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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嘴巴真甜呢!哪像我兒子,說不出好話就算了,還一天到晚在那邊嫌我煩。」
「XXX也覺得這樣很好吧?……你們看,連XXX都同意了!」
話語從我口中傾吐而出,被你們聽見,被我聽見。
這些話是由我說出的,組織這些語句的是我的聲音──但,好陌生。這,真的是我說的嗎?
不是哪裡的音調走偏,不是有些斷句出現錯誤,不是某部分表達的意思不夠精確,全都不是。就只是覺得,即便沒有「我」,還是能說出這些話。
但,還是有些不安。
突然,鐵鏽味的液體充滿口腔,隨後沿著嘴角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形成紅色的小點。
我疑惑的看著數量越來越多,增加越來越快的血漬,思索著原因是什麼。
我想,我大概是割破了自己的喉嚨。
我其實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明明就知道這麼做會讓自己難以呼吸,明明就知道這麼做會讓自己在痛苦時無法呼救。結果,我還是這麼做了。
這樣也好,因為這樣就能避免「我」說出多於或不該說的話。
「XXX妳上次做的很好,這次也交給妳沒問題吧?」
「XXX,這邊就交給妳一個人囉。」
我伸手接下你們遞來的各種東西,一個一個,越來越沉。
在移動它們排出優先順序時,關節不斷發出聲響,喀啦喀啦,像在抗議般一直吵個不停──這,好像不對。
當然,按照常理,如果超過自身能承受負荷,出現這些怪聲是再正確不過的事。因為,這是一種警告,給「我」的警告。
可是,我不需要。
下一秒,我無法彎曲我的手指,也無發法收張我的手掌,伸直雙臂可觸及的距離也變短了。
我困惑的舉起手臂,卻什麼都沒看到。答案好像很明顯了。
我想,我大概是砍斷了自己的雙手。
我也許理解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就算會因此無法再聽到毀壞前的警告也行,就算會因此觸碰不到身邊的人也行。可能,我認為要這麼做。
這樣比較好,因為這樣就可以避免「我」向任何人求助。
「XXX妳對那種地方沒興趣,對不對?」
「我們是要去打街機,XXX那麼認真讀書的人怎麼可能會跟我們去玩。」
你們每說一句,我就在地圖上畫上一個叉,鮮紅的,像是埋藏著寶藏,又像是禁止通行。
我照著地圖挪動步伐,在碰上紅色叉叉時轉向,就這樣一步一步,頑固地走著、走著──這,不是我該做的。
我期待著能看到未曾見過的景色,期待著能認識不同的聲響,期待著能擁有新的樂趣。
對「我」來說,其實只要不是這裡,哪裡都好。
最終,我回到最初站立的地方。
無預警的,身體直接倒地,皮膚與不知是何種材質的地板摩擦過後發熱。骨頭在撞上堅硬的地面後,有種如擊鼓般規律的痛感傳來。
我呆呆的望向下肢,確實還在,只不過明顯的扭曲變形。
我想,我大概打斷了自己的雙腳。
我應該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即便意識到會因此永遠失去自由,即便意識到會因此在想逃跑時無法邁開腳步。因為,我應該這麼做。
這樣就好,因為這樣就不用擔心「我」會去任何地方了。
「XXX喜歡這個?妳是不是說錯了?應該是左邊這個吧。」
「XXX想成為醫生啊!老師相信妳一定能成為優秀的醫生。」
我,一次次,順著你們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也許是巧合,也許是默契,也許是預謀,你們全都指著同一個方向,沒有一個偏移在我曾考慮過的那個──這,是我的錯嗎?
從無法確認是否為終點的地方有紅線延伸過來,它綑綁在我身上,把我往你們所指的方向拉動。
因此就算我閉起眼,也還是知道該往哪裡前進。彷彿在告知「我」,不需要思考了。
於是,我選擇接受。
下個瞬間,先是鮮紅,再來轉變成漆黑,兩種顏色交互佔滿我的視野。
可以感受到有溫熱的液體湧出眼眶,順著面頰的曲線滑落。我第一反應以為是眼淚,但這不可能。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單靠猜想。即使只有一種可能性。
我想,我大概刺穿了自己的雙眼。
我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因此就這樣無法望見其他的選項也罷,如果因此就這樣喪失認識其他事物的機會也罷。畢竟,我得這麼做。
這樣是正確的,因為這樣「我」就不必為了思考什麼而感到焦慮。
「能有XXX這麼優秀的女兒,爸爸媽媽很驕傲喔。」
「不愧是XXX!隨便就能考到滿分!」
「XXX真孝順,媽媽很喜歡XXX喔。」
「太強了,XXX又是第一名!」
「XXX真是聽話的好孩子。」
「XXX果然是優等生。」
「XXX真的很乖。」
「XXX好厲害!」
「XXX……」
「XX……」
「X……」
喂?你們在說的到底是誰啊?
呼吸戛然而止,像是要掐壞般的力道阻擋了氧氣的流通。
痛苦讓身軀不穩的搖晃,周圍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事物,就算有,我也碰不到。所見的一切不停旋轉著,像是被丟到跑輪中玩弄般使人不適。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體內拚命掙扎,撲通撲通地,如同要毀壞自己從裡面逃出,到底是什麼?
它存在於我的最深處、正中央的位置。也就是說,它對「我」非常重要。
這,絕對是錯的。
沒有猶豫,最尖銳的頂端碰上最柔軟的表面時,刺出了一個微小的點,赤紅的血液因而瞬間跑出,順著銀色弧線流動。
什麼都不用確認,我也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因為我只能這麼做了。
我,將刀抵在了自己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