徹查不法份子,否則他們的爪牙將撕裂銀霜城。」法克斯道。「即使陛下下令閉鎖城門,消息還是陸續(xù)外傳,密探回報鄰近的貴族領地已出現(xiàn)集結兵力現(xiàn)象。然而目前城內衛(wèi)兵和國王護衛(wèi)軍的抗命情況非常嚴重,不肯配合指揮。」
「寡人相信這種抗命現(xiàn)象跟尾巴有關,直接用軍法處罰太過苛刻了,恐怕寡人的劊子手也會先偷溜,更沒有那麼多牢獄和人手可以看管囚犯。」拿赫特王點頭。
「此時正是危急存亡之秋!」不死鳥爵在表達意見途中不時盯著漢克,騎士則搞不懂法克斯那強烈的敵意從何而來,過去也合作愉快呀!
「這是我提出的意見。」海奇亞斯從袖中拿出卷軸交給侍童,由侍童轉呈國王,拿赫特王閱讀卷軸的內容,然後遞給侍童,少年大聲朗讀。
待白銀賢者的主張傳達完畢,貴族們都露出不贊成的表情。
「居然要公開此事……」群臣竊竊私語。
「為什麼?」國王問。
「因為這個詛咒並不危險,大概只會止於長出尾巴,同時也已經(jīng)蔓延到城外。危險的是,人們會因此做出什麼事?」海奇亞斯說。
「賢者大人,你的建議正是最危險的!」法克斯大聲抗議。
「請聽我一言,陛下以及各位大人,這種詛咒不會透過接觸傳染,有問題的麵包數(shù)量有限,下層民眾的感染主要來自麵包大賽,而他們又將得到的麵包與親友分食,只要從御廚和廚師們調查就能找到材料來源,魔法出現(xiàn)的理由也會漸漸明朗。」海奇亞斯抽絲剝繭的分析。
「你提議繼續(xù)慶祝新月節(jié),這有助於解除詛咒嗎?」拿赫特王托腮問。
「是的。」
「然而,狐貍的顧忌也有道理。」拿赫特王的視線忽然落到黑娜身上。
「難得的是,海奇亞斯的學徒也來到此地,不如讓我們聽聽她的看法。」
忽然被點名,黑娜露出鯁住的表情。
「去吧!不用緊張。」海奇亞斯轉頭輕聲說。
「黑娜,是叫這個名字吧?聽說妳和寡人的兒子是好朋友?」
「是。」黑娜緊張地揉著學徒袍。
「妳還沒看到他現(xiàn)在的樣子,我們這些大人的尾巴讓妳害怕嗎?」拿赫特王有意無意地彎起他的蠍尾。
「有毒嗎?」巫師學徒反問,周圍響起數(shù)聲咳嗽。
「那可得實驗看看才知道了。」國王回答。
其實黑娜還是不太高興拿赫特王對漢克的沒禮貌行為。
「我想現(xiàn)在不是煩惱害不害怕的時候,只有一條尾巴我不怕,不過我怕會螫人的蠍子。帕雷亞他還好嗎?」黑娜想了想又問。
「充滿勇氣的小姑娘,帕雷亞有這樣一個好朋友關心,真是令人欣慰,正如寡人擁有賢者的友誼一般。」國王看見黑娜明顯寫滿警戒的臉,似乎覺得非常有趣。
「倘若妳不希望傷害別人,但那些人還是要對妳不利,妳又能怎麼辦呢?黑娜。」
「我要保護我自己。」黑娜說,她想起那些強盜,抬頭大聲說。
「很高興我們又多了一個共同點。然而,倘若只能你死我活又當如何?」拿赫特王繼續(xù)問下去,彷彿真把一個十六歲少女的意見當成重要參考。
「怎麼確定?」黑娜冒出一句眾人都聽不懂的話。
「『怎麼確定』是指?」
「陛下,你怎麼確定只有你死我活這條路可選?」黑娜似乎真的搞不懂,所以直白的問出口,海奇亞斯也毫無干涉學徒大放厥詞的自覺。
「從歷史,寡人的祖先,祖先的敵人,以及寡人的親身體驗。」
「可是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啊!我就不知道吃了您送的麵包會害我長出貓尾巴。」黑娜還是忍不住流露了絲絲怨氣。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就這次的情況討論好了,如果有人要殺帕雷亞,妳要怎麼辦呢?」拿赫特王沒笨到看不出黑娜對國王有意見。
