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第六章 向守護靈獻上奇蹟
為了捕捉家主所撒下的魚餌，可不只會吸引大魚前來。
不少小魚會前來很天真的咬住了餌，然而為了避免餌食真的被咬走，勢必要有人守護。
伊莉西絲與霞坐鎮在擺放寶物的展示廳內。四周並沒有多餘的擺設，空蕩蕩的若非原來建築時就自帶著的光環，否則恐怕會被人認為是家徒四壁的窮酸人家，能偷什麼東西一目了然。
在房間的中央，擺放著一個木製的檯子，上頭用方型玻璃的罩子蓋住。裏頭正是本次的誘餌，一顆閃耀著紅色氣息的寶石。
四周沒有任何窗戶，僅有正對面的一扇門。雖然阻擋了能讓寶石閃閃發光的陽光但卻也阻止了小偷潛入的方式。
沒有任何擺飾，藏不了人也藏不了老鼠鑿的洞。若說唯一能寄來的地方，也就只有唯一能夠出入的門。
以及天花板上頭了。
霞從睡夢中輾轉醒來，還沒搞清楚狀況就感覺到有人正隔著身上帶的頭紗輕撫著她的頭，讓她高興的忍不住搖晃了兩下尾巴才用能力收好，然後將注意力放到了天花板上頭。
「這是多少個人了喵？」
伊莉西絲似乎有些心神不寧，雖然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但看起來好像在想事情，是直到霞的聲音才讓她回過神，柔和的笑了下。
「妾身想想……算上這一個，應該是第六位。」
伊莉西絲動動手指頭去做計算，連同她沒有發現的那一個都計算進去。她相信自己守護靈的直覺，並沒有懷疑，而且人也在下一秒鐘就被像是要捕捉老鼠的狐貍般將人直接從天花板上拉了下來。
若非伊莉西絲想要和平的解決這件事情、不希望任何人受傷，否則單憑她的臂力將人一拳打死可比把人捉住還來得容易──畢竟就連當年千尋的守護靈托托莉即使看上去只是個小孩子，但仍然能夠臉不紅氣不喘的背著主人到處跑跳，由此可推論同為守護靈的霞的力氣也沒有外表那般柔弱。
遵從著主人的命令，她只是把人給擒住，那名竊賊手腳不安分之餘嘴巴也很不安分，所有難聽的髒話都罵出來了，但是他的力量卻掙脫不開，看上去就像是無理取鬧的小孩子。
但很快地便安分下來，伊莉西絲優雅的少女姿態坐著，只是將自己的先天能力壟罩在對方的身上，一個放鬆整個人陷入了沉睡之中。
霞也趁機鬆開了手，回到了主人的身邊。
當伊莉西絲將自己的能力收回，不過默數五秒的時間，看起來什麼也沒有改變。
小心翼翼的控制著力量，只見霞又打起了呵欠，明明才剛睡醒又感覺愛睏，伊莉西絲見狀既是虧欠又是心疼，招了招手要對方躺在自己的腿上好好休息。
至於闖入的小偷，她們可不會等對方醒來，而是呼喚手在外頭的守衛將人送離開宅邸，連日來的流程早已熟稔，來的兩個人也沒有任何不耐煩或是疑問，只是很習慣的默默完成自己的任務。
伊莉西絲略帶著歉意地望向了理應才剛睡醒的霞，她已經捲曲在主人的大腿上再度闔上眼睛打起瞌睡，仔細一瞧剛剛藏好的狐貍尾巴又再度露裸露出來。
不過很快的便從夢中醒來，只見她打了個呵欠，伸起大大的懶腰，自己的耳朵與尾巴又再度隱藏起來。
伊莉西絲輕輕摸了摸頭，輕撫她的秀髮，盡可能壓抑住自己聲音的顫抖，要對方再多撐一下。
「麻煩您再忍著點了，今天就是最後一天。」
會如此肯定，是因為今天正式家主會來的那一天。這或許又是與一般竊賊與眾不同的地方了，像是剛剛或者先前的所有竊賊，來的時候都是偷偷摸摸的，但偏偏現任的家主大人展現了何謂自信，特意將自己會前來拜訪的時間都寫在信上寄來。
──預告信。
過於高調，也是種自信。預告自己會前來完全是百害而無一利的行為，提前通知無非就是給人能夠準備的時間，自然偷竊的成功率就不大。
雖然伊莉西絲無法理解，但肯定是有他的想法，不管是否有意義她都會給予尊重，並不想多加評論。
她只需要，繼續守在這裡就好了。
直到見到家主大人為止。
當家主大人出現在兩人面前時，就連作為守護靈的霞都慢了一拍。幾乎是同時間這對主僕才意識到有人闖進了空無一物的房間當中。
