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楊兩人回到交誼廳的時候,只見桌面擺放著幾十本活頁資料夾。張定緯和林誠各自坐在沙發一角,翻閱著面前的資料小山。
夏羽則是拿著一個布丁,坐在旁邊用塑膠湯匙挖著吃,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
「不好意思,讓事情變得這麼麻煩。」李少鋒急忙上前說。
「我們這邊也差不多要結束了,而且趁著這個機會全部檢查一次也沒有壞處。」張定緯說。
「那麼我去跟樓月報告。」林誠單手拿起筆記型電腦,難掩倦意地打了一個哈欠,起身走向內側走廊。
「我也一起過去吧。既然夏羽坐在這邊偷懶,應該尚未報告剛才在夜總會的前因後果。」楊千帆說。
夏羽假裝沒有聽到這句話,繼續吃著布丁。
「你們還去了夜總會啊?」張定緯轉頭笑著問。
「事情有點複雜啦。」李少鋒苦笑幾聲,補上林誠的空位幫忙整理。
「順便跟你們說一聲,檢查沒有問題,華文高中目前的在校生、教職員以及地盤內的住民都沒有武術家、魔法師或玩家的親戚,當然也沒有教徒的。」張定緯深深吁出一口氣,往後躺在沙發。
「那麼請問有檢查校門前騎樓商家的住戶背景、便利商店和超市的運輸公司人員以及每天定期搭乘捷運的通勤族嗎?他們並非住戶,卻是幾乎每天都會踏入我們的地盤喔。」夏羽含著塑膠湯匙,隨口問。
「……看來明天也有事情要忙了。」張定緯再度嘆息,重新坐挺身子。
「那些人在進入瞭望塔的地盤之前會先進入玩家協會的,殲滅軍應該會負責吧?」李少鋒猜測性地說。
「還是有備無患啦。」張定緯說。
「這麼說起來,大學生現在應該要準備期末考吧?」李少鋒問。
「我的學分已經夠了。」張定緯相當帥氣地說完,繼續翻閱著名單,不過很快就決定說:「算了,真的全部弄完就得熬夜了,還是明天再處理吧。」
「這邊我會收拾。」李少鋒說。
「感謝,晚安。」張定緯拍了拍李少鋒的肩膀,離開交誼廳。
「我今天已經很累了,不會幫忙喔。」夏羽一邊說一邊起身走到冰箱前拿了第二個布丁,小跳步地回到客廳,坐到沙發之後擠到李少鋒旁邊,探頭瞥著名單內容。
「……那些布丁不會是樓月學姊的吧?」李少鋒突然問。
「上面沒有寫名字呀。」夏羽說。
「工房裡面喜歡吃布丁的人就是樓月學姊啊。定緯哥偶爾從臺北回來也會帶一些只有開在臺北的甜點專賣店的布丁。」李少鋒無奈地說。
「這個只是普通的啦,不然我們明天放學再去超市買回來補貨。」夏羽說。
李少鋒稍微側身將夏羽擠回去,一邊整理著資料一邊追問:「妳剛剛不說要去睡覺了?」
「帶著那位大叔回來就看到兩位學長在這邊忙著整理資料,怎麼好意思直接去睡覺。」夏羽嘟起嘴說。
原來羽兒還有身為學妹的自覺嗎……但是沒有幫忙只是坐在旁邊吃布丁,似乎也沒有什麼意義吧。李少鋒轉而問:「許廣淵呢?」
「不曉得,等到樓月學姊問完話,老爺子會載他回去吧。」夏羽不悅地說。
「對了,羽兒,剛剛講到許廣淵那枚戒指的時候,妳和師父似乎知道什麼吧?為什麼他擅自戴上卻沒有被追究責任?」李少鋒突然想到地問。
「大概因為那位許廣淵是候補。」夏羽聳肩說。
「……難道『候補』又是什麼行話嗎?」李少鋒問。
「嗯嗯,就是字面意思喔。確定了那枚玩家戒指是真貨,放著讓他參加遊戲,多少賺點錢,等到需要用的時候就解決掉。」夏羽豎起食指和中指,併攏在脖子前面一劃。
