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轉瞬即逝。
由於忙著處理近在眼前的婚約問題,秦樓月四人基本上都待在第三練武場,埋頭苦練著落雨刀法,等到暑假就前往草屯秦家。
李少鋒等人也不再參加遊戲,專注在修練過招,幾乎不踏出地盤。
今天星期四則是期末考結束的日子。等到第三堂課考完最後一科,利用第四堂課大掃除,接著在集合場聽完校長的演講就可以回家了。
成為高中生的第一個暑假即將來臨。
李少鋒不免感到興奮,畢竟比起回過神來就已經結束的寒假,還是暑假比較有在放長假的感覺……即使行程想必會被自家師父、羽兒的武術與心法修練佔滿,毫無疑問會累個半死,依然值得期待。
「──這次的成績應該勉強能看了,應該是目前為止考得最好的一次。」李少鋒在聽見鐘響的時候不禁暗自握拳,將答案卡推到桌子邊緣方便同學收走,緩緩吁了一口氣。
如果明年有學弟妹加入工房,自己成績太難看也挺丟臉的……這麼說起來,只知道羽兒的成績不錯,卻也不曉得到了何種程度。李少鋒暗自思索,等到講臺的數學老師點完數量、宣布下課才站起身子,走到教室外面伸展身子。
其他教室的學生們也陸續來到走廊,或是前往廁所、或是前往掃具間。
校舍各處都傳來腳步聲與喧鬧的談話聲。
李少鋒知道只要運氣強化聽覺,百多公尺內的談話內容都可以清楚聽見,不過也知道那麼做違反修練者默認的規矩,拍拍臉頰提振精神就走向走廊盡頭的掃具間,拿了掃把返回九班。
「這種時候就不禁懷疑老爺子平時究竟是怎麼維持工房的整潔,無論去哪裡都一塵不染,太令人佩服了……」李少鋒拄著掃把,站在窗邊半發著呆。
片刻,李少鋒突然注意到視線,轉頭就看見許家瑀單手拿著抹布走近,對於這個發展也頗為熟悉了,總而言之先左顧右盼確認那位總是死命瞪著自己的徐雅筑沒有在附近。
「小筑負責的掃地區域是綜合樓的走廊。」許家瑀立刻說。
「那樣真是太好了。」李少鋒苦笑著說:「順帶一問,她的誤會還是沒有澄清嗎?」
「難道要坦白那些不能隨便講出去的事情嗎?」許家瑀無奈反問。
這個講法好像有點語病耶?李少鋒瞥了眼教室內的其他同學,打斷地問:「等等,班長有話想要講吧?」
「算是吧……」許家瑀說。
「那麼稍微換個地方吧,這裡也不是合適的談話場所。」李少鋒說。
「咦?但是打掃……」許家瑀遲疑地說。
「就算現在掃得再乾淨,等到暑假結束還是得再掃一次不是嗎?」李少鋒聳聳肩,乾脆將掃把擱在窗邊,開口說:「我們到外面吧。」
許家瑀急忙跟上,嘟囔著「我還沒有翹課過耶……」,有些緊張地左右張望。
嚴格講起來,這樣不算是翹課吧,到處都是偷懶沒有打掃的學生,當初自己在午餐時間被自家師父強行拽著從腳踏車棚跳出去才是翹課。李少鋒清晰回想起當時的畫面,不禁莞爾。
原本想要去頂樓,不過走廊和樓梯間有不少學生,沒有辦法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如果扛著班長踩著校舍外牆飛縱上去更加顯眼,最後李少鋒挑了比較沒有人的圖書館旁邊。
華文高中的圖書館位於禮堂二樓,有著獨立的外接式階梯,不過平時只有喜歡看書的學生與文藝社社員會過來,在期末考結束的現在,這附近幾乎沒有人影,相當安靜。
陽光恣意灑落,鳳凰木的樹影搖曳。
李少鋒不禁抬頭,透過樹葉枝幹之間的縫隙望著晴朗天空。
許家瑀站在校舍與二樓迴廊的陰影邊緣,同樣抬頭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接下來,班上同學要去吃飯,畢竟二年級就會分到不同班了,算是最後一次班級聚會。少鋒同學也來參加吧?」
「等等,這個話題在教室講就可以了吧?」李少鋒問。
「把我拉出來的人不是少鋒同學嗎?」許家瑀沒好氣地反問。
「不好意思,原本以為又是要講關於克蘇魯遊戲的話題。」李少鋒苦笑著說。
「我也會看時間場合的。所以少鋒同學要來嗎?」許家瑀又問。
「這個啊……」李少鋒遲疑地說。
