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校園生活正等著你!】
在等紅燈時,對面大樓廣告看板剛放完某學校的招生短片。
說到校園生活,或該說學生時代最具代表性的,最符合「璀璨的校園生活」的活動,不外乎是談戀愛、搞社團和打工。
也許有人會覺得將人生只有一次的高中生活用在打工根本是浪費大好時光,甚至認為學生時代就投身職場簡直不可理喻,拜金、市儈、資本主義的奴隸等等,擅自貼上標籤,以此劃分界線。
只不過,要說打工和璀璨生活無緣,我個人認為這是非常武斷的說法。
這時行人燈號轉綠,我橫過斑馬線騎上人行道,下車將之牽到腳踏車停車場,走進夾在兩間店面之間的通往二樓的樓梯,推開掛著繽紛人造花與緞帶蝴蝶結的木門──
「歡迎回家,主人蹦ㄅ──老師你怎麼在這裡啊啊啊啊!」
──打扮得花裡胡哨又戴著兔耳髮箍及掛著兔尾裝飾的茜香爆出慘叫。
主題咖啡廳。跳脫餐飲業(yè)以料理決勝的迷思,現在越來越多店家主打裝潢和服務,在享用餐點的同時享受沉浸式的體驗。
具體來說,就是在女僕咖啡廳讓可愛的女孩子喊自己主人或小姐過過乾癮。
「幫你上水。」
茜香十足率性地將杯水放上桌。
「……這樣不對吧?」
「什、什麼啦?」
我推了下眼鏡,嚴肅地看向有些退縮的茜香。
「應該是『蹦蹦,女僕招待~主人辛苦了,幫您送上飽含女僕心意的水水唷蹦』才對吧?」
「不用連語氣都模仿出來!再說你為什麼背這麼清楚啊!」
「這是老師的工作。」
「我肯定這樣做的老師絕對不到百分之一!」
「好啦茜香,櫃臺那邊有個眼神很犀利的大姐正盯著這裡喔。」
「咕嗚嗚……蹦、蹦蹦,女僕招待~主人辛苦了,幫、幫幫您送上飽含女僕、女僕心意的水水唷蹦。」
雖然動作僵硬外加嘴角抽搐,但很可愛所以我給過。
「這是本店的推薦菜單。」
「眼神犀利的大姐又在看這了。」
「主人!女僕幫您點餐蹦!每一道料理都包含女僕對主人濃濃的心意唷蹦!」
「以為是女僕咖啡廳,原來是兔耳女僕拉麵店啊。」
「主人!對女僕的招待有任何不滿嗎蹦!」
看茜香只差沒拔槍了,這樣下去搞不好會被告妨礙營業(yè),我看我還是收斂一點──
「那麼給我這個『兔耳女僕濃情密意蹦蹦蛋包飯』搭『豪華魔法套組』指定茜香兔施法。」
「你怎麼這麼熟練啦啊啊啊啊!」
「這是老師的工作。」
「天底下哪有這種老師啦!」
「有啊,就在這。」
「喵嘎!」
──之後誠懇地向店長道歉了。
※※※
平板──「希迪姆的箱子」──畫面右下跳出提示,很快就是茜香下班的時間。我在檔案做了註記後存起,離開網咖包廂。
大約五分鐘左右,茜香走了出來。嗯,還是貓耳的茜香最對味。
「老師?你該不會等到現在、不是,你在店裡等就──當我沒說、別一臉失望的表情啦!也別說什麼奇怪的話!」
「難得的兔耳茜香……」
「不是叫你別說嗎!」
「六隻耳朵……」
「重點是那嗎!」
「還會蹦蹦叫……」
「那什麼奇怪的叫聲啦!」
「啊有客人。」
「主人慢走蹦ㄅ──老師!」
眼神犀利的大姐不知何時出現在樓梯口,我和茜香快步閃人。
「一起回學校吧?」
「哈啊?為什麼?『夏萊』這麼閒嗎?」
「其實我得了沒看到茜香安全走進校門就會發(fā)作的病。」
「這也太假了吧?再說那次是因為被偷襲加上坦克,我才──」
「順帶一提發(fā)作的癥狀是把兔耳茜香的照片傳給對策委員會的大家。」
「──你什麼時候拍、不對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刪掉啊啊啊啊!」
雖然我嚴正拒絕,但不敵學生之力的我還是眼睜睜看著茜香拿走「希迪姆的箱子」,然而無法解鎖的她最後還是接受我的提議。
大概是在生悶氣吧?茜香一開始不跟我說話,但途中我不時能感覺到她的視線於是搭話,儘管前兩次被她狠狠嗆了回來,不過到了第三次就放軟態(tài)度,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所以是柴關的老闆告訴你的?」
