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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遺、故夢(參)
那人迎面走來,金絲眼鏡底下笑容滿面,見到他與母親的第一眼便主動上前搭話,「天寒地凍的,弟妹這是要帶小侄兒上哪去?」
母親微抬下巴,冷冷瞪向那人,「與你何干?」
那人面上笑容絲毫未減,態度謙和,「弟妹見外了,今年恰逢酷寒嚴冬,單指這月各地風雪災情不斷,凍死百人的消息屢見不鮮,又聽聞小侄子體弱多病,遂才多此一問罷了。」
「那我還真是謝謝你啊,這孩子家裡幾十雙眼睛盯著,用不著你來替他操這個心。」母親很是嫌棄,「倒是你和你那弟弟就別老纏著唐松仁到處交際應酬了吧?那人天生閉俗難搞,一時跟一群人關在一起幾乎就要了他半條小命,你們不如當他不存在,他還樂得開心。」
那人適時笑了幾聲,「三弟性格內向也不成什麼大礙,大夥兒心底明白,畢竟家中有弟妹與大娘兩位有能力的女性在,三弟會養成如此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性格也是托了兩位的福啊。」
母親聽得額角青筋突突直跳,這話裏話外分明意有所指,若非懷裡有他在,依母親的性格鐵定會上前爭論到底,保不定還會抬腳踹人。
他想了想,便開口緩頰道,「母親,我忘了東西,可以先回房裡拿麼?」
眼前那人擋在路中央,不知得周旋幾回才能成功「請」人讓道,迫於無奈,他只得找個理由讓母親折回原路先行迴避。
「巧了,小侄子要回屋,我們可以結伴同行。」那人一聽他開口,不出所料搶在母親前頭說道,更是異常主動地上前朝他張開雙臂,眼底說不出的熱情,「弟妹手也痠了吧?來,都說了好一會兒話了,怎都沒聽水兒喚聲大伯呢,讓大伯抱抱你可好?」
這聲極為「親熱」的問話,瞬間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他當即死死攬著母親的脖頸不放,臉埋在裡頭不願見人,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表達拒絕的意思。
母親隨即咳了聲,「……孩子怕生,我看你還是別跟過來了罷,否則他一見你就抗拒,我還哄不了他,他得多委屈?」
他大伯——也就是妾室長子真心惋惜道,「唉……弟妹說的是,要想與孩子親近是萬萬急不得的,水兒雖是天乾之身,可遠比三弟更靦腆害羞些,是該小心對待才是。」說著便不再糾纏他們母子倆,寒暄了幾句話便放他們先行離開了。
他枕在母親肩上,一路無話,待他們再次回到中庭,他便主動與母親認錯,坦承自己並未遺忘任何東西,只是不希望母親與那人發生口角,才胡亂編造了個理由先行離開而已。
「我知道。」母親說,和祖母一樣難得地輕撫了下他的腦袋,低聲道,「你生性本就如此,我又怎會不知道?」
他不明白,像他這般為達目的說謊成性的人,為何能受到母親的原諒。
他有些彆扭,抬起頭來,恰好對上母親的視線,「母親,我想自己下來走。」
「怎麼,真覺著我和你父親一樣手無縛雞之力,這麼點距離就抱不動了?」母親挑眉,刻意這般問他。
母親在與父親相遇前,便是仙山城內小有名氣的武學館弟子,如今嫁作人婦,每日晨練也從不落下,抱著他走自是不成問題。
他沒質疑母親的意思,搖頭道,「祖母說,總讓人抱著不好,會養成習慣。」
母親挑眉,「你這是長大了,覺著害臊了?」
他不回答,但母親仍舊沒放他下地的打算。
