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從學校放學下課,石川智便與佐藤靜一起回家、回到美術教室,他僅有在星期二、五的低年級課程跟班上課,其餘日程便是讓跟著父親學畫兩年、也頗有天賦的佐藤靜以略顯笨拙的方式為他指導,在碰上考試時,兩人會瞞著和也乾脆放棄指導教學,聚在一塊兒複習功課──雖然和也早已知情,但是見兩人相處融洽,複習課業也不是壞事,他也就不戳破了。
相處了兩年多,佐藤一家三口雖然感覺得到石川智比起剛到這裡時要開朗些許,但是無形中的隔閡卻仍然存在,沒有半點崩碎的情況。
想要為他打開緊鎖的心門,卻又怕過度著急、過分深入會適得其反。
所以,他們只能小心翼翼地,以自己的溫暖與善意試圖慢慢滲透他冰冷的內心,期許能融了包覆在他心上的那層玄冰。
這段日子,佐藤靜像是對石川智作了一份專屬的『觀察記錄』般,從初識的那天起,她便以全新的素描冊在上頭畫下自己對石川智的印象,標注上日期,從前向後翻閱確實能見到石川智的變化──即便並不明顯。
從起初適合雷雨的他,現在變得較適合吹著徐風的陰天了。
石川智之所以能夠以自己都沒能察覺的進度一點一滴敞開心房,除了佐藤一家的友善與和樂融融溫暖他的心扉以外,更重要的是──佐藤靜這個女孩的陪伴。
這個女孩個性恬靜害羞,但是在關鍵時刻她能鼓起比誰都要堅毅的勇氣與信念挺身而出,行為舉止得體有份際,笑起來非常可愛,偶爾也會開點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石川智清楚,佐藤靜對他有滿腹疑惑,但是她明白這恐會觸及他的底線,所以這兩年多來即便好奇疑惑,卻緘口不語,不給他造成任何困擾,這一點對石川智而言是相當值得感謝的。
──即便,有時候自己都覺得需要一個能傾聽他壓力的渲洩出口,偏偏這些事對他而言又是如此難以啟齒。
這日,佐藤靜以為能見到石川智一如往常帶著些許距離感的微笑,放學時,她在一班的門口探望了一番,卻沒見到石川智的身影,一班的同學在走出教室時順道向她說了──石川智今天缺席。
因為下意識認為有些不對勁,所以她順口詢問了對方是否知曉他何故缺席,但是導師只是說他今天家裡有事,具體而言沒有人清楚是什麼狀況。
──究竟是怎麼了呢?
在與這名同學致謝後,佐藤靜心裡被這句話語給充斥,並且開始質疑自己對他的煩惱不曾過問,是不是做錯了?
是不是該主動了解他的煩惱,這種時候才能給他更具體的幫助呢?
因為太過害怕會不小心踩到他的痛處,所以選擇保持安全距離是不是真的錯了呢?
自我質疑、不安與隱隱而升的罪惡感猶如藤蔓般,隨著佐藤靜每朝回家的方向走一步便更是纏緊一分。
現在,對於回家這件事,佐藤靜有些不安。
她擔心自己回到家了,今天卻也不見石川智的身影。
但是……如果真的見到他了呢?又該怎麼做呢?
雖然剛才對於自己的不聞不問有些懊悔,但是因為這份一時產生的懊悔而貿然一腳踏入對方的痛處,真的好嗎?
