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數(shù)約7k
※靈感源自日服活動『ボクのあしあと キミのゆくさき』
※OOC預警
我,很常做夢。
*
啊啊,又來了。
在明顯並非現(xiàn)實的黑與白交界地帶,我的面前有幾個逐漸離自己遠去的背影。
他們的色彩看上去很混濁,好像什麼顏色都參雜了一點,可能是因為我壓根想不起他們的樣貌,所以隨意地用腦中所知的顏色去填補了吧。
有其中幾個背影會不時偏過頭來看我,但沒有任何一個的臉在我看來是清晰的,全都模糊成一團,所以分辨不出來,也想不起來,這肯定是因為對我來說他們沒有想起來的必要。
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在相處時感到愉快,甚至因此差掉忘記之前的經(jīng)歷,所以想試著去相信,為此盡量忽視堆疊起來的痛苦,但將自己的事脫口而出時還是全都改變了。
直接一點的會面露難色,然後毫不避諱的問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委婉一點的會表面裝作沒事,接著暗自與他人一起討論我;禮貌一點的會說著貌似理解自己的話或表現(xiàn)的不在意,之後不時對我提出他們認為「正確」的意見;溫柔一點的會不變對我的態(tài)度,但仍會下意識的去顧慮著我。
無論如何,只要說出口就會有什麼因此改變,這其中當然有極少數(shù)是好的改變,但我期望的並非如此。
我想要的,不單單是不再孤身一人,而是在可持續(xù)一同邁進成長的關係中尋求不變。這有多矛盾我當然知道,但不論思考多少次,我都想不到除此之外的答案。
就這樣堅持著,然後在一次次失敗後,我放棄了。
不論是堅持自我,還是順應他人,我都無法再繼續(xù)了。
我想消失。我做不到讓世界上的其他人永遠不要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所以只能這樣了。
但,和類那傢伙的相遇讓我知道自己想要的事物是有機會在現(xiàn)實中找到的,只是機率低的讓人絕望而已。我因此稍微願意去相信,持續(xù)做自己喜歡的事還是會遇到能了解自己的人。
不過,最主要還是因為我知道我只有擁有自己了。
沒人會接受自己,那就只剩下自己,所以至少自己要能夠接受自己。念起來像是繞口令,本質卻是簡單的比大小,因為「1」怎麼樣都比「0」要好吧?
因此,我不再去刻意隱藏,也不再去規(guī)避他人,接近和遠離都讓它順其自然。他人要怎麼去議論我、如何去解讀我都無所謂,反正我已經(jīng)不打算讓自己心中最重要的那部分容納「自己」以外的誰了。
沒有一段關係是永久,同學也好,朋友也好,親人也好,到最後除了自己,我什麼都無法擁有,所以至少──
「……き……」
類似於教室中的固定座位帶來的熟悉感,我很自然地背過那些模糊身影,準備走入看不到盡頭和道路的黑暗。說實話我連那裡是否有自己的立足之地都不知道,因為這就像是看著一個無底的深坑,有可能踏出第一步後我就會掉落到不知何處。
可即便如此我也未感到恐懼或不安,更準確一點,自己就是正準備走進並讓與之相似的東西包圍自己,會在那之前就感覺到反而比較奇怪。
只不過,剛剛好像有什麼聲音。是那些人發(fā)出的嗎?……算了。是的話又怎樣,反正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了。
「……み、ず……き……」
奇怪?那個聲音,好像是在喊我的名字。
為什麼?難不成有人會在意我的離開,憂慮走入黑暗的我?
……別傻了。
對他們來說,相異的我不見了反而是減少麻煩,就算真的有人因此覺得可惜,肯定只是因為覺得自己沒了個不錯的話題,或是少了個稀奇的傢伙可以看。就算真的有人是基於關心,只要過了一段時間,我的存在也肯定會被淡忘。
忽視掉那難以辨認的斷續(xù)聲音,我再次向黑暗邁開腳步。
先伸出的右腳踏實的踩到了與四周合而為一的地面,皮鞋的硬質鞋跟發(fā)出響亮的一聲「叩」,並且彷彿無止盡的往外擴散,讓我可以知道這片黑暗大概巨大到近似沒有邊界。
剛剛踩入的右腳已經(jīng)被黑暗覆蓋,鞋頭像是被一片黑布隔絕,完全看不見。
裡面肯定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再加上如此寬廣,想必只要進入了大概就會一輩子迷失方向、找不到出路。但同樣的,我也許將再也看不見他人,可以輕鬆的只剩自己一人,不會有人去否定,不會有人去質問我。
我再向前走了一步,然後伸手準備觸碰那片黑暗。
「瑞希!!!」
就在我的指尖與黑暗接觸到的剎那,身體突然被人猛力向後拉。極強的力道扯著我的衣物,壓的我頸部發(fā)痛,窒息感隨之而來。
事情發(fā)生的太快,我根本來不及反應,就連本能也在這時出現(xiàn)錯誤,我居然連轉頭看到底是誰都做不到。
能夠用來判別的,只剩下剛剛呼喚自己的聲音。
我知道這個聲音,但到底是誰?