「你比同齡人瘦小,家裡人多,恐有幾個不長眼的,難保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你又一身暖絨,熱得像團小火爐似的,我正好能抱著你暖暖身子,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他暗自一驚,怪自己設想不夠周全,乖順地點點頭後,便傾身向前環住母親的肩頸,試圖分些體溫給母親。
母親微愣,別過臉去掩嘴顫抖了一陣,接著便開口誇他思慮周到。
他不解,母親都已經凍得直打冷顫了,為何還要說反話來誇讚他,他尚未想清楚,就聽遠處傳來一聲呼喊,喊的便是母親的名字。
「毓兒,我正到處找妳呢,那草圖我已經擬好了,就等妳一起看——啊!」父親話說到一半,在與他四目相對的剎那立即摀住了嘴。
母親扶額大歎一聲。
他眨了眨眼,好奇問道,「父親說的是什麼草圖?」
「這、這個……」父親的目光逐漸向右側飄移。
他順著視線望去,並未看到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
母親代為解釋道,「你父親最近接了一筆私人訂單,除卻委託人指名要我共同參與設計外,其餘消息一概不能輕易透漏給旁人知曉,遂你適才問起有關草圖的事,你父親才一副啞巴吃黃蓮的蠢笨模樣。」
他點頭表示理解,為自己口無遮攔的行為向父親道歉。
父親大鬆了口氣,並沒有因他說錯話而多加過問什麼,一如往常般摸了摸他的頭直說著沒關係。
「唐松仁,你既已經擬好草圖,不如來看水兒學習怎麼搭弓射箭吧,顧先生難得讓這孩子好好將息一季,是該趁此機會仔細鍛鍊他的身體了。」
「顧先生準水兒休息……也就是說娘她……」父親先是一愣,隨後興致高昂地連忙應道,「好好好,當然好!工作進度比預期提前不少,草圖等過幾天再看也不遲,咱們先到靶場那兒練練手感,我也好替水兒的弓適時做些調整。」
母親被父親的反應逗笑了,原本銳利的眼眸跟著柔和不少,「你啊,成天只知偷空備懶,仔細水兒學了你這副德性,若是被你娘知道了還不把你罵到臭頭?」
父親傻笑一陣,刮了刮臉頰,「我娘不也是妳娘麼,要罵自然是咱倆一起被罵,妳可別想賴皮啊。」
「呵,不過給點顏色,你倒開起染坊來了?」母親哼笑一聲,抱著他徑直朝另一頭走去,將父親甩在身後。
父親連忙向母親討饒,小跑著跟上來,後知後覺走了條遠路,便問母親怎不抄近路過去,這條小徑還得繞過一口枯井才能到達靶場,路線偏僻得很。
母親停下腳步,勾勾手指附在父親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他在一旁沒聽清,父親一臉恍然大悟,同樣悄聲說道,「他雖是過份熱情了些,但大抵沒什麼惡意……」
母親睇了父親一眼,「那是在你面前才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他那種人我見多了,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跟你姨娘一樣任憑男人擺佈,淨說些什麼男尊女卑的迂腐思想,我光是聽他呼吸就想吐。」
「噓,旁人聽見不打緊,水兒還在場呢,也不多注意點用詞。」父親趕忙制止母親,不忘低頭叮囑他切莫將適才的話說給祖母聽去。
母親不肯罷休,又道,「你一提水兒我就來氣,他分明知道孩子怕他,還偏要上來搶著抱,若非水兒強烈抗拒,沒準轉身就帶往山下市集胡逛了,回來豈不得生場大病?」
