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隔天早上秋妤就像一個正常的高中生一樣到校上課,但是一貫因為晚上兼差驅魔師,故而在上課時打瞌睡的秋妤今天卻沒有如此。而是在上課的時候不斷想起昨夜裡在巷內攔下她並過了招的狐面人。
秋妤思忖著,自己已是冬葉市中頂尖的驅魔師,可自己卻只能在狐面人未拔劍的時候走上三招,那麼狐面人將是強到什麼境界呢?
驅魔師分成好幾個境界,也許是因為來自驅魔世家的秋妤有著祖上傳下來的天賦,進入業界不久就已經是在驅魔師金字塔頂端的第三魔境。
第三魔境:虛實自如。不再為出招與收招間所調用的魔力差而感到掣肘,不會有魔力回氣不足的問題。第三境界的高手和前兩境最顯著的差異,就是不需注意魔力回氣,所以戰鬥節奏有著飛躍性的上升。
那狐面人的境界又是如何?秋妤在腦內如此自問,第四魔境和前三境最大的優勢在於連第三境高手都望塵莫及的魔力瞬間輸出量,也就是爆發力。可昨夜裡秋妤並沒有感受到狐面人有著凌駕於自己之上的魔力爆發力。
……那個人果然和我一樣是第三魔境嗎?
秋妤想想也是,三境高手已是業界的頂端戰力,所有四境強者都神龍見首不見尾,也許只是都市傳說罷了。
這個時候秋妤感到腦袋的左後方好像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反射性地回頭望去,卻見是後方一群嘻笑的女同學用廢紙揉成小紙球丟向她。
秋妤皺了皺眉但不以為意,畢竟這也不是第一次,她早已見怪不怪了。她知道自己在學校非常孤僻,也許是自小看過了太多的離別,對於同學這種遲早畢業就會斷開的關係不太想上心。
有著這樣想法的秋妤自然周圍的人都認為她冷冰冰的、不想和她來往,而她也樂得那些「好」同學把她當空氣,可一切就在一個秋妤拒絕了一個隔壁班的男生告白之後,情況開始出現變化。
那個男生剛好是秋妤她們班最中心地位女生的暗戀對象,從此之後秋妤便成為那一群女生的欺負對象。
秋妤沒有空、也不想花時間搭理她們,在學校換鞋子的時候注意鞋內有沒有圖釘就好,好好遵循飲料離開就不能飲用的原則等等,抽屜的課本講義也防止被破壞而放在家裡。
第四節課下課鐘一敲已是午餐時間,秋妤起身走向教室後方的蒸飯箱,此時她還沒有發覺周遭人異樣的嘈雜聲,以及刺向秋妤的目光。
在靠近蒸飯箱的時候秋妤聞到一股奇怪的酸臭味,但秋妤並未多想,而是拿了自己早上放進去的便當盒就走回座位。
然後她打開便當盒───便恍然大悟。
……啊,原來是這樣的啊。
……臭味、是從這裡傳出去的。
看著眼前的飯盒,一瞬間秋妤覺得好累好累,每天晚上沒日沒夜累積的疲勞、昨夜在醫院裡的窘態,好像在這一個瞬間全部湧出。
傻看著眼前被各種加料的午餐,還不斷冒著泡……想來是汽水吧?
彷彿早有預料的,同時間有至少五臺手機對準秋妤這裡,圍著秋妤一陣猛拍,而那群始作俑者看著秋妤終於露出這樣傻愣的表情時,便安耐不住興奮衝上前就是陣陣奚落。無數旁觀者都只在一旁冷漠著圍觀。
「哈哈哈哈哈……妳活該!明明就只有一張臉生的還行,妳居然還敢!」也許是第一次看見了秋妤失意的樣子,帶頭的女生一陣激動,越罵越起勁,最後甚至拿了課本砸向秋妤。
「讓開!」此時人群的外圍突然響起一聲如霜般冷冽的清喝。
「你憑什麼把芳寧硬是推開!」一旁足足高出來人一顆頭的男同學對著對方怒吼。
「我叫你滾!」驚鴻之中只有秋妤瞥見來人的眼中彷彿點燃了蒼藍色火焰、焚焰滔天。
那個高個子的男生怎麼想都想不到眼前比自己小上一號的男生哪來的這股巨力,一把便被推開,一連後退了好多步最後跌坐在地上。
他最後站在秋妤的面前。
那是一個面目清秀的男孩,難以和昨夜裡出招間滿是鋒芒的狐面人聯想在一起。
「狐面人?」
來者不語,一把將秋妤拉起身,然後反手將秋妤的便當盒扣在方才對秋妤咆哮並用課本砸她的女生頭上。
「走。」在受害者的大聲尖叫之下,秋妤聽見昨夜狐面人那不溫不火的嗓音卻是沒來由地感到心安。
秋妤一句話也沒說,就這樣任憑著這個牽住自己手的男孩拉著自己走。
「傻子。」直到他們走出校門了之後,這是男孩對秋妤說的第一句話。
「為什麼幫我?」
「因為我以前比妳更傻。」