我很肯定,自己一定知道這個聲音,即便我此刻腦中並未浮現(xiàn)某人的身影,我仍可以毫無根據(jù)的點頭,甚至為此發(fā)誓。
我知道,她總是用這樣可愛的音色說著強而有力的話語,這不僅僅是因為她的語氣,更是因為她說的話總是發(fā)自內心。
不掩飾,不避諱,她總是說著最為直接的話語,傳遞而來的卻也是最直白的溫柔,像是太陽那樣。
就在我終於想起來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那片似乎無邊無際、不可能輕易消逝的黑暗,都不見了。
*
瑞希知道自己又做夢了。
他之所以能知道,是根據(jù)過往經(jīng)驗推導出來的。
每次他從夢中醒來大腦就會有種異常的頓感,身體則會變得沉重且僵硬不適,另外,心臟還會跳的像是剛跑完百米般快速。這些感覺通常會強烈到讓他難以注意周遭環(huán)境,不過卻也可以反向的使他更注意到自己的狀況。
瑞希發(fā)現(xiàn)這次從夢中醒來的感受與以往有些不同。
首先,是自己這次沒有感覺到衣物被浸濕因而貼服在皮膚的觸感,這代表他並未像往常一樣冷汗直流。
再來,心情上幾乎是呈現(xiàn)完全相反的狀態(tài)。以往做完夢醒來,瑞希的情緒和思緒都會變得極差,差到讓他不敢和ニーゴ的大家見面,有時甚至連通話都會拒絕。畢竟大家一起做音樂這麼久,耳朵變靈敏也不意外。
可這次,別說是感到煩躁或不安,瑞希根本翻找不到自己的內心有任何一點負面思緒,就像是被強風席捲一樣,在一陣躁動過去後,存在於他心中的僅剩輕柔到僅能吹動髮絲的微風,如此心曠神怡的心境應該不會有人說是壞的。
不過,即便如此瑞希還是不太想做夢。
想起昨天早晨發(fā)燒帶來的身體不適,瑞希只想趕快讓自己睡著,好好休息,以便應付大學期末的成果發(fā)表會並且不讓ニーゴ的大家擔心。都感冒了還要來場夢境大冒險,這可真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瑞希嘆了口氣,伸手想要去拿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作的那隻右手已經(jīng)處在握住什麼東西的狀態(tài)了。
「終於醒了,你可真能睡啊。」
「誒?」
聽到他人對自己說話的當下,瑞希反射性的疑問出聲,但畢竟才剛起床,還未完全啟動的聲帶只能給予一個非常走調的音節(jié)。
雖然眼簾因疲勞而變得沉重,但他仍是努力張開剛剛僅是稍稍用出一絲空隙的雙眼。
轉頭往旁邊一看,褐色的柔順長髮正隨發(fā)話者的動作輕輕擺動,微微燙捲的髮尾不時飄散出一股近似巧克力的清淡花香,自己握住的便是那人的手,而且還是十指緊扣。
雙眼不可能不對上,到不如說,自己若是刻意避開十之八九會被眼前的這個人罵,所以瑞希只能不知所措的看著那對與頭髮同色的眼瞳,試圖盡速讓自己了解現(xiàn)狀。
「……那個、繪名?」
「是我本人沒錯。幹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繪名放下剛剛一直撐著頭的另一隻手,稍微整理自己的劉海和長度已披肩的頭秀髮。
高中畢業(yè)時,繪名想說既然要上大學那就來做點什麼轉換一下心情,於是開始留長髮,雖然剛開始會覺得整理和保養(yǎng)起來有些麻煩,但時間久了自然還是會習慣,現(xiàn)在甚至會覺得當初應該早點留長髮。畢竟比起以前的及肩短髮,長髮能做的造型更多,每次拍照起來會更有變化。
「又做夢了吧。剛剛夢到什麼?」
瑞希剛坐起身,繪名便立即開口詢問。
兩人在一起也有段時間。雖然各自都因為學業(yè)而忙碌,但仍是有過幾次留宿對方家的經(jīng)驗,再加上繪名總是在觀察瑞希,累積了不少經(jīng)驗,所以現(xiàn)在只要是明顯的表現(xiàn),她都可以大致猜到瑞希是因為發(fā)生了什麼事才會如此。