李少鋒不禁感到戰慄,隨即意識到如何確認玩家戒指是否真貨確實也是個問題,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好辦法,至多就是讓普通人戴上,確定會夢到克蘇魯遊戲的事情或發瘋發狂,接著再殺死那個人讓玩家戒指回到可供使用的狀態。
話雖如此,如此喪心病狂的確認方式絕非大部分隊伍會採取的手段。
「我在小時候聽過類似的故事,印象深刻。」夏羽補充說。
為什麼武術家和魔法師都喜歡跟小孩子講那種恐怖的故事啦,精神層面從小培養也有比較適切的方法吧。李少鋒暗自嘆息,接話說:「感謝說明……所以許廣淵之後可能會有麻煩嗎?莫名其妙被人幹掉,就為了拿到他的玩家戒指。」
「既然他都用著賣掉『我們的藥方』的錢還清債務,不用擔心吧。」夏羽說。
「嗯?他欠債是因為賭博吧?」李少鋒反問。
「學長還是有點天真耶,肯定有人在幕後操縱啊,怎麼說也是一億臺幣,不過現在的話,對方只要重新買一枚新的戒指就行了,沒有必要為此殺人,而且許廣淵又和瞭望塔、殲滅軍、蒼瓖派、道爾?威森扯上了關係,裏世界也沒有人敢輕易動他吧。可惡,好處最後都給那個鳥窩頭的大叔佔了。」夏羽咬牙切齒地說。
「道爾?威森那邊沒有問題嗎?」李少鋒追問。
「我們不曉得他們在水面下搞什麼小動作,胡亂猜測也沒有意義。裏世界的某些情報傳得很快,有時候某些貴重寶物被偷了,連不是盜日團成員的底層跑腿都知道,持有者卻尚未發現已經失竊。那是自行獨立的一個小世界,通常不會和同行以外的人們產生交流,因此會出現這樣的資訊落差。」夏羽說。
「……話題是不是偏了?結論是什麼?」李少鋒問。
「擔心那些事情只是杞憂。」夏羽聳肩說。
李少鋒點點頭,繼續整理著桌面資料,依照年級與班級收入資料夾。
「我跟學長不用客氣,所以要去睡覺了。晚安。」夏羽將布丁空盒扔入垃圾桶,起身走向走廊。
「等等,羽兒,妳……還好吧?」李少鋒問。
「為什麼這麼問?」夏羽停下腳步,偏頭反問。
「為什麼妳這麼想要寒黐膏的藥方?」李少鋒換了一個問法。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夏羽反問。
「希望可以跟我說明。」李少鋒沒有退讓,繼續問。
「……如果我們有足夠的寒黐膏,在將來會省去很多麻煩。」夏羽輕聲說。
李少鋒不解地皺眉。克蘇魯遊戲是需要賭上性命的挑戰,決不會因為擁有外傷神藥的寒黐膏就採取風險更高的策略或參加建議難度更高的遊戲,羽兒的說法並不合理……或者說,充滿漏洞。
「妳在隱瞞什麼?」李少鋒問。
「我不會對學長說謊,所以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夏羽說。
銀鑰是對於未來作出預言的隊伍。
他們蒐集世界各地的知識、情報、故事、謠言與奇聞軼事,以此作為基礎推導出極有可能發生的未來。即使細節處有所出入,大方向卻都依照他們的預估,鮮少出錯。
李少鋒沉默片刻,開口問:「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銀鑰已經做出了預言,掌握十書知識的教團聯合也清楚知道黎明將至,然而在那之前的黃昏與黑夜才是關鍵。想必會是漫長的、駭人的、應該受到畏懼的、看似無止盡的時間吧,為了保護好學長,包含寒黐膏在內的這些準備都是必要的。」夏羽久違用著那種縹緲的態度說完,不給李少鋒追問的機會,漾起大大笑容說著「學長晚安!」就逕自轉身離開交誼廳。
李少鋒繼續坐在沙發,看著那個將白色長髮綁成馬尾的背影消失在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