「你究竟是誰?你這樣的高手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聽見了秋妤的話語,男孩看向了遠方的天空。「我來從海的另一邊過來,東北方的京島是一座繁榮大島嶼,我在那裡的名字是空之井,好了問夠了滿意了吧?滿意了就跟我走。」
「去哪?」秋妤停下了腳步,對著空之井問道。
「當然是去找血蟙蟔女王,不然妳以為我在這個時候出現真的是幫妳解圍的?」空之井停下腳步回頭瞪著秋妤。
「那我不用拿武器嗎?」
空之井顯得不耐的吐出接下來的話語:「我在這裡等妳,妳有五分鐘。」
秋妤瞬間就炸毛了,「你……!好!就五分種!」她全身併發不可視的魔力怒吼道,且回頭往自己的家裡奔跑,去取自己的武器。
面對這樣浪費魔力的使用方式,空之井只說了兩個字。
「白癡。」
「啊啊啊啊啊空之井我之後一定會殺了你!!!」
◇
「這就是你所說的血蟙蟔女王的居住地?」秋妤和空之井在東葉市裡的中央公園大池塘前。
「我的原話是我知道東葉市裡有血蟙蟔女王,但我不確定在哪裡,所以我們把東葉市所有的C級魔物的地盤都殺上一輪。」
「你是怎麼知道C級魔物在哪裡的?驅魔局都不知道而你知道?」
「驅魔局知道,但C級魔物就算是來十個第三境高手都不一定搞得定,這個風險驅魔局扛不起!」
「那你就行?」秋妤奇異的掃了空之井一眼。
空之井不語,右手一個劍指擊向左腰際劍穗的風鈴鈴鐺,震耳欲聾的噪音以二人為中心向四周席捲而去,在公園的人們頓時露出了畏懼的表情紛紛逃離了這裡,二人前方的池塘一圈圈的水波越來越大。
「你瘋啦!」
「閉嘴!別跟我提驅魔密令,我是來自京島的『退魔師』,不是你們國家的驅魔師,我不吃那套,我既然幫驅魔局處理魔物,那這點破事讓他們自己擔著!」
吼───!
秋妤還來不及回話,一聲惱怒的怒鳴由水底傳上來,接著強力的魔力波動伴隨一個巨大的身影浮現而出,藉著魔力浮現在空中的身影足足有三層樓高。
「章、章魚?」
「C級魔物,汪洋石居。」空之井回答了秋妤的疑問。
在他們說話的同一時間,石居的八隻巨大觸手宛如鞭子一樣對著二人抽來,秋妤不斷出刀,手中刀刃和八隻觸手頃刻間戰成一團,公園周遭的草皮被波及、砂石飛揚,池邊的樹幹被攔腰斬斷、池水濺起從空中似雨般點點落地。
「空之井!你躲我後面幹什麼!我快撐不住了!」
「我早就說過了,妳太弱了,殺幾隻『偽』C級魔物就以為自己多厲害。」
要不是自己正應付不過來,秋妤此時更想一刀砍了空之井。
這樣走神的秋妤一剎那露出了破綻,手中刀刃隨即被石居給抽飛出去。
「喂!小心!」石居八爪由空抽下,空之井一把將秋妤拉到身後。
而秋妤見狀卻是比空之井更急了幾分,「空之井你傻啊!拔劍啊!」
空之井置若不聞,右手張指高舉過頭,一身魔力爆起、劍氣衝天,從頭頂抽擊下來的八隻觸手被一齊震開。
「這爆發力……你是第四魔境!不可能、你是一念退魔的四境強者!」
不理會感到驚訝的秋妤,空之井指向天穹的五指並起似劍,空氣中的魔力、劍氣瞬間一個收束,急遽而來的能量無形卻像是一把巨大的利劍指向天空。
空之井右手向前劈下,擬似天劍的一招,對著石居壓境而來,鋪天蓋地的能量讓C級的汪洋石居來不及發出悲鳴便被蕩滅存在。
「你你你……到底是誰?」
面對從未感到這麼驚訝的秋妤,空之井只是輕蔑的冷哼道。
「那個曾經在驅魔界爍古震今的秋家果真沒落了。」
空之井彈了彈劍穗上的白羽和鈴鐺,「看到這裡就應該要知道,這是羽神流唯一傳人的代表物。」
此時空之井的話正說到一半,遠方百貨公司高樓的牆面上就是一陣巨大的黑影閃動,用於隱蔽的魔術偽裝因為移動而失效。
「果然在市中心的這場『武力示威』是成功了,知道了我在這裡就想跑嗎?沒那麼容易!」空之井提起魔力朝著那棟百貨大樓飛奔而去,秋妤則是緊追在後。
「嘎嘶──────!!!!」血蟙蟔女王的暴吼震盪了空氣中的魔力,龐大翅膀展開,遠遠超過九公尺的展翅遮天蔽日。
一個振翅,狂風像是從天而降,空氣中的所有塵埃、魔力都被強迫壓至地表、不得起身,上空的空氣霎那間變得稀薄。
無視著陷入短暫真空的天空,血蟙蟔女王憑藉著自身的魔力起飛,牠身上威嚴四射、無形的壓力如同山岳般向二人壓來,張開雙翼浮空的身姿像是天國臨凡的十字架!莊嚴而神聖!眼裡的兇光逼人宛如對著忤逆者下著敕令的暴君。
跑在前面直面血蟙蟔女王的威壓,空之井在這一刻腳步一個踉蹌,不過下一秒他的眼中像是熊熊燃起了蒼藍色的滔天怒炎。此時他就是要以下位者的身份以下克上!將天際中、雲霄之上的君王拉下牠的王座!