聽到繪名的話,瑞希的腦中一瞬間閃過幾個背對自己的模糊身影。
夢境中的內容可存留的時間很短暫,他所記得的都是像照片一樣平淡的畫面。明明應該只是這樣。瑞希卻還是在回想時感到胸口有些煩悶,這讓他不經(jīng)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夢到ニーゴ的大家離開自己了。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視線低垂的看向別處,但也就僅有那短暫、可能不到一秒的瞬間,因為有人正注視著自己。
「啊啊,我記不清楚了呢,應該不是什麼有趣的夢吧。話說,繪名妳為什麼會在這裡?」
瑞希刻意的搔著後腦杓、露出笑容,並將自己心中的疑問作為工具使用。
經(jīng)過好幾年的自我拉扯和懷疑,瑞希最終還是把自己的事向ニーゴ的大家坦白,結果當然並不壞。
與瑞希所想的一樣,大家最初雖然都感到驚訝,但非常快的就接受了自己。
他心中那最強烈的不安並未化為現(xiàn)實,他也並未因此受到特別的關照,大家仍舊一如既往的相處。他能夠明白,就算自己被溫柔的對待也不是因為自己的特殊性,而是因為大家不論面對的是誰大體上都是如此。
可即便如此,瑞希仍舊還留有不想讓人擔憂、不想讓人在意的心態(tài),畢竟維持好幾年的生活習慣不可能說改就改,但這就使他不敢把自己還會害怕大家離去的心情說出口。雖然是好事,但大家的溫柔還是有些難以招架呢。
「什麼意思,我不能來嗎?你都把公寓的備用鑰匙給我了,不就代表我可以自由進出這裡嗎?」
「不、不是啦,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妳們美術系今天不是要去校外看畫展?」
聽到瑞希的話,繪名沒什麼反應,平淡的像是覺得目前發(fā)生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想必心裡也是真的這麼覺得,所以才不難聽出她的話裡有些「這傢伙又來了」的語氣。
「你都生病了,我怎麼可能還去。」
「妳怎麼會知道?」
「直覺。硬要說的話,我就是覺得妳昨晚感覺怪怪的。」
昨晚他們四人還是在Nightcord裡聚再一起。
雖然全員都有自己的大學課題要忙,但意料之內的沒人提議暫停歌曲的製作,反而是都在想辦法維持進度,最終他們選擇拉長歌曲完成所需要的作業(yè)天數(shù)。
瑞希仔細回想,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感冒了」確實是昨晚的事,但當下並未像凌晨時那麼嚴重,所以昨晚和大家在一起的自己應該是不會表現(xiàn)出什麼異常才對。
這幾天,自己和繪名都因為要準備自己系上的成果展而忙碌,所以沒有約出來見面。兩人科系所在的大樓又相距很遠,就算真的在那之前就有問題,繪名也應該看不到自己才對。
那我也只能相信她了。瑞希這麼想著的同時不禁感嘆,繪名真的是越來越了解自己了。
「沒去看畫展不會覺得可惜嗎?我記得妳說過自己還蠻喜歡那個畫家。」
「沒什麼可惜不可惜的,畫展也不是只開到今天,之後再去不就好。而且看時間,畫展也早就結束了,我現(xiàn)在繼續(xù)可惜也沒什麼意義吧。現(xiàn)在可是晚上七點喔。」
「居然已經(jīng)七點了,我的睡得可真久,今晚可能會很有精神呢!那就今天來把作業(yè)進度提前──」
「喂,不要一直給我岔開話題,你剛剛夢到什麼了?」
「咦?!呃……啊哈哈,不行,我真的想不起來了呢!」
被繪名的氣勢壓制,瑞希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僵固不自然,他下意識的想離她遠一點,身體便自然的往床的另一側移動,但打從最開始就忘記鬆開的手讓瑞希無法得逞。
察覺到瑞希的動作,繪名反過來握緊那隻即將逃跑的手,然後稍微往自己的方向施力拉過來。兩人的本就不遠的距離縮的更短,雖然還未到達負數(shù),但也只剩下一或二。