像是刻意張揚，在幾乎沒有光線的房間鐘白色的披風仍然非常顯眼注目。
輕盈的從上方緩緩落下，霞下意識的就是將主人護在身後向後退開，咬牙切地狠瞪著眼前這名不速之客。
可是人卻像是沒注意到似的，一身全白的裝扮非常耀眼且囂張的甚至打開了玻璃櫃將理頭的寶石拿起仔細端詳。
「果然是釣餌嗎？我就不收下了。」
瀟灑的話語搭配著動作，將本來得手的寶石又再度放了回去，然後華麗的轉過身，白色的披風在半空中飄揚了半圈左右，將手貼在胸前行了個禮。
「兩位晚上好。」
「喵？」
霞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白對方在說什麼。或許是對方的行為太過超乎她的常識範圍又或者主人還沒有下命令，只見她好奇的目光灑落在眼前這個人身上，並沒有任何作為。
這人外表的年紀可能只比伊莉西絲還年長幾歲，不過臉上的面具擋住了他的容貌所以並沒辦法瞧見他的廬山真面目，只能看見他全身上下都是非常顯眼的白色，一塵不染的樣子看上去非常威嚴。
沒有看出有武器，但身上卻混雜著金屬的味道。霞判斷應該攜帶了不少暗器，這算是亞森家的人都會有的味道，並沒有特別之處。
伊莉西絲微微一笑，從對方出現到現在都沒有表現出慌張的樣子，見對方似乎有意要與他們談話，輕輕拍了拍霞的肩膀，示意她放下戒心，這才緩緩開口。
「妾身受夫人之命，前來請家主大人回去。」
「我想差不多上神大人會想要把我抓回去了。謝謝你們勞師動眾來抓我，我是該回去，不然你們也不好做人，對吧？」
家主想著自己的結髮妻子，嘴角忍不住勾起寵溺的微笑，而這份微笑持續著對話。
不過是只對著那個帶著頭紗的少女身後的那名有著蒼灰色頭髮的女性。
「妳也是亞森家的人嗎？我好像曾經見過妳。」
「是，妾身是分家的人。有見過面……或許家主大人在小時候見過妾身？」
小時候。這說法真有趣。另外說自己是分家的人，這點其實並不算錯，但準確來說應該是「非本家人」才對。家主大人在內心如此想著，然後又再度瞄了一眼剛剛才放回去的寶石。
顯然這名少女不是這個寶石的主人，就算只是釣餌未免也太神經大條了。那寶物的價值雖然不到價值連城，但也足一讓一個普通人過上好幾個月甚至一年都沒問題，還真是放心。
這名與自己流有相近血緣的少女引起了他的興趣，頓時起了玩心。反正自家的夫人不會跑，但眼前這個人若是放跑了那就不知道下次見面又會是甚麼時後。
而且或許是作為家主久了，面對有才能的族人，總是會想試試看實力。
「我改變心意了。抓住我，抓到了我就乖乖跟你們回去。」
滿是自信的說著，分明可以耍賴的話剛說完轉身就跑，但他卻沒有這麼做而是站著等待對方的下一步動作。那份自信無疑是非常強大的，而建立在自信上的無非就是身為亞森家現任家主的實力。
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看相伊莉西絲的神色卻沒有得到正確的答案，她的主人仍然勾著淺淡的笑容看不清楚內心在想什麼。
「怎麼？上神大人可沒有教導除了猜拳以外的事情先出手不會占優勢……那位守護靈，確認主人的想法是很好，但是很多事情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會比較好。」
「喵？」
霞困惑的歪起了腦袋，但伊莉西絲的聲音讓她沒時間多想。
「妾身在想，您的動機與理由。」
「……的確。我沒有理由反悔。我終究是會回去亞森家，因為上神大人跟我心愛的妻子在那遙遠的西方大陸，是無論多遠我都會回去的家。」
他頓了一下，繼續開口說道。
「看到妳，我確定了為什麼上神大人要我這麼做的理由，也明白為什麼會讓我在這個時間點遇見了妳。雖然過去我們幾乎沒有見上面，但我確定了這件事情與妳息息相關。」
即使已經明說與自己有關聯，伊莉西絲卻沒有繼續追問。或許她也很好奇，但她還是壓抑住了自己的情緒，依舊是那完全看不出任何情感的微笑。