「是啊,因為是臨時拜託的所以還蠻擔心妳……茜香?怎麼突然檢查彈匣?」
「沒什麼,只是確認幾發(fā)以內不會影響財政狀況。」
「冷靜點茜香!殺人可是犯罪啊!」
「阿拜多斯高中自治區(qū)什麼沒有空間最多,而且學校裡也有鏟子和鋤頭,條件都湊齊了。」
「老闆不在就沒人發(fā)妳薪水了喔!」
「……好吧。」
看來茜香是冷靜下來──
「雖然有點距離,但換家店打工也不是不行。」
──並沒有。我全力說服茜香,讓柴關拉麵店老闆免於因善意招致的殺身之禍。
走著走著,經過一座符合住宅區(qū)規(guī)模的小公園。
說來上次茜香累倒時就是帶她到公園休息啊。我偷瞄茜香的側臉,發(fā)現她也在偷看我。
「什、什麼啦?看什麼看?」
茜香吊起眼角的模樣頗有攻擊性,紅著臉的模樣就像在警告我別亂說話。
身為老師又是成熟大人的我當然是──
【想到茜香可愛的睡相呢。(緬懷地說道)】
【想跟茜香一起盪鞦韆呢。(打趣地說道)】
──欸不對,我這腦袋是怎樣?再蠢都不可能提睡相的事吧?
>>【想跟茜香一起盪鞦韆呢。(打趣地說道)】
沒錯,雖然已經高一了,但人都會有想回歸童心的時候,想必茜香也是吧?就連年過三十自認大叔卻被喊阿伯的我也不例外。
「想跟茜香一起盪鞦韆呢。」
「鞦韆?都幾歲的大人了。」
茜香明顯嘆了口氣,眼底有種難以辨讀的情緒。
「好啦,既然老師這麼說的話,也不是不能陪你啦。」
然而到了鞦韆的沙坑,我們發(fā)現一件小尷尬的事。
「兩個鞦韆……有一個壞了。」
茜香喃喃說道,不知為何小心翼翼地往我這看一眼──
「茜香?」
「什、沒、沒事啦!」
──迅速扭到另一邊去。
這反應,十之八九是想像幫我推鞦韆的模樣,尷尬到難以直視吧?反正也只是心血來潮,沒玩到也不會怎樣。
「雖然可惜,但還是算了吧。」
「哎?」
「只有一個玩不起來嘛,下次再說吧。」
「……」
「呃,茜香?」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怎麼突然嘆這麼大口氣?」
「沒,就想嘆氣而已。」
然後毫不留戀地轉頭就走,瀟灑到反而讓我不安。
「等、等下茜香!涼椅、去涼椅休息一下吧!」
茜香半轉過頭瞇著眼盯著我,正好背光的關係看不出她是什麼表情,讓我更加緊張。
「……既然老師這麼堅持,也不是不能陪你。」
我鬆了口氣。
「但是照片──」
「那是絕對不會刪的。」
「──為什麼啦!」
於是再次上演刪除照片與否的爭論。不過茜香很快就理解她說服不了我,於是做出妥協(xié):
「那、那至少,不能被對策委員會的大家看到。」
「可是下次妳再去那邊打工還是──」
「這次是看在柴關老闆的面子!沒有下次啦!」
唉,可惜了。
「老師你是不是在想什麼被我知道了會押你去女武神的事?」
「絕對沒有這回事。」
「哼,誰知道……說好了哦。要是洩漏出去,之後老師都要來跟我打工。」
「時間允許當然沒問、我保證不會被我以外的人看到所以請把槍和橡膠子彈收起來。」
「哎?啊、嗯……知、知道就好。」
上一秒還咄咄逼人,這會突然老實了?為師當真跟不上這轉換速度。
「總之,先來這坐著吧。上班站那麼久又要走回學校,休息一下也好吧?」
我拍了拍涼椅示意茜香過來,但她卻盯著椅子思考了幾秒,坐在跟我隔了一個人空間的涼椅邊邊。
在身為老師之前,身為一個人的心靈嚴重受創(chuàng)。
茜香甚至瞄準這個時機再補一刀:
「老師你啊,講話是不是都不經過大腦的啊?」
咳。要是漫畫我現在一定咳一口血出來。
「怎、怎麼突然這麼說啊?」
「就突然這麼覺得啊。」
茜香咧嘴一笑,露出可愛的牙齒。
「不過,就是這樣才是老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