瑞希的眼曈不安分的持續(xù)重複偏移到一旁,又回到原處直視繪名的動作。雖然用體感時間來判斷大概有十多分鐘,但瑞希自己也清楚現(xiàn)在肯定只過了幾秒鐘。
總之,幾秒後,瑞希聽到繪名無奈的嘆口氣,同時自己被握住的手也鬆開了。
就在瑞希驚訝繪名居然這麼快放棄時,眉心感受到強力一擊打來,痛的他像某種幼獸那樣哀嚎出聲。
「這是懲罰。好了,我有煮一點粥,吃完趕快吃藥吧。」
瑞希摸了摸自己被彈的額頭,茫然的看著一臉輕鬆的繪名。他以為她會為自己又一次閉口不談說些什麼,或至少發(fā)個脾氣之類的。
不過看在繪名眼裡,瑞希才是莫名其妙的那個。
「我本來可是個很沒耐心的人,但為了等你這傢伙把那些事說出口也只能耐著性子等下去,隨便算算也等了好幾年,就算我沒有刻意,自己的耐心也不可能不稍微變好一點吧。」
從高中到大學,繪名並不像某些人只是徒增年紀而已。
她慢慢知道自己缺點,選擇正視自己的不足之處,並且更能理解並非每件事都需要自己有什麼實質上的動作。特別是面對瑞希。以前的她總認為自己必須做什麼,不可以只是看著,但在聽了MEIKO的話並經(jīng)過時間的流逝,繪名也能逐漸理解其中的意思。
所以,即便有時會覺得煩躁,她也會重整思緒,讓自己安定下來。因為沒辦法,自己喜歡人的就是這麼麻煩。
「這點時間我不會等不下去的。倒不如說,為了瑞希,多久我都會等。」
繪名雙眼筆直看著瑞希,一如從最初認識那樣。
瑞希記憶中的繪名總是這樣,無論何事都喜歡直接了當?shù)奶幚恚郧暗乃赡芨咏B固和死腦筋,但現(xiàn)在的她學會了在堅守原則、維持目標的情況下去調整自己。
那是瑞希最想要,卻也永遠模仿不了、只屬於東雲(yún)繪名的事物。
「而且,你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撇除說自己事情那次,你平常不也時不時會這樣嗎?真是的,感冒了狀態(tài)就會這麼差,還不好好照顧自己!」
繪名雙手叉腰,語氣再次變得像是往常那樣,略加上的不耐煩更是讓她姐姐的身份久違顯現(xiàn)。
瑞希看著說完話便轉過身的繪名不禁陷入沉思。就在繪名正要端著矮桌上放有粥的托盤轉回來時,他選擇開口:
「我剛剛,應該是夢到大家打算離我而去吧。」
說出這話時瑞希沒有望向繪名,僅是低頭看著因自己手上力道不斷加重,因而出現(xiàn)皺褶的被單。
他雖然在與大家坦白後做了不只一次這個夢,但他從未向其他人提過,也很小心翼翼的在迴避類似的話題。原因很簡單,就只是覺得難以啟齒。
其實瑞希是真的已經(jīng)記不起來自己到底夢到了什麼,也隱約感覺這次的夢應該和往常不同,畢竟醒來後的心緒根本完全相反。但他認為「既然要說,那就不該說些不重要的」,所以才會決定把與之相關、本想藏著的其中一個煩惱說出。
「對不起,繪名,我很麻煩吧。」
瑞希抬起頭,盡最大的努力去扯動自己的嘴角,試著擺出笑容,但聲音還是不可抑制的出現(xiàn)些微顫抖。他還是會害怕,但即便只是說出自己做夢內容這種小事,他仍想去嘗試,他想回應繪名對自己的期待。
話都已經(jīng)說到一半了,還是把它說完吧。懷著剛剛的想法和現(xiàn)在這個理由,瑞希壓下用棉被蓋住頭逃避的念頭,張開顫抖的唇瓣繼續(xù)說:
「明明都已經(jīng)說出口了,大家也都在知道的狀況相處這麼久,自己居然還會為此困擾,真的很好笑呢。我有試著不去這樣想,真的喔,但還是失敗了好多次,我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白熊效應吧,越是逼自己不去想就會越容易去想。抱歉啊,繪名,我這個人真的是──」
有什麼東西被用力放在桌面發(fā)出巨響,其中夾雜了金屬餐具的聲音,所以很可能是剛剛繪名拿在手上那個托盤,但瑞希沒辦法去確認,因為自己正往後傾倒。雖然沒有撞上床頭的木板,但毫無防備的直接躺倒還是令他後腦感受到不小的疼痛。