倒是在她前方的守護靈終於從剛剛那句「很多事情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比較好」這句話脫身，如同箭矢般衝了出去。
銳利的指甲有如露出的獠牙，向前衝刺的速度連帶著撕破空氣的爪痕，這幾乎是不到一秒鐘便做完的動作，正常來說應該會將人全部撕裂殆盡。
鏗──
清脆的聲音響起，與金屬碰撞的聲音有那麼些許不同，霞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利爪遭人給擋下。
或許不該說是人，而是鳥。一隻白色的鴿子用著牠的爪子直接硬扛住了霞的攻勢，而能做到這點的也只有一個可能。
「主人，每次跟在您身邊我都心驚膽跳的。明知道對方是守護靈還敢挑釁，您會不會太利用我了？」
像是驗證霞的想法，白色的鴿子開口說出了人話。雖然語氣客氣但幾乎都是抱怨，對此家主也只是微微聳聳肩。
「因為我相信你。你可是我第三名信任的人，排在我夫人跟上神大人之下，算是很高的名次。」
「……這句解釋有跟沒有一樣。反正我不可能放棄您的。」
白鴿無奈地說著，同時拍動著翅膀，用著自己的爪子扣住對方的指甲，即使雙方都沒有較勁利器的意思但看得出實力不相上下。
霞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原來你身邊也有守護靈喵？難怪會知道什麼是守護靈！」
霞想用眼神向主人確認下一步，但還沒轉過頭就聽見優雅細微的腳步聲──伊莉西絲向前踏出了一步。
蒼藍色的瞳孔映照出現在的情況，試圖去理解對方這麼做的用意，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
不等她想出正確解答，家主從懷裡拿出懷錶，盯著上頭秒針地轉動默默說了一句。
「沒時間囉。」
丟下這句，人便俐落的直接原地翻轉起跳，白色的身影直接被漆黑的天花板給吞噬，來去匆匆沒有帶走任何一片雲彩。
霞想要追上，但在同為守護靈的白鴿面前可沒有那麼容易。雖然家主並沒有要牠留下殿後而牠也沒有表示甚麼，但作為守護靈，這已經是不用任何言語溝通才能決定的事情。
就好像若是伊莉西絲要尋求霞的幫忙，絕對會在她話還沒說完霞就搶答答應，這就是守護靈。
因為對方的守護靈刻意阻擋，那名人類的味道已經飄遠，而且似乎在半途就斷掉尋不了完整的行蹤。只能說不愧是身邊有守護靈跟著的人，非常清楚如何應付他們，但這也讓霞陷入了兩難。
該追上去，還是待在原地？這點已經超出了她的思考範圍之外，只能紐過頭尋求主人的意見。
伊莉西絲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她知道霞在等待她的命令，但是此時的她腦袋卻仍然處在一片混亂之中。
依現場的情況應該怎麼辦、要怎麼做，都毫無懸念才是，勢必得追上去才是。但是她的內心卻有些忐忑與不安，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總有股不祥的預感。
霞的聲音呼喚她好幾次，擔心的情緒一覽無遺，但卻讓她的大腦愈加混亂，連自己都不知道為甚麼的，但就是無法對於現況立即的做出了反應，思考連帶著反應能力整整慢了不只一拍。
明知道自己該給出答案，但是頭昏腦脹的模樣讓她宛如忘了該如何說話，就連現在該輪到她說話都不清楚似的，有種無法言喻的感覺。
眼淚緩緩落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哭，心神不寧的樣子不斷的在阻止著自己做出選擇這明明是一個不用猶豫，只有一個答案的單選題，但她的內心卻叛逆的想要選擇額外的答案，選擇那根本沒有選擇的答案。
她是為了什麼站在這裡。她再清楚不過，就如她剛剛所說，是接受了家主夫人之命要綁對方抓回家，而既然家主大人逃跑了，那麼她就應該追上去。
可是……
有種感覺在心底油然而生，好像自己的決定會大大影響往後的人生，讓她無法輕易的做出選擇。