「寡人假設妳不會想殺了對方,那麼妳應該有些其他方法。」
「那個……我會警告他別這樣。」黑娜早就知道有人要對帕雷亞不利,這可不是現(xiàn)在才被問到的假設性問題,黑娜也非常認真地考慮過了。
「警告沒有用呢?」
「我拿走他的武器,公開他的計劃,讓他不能動手,還會請帕雷亞提防他。」
「但是很容易就可以制定新的計劃,弄到新的武器,偽造身分或雇他人下手,假使壞人活著就不會放棄呢?」國王好整以暇地駁倒黑娜。
「那麼,我會恐嚇他,讓他相信別這麼做比較好。」黑娜心虛地看向海奇亞斯,發(fā)現(xiàn)巫師沒有責難她,才鼓起勇氣說下去。
「我會假裝詛咒他,可能真的詛咒他,傷害帕雷亞會變成臭癩蛤蟆!那他就會明白一條尾巴不算什麼!」
國王沒想到黑娜的最後一句竟是如此,愣了一下忍俊不住,朝臣中也有人偷笑。
「好了好了,寡人明白妳的意思,看來妳跟妳的老師一模一樣,寡人就說白了吧!的確會有利用這次詛咒麵包事件造反的叛亂份子,難道能夠不流血的對付他們嗎?視乎需要,也必須從那些人口中逼問出有用情報,預防更大的衝突犧牲出現(xiàn)。」即使國王是和黑娜對話,眾人都明白這番話其實是說給海奇亞斯聽的。
「是讓調查處拷問叛亂份子和間諜嗎?用那些殘忍的方法!灌水、刀割、火烤還有倒吊!」黑娜追問。
「一般而言難以避免,不過妳怎麼知道呢?」
「小說上都是那樣寫啊!冷酷無情的監(jiān)察長被稱為『灰色惡魔』,他的祕密手下是銀霜城最可怕的黑暗部隊,專門幫國王清除異己!」
「……哦?」國王只發(fā)出這個音,笑著看向他的狐貍。
漢克趕緊摸到五官冷如石雕的不死鳥爵旁邊低聲解釋:「黑娜不知道監(jiān)察長是誰,她只是愛看小說學通用語,請閣下千萬別和她計較!」
法克斯低哼一聲:「稗官野史倒也沒錯。」
不死鳥爵自己承認了。
「那我又怎麼獲取謀反情報,揪出間諜,或讓那些叛亂份子不輕舉妄動呢?」國王發(fā)聲。
黑娜果然陷入了苦惱的困境。
「老師,如果我回答實話,你會生氣嗎?」黑娜轉頭怯生生的問。
「不會。」海奇亞斯神色如常。
「難道是要跟他們講道理嗎?」拿赫特王含笑問。
「講道理才沒用呢!直接餵他們吃麵包就好了,就是那種魔法麵包!而且不一定要真的逼他們吃下去,只要威脅不聽話就讓他們長出尾巴或不幫他們治好。」黑娜撈著貓尾巴斬釘截鐵道。
原本輕視黑娜的貴族紛紛笑不出來了,不死鳥爵眼中迸出讚賞的光芒。
為什麼惡魔監(jiān)察長和巫師學徒手法這麼一致啊!明明小女孩看起來如此可愛無邪,被擁有強大武力的法克斯強迫推銷過榮譽麵包,現(xiàn)在才會乖乖站在這裡的貴族們紛紛不著痕跡地後退幾步。
「黑娜,妳覺得跟鞭打和烙鐵相比,讓罪犯長尾巴比較善良嗎?」國王換了個比較狡猾的問法。
「才不是!我討厭死這條尾巴了!我本來永遠都不想見人,可是老師要幫大家解決問題,我不能這麼膽小自私!」黑娜蹙著眉心說。
「老師一定會找出解除詛咒的方法,而您是最偉大的國王陛下,如果想做壞事的人收手不做,或者配合悔改了,你會原諒他們吧?當然,你可以嚇嚇他們,讓叛亂份子長出特別醜的動物尾巴,以後他們要做壞事前就會考慮後果了。」
「嗯,妳這麼說也有道理。」拿赫特王沉吟之後召來他的首席政務官。
「我就相信你們這麼一回吧!我的龍爵,拿這份意見書去起草緊急詔令,爾等需在其上簽名附議,有異議者現(xiàn)在就提出來!」
難道蘇塔國王真的被一個巫師學徒說服了嗎?群臣惴惴不安的想。
總而言之,初步應對方針已經(jīng)決定,不管樂不樂意,三級貴族們還是一一簽署聯(lián)名,畢竟最優(yōu)先的問題就懸在他們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