父親勸道,「我知道妳委屈,可娘如今臥病在床,日常瑣事能忍則忍罷,大哥那邊我自會去說明清楚,他打心底喜歡水兒,想必也能理解這些難處。」
「他要是能理解的話,我還用得著平白受氣麼?」母親賭氣般瞪向父親,卻是在眼神接觸間氣勢頓時減弱了幾分,接著便是別開臉,低聲咕噥道,「算了,看在你有心替我說話的份上,我就暫時不跟他計較了。」
「毓兒……」父親喚了聲。
母親不理父親,抱著他向前走去,一下就將父親拋在身後數臂遠的距離,徒留父親一人呆站原地。
母親走了幾步後遲遲不見父親跟上,便回頭催促道,「唐松仁,你還不趕緊跟上,傻愣在那兒幹什麼?」
「啊……好!」父親喜出望外,很快跟上他們的腳步並肩而行,面上笑容那是燦爛奪目。
他安分地待在母親懷裡,拆開一顆話梅糖放進口中,耳畔聽著父母一會兒拌嘴、一會兒與他笑鬧的聲音,忽然覺著今年嚴冬似乎沒有旁人說的那麼寒冷了。
後來,他們在靶場內練習了一整個下午,就連母親都不住地誇讚他極有天賦,假以時日練就一身百步穿楊的功夫都不在話下。
再後來,過了數日,父親在他院裡默默地搭起一架鞦韆,母親帶他坐上座椅、輕輕推動鞦韆的當下,他驀地睜圓了眼睛,逗得父親、母親捧腹大笑。
轉眼,很快便是迎來正月初一的日子,祖父差人置辦的年貨堆滿前廳,其中獨獨贈予祖母的紅漆木匣子中,竟是放了各地珍稀名貴的藥材。
祖母收到禮物的當下沉默許久,末了卻只平淡地闔上盒蓋,深深嘆了口氣後,便命人將匣子收至高閣,從此不再理會。
緊接著冬去春來、春暖花開之日,祖母喚他近至跟前,說要為他挑選年齡相仿的玩伴。
可他不解的是,為何那些分家挑選過來的孩子總在哭鬧?為何吃飯時還總要人哄著才肯乖乖吃下?又為何他們總是嘻嘻哈哈的聽不懂他說的話?
歷經數月吵吵鬧鬧的挑選,一日夏季午後,焉知先生稍來的信件交付到他手中,字裡行間告知他即將在秋高氣爽之日前來拜訪的消息。
上回放置許久的機關匣子,他僅花了半日便順利解開了,匣內隱藏的謎題與秋楓相關,想來便是焉知先生對此次秋遊的先行預告罷?
後來……再後來,不知不覺過了兩輪四季更迭。
祖父五十歲大壽當日,家裡大擺筵席,宴請賓客,諸多達官顯貴前來爭相祝賀,父親、母親,以及大病初癒的祖母,皆為招待四海八方而來的賓客們忙得不可開交,家中上下處處充斥著熱鬧喜慶的氣氛。
可就在眾人觥籌交錯、舉杯酣暢間。
年僅八歲的他,不見了。
◇
待他重拾意識,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頓時映入眼簾,他的雙眼被人用布條嚴絲合縫地矇住,使他無法看清眼前情況。
他試圖掙扎起身,發覺四肢盡數遭人反綁後,不免令他心下一驚,要想呼聲求救,兩頰卻是酸澀麻癢,口中布團將他喉間的聲音堵得含混不清,他只得橫躺在冰涼堅硬的石板上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伴隨著胸腔內規律且愈漸平緩的心跳,他這才逐漸回想起昏迷前的種種細節。
祖父壽宴上,礙於他年齡尚幼且天生體弱,祖父僅帶著他在宴席上露臉一回便放他做自己的事兒了。
為打發空閒時間,他與姐姐——也就是祖母當年替他挑選的玩伴——坐在涼亭內研究焉知先生新做的七巧板。
當時茶壺見底,他又口乾舌燥,家中僕從多半被派去打點壽宴事宜,姐姐便主動提出要回屋替他重新沏壺新茶過來的好意。
他一人待在涼亭內等候,約略過了半刻鐘左右,忽聽一聲踩碎枯枝的聲響自身後傳來,他原以為是姐姐回來了,將要起身去迎的剎那,一雙屬於成年男性的掌心便從後方探出,迅速捂住他的口鼻,限制他的行動。
