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威廉從泰晤士河那夜的昏迷中醒來，已經過去一個月。
夏洛克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威廉的決定是什麼，都會陪他攜手走過。
他不會放棄威廉，威廉也不會再離開他。
因為那晚，夏洛克已經用生命證明，他對威廉的情感。
「終於抓到你了。」絕對不會再放開了。
然而，清醒後的威廉開始對自身感到迷茫，他不會再像之前那般以自我毀滅的方式救贖眾生，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夏洛克知道威廉還需要時間，也不催他，只默默的陪在他身邊，用瑣碎的日常去填滿他內心的空洞。
「相信我，我泡咖啡的實力絕不只這樣好吧？」
「好，不過，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夏洛克無法忘記說著這句話的威廉，臉上那自然浮現的淡淡笑容。
他就是被這個笑容蠱惑，才會甘願跌入「莫里亞蒂」的陷阱。
「只要是夏里泡的咖啡，我都喜歡。」
被那抹笑恍了眼的夏洛克，一時間沒聽清威廉說的什麼，只聽到──
「什……你說喜歡誰？」
威廉疑惑的偏偏頭。「我說喜歡你泡的咖啡……怎麼了？你最近很常恍神耶？有什麼煩惱嗎？」
我最大的煩惱就是你啦。夏洛克不甘心的想。
隨著威廉身體逐漸恢復，夏洛克也為了生活和人情開始接受美國政府下達的任務。
只是他走的瀟灑，卻總在背過身後無法遏止的擔心和想念威廉。
威廉似乎也是這樣的，總會在原地默默的目送馬車離去，直到再也看不清為止。
因為這樣，每次送別的時間都特別長，威廉拉著夏洛克讓他小心行事、注意安全，而夏洛克則是讓他保重身體、好好休息。
有一次，隨行的比利小子實在忍不住了，道：「馬尾前輩……不是我要說，你和威廉前輩也太像老夫老妻了吧？那些黏呼呼的叮囑是怎麼回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去執行任務了吧？」
「嘖……我和威廉之間發生過很多事，擔心對方很正常吧。」
「我當然知道你們之間有很深的緣分，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不是，我是要說，就算那樣，你們也太親近了！威廉前輩在馬尾前輩心中真的只有朋友的地位嗎？我和我朋友可不會這樣！」
夏洛克不以為然。「廉又不是普通朋友，當然不一樣。」
……比利小子放棄和夏洛克爭執這件事。
比利小子閉嘴了，可夏洛克還沒說完：「從我和廉在郵輪上相遇的那刻起，就注定我們會走到今天這步，世界上沒人能像他那樣理解我，也沒人能像我這樣理解他，我們是命中注定。」
比利小子簡直要聽不下去了。
「馬尾前輩……你要向威廉前輩告白的時候，請記得跟我說一聲。」
「？？？這些話是廉先和我說的。」
而你聽了這些話竟然還覺得你們是純友誼嗎？！也太單純了吧？！
比利小子只能在心中吶喊。
到了目的地，比利小子和夏洛克很快發現這次的任務艱鉅。
他們要在五十人的攻擊下，守住幾乎人去樓空的小鎮。
剩餘的小鎮居民不願屈服、不願逃跑，因著這份決心，夏洛克決定為他們制定計畫、拚搏一戰。
誰曾想，實際參與戰爭的敵方人數竟達到一百人，雙倍的敵軍、相對單薄的守軍，戰況一度陷入危機。
就在這時，威廉出現了。
他一身黑衣、身騎白馬，如同王子殿下翩然出現，卻又手執長劍、一身殺氣，獨自闖進敵陣，行雲流水、毫無滯礙。
夏洛克看著那個英姿颯爽的背影，先是一愣，而後緩緩笑了。
……果然，這才是你。
……
「說實話，要是你沒來，我們可能不會獲勝，幫大忙了。」
夏洛克點起菸，深深吸了一口。
「能趕上真是太好了。」
也許是知道威廉有話想說，夏洛克才點著菸，一如他往常做的那樣，靜靜等待。
「──我……有件事想問你……」
果然，威廉開口了。
「……從醒過來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嘗試尋找屬於我的贖罪方式，可是無論怎麼思考，都得不到答案，對這樣的感到非常絕望。」