「跟上次去一中商圈唱歌的時候不同,九班的大家都會出席!這是我身為班長主辦的最後一個活動,想要讓全班都參加。」許家瑀看出他沒有意願,急忙勸說。
「果然班長也還記得那件事情嗎?」李少鋒問。
「當然啊,所以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好像還沒問清楚耶。」許家瑀說。
「當時待在KTV的兩位大學生是其他隊伍的成員,出了一些誤會才會弄成動手的局面,不過對方也是習武練氣之人,乍看之下是重傷,其實不算什麼,睡一覺就會好了。」李少鋒簡單解釋。
「兩人都昏了耶……如果我沒記錯,楊千帆甚至抓著其中一人倒過來往地板摔,令人懷疑脖子的骨頭會不會直接斷掉。」許家瑀心有餘悸地說。
「真的沒事啦。」李少鋒苦笑著敷衍過去。
「所以只要開始習武,就算脖子斷掉,睡個覺就會痊癒嗎……」許家瑀喃喃自語地說。
嗯?從結論而言或許沒錯,不過這個思緒是不是有些跳躍?李少鋒頂著許家瑀的眼神,妥協地說:「只是露個臉的話。」
「太好了!」許家瑀露出笑容,開心地說。
「不過我得先徵詢一下同意。」李少鋒一邊說一邊再度抬頭。
下個瞬間,楊千帆若無其事地從二樓迴廊跳下來。姿勢凜然、長髮飄逸。
許家瑀頓時發出驚呼,急忙用雙手掩住嘴巴。
「師父,我下午的修練想要請個假。」李少鋒說。
「沒有問題,以前也提過享受學校生活也是工房方針。」楊千帆停頓片刻,補充說:「不過我也要去。」
「……果然是這樣啊。」李少鋒早有預料地說。
「上次過去一中商圈唱歌就弄到和其他隊伍的成員起衝突,天曉得這次是否又會出現類似的事情。」楊千帆沒好氣地橫了一眼。
等等,那個時候是師父先動手的吧?李少鋒乾笑幾聲,沒有接話。
「咦?那、那個,千帆同學沒事嗎?」許家瑀遲疑地問。
「沒有被看到。」楊千帆平靜地說。
「咦?不是那個問題,那裡可是二樓……」許家瑀講到一半才想起來曾經被帶著從十樓公寓往下跳,頓時將話語吞回去,頓了頓才低聲問:「這麼說起來,我其實沒有釐清們兩位究竟是什麼關係耶,少鋒同學喊的師父真的是那個師父的意思嗎?」
「是的。」李少鋒說。
聞言,楊千帆傲然挺起豐滿胸口。
許家瑀露出依然一知半解的神情,默默結束話題。
班長在這方面的分寸掌握得很好,不過只要給她抓到機會,倒也會相當固執地追問到底……如果升上二年級時真的成立習武練氣的新社團,大概就是最佳的追問場所吧,說不定到時候連外星種族、克蘇魯遊戲的各種情報都會被她問出來。
李少鋒感覺可以清楚想像那個未來,忍不住苦笑。
對於這項提議,秦樓月認為不失為一個做法──表面上單純作為傳授防身術的社團,如果發現資質優異且擁有願意賭上性命的「理由」的新生,調查完身世與意願之後就招攬加入瞭望塔工房。
其他成員則是大多不置可否,保持觀望立場。
由於現在有著前往草屯秦家的重大行程,李少鋒也沒有繼續主動談起相關話題,打算趁著暑假好好思索是否要成立社團。
這個時候,表示著掃除時機結束的鐘聲敲響。
「我們回教室拿書包吧。」許家瑀打起精神,率先踏出腳步。
?
在集合場頂著大太陽聽完教官、校長的演講,結業式就結束了。
學生們原地解散。
李少鋒向來不喜歡擁擠的人潮,當下刻意往反方向走到操場再繞到禮堂,坐在花圃旁邊的矮牆,望向右邊一副理所當然坐著的自家師父,接著再將視線轉向左邊不知為何也在場的許家瑀和徐雅筑。
前者顯然在擔心自己會反悔沒有參加班級聚會,在教官宣布解散的時候就立刻跑到自己身旁,講著關於班級聚會的事情,寸步不離地跟在旁邊;後者則是警戒意味十足,緊緊挽住許家瑀的手臂,殺氣騰騰瞪著。
沒有任何人講話,尷尬的空氣緩緩飄蕩著。
李少鋒很快就乾脆放空思緒,坐在矮牆看著持續往校門湧去的學生們。
由於三年級生已經畢業了,人數減少得比想像中更快。
蟬鳴聲不絕於耳。
片刻,李少鋒見集合場只剩下好幾組要打球或進行社團運動的學生,這才動身前往校門。
楊千帆立即跟在旁邊,許家瑀和徐雅筑則是保持數步距離跟在後面。
由於許家瑀很認真地安撫徐雅筑,倒也算是平靜。李少鋒正想找個空檔詢問究竟要去哪裡聚餐,不料剛經過穿堂就愕然止步。