接著,他只記得刺鼻藥味衝入腦門,昏迷倒下的瞬間,雙眼一暗,全然不見那人的長相,抑或任何可供辨別身份的東西。
他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抑或身在何處,只知周身冰冷、萬籟俱寂,聽不見絲毫蟲鳴鳥叫以及往來人聲。
不幸中的大幸是,他身上並無嚴重外傷,就是手腕以及腳踝處被粗繩捆綁得嚴嚴實實難以行動。
說來也是家族性質特殊的緣故,祖父曾教導過他,若不幸遭人綁票必先保持心緒穩定、切勿衝動行事的原則,再來便是觀察周遭環境以及把握任何可供求救的機會,可礙於目前處境他只能暫且作罷。
他正思忖間,遠處猛地傳來幾聲碰撞聲響,經過共鳴迴盪直達深處,他想自己應當是被綁在一處狹小空間內,否則不會產生這種共振效果。
他調整呼吸,凝神細聽外頭動靜,果不其然傳來綁匪的竊竊私語聲——
「你去洞裏頭看著那小鬼,算算時間他也該清醒了,千萬別讓他打什麼逃出去的歪主意。」
「不過一個小破孩何必這麼麻煩?老子單手就能把他那條小胳膊折斷。」
「說你蠢還不自知,那小鬼可是老狐貍的寶貝孫子,萬不可輕忽大意弄死了,你要敢節外生枝幹起人販子的老本行,小心事後害咱們連半點酬勞都拿不到手。」
「知道啦知道啦,天乾小鬼賣出去也沒地坤值錢,老子幹啥做這賠本生意?不就讓他餓上個七天,弄成瞎子後丟到街上自生自滅麼,妳窮緊張啥?」
「蠢材,叫你仔細點辦事,可別出什麼岔子壞了老闆開出的條件,知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在外頭找這小鬼?咱們要是被逮個正著那可是吃不完兜著走!」
「就說知道了,囉哩吧嗦的煩得很,不弄死總行了吧!」
「你個王八蛋——」
後續兩人的對話盡是些罵罵咧咧、不堪入耳的東西,他忍著聽了一陣,直到兩名綁匪不歡而散,全然將看守他的事拋諸腦後,他這才重拾清靜,將適才聽到的情報在腦內大略梳理一遍。
首先,綁匪兩名,一男一女。
男方孔武有力,缺乏謀略、女方貪財怕死,脾氣暴躁。
依兩人諷刺祖父為「老狐貍」的形容來看,便是深諳其中兇險依舊冒險犯禁綁架他的莽夫,且當下家中人來人往,必定是有內應相助,他們才能突圍層層關卡進入唐家內宅將他迷暈擄走。
其次,他若無法順利在七日之內逃出生天,勢必面臨生不如死的下場,時間拖得愈久,他就愈容易被飢餓拖垮理智,生存的希望便也跟著愈漸渺茫。
其三,便是他目前的所在位置。
起初他納悶,為何身在人跡罕至之地,兩名綁匪還要特意拿塊布團將他的嘴堵住。
一來洞穴內外傳聲大,難保不會被附近經過的人員發現,二來要將一個大活人從唐家神不知鬼不覺運走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遂綁匪並未將他移動至太遠的地方,他應當還在唐家範圍內才是,只不過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綁匪何時會轉移陣地,他暫時還無法預測。
再者,兩名綁匪倘若將反向偵查處理得當,祖父他們要想在廣褒林海中找尋到他的蹤跡,可說是海底撈針、難如登月。
但不幸中的大幸是,在這般近乎無望的處境下,老天仍留有一線生機。
他所躺的位置恰好有塊邊緣銳利的巨石抵在身後,他適才趁著兩名綁匪出外探查的功夫,用尚可活動的手指測試石頭鋒利度,僅僅稍一劃弄,指腹上便如期傳來陣陣刺痛,他心下一喜,隨即著手進行脫逃計畫的第一步。
