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終於顯著降溫了,普遍地區最低氣溫跌破十度,總算有點冬日氣息。我個人對寒冷天氣是矛盾的:既想它來,又想不來。想來的原因是,全球暖化,生怕以後再沒有像樣子的冬天;不想來的原因是,寒流剛來臨時溫差大,很容易鼻敏感。幾個星期前就是因為秋冬轉換,溫度急降十度,身體雖然大體上能適應,但我的鼻子卻不認為。那日到大學圖書館溫習,鼻子像是開了水龍頭一樣,鼻涕不受控制地一直往下流,即使我很努力用紙巾堵住開關,仍然無補於事,用完的紙巾放在桌子上,竟能堆砌成一座小山丘。這已經是在一所恆溫的室內設施裡,如果頂著寒風溫習,豈不更嚴重?所幸這種情況今年只發生了一次,習慣了低溫後,溫度再低,也沒有發生上述情況。不過鼻子的情況,又怎會只有鼻涕那麼簡單?冬天最愛的地方叫作被窩,外面再冷,被窩內亦充滿暖意。就是因為內暖外寒,當早上醒來的時候,頭和身體存在很大的溫差。鼻子作為人體最敏感的器官,一旦感受到溫度劇變,本能上會作出反應,而最簡單直接的反應就是打噴嚏。而且通常不止一次,是連續的來,害我本來睡眼惺忪的,直接睡意全消。當然,打噴嚏通常伴隨著鼻涕,而鼻涕倒流形成痰,來不及吐出來的話,便積累在喉嚨深處,擾攘整個上午。這也是在凜冬之時,對我最大的困擾。
但我對寒冬依然又愛又恨。沒有寒冬,便無從得知暖和的寶貴。平日熱愛喝凍檸檬茶的我,在冬天不得不被寒風折服,捨棄那隻高身的杯子,來換取容量小得多的熱飲。每時每刻被寒意侵蝕,那陣陣寒氣從表皮颳入體內,深入骨髓,讓人從內而外冷起來,不由自主地直打哆嗦。失去體溫猶如失去靈魂,即使意志猶在,但內心仍然堅持贖回屬於自己的溫度。最簡單的方法是吃熱食,喝熱飲,跟人下火鍋、燒烤,暖起身子,以外在的熱力提升自己的溫度。那麼即便面對再無情的冷風,至少尚存溫度與它抗衡。與溫度相關的還有能量,天一旦冷起來,嘴就饞。尤其是甜食,夏天都沒有這種衝動和渴求,那種欲望一旦轉冷便表露無遺。這時候不必理會那種食物能否飽腹,甚麼蛋糕、夾餅、糯米糍、燒仙草,咕嚕一聲吞下肚。霎時先有一道暖氣迴繞整個胃部,繼而從丹田深處感受到一股幹勁十足的能量,那種能量強勁的程度,可以在面臨個位數溫度的強烈寒流下,也能從容面對,瀟灑自如,免得瑟縮在角落裡發抖。可惜這種幸福並不持久,兩個小時以後,經過消化,胃部自然認為能量已經轉達體內,再度的空腹狀態傳遞肚餓的信息,讓我們以為能量已經所剩無幾。事實上這並非正確——能量還沒完全消耗,但我們又想吃另一頓大的。於是嚴寒過後,時常多了一塊腹肌。而我又常常秉持「精神勝利法」,瞞騙自己多出的那塊腹肌可以禦寒,根本不必理會。於是冬天過後,體重經常略為增加。
但從上面那些自況來看,我的情況實在非常理想。對於部分生活貧困的人來說,寒冷天氣不只是「生活難受」而已,而是真正關乎生命。當我們穿著保暖內衣,外面披著一件羽絨,多重保護下走出肅殺的街頭,有沒有想過,有些人連基本的禦寒衣物也買不起?對於電費錙銖必較的基層戶,連燒暖水、開暖氣也要斟酌考量,他們面對這種惡劣天氣,會有各異的經驗嗎?我們在想「我覺得冷」的時候,他們是「不能取暖」,差別在於「生活質素」和「生存」之間。當然,對於香港大部分家庭來說,這種情況不多,因為冬天的溫度即使再低,也未及嚴重影響大眾身體的階段,而且香港的社會福利也足夠家庭們應付基本禦寒所需,但隨著電力公司宣佈加價兩成以上,取暖用電器的電費大幅上漲,如果凜冬重臨,對他們的健康會雪上加霜。如果希望他們面對寒冬的情況好一點,就要期盼溫度提高,可是這又代表著夏天溫度也會提升,又會導致一部分人被熱浪所困擾。這再次導致了一種兩難局面。老實說,切合實際一點,在「先天下之憂而憂」之前,還是顧及個人的身體健康好了,好好在這寒冬照料身體,不被病毒入侵,健健康康地過年。心有餘、力又足,才去顧及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