「在那些黑暗的日子裡，我得到了一個感悟──火光搖曳，雖無法保持型態，卻也未曾改變，一如既往的存在著，我想……也許那『搖曳』才是它的本質吧。」
「迷惘也好、煩惱也好……或許『一如既往的存在著』才是最重要的……贖罪的方法沒有正確答案，也許本來就不存在答案……」
「但即便如此，也沒有理由不去尋找，即使沒有答案，我也想一直尋找，所以……」
威廉轉過身，看向夏洛克。
「我希望當我犯錯的時候，你可以糾正我，希望你可以在我心中一直點燃火焰，以及──」
「我希望你與我，同患難共生死。」
夏洛克緩緩睜大眼。
即便剩一隻眼，威廉狹長的紅眼依舊那麼溫和、那麼溫柔。
溫柔而堅定。
面對這樣的他，夏洛克給出了同樣堅定的回答。
「當然。」
「……我的贖罪道路上沒有明確的目標，我希望你如同燈塔指引船隻那般，在我方向錯誤的時候能夠糾正我。」
「廉，我也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此情此景，讓威廉不禁想起兩人的初遇。
作為數學教授，他從不相信命運，可此時此刻，他卻忍不住想相信，所謂命定，也許真的存在。
「……嗯，你不嫌棄的話。」
＊＊＊
是夜，漆黑的帷幕降下草原，星子遍布，好不浪漫。
「馬尾前輩，你和威廉前輩住一間沒問題吧？」
「沒問題是沒問題……沒房間了嗎？不可能吧。」
「傷員眾多，外地的醫生剛到，好幾間屋子都被騰出來當臨時病房了，既然沒問題，兩位前輩就擠擠吧。」
夏洛克回頭看向威廉，威廉點點頭，表示不必在意。
比利小子於是拿出鑰匙，扔給夏洛克。「西北邊角有一間空屋，兩位前輩就在那裏將就一晚吧，明天下午就能回去了。」
為什麼是邊角？雖然有此一問，夏洛克也沒多想，由著去了。
等到抵達屋子，夏洛克才發現哪裡不對勁。
「這屋也太乾淨了吧？有人打掃過？」
威廉用手指抹了抹窗沿，道：「約莫一兩小時前吧，好像還換了床單被套。」
這種非常時期，竟然還有人有閒心來打掃，怎麼想都不對勁。
「那小子，打的什麼主意？」夏洛克狐疑道。
「也許是想感謝我們吧。」威廉微笑著坐上床沿。
夏洛克忽然有種什麼事要發生的預感，緊張的把屋子從頭到腳檢查一遍。
「沒有機關……一房一廳還有廚房……是不是我看漏了什麼？」
威廉無奈道：「你別繞了，都忙一天了，不累嗎？」
實在檢查不出什麼，夏洛克只好乖乖坐到威廉旁邊。
「你就不想知道這違和感是打哪來的嗎？」
「這個嘛……」威廉忽然勾起一笑。「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什麼？！真的假的！」夏洛克又從床上跳了起來。
隨即被威廉一把拉下。
「不是什麼大事，別忙活了，還是趕緊休息吧。」
「你應該知道這樣無法說服我吧？」
「嗯，不過我也知道你會聽我的。」
夏洛克瞪著威廉勢在必得的笑容半晌，默默坐下了。
他的確敵不過威廉。
兩人就這樣在床邊坐著閒聊了好一會兒，威廉突然道：「也不早了，夏里，你要先去洗澡嗎？」
「你先洗吧。」
「好，不過我洗澡很慢，你可能要等比較久喔。」
「你洗澡什麼速度我還不知道？都跟你住那麼長時間了。」夏洛克不以為意的擺擺手。
「今天會比較久。」
「為什麼？」夏洛克頓時緊張了起來。
「不是你想的那樣。」威廉哭笑不得，知道夏洛克是以為自己受傷了。
「那是怎麼了？總感覺你今天很多事瞞著我耶。」夏洛克有些不滿。
「你自己想想吧，你不是鼎鼎大名的福爾摩斯嗎？」威廉狡黠一笑，推開浴室門進去了。
夏洛克聽到這話，頓時勝負心燃起，往後一躺，腦力全開。
特別乾淨的屋子、擺在床上的睡衣（浴袍）、故意問我要不要先洗但明知道我會讓他先去洗的威廉……
還有強調會特別久的洗澡時間。
思考完了，又好像什麼也沒思考。
通常這種情況只有一個結論，可對象是威廉，夏洛克頓時迷茫了。
就算他費盡心思想得出別的結論，也總會導向同一個結果。
『當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剩下的就算再怎麼令人不敢置信，也是真相』