左右為難,進退唯谷。
一面思考,不知不覺已返抵家門口,佐藤靜站在門前深吸一口氣,這個問題恐怕她想破頭也沒有答案的──還是等親眼見到石川智再作打算吧。
推開門,只見父親坐在櫃檯閱讀似是相當艱深晦澀的原文小說,聽見掛在大門的風鈴聲,佐藤和也下意識地拉過書繩蓋起書本,抬頭卻見僅有佐藤靜一人,隨即皺起眉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我回來了。」
「嗯?小靜,今天怎麼只有妳一個人?阿智呢?」
看樣子,他也沒來美術教室上課,佐藤靜因而頹然地垂下雙肩輕輕搖首:「我不知道……一班的同學說他今天缺席,只聽說是家裡有事,但並不清楚是什麼狀況。」
「家裡有事……嗎。」
佐藤和也若有所思地抿著思忖片刻,看著閨女憂心的模樣,他瞇起笑眼、拍了拍她的腦袋瓜說:「別著急,如果上課時間到了還沒見到他,我這個當老師的總有義務致電詢問狀況吧。」
「……嗯。」
「這段時間,妳可以先思考見到他的時候該做些什麼、說些什麼,放下書包先休息一下吧。」
佐藤靜甫擱下書包,此時,風鈴聲又一度奏響,父女倆轉過頭瞧,映入眼簾的便是身著便服的石川智──此時他的臉上,連虛偽而保持著距離的微笑皆不復見。
那對眼瞳死寂得令人心疼,面無表情的神色之中卻寫滿了生人勿近的訊息。
……宛如是頭傷痕累累的獅子,仍舊維護著自己最後的尊嚴一般,不讓任何人靠近進而發現自己醜陋而不堪的傷疤。
傷口,自己舔舐足矣。
即便,明知如此它無法痊癒。
「阿智……」
本想帶著一如既往的笑容招呼他入內,但是此時的佐藤和也卻只能像下意識般呼喊,一時之間不清楚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這個孩子。
「佐藤老師……今天我……」
一語未畢,佐藤靜已一個箭步向前,一把抓起石川智的手腕向外走:「爸爸,我們出去一下!」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石川智與佐藤和也皆反應不及,待到醒過神來時,掛在門上的風鈴聲又響得有些粗暴,兩人的身影也如同風一般消逝在眼前。
「等……」
佐藤和也伸出手卻來不及呼喊,他無奈地擱下手、輕嘆了口氣。
「唉……」
──不是讓妳好好思考再行動的嗎?傻孩子。
看著女兒拉著別的男孩的手奮不顧身往外跑的模樣,心情有些複雜。
他搔了搔臉頰喃喃自語:「唔……原來女兒跟別人私奔是這種感覺嗎?這算什麼?預習?還是報應?」
──罷了,果真是自己與薰的孩子呢。
靜靜地任由佐藤靜拉著前行,他完全沒有開口詢問目的地的打算。
現況如此,石川智認為就算這趟旅程的終點是天國,他也已不在乎、無所畏懼,反正他的世界已經被摧毀,是否繼續留在這個已經崩解的虛假世界裡……
沒有意義。
更精確地摸索自己的內心,消失,對他而言輕鬆一些。
更何況……
拉著他的這隻手非常溫暖,如果這讓他眷戀的溫度是一種將他推入深淵的迷人陷阱,他也認了,這一切甘之如飴。
話雖如此,望著女孩的背影,依稀可見她的雙肩微微顫抖著,可見是相當緊張吧。
石川智明白女孩何以緊張,僅憑方才在美術教室見到她露出的神色,那是鬆了一口氣後泫然欲泣的模樣,他就明白自己未經告知就缺席的事帶給她多少不安。
這麼說來……
自己在女孩心中就像粉雪一般嗎?隨時可能融化而消失殆盡,才會讓她這般倉皇失措。
為什麼要這麼關心他呢?這兩年來,自己一直保持著距離不是嗎……
石川智本就是個聰慧的孩子,再加上家庭因素,讓他不得不變得沉穩早熟,在這一路上就只是望著佐藤靜的背影,思考了許多這年紀的孩子不曾細想過的問題,甚至連大人都覺得棘手難解。
不清楚走了多久,佐藤靜拉著他走至近期剛落成的一座公園,在夕陽斜照時分,公園僅有幾個學生玩著投接球。
她拉著石川智走至公園邊緣一堵作為裝置藝術的牆,刷上白漆的牆約莫僅有一點五公尺高及二點五公尺長,牆上依高度不同嵌上了四只造型不同的長管,由牆的長面衍生至拐個彎的寬面,長管兩端作成了喇叭口的形狀。
──是傳聲筒。
見到這堵牆,石川智已有所猜測──也許她是要讓自己把話說出來吧。
將自己缺席,又始終無法展露笑容的原因,透過傳聲筒一併說出來。
佐藤靜鬆開了石川智的手,轉過身來面對石川智時,彷彿又失去了方才不顧一切將他帶出美術教室的那股氣魄,她低下了頭、緊張地十指交抱:「那、那個……硬是把你拉出來,對不起。」
他搖首表示無須在意,雖然猜得到她的意圖,但是他決定裝傻問:「不要緊,不過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我……!我聽過,有煩惱的話說出來會比較輕鬆的說法……我自己嘗試過,確實很有效,每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在房間裡對我的小熊說話,可是……可是我猜石川同學也許、也許沒有一個能說話的對象或地方也說不定,於是我就想到這裡了……對著傳聲筒說悄悄話的話,就像是在玩耍一樣吧?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只要另一端沒有人就不會被發現,我想……我想這裡是相當適合石川同學的地方,如果……如果無論如何都無法找一個人說的話,就在這裡……」
佐藤靜低著頭有些忸怩的模樣,像是擔心著自己是否太多管閒事給他造成困擾了。
她的這番話一出,讓石川智愣在當場,只能直視著她,一股複雜的情感油然而生。
……不是要逼他對她說出自己的隱私,而是認真地為他考慮過了,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開心,又不造成他的壓力。
為什麼要為了他如此苦惱呢……?