很快,時間一分一秒飛逝,他利用綁匪每日餵水的間隔粗略估算著時間,白日每兩個時辰進行一次,直至夜間睡眠的三個時辰為基準仔細計算至今。
現下已是他被綁架後的第三天早晨,也是他割斷綁縛雙手繩索的關鍵日子。
他喝下綁匪就口灌入的清水後,嘴巴立即就被布團粗魯堵上。這幾日他都格外順從兩名綁匪的話,為避免激怒綁匪引發不必要的衝突,除了生理需求要與綁匪溝通外,他幾乎不曾發出任何聲音。
他將手繼續背在身後,假裝自己仍被繩索綁得嚴實,待兩名綁匪離開洞穴去往它處看守時,他扯下覆在眼睛上的黑布,不管雙眼是否適應光線,抓緊時間便將腳上的繩索一併解開,接著取出嘴中布團,迅速觀察起洞穴內部的大致結構。
瞇眼向外望去,洞內唯一的照明僅是洞口處射入的一縷陽光,回頭再往裏望去,洞穴內部構造簡單,窄小深黑,僅容得下一人低身通過。
他此時若貿然爬出洞外,勢必會被守在附近的綁匪們逮個正著,他緩了會兒僵硬的四肢,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順利爬往洞穴深處,試圖尋找其它出口。
虧得他身體瘦小並未受到太多阻礙,愈往深處爬去便愈是難以看清眼前路況,一路摸黑探進深處,儘管被石子刺破掌心也不見退縮。只可惜情況不如預期,直到額頭撞上石壁暈眩了一陣,他也沒能找到其它可供出去的路。
他退回原點,來回耗了將近半個時辰,此時萬不可輕忽大意,他將繩索適當的纏繞在腳踝處,接著重新蒙上眼前黑布、塞回口中布團,躺回一模一樣的位置後,雙手背過身去打上一組活結便開始靜待時機。
兩名綁匪的行動模式雜亂無章,有時會在外頭守上整個下午,有時會坐在離他不遠處的位置碎念不止……唯一不變的只有替他餵水的頻率,想必是僱傭者特意交代的緣故,他們才會嚴格執行、毫不馬虎。
果不其然,約略過了一刻鐘左右,男綁匪徑直走到洞穴內部,只是這回腳步聲明顯比之前更加倉促凌亂,連同洞口外女綁匪傳來的催促聲,他知道逃跑的機會來了。
「快!老狐貍組織的人馬要尋到這裡來了,咱們趕緊將這小鬼移到另一處去!」
「臭婆娘,妳要是閉上嘴巴一起過來收拾,老子還需要這麼狼狽嗎?」
「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點小事,你動作倒是快點啊!」
男綁匪口中唸唸有詞,把他攔腰抱起跟拎貨物一樣夾在腋下往洞外跑去,女綁匪則負責注意祖父手下的動向,移動時還不忘銷毀蹤跡。
他們走得急,並未檢查他身上的繩索是否綁得牢靠,但也因為走得急,一路顛簸致使他頭暈噁心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心下不妙,只能強忍住不適感,仔細聆聽綁匪間的對話。
「老闆已經在北邊安排人手負責運送這小鬼了,到時咱們只需躲過老狐貍的追獵下到村落,就不必繼續在他眼皮子底下躲躲藏藏。」
「那妳還不走快點,老子腿一邁就能辦到的事,妳個臭婆娘還東張西望的拖時間!」
「吵死了,還不是為了防範那群神經病,一大家子為救這小鬼不知驚動了多少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要不是咱們老闆給錢爽快,誰還想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
「妳緊張個什麼勁兒?打這小鬼落入咱們手中就從沒掙扎哭鬧過,安靜得跟個小啞巴似的,早知道看守他這麼容易,當初就該連同那白白胖胖的女娃娃一併綁來——」