這話還是他本人說的。
威廉洗好澡出來，看到的就是躺在床上，一臉空洞的瞪著天花板的夏洛克。
「噗，你在幹嘛？」
夏洛克木然坐起身，看向剛洗好澡、香噴噴的威廉，熱氣讓他白皙的皮膚浮出紅暈，沒擦乾的水滴自髮梢滑落，沿著鎖骨流入浴袍深處，引人遐想。
……不，是他思想齷齪了，威廉應該沒這意思。
夏洛克有點半放棄思考了，拿著另一件乾淨的浴袍就走進浴室，準備淋個水讓自己清醒一下。
威廉注意到夏洛克微微泛紅的耳根，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看來，用這種方法還是有點效果的。
……
夏洛克洗好澡出來時，威廉已經躺進被窩裡了。
他鬆了口氣，也不知是慶幸還是失望。
今天發生太多事了，他的腦袋都有點鈍了，竟然以為威廉打著什麼小算盤，真是太對不起他了。
才這麼想著，邊擦乾頭髮邊掀開被子準備入睡的夏洛克，就發現事情遠遠超出了他的控制。
「廉，你、你、你、你……你怎麼不穿衣服？」
以為睡著的威廉瞬間睜開眼，溫溫一笑。「我不習慣睡覺穿衣服。」
「是這樣嗎？！不對，那你……」你沒必要在外面也這樣吧？
夏洛克撇開視線，感覺腦袋一團亂。
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威廉即將跳入泰晤士河前。
果然能讓他的思考無用武之地的，就只有威廉。
「你不睡嗎？」威廉的神情還是那麼溫和，可夏洛克卻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魅惑。
魅惑？！！！他瘋了嗎？！
夏洛克拍了下自己的臉頰，試圖清醒。
可威廉卻沒打算放過他，坐起身，棉被從肩頭滑下。
夏洛克感覺一隻手貼上他的後背，本來無比習慣的觸碰卻讓他頓時一機靈。
「你幹嘛一直背著我？怎麼了？」
那溫軟的嗓音好似比平時更動聽，鑽入他的耳廓，撩撥他的每一根神經。
「你……」夏洛克艱難的一點點回過頭，就見威廉那張盛世美顏以兩倍放大的焦距映入眼簾。
「我？」威廉歪歪頭，一臉純良。「我怎麼了？」
夏洛克的嘴開闔半天，找不到合適的詞彙去形容、或者去詢問眼前的情況。
好像自己不管說什麼都會中威廉的計，還是不說好了。
「……沒事，睡覺。」
夏洛克一個轉身，背對威廉躺下。
甚至連被角都沒拉。
下一瞬，天旋地轉，夏洛克感覺眼前一花，有什麼軟軟熱熱的東西壓在腹部。
「廉……？」
眨眨眼，威廉披著棉被，兩手伏在他胸膛，穩穩的坐在他的下腹上。
「你在幹嘛？」
「我才要問你，到底是有多遲鈍？」
「啥？」
威廉笑了，可夏洛克卻感覺寒毛直立。
他生氣了……
「我就不信你什麼感覺都沒有，你以為今天能就這樣算了？」
「我……什麼感覺……」
「問你呀，夏里。」威廉直起身子，棉被從身上滑落，底下白皙而光裸，春光無限。「你有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我……」
威廉看夏洛克還是一副呆愣的樣子，不禁有些動搖。
難道是他想錯了？
視線一抬，威廉瞥見埋藏在烏黑髮絲之間，早已變得通紅的耳朵。
「……呵呵。」
他伸出手，輕觸那塊滾燙。
「你的身體倒是挺誠實。」
「為什麼要抗拒？你其實都已經明白了，只是你那聰明的腦袋還在抗拒著去理解這件事……」
夏洛克的喉結上下滑動，他看著幾乎貼在自己身上的威廉，口乾舌燥。
是啊，他其實懂……他怎麼可能不懂？只要是威廉的事……
他緩緩抬起手，無法克制的顫抖著。
直到輕觸上那白嫩的臉頰，夏洛克都還感覺自己在作夢。
威廉輕顫了一下，纖長的睫毛顫動，如同蝴蝶撲翼。
「你……」
注意到威廉自眼底浮現的情緒，夏洛克發現自己完全想錯了。
自己一直裝傻、視而不見，逼的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誘惑自己，還讓他露出這種不安的神情……
手肘撐起上身，大掌繞到威廉的後腦杓一把扣下，精準的含住那總是溫和笑著的柔軟。
──真是太糟了。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