良久,瑞希才重新接回思考迴路,並意識到自己是被繪名撲倒在床上。
身上的重量壓的他動彈不得,他現(xiàn)在也不敢有任何動作,因為笨蛋也知道此刻就該靜靜的等另一個人發(fā)話,更何況是善於察言觀色的自己。
「……不要笑著說……」
「什麼?」
「我叫你不要笑著說那種話!」
瑞希感覺抱住自己脖頸的手臂又收緊了一點,兩人的身體也因此更加貼近,導致他分辨不出來此刻過快的那個心跳是屬於誰的,但他莫名的希望不是自己的。因為他此刻的情感除了緊張和擔憂外,還帶有些許不合時宜的羞怯。
「如果這件事會令你痛苦到即便過這麼久還是無法釋懷,那就不準給我笑著說。要哭也好,要發(fā)脾氣也好,要苦著一張臉也可以,反正不管怎樣都好。無論如何,就是不準給我笑著說。」
堅毅的話語無阻礙的傳遞而來,貌似不只直達逐漸混亂的大腦,還一併給予自己的心重擊,使得瑞希就算張開嘴也組織不出言語。
他知道,自己的思緒比往常更加平靜,感官估計也比一般狀況下更加敏銳吧,但自己就是無法反應,只能被動的接受因繪名的行動而生的各種訊息。
「我,很喜歡瑞希的笑容。」
簡短的一句話,聽在瑞希耳中卻比任何樂曲還能抨擊心靈,讓他不禁屏住呼吸。
「我真的很喜歡瑞希的笑容,甚至想一直看著。所以,不要為了讓你痛苦的事情露出笑容,不要用我喜歡的那個笑容去做那種事。」
繪名此時的語氣讓瑞希想起以前和奏一起勸まふゆ時的事。
那時她也是這樣,一股腦地把自己不滿和焦躁全都發(fā)洩出來,卻又不僅僅是如此。即便繪名自己可能沒有意識到,但她確實並不像大部分人只是一昧的嫉妒或不滿,而是因為查覺到某人對自己的不重視才會如此憤怒。
說完,繪名鬆開抱著瑞希的雙手,轉而撐起上身坐在床緣。查覺到的瑞希也同樣的順勢動作。
坐起身的兩人不發(fā)一語。
凝重的氣氛讓瑞希腦中又自發(fā)性地冒出一些不恰當?shù)耐嫘Γ僧斔钠鹩職馊ヌь^面對繪名時,大腦卻當機般的呈現(xiàn)空白。
繪名沒有哭。說實話,她也不常哭。她現(xiàn)在大概是在生氣,但瑞希知道這次繪名主要不是在氣他。
繪名感到最為氣憤的對象,大概就是她自己。
即便已經(jīng)比以前更善於等待,即便已經(jīng)比以前更明白自己能做的不多,也不代表就可以做到無視內心感受到的無能為力。對行動派的繪名來說,這無疑比其他事更難以忍受。
瑞希無法了解繪名為什麼會如此喜歡自己的笑容,她甚至覺得這算是自己所能給予的東西中最為廉價的。說的更多一些,明明兩人在一起也有一年左右,他仍不明白繪名到底為什麼會願意與自己交往。
但就如同繪名不會理解自己為何老是喜歡逗她發(fā)火或調侃她一樣,瑞希知道,他們永遠都無法與對方在同樣的事物上有完全一樣的感受和想法。
他們能為彼此做到的,只有在對方感到難受時盡可能不鬆開手。
繪名現(xiàn)在會如此難受,就是因為自己正掙扎著想要甩開她才會這樣吧。在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瑞希感覺自己全身心都在躁動。
輕輕的將體內燥熱的空氣吐出後,瑞希將顫抖的指尖移動到繪名置於大腿的手上,動作謹慎的滑入指縫,使兩人的手交疊再一起。
也許是受不了對方的拖拖拉拉,繪名在察覺到手背傳來的觸感時,就立即往前移動自己的手。
「繪名,對不起。」
「別老是道歉,我都快聽煩了。你若是真的覺得對不起就快點好起來,我可不打算自己一個人去逛畫展。」
「嗯,知道了。到時候再請你吃起司蛋糕吧。」
「哼,這還差不多。」
繪名移動身體往瑞希靠近,維持著兩手交疊狀態(tài)往後也靠在了床頭,兩人的肩膀因此緊貼一起。
可能是因為燒還未完全退,瑞希覺得繪名的體溫微涼的非常舒適,歪了歪頭,往她更加靠近。
「繪名。」
「怎麼了?」
「謝謝妳,謝謝妳願意一直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