驀地,兩名綁匪迅速壓低身段躲藏起來,期間還不忘捂住他的嘴,杜絕任何暴露行蹤的可能性。
只聽遠處傳來一隊人聲,為首者有條不紊地指揮其他人員仔細搜索這片區域。他聽見綁匪們心跳愈漸加快,前方腳步也愈發靠近他們所藏位置的聲音。
但可惜的是,搜索人員並未繼續往前走,而是陡然折往另一處去了。他想,應當是前方有什麼難以橫跨的阻礙,才致使搜索人員沒能即時發現他們。
不過他倒不擔心,因為隨著某一名隊員的高聲呼喊,他知道自己留下的蛛絲馬跡奏效了。
「隊長!東邊小徑發現孩童短靴一隻,是為金絲雲紋、兔毛內襯的右腳短靴,與小少爺當日穿著描述相符,且看痕跡應當是前不久才落下的!」
「果真與大少爺推測的一模一樣……快!燃煙通報附近所有人馬,其餘人等按兩兩一組分頭行動,務必將小少爺平安救出!」
「「是!」」
眾人士氣大振,再次轉往周邊加強巡邏,連同適才最為靠近他們的一組人員也重新來到近前,商討是否要下到懸崖處仔細搜索。
「該死。」
「噓!」
他矇著眼不知實際發生什麼情況,只知綁匪們忽然拔腿狂奔起來,他被改掛在男綁匪肩上一路顛得頭暈眼花,身後不時能聽見其他人的怒喝聲。
且隨著人聲漸遠,在歷經了好一段上躥下跳、飛簷走壁的折磨後,綁匪們終是放緩腳步,改穿梭於樹林矮叢間隱匿形跡。
他立即將口中布團用舌頭頂掉,無視身上或大或小的擦撞傷,深呼吸了好幾口氣仍無法舒緩胃裏的翻攪噁心感,他冷汗直冒實在忍受不了,稍一鬆懈就這麼將胃裡的水全吐了出來。
他這一吐,頓時嚇得兩名綁匪停下腳步罵聲連連,邊罵還邊掐他的胳膊出氣,說他沒事掉什麼靴子害他們被追,又說他身子破爛才這麼點路就受不了云云,聽得他心底一陣窩火、額上青筋直跳。
正當心浮氣躁間,男綁匪便一把將他砸摔在地,腦袋嗑在凹凸不平的石地上,他頓時疼得眼冒金星,幾乎要暈厥過去。
「臭婆娘,妳說現在該怎麼辦?那王八羔子安排的路線上全是老狐貍的手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壓根是在耍著人玩兒,咱倆豈不得為了這臭小鬼白白送死?」
「呸,什麼死不死的,老娘這輩子還沒讓到手的錢飛過一次,既然那狗娘養的打定主意要坑咱們,那咱們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妳該不是要——」
他尚未從暈眩中緩過神來,下巴忽地被人粗暴捏起,眼上黑布隨即「唰」地遭人揭開,在重獲光明的剎那,入眼便是兩張猙獰可怖的面孔。
「橫豎沒必要再躲躲藏藏了,你瞧這小鬼的眼神,弄瞎了多可惜?咱們事後抓去賣了,想必也能賣個好價錢。」女綁匪似是在審視一件貨物般來回擺弄他的臉,見他瞪人,很是滿意的撤開手,示意男綁匪用黑布將他的嘴緊緊勒住。
「你們究竟想幹什麼?」他怒道,掙扎躲過幾回欲纏上嘴的布條,腦袋旋即被失去耐心的男綁匪強摁在地上,迅速勒住嘴巴狠狠打上了個死結。
「喲,原來你還會反抗?」女綁匪見他乖乖就範,當即嗤笑一聲,「用不著這麼著急,你的小命如今捏在咱倆手中,不好好賭上一賭怎說得過去?」
女綁匪話音剛落,男綁匪便獰笑著把他再次扛至肩上,他腳上僅存的左靴也被一併脫下,順勢丟入深山幽谷之中,除卻舊有的衣物外,連同玉佩手飾早被搜刮一空,他身上已無任何可供留下線索的物什了。
後記:
預計下篇會先告一個段落,之後就要開始動主線劇情了,祝我好運 (雙手合十
2023_01_10修改語句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