夏旖歌站在校門口。
她身穿彰顯姣好曲線的墨綠色貼身長袍,柔黑長髮用著一根翠玉髮杈盤在腦後,顯得英挺帥氣,比起時裝雜誌的封面模特兒也毫不遜色。腰際甚至配著蒼瓖派制式的白銀長劍,繫在劍柄處的赭紅色玉珮在陽光之下閃閃發亮。
待在校門附近的學生們不分男女都對著夏旖歌投以好奇眼神,竊竊私語。
夏旖歌很快就注意到李少鋒四人,頷首打招呼,隨即頂著眾人目光凜然走到他們面前。
「少鋒同學,你真的很受歡迎耶。」許家瑀怔然說。
「……這句話應該是誇獎吧?」李少鋒苦笑著問。
許家瑀不置可否地聳肩,好奇端詳著夏旖歌。
對此,夏旖歌微微瞇起眼,堂堂正正地說:「我是少鋒的未婚妻。」
「啊……嗯?啊啊,嗯?」許家瑀露出思緒短路的呆滯表情,半張著嘴說。
「啥?」徐雅筑則是毫不掩飾露出鄙視神情,緊皺眉頭。
這裡還是校門口耶!李少鋒暗自慶幸附近的談話聲響並不低,應該沒有聽見「未婚妻」這個關鍵字,否則自己的學生生活大概就不得安寧了……雖然仔細想想,獨來獨往的話其實也沒有太大差別,畢竟自家師父的各種謠言早就傳得更加誇張了。
「我、我是少鋒同學的班長,呃,那、那個……」許家瑀縮著脖子自我介紹,接著就被徐雅筑強行拉開,急忙說:「那、那麼我不打擾你們了。」
「不好意思了。」李少鋒歉然說。
許家瑀半轉過身子,在胸前擺出一個「要記得過來聚會」的手勢,這才繼續與徐雅筑走向公車站牌。
「那兩人都是普通學生吧,不懷氣息也不諳武藝。」夏旖歌說。
李少鋒不打算繼續關於這個話題,乾脆地問:「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既然已經放暑假,是否有時間前來花蓮一趟?不久前曾經提過,婚約的見證儀式已經推遲許多次了。」夏旖歌平靜地說。
「不好意思,暑假的行程排得有些滿,可能沒有時間。」李少鋒一邊說一邊放遠視線,在學生當中看見夏旖歌親信的高家姊妹站在附近騎樓,穿著尋常的現代服裝,然而並沒有看見上次那位蒼瓖派耆老的夏籲或其他高手。
「這是相當重要的儀式,需要本人參與。」夏旖歌堅持說。
「無故踏入其他隊伍的地盤是極為失禮的行為,蒼瓖派的掌門千金並不曉得這個禮節嗎?」楊千帆冷然插話。
「只是前來與未婚夫見面,沒有任何問題。」夏旖歌說。
「身為師父的我可是尚未同意這樁婚約。」楊千帆冷然說。
「少鋒從未正式地拜『狂犬』維洛妮卡?齊格勒為師。」夏旖歌搖頭說。
「當然無關維洛妮卡師父的事情,少鋒是我的弟子。」楊千帆說。
「兩位只是同學的關係吧。」夏旖歌平靜地說。
「我們是師徒關係。」楊千帆慍怒地說。
李少鋒見自家師父瀕臨發飆邊緣,急忙伸手挽住手臂將她往自己拉來,接著就聽見周遭看熱鬧的學生們發出一陣騷動。
手機拍照的快門聲響此起彼落。
差點忘了身邊還有看熱鬧的無關人等,然而如果放手,自家師父肯定會出手揍人,一個不好還會拔出短刀,讓她們在校門口用長劍和短刀打起來絕對會演變成大事件,就算樓月學姊再厲害也沒辦法徹底封口吧。
李少鋒繼續用力拽住楊千帆,將她固定在身邊,搜索枯腸地想著處理辦法。
這個時候,梁世明匆匆走到校門。
學生們看見有老師來了,多少有些收斂,不再明目張膽地拍照或注視。
「不好意思,沒想到夏旖歌小姐會突然來訪,請先到工房吧,這裡並非談話的合適場所。」梁世明微笑著擺手。
夏旖歌不置可否地聳肩,瞥了眼楊千帆就逕自轉身,穿過馬路走到對面騎樓。
高蕓雯、高蕓潔兩姊妹立即動作,保持一定距離跟在後面。
「……我去帶路。」楊千帆冷然邁步。
「老師,真是不好意思。」李少鋒歉然說。
「發現校門這邊似乎發生了騷動,過來一看果然差點出問題了,感謝你幫忙阻止。」梁世明說。
「其實沒有做什麼,要是老師晚點過來可能就出事了」李少鋒苦笑著說。
「我還沒有下班,已經發了訊息告訴樓月,在那之前就先麻煩你們了。」梁世明說完,匆匆轉身走回校舍。
李少鋒再度做好心理準備,急忙穿過馬路,前往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