「雕蟲小技!給我破!」一道劍指,魔力、殺意、劍氣凝為一點爆發,無形的強力氣流在空之井面前炸開,他全力運轉體內的魔核,逆流而上。
緊接著就是一圈氣浪以空之井為中心震盪,因為沒有緩衝又強行破開血蟙蟔女王的血脈威勢,一大口血塊被空之井乾嘔而出。
雖然突破了,但空之井也停了下來,血蟙蟔女王在空中的恥笑聲震耳欲聾,揮動翅膀就要揚長而去。畢竟面對可以一招斃了同級汪洋石居的空之井,就算是強度更勝其許多的血蟙蟔女王也沒有一定的把握可以在空之井手中全身而退。
「你沒事吧。」晚了一步趕上來的秋妤對著空之井問道。
而空之井眼中的火焰仍未熄滅,冷笑著仰視上頭逐漸遠去的血蟙蟔女王。明明這是一個抬頭的動作,可空之井那盈滿殺意的眼瞳卻宛如居高臨下。
秋妤不覺間後退了一步,眼裡全是動搖,因為那是……奶奶的眼神!
空之井將前一天在秋妤身上搶來的兩半魔晶高高扔起。
此時正要遠去的的血蟙蟔女王回首過來的眼眸裡充滿驚恐。
「給我砍了它!那是牠的親身骨肉!」空之井的怒喝聲掃開了秋妤的躊躇。
淒冷的刀光縱橫交錯,秋妤收刀而立。空中的魔晶上面無數刀痕緩緩浮現而出,匡啷一聲清脆的破裂聲,這一顆魔晶、又或者說被世人喚作紅寶石的石頭化為碎屑歸於塵土。
尚未完全遠去的血蟙蟔女王發出一聲刺耳無比的慘叫聲,急急朝著二人的方向俯衝而下、就像是降臨塵世,那如同帝王般高傲的眼神如今僅剩下滿腔憎恨。
低空飛行的巨大翅膀,像是狂風掃落葉般清空了阻撓身前的一切,風壓席捲壓境而來,周遭的重力因為空間魔力的紊亂而微微失衡。
「退後!」空之井對著秋妤高喝,眼前的龐然大物張開了血盆大口,六排尖銳的利齒欲食嗜血。足足三公尺的狹長巨口對著眼前的空之井張來,口腔的腥臭味陣陣傳出。
喀一聲,牙齒咬合的聲音,血蟙蟔女王舉首向天振翅,囫圇吞棗的巨驅原地垂直螺旋起飛,十字架的身影再度鼎立於天地之間。
「空之井!」秋妤對著血蟙蟔女王大吼著被吞食之人的名諱。
倏然間,一道無匹的似劍之芒由血蟙蟔女王的體內向上射出,貫穿牠的頭頂、穿入雲顛,緊接著垂直劈下。
懸在空中的十字架身影被一斬劈為俐落的兩半、向下墜落,而中間有個浴血的人影也一同跌下高空。
秋妤舉手對著空之井下墜的身影一指,「點亮眾生的日光,成為他的羽翼!」
午後驕陽的強光頓時一滯,無形的風域攬住了空之井,使得他安然落地。
「快取心頭血!」空之井提醒了秋妤此時不是發呆的時候。
秋妤在被狂風掃得大亂的路邊撿了一個寶特瓶,並用公共廁所的洗手臺以清水清理乾淨,然後取了足足有一整瓶分量的心頭血。
看著自己渾身浴血的樣子,空之井說道:「等我換身衣服,然後回東葉醫院找妳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