最後，她緩緩開口。
「霞，帶我去找一個人。」
聽到期盼已久的命令，霞眼睛一亮，當下也不打算保留，直接動用自己的底牌。她緩緩閉上了眼睛，讓內心塵封住的力量解除了封印。看起來沒有任何改變，好似只是身體內微妙的些微變化，但卻大大的影響了在場的兩個人。
白鴿是驚訝，感受到對方身上的變化，難掩吃驚，拍打著的翅膀某方面也敲打出牠驚訝到啞口無言的局面；至於伊莉西絲就是健康方面的狀態了，只見她雙手抓在胸前，腳步一個踉蹌差點跌倒，突如其來感覺到胸口沉悶讓她一個沒忍住吐了幾口鮮血。
霞感受到主人的狀態，但她仍然咬牙狠心繼續動用自己身體內的力量。過於勉強自己的身體導致的後果她的嘴角也慢慢流下了一道血痕。
緊閉的雙眼宛如隨時都不會再度睜開，疲憊感如洪水般湧了上來，但她強忍住將最後那道緊閉的大門硬生生推開。
再度睜開雙眼時，伊莉西絲已經整個人癱倒在地上，雙腿已經無法支撐著她的重量。雙眼也失去了對焦，失神的樣子明顯是陷入了短暫的昏迷狀態。
白鴿立刻放開了霞，自願放開但牠知道就算不這麼做後者要掙脫，這對於對方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而現在的霞已經今非昔比，與剛剛已經完全不同，轉身踏出一步然後蹲下輕輕將人給抱起──這一連串的動作無須半秒便已經完成。
輕輕將人抱起，輕而易舉的將與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女抱了起來。
「主人，對不起喵……」
手指抹掉主人嘴角的血，或許是感覺到守護靈在身邊，伊莉西絲抓回了些許的精神，蒼藍的瞳孔從渙散中重新映照出霞的模樣，她無力的勾起笑容但嘴角只是微微一抽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她想要開口說話，但連動動朱唇都顯得很困難，所以霞只是搖搖頭要她不要繼續說下去。
「我都明白喵。」
白鴿這時才回過神，拍動著翅膀要制止他們。
「喂，妳的主人她怎麼會傷得這麼重？難怪妳平時要把自己的力量給壓抑住，否則妳根本……」
「是喵。」
霞輕描淡寫地打斷了白鴿語無倫次的話語，他們同為守護靈，無須多言了。
抱著主人踏出了一步，然後白鴿眼前已經不見其餘所有人的身影。
家主坐在城鎮中公園的長椅上，一身潔白的披風與衣服仍然囂張得穿在身上，就連面具也沒有卸下，落落大方的模樣生怕別人沒注意他。
不過四周的聲音鬧哄哄的，發生的騷動倒是完美的忽略了他的存在。而這點也是他已經算計好的一部分，即使已經融入人群但作為亞森家的人他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在事先調查的時候便注意且發現到了這點。不過家主仍然佩服有這樣的計畫與想法，與其埋伏倒不如專心製造混亂，這樣即使他注意到了也能把影響減少到最低。
所以他需要時間，既然決定要改變主意自然必須考慮到這點。剛剛拿出懷錶就是在提醒這點，若他們久久沒有動靜還真不曉得他們下一步會採取何者行動。
就如同對方想要擾亂整個棋局，他又何嘗不是希望自己能掌握整個棋局呢？
既然明白對方要下這一步，而若不下這一步就不知道棋局會如何走了，那他又何必自作聰明？
他仰頭望著高空的月亮，心裡盤算著能提供他與伊莉西絲獨處談話的時間，一邊等待人找過來。
他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若這真是如亞森大人所說的，對方肯定會找上來的。
因為命運。
有樣東西，他必須親手交給對方。那是個小心翼翼用布巾包住看起來像是一柄短劍的物品。
只是直到他被族人發現前，都不見她們的蹤影。
他露出自嘲的笑容，看來他與上神大人還是太小看了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