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擺放著一列列長桌,各個社團也卯足了全力向一年級的新生們招呼。
「詩音有想去看看的社團嗎?」
「我、我想先逛一圈看看。」
還沒平息下來的緊張感打亂了她的節奏,參雜了些慌張的回應再次讓她感到有些沮喪。
◇
「接下來就是社團博覽會的時間,就去看看對哪些社團有興趣吧,多多嘗試也不錯。或許還能找到意料之外的嗜好。」
班級導師的傑伊闔上了點名簿,帶著從容微笑向躁動的學生們揮手道別。
「詩音。」
一抬眼,密利恩含著笑意的桃色眼眸就映入她的視野。
「要不要一起逛?」
她還清楚地看見了自己點頭後,齊艾爾和希里爾不約而同地用憂心忡忡的眼神目送她走出教室的樣子。
不說也知道,他們擔心的是她無法普通地應對密利恩這件事。
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心底的某一塊都被無法相見的他佔據,就算真正相處的時間幾乎就像一閃即逝的煙火,那也足以讓她難以忘懷。
「這不是詩音嗎?」
突然、一個戴著沾血面具的可疑人物拿著被他握成一卷的傳單,興致勃勃地跑向他們。
「嗚哇……這個聲音,而且會做這種事情的人……威爾學長?」詩音意外地看著他掀起面具的一角。
「呀、好久不見。」威爾推了下有些跑位的眼鏡,將手上的電影研究社傳單分給他們,「聽霍普老師說妳會在今年入學後,我可是期待得不得了呢。」
「我該慶幸學長沒在第一時間設陷阱嚇人嗎?」詩音不禁笑了出來,看見傳單上的大標題、又睜大了雙眼。
「恐怖電影深入研究?很有趣的切入點呢。」密利恩饒富興味地看著傳單上的詳細介紹。
「有興趣的話要不要來我們的攤位上看看?」威爾愉悅地瞇起綠眸。
「用這個拉新人沒問題嗎……話說堤爾學長沒反對?」詩音疑惑地偏頭。
「當然反對了啊。」威爾理所當然地笑了起來,「不過開會的時候,哥哥被外面田徑社的精神喊話嚇到、一個不小心就通過這個企劃了。」
不會是威爾學長做了什麼吧?
她憋住了懷疑,在心裡為堤爾默哀。
「看你們也才剛開始逛的樣子,繞個幾圈之後再過來沒關係。電影研究社隨時歡迎有熱忱的新人哦──」
和威爾告別後,他們又慢慢向其他文藝性質的社團攤位前進。
「大家都卯足了全力呢……」詩音看著手中一張張繽紛的傳單,忍不住笑了出來,「啊、這是影虎學長畫的吧?好可愛……」
密利恩看著她的側臉,嘴角勾起淺淺弧度。
「詩音和大家的感情都很好呢。」
「嗯?那是因為入學前我就會趁學園祭之類的對外活動,跑來找姊姊他們,不知不覺就認識了不少學長姊。」她愉快地笑著說道,「而且這個學園的人們都很親切,就像是學園的名字一樣,充滿了夢想,我很──」
到嘴邊的話突然打住,她空白的腦海中只剩下指尖被輕輕牽起的觸感。
「很什麼?」密利恩若無其事地問道,微微瞇起的眼睛望向詩音。
「我很、喜歡……這個學園……」詩音細如蚊蚋的低語,看著他加深的笑意,她幾乎可以感覺得到自己發燙的手指正在顫抖。
「這樣啊。」
兩人之間僅剩腳步聲輕響。
「喂、放開你的手。」
短暫的沉默很快就被打破。
「午安,霍普老師。」密利恩不慌不忙地鬆手,禮貌地向來者一笑。
「霍、霍普哥哥……!」
與之相反,詩音顯而易見的慌亂引起了霍普的不滿。
「詩音,過來這邊。」霍普壓抑著怒氣,柔聲向妹妹說道。
詩音還沒從慌張中緩和過來,聽話地走到霍普身邊。
「手伸出來。」
她滿臉疑惑的看著自家兄長,伸出雙手的下一秒、消毒用酒精就灑上她的手心。
「為什麼?!」詩音錯愕地抬頭看向霍普。
「摸了不乾淨的東西就該消毒。」霍普一臉理所當然地收起酒精噴瓶,這才勾起滿意微笑,「詩音和薇希對他人的戒心都太薄弱了。」
「姊姊的確是戒心很薄弱啦,但是……」詩音有些歉然地轉頭,本想和密利恩表示歉意,卻發現他輕掩著嘴角的笑,看著她和霍普。
「有什麼好笑的。」霍普皺起眉。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笑你們的。」密利恩壓下笑意,重新看向他們,「我只是覺得詩音和霍普老師都沒變,老師對詩音的關心依然令人會心一笑呢。」
詩音愣愣地看著他的笑顏,不禁將模糊的童年回憶與眼前的少年重疊。
沒有變……密利恩還是密利恩……
「你不也是嗎?」霍普淡淡開口,深灰色眼眸嚴厲地掃了他一眼,「我還沒認可你,別太得意忘形了。」
「霍普老師──不要再打擾人家約會了啦,會被討厭哦?」
文藝社攤位傳來的挑釁喊話讓他不悅地擰起眉。
「詩音,妳慢慢逛吧。」霍普輕勾著嘴角,嘴角的弧度又立刻消失,「我去教訓一下盧法斯。」
詩音略帶無奈地目送著霍普離開。
盧法斯絕對是故意的吧……
「看來我還要再努力一下才可以呢。」密利恩順著她的目光看著霍普離開的背影。
「咦?」詩音困惑地看向他,正好與他微瞇的雙眼對上。
「努力讓霍普老師他們認同我,還有──」密利恩牽起她的手,嘴角翹起恰到好處的微笑,「讓妳更喜歡我一點。」
她感受得到自己失速的心跳,卻選擇逞強般地向他笑了起來。
「我可以好好期待一下嗎?」
密利恩沒有預料到她會如此回應,訝然地微微瞠目,隨後收緊了相牽的手。
「還請妳拭目以待了。」
◇
加入話劇社後,詩音坐在社團教室中,望著站在最前頭的話劇社社長、同時身兼學生會長的瘋帽子,奮力壓抑著內心激動。
「接下來,要請新加入的各位選擇自己的工作崗位。當然、中途想參與其他組別的工作也沒有問題。」
瘋帽子說完,便優雅地走下臺、讓大家自行在黑板上填入自己的名字。
「詩音,妳想加入哪一組?」
坐在她旁邊的密利恩輕聲向她問道。
「應該還是演出組吧。最一開始就是因為被話劇社的演出吸引,才會來這邊的。」詩音掃視過黑板上所寫的各組工作內容,又轉過頭,「密利恩呢?服裝組嗎?」
「咦?妳怎麼知道?」他略帶意外地微微睜大雙眼。
「以前你不是有在信裡提到,你那時候對於改造服飾有興趣嗎?」
「是沒錯……但那也好一陣子了吧?」
「內容我都看了好幾次,所以記得很清ㄔㄨˇ──」詩音毫無自覺地說著,發現自己的話中含義,下文就堵在喉間難以繼續。
「呵呵……」密利恩見她的反應,忍不住漏出輕笑聲,「嗯、的確是記得很清楚嘛。」
她張了張嘴,卻只能百口莫辯地起身開溜。
「我、我去登記名字。」
密利恩看著詩音的倉皇逃跑的模樣,加深了嘴邊笑容,同時摸了下自己漸熱的耳根,悄悄地用鬢邊髮絲遮掩。
「這樣就可以了吧……」
詩音放下粉筆的下一秒,社團教室的門也被拉開,不經意地順著聲響看去,她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老師!您難得會來社團教室呢。」
「平時雖然只是掛名的顧問老師,但意義重大的首次社團時間,也還是得來露個臉才可以。」
「弗雷伊克老師的指導明明就很精闢,還希望您可以多撥空過來呢!」
「如果我的指導不會嚇跑新成員的話,我當然很樂意。」
弗雷伊克柔聲向話劇社成員回應,發現一道視線後,勾起了禮貌笑容回應。
「詩音,怎麼了嗎?一直盯著我看。」
「話劇社的……顧問……老師……是你嗎?」她斷斷續續地、總算是努力擠出來自靈魂深處的問句。
「是啊。」弗雷伊克愉快地笑了起來,「讓我們一起構築歡樂的社團時間吧。」
她陷入了天人交戰。
一邊是她夢想許久的話劇社活動、一邊是她的童年噩夢製造者。
現在……退出話劇社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