這個女孩,為了他兩年來保持的距離,以及始終展露的虛假笑容,苦惱了多久了呢?
望向傳聲牆,石川智意有所指地道:「我……並不在意不認識的人知道我的煩惱,倒不如說,如果真的有一個人傾聽、在傳聲筒的另一端給我安慰,我會輕鬆一些,反正還得繞過牆才能看見對方是誰,只要說的當下,看不見對方的臉就可以了。」
語畢,石川智逕自走向傳聲牆,走向較適合他身高使用的第二管喇叭口,這番話的意思佐藤靜是明白的,她繞至另一側,覆耳傾聽著喇叭口傳來的訊息。
『妳好,陌生人,對不起,我想說一個讓我不安苦惱兩年的故事,我不需要任何建議,只是需要傾訴,如果對妳造成困擾,可以選擇默默離開,反正我不會知道,妳也不需要在意。』
柔和哀戚的語調透過話管傳來,佐藤靜明白這是石川智給予她的最後選擇,在聽過這番話後,她猜測也許他僅不需要建議、也不想要同情,換言之,如果在聽完他的煩惱以後無法確保做到這兩點,就必須趁現在馬上離開喇叭口。
現在抽身還來得及,但是……
她想更了解石川智,希望能為他做些什麼,就算只是傾聽也好。
所以,佐藤靜的猶豫不過數秒,此時,話管傳來他似是深呼吸的聲音,欲言又止般,比方才略小音量的話語綿延入耳。
『我出生在尚算富裕的人家,雖然稱不上含著金湯匙出生,但是至少不曾聽過家裡為了經濟的事傷過腦筋,除了父母以外,還有一個感情算是融洽的弟弟,生活……我想,跟一般家庭沒有兩樣,不算特別溫馨,卻也不是個毫無溫暖的家庭,直到兩年前,父母關在房裡大吵一架……我帶著弟弟留在我房內,原以為只是如同過去一般平常的夫妻爭執,但是……』
言及此,石川智稍作停頓,似是跟隨著自己的話語回憶起當日的情景而作情緒調整,不久,他又接著說道:『爭吵……每晚都像惡夢般進行著,起初是擔心對當時才四歲的弟弟留下陰影,所以弟弟被帶到了祖父母家長住,之後輪到我……母親以我該學項才藝為由,將我送至鎮上風評不錯的美術教室上課,當時我也已經八歲了,不是不懂事的年紀,所以……我隱約知道父母爭吵不休的原因……只是我沒有猜到,會從此與弟弟聚少離多……』
只是聽到這裡,佐藤靜的手掄成小拳緊抓著裙襬──她的家境有些許貧困,雖然不至於非常困苦,但確實時常聽見父母為了經濟狀況面露憂色。
他們夫妻間雖然偶有爭吵,但是很快就會和好了,佐藤靜細想著……自己是幸運的,她無法想像如果這個家日夜爭吵,自己眷戀的小小世界也因而崩壞的話又會是什麼樣子。
『一切的起因是……我的父親背叛了我的母親、背叛了這個家庭,在外面有了情人,以那日為開端,家裡鬧得一發不可收拾,僵持了半年多……他們沒有離婚,但是分居了,父親帶著弟弟、母親帶著我……一個家庭、一分為二。』
無論是說的一方或是傾聽的一方,都微顫唇瓣作了深呼吸。
因為不是不懂事的年紀,所以即便佐藤靜不曾想像過這個可能性,也不是不了解石川智這番話的背後有多沉重、多心酸而苦痛。
──難怪……
難怪他的身姿與神色總是與陰雨如此搭襯,難怪都相處了兩年卻不曾見過他露出真心的笑容。
遇上如此沉痛的家庭狀況,他還能維持假面微笑,該是多不容易的事……?
那麼……
今日讓他連虛假的笑容都無法掛上的原因又是什麼?
耳邊傳來石川智幽微的歎息聲,他又接著說道:『……自從父母分居以後,其實我認為並沒有繼續到美術教室的必要,但是母親認為我年紀還小,她時常要加班,讓我一個人留在家中她不放心,所以才會在美術教室上課到現在,我……很感謝母親這麼做,因為……我感謝能讓我遇上如此溫暖又和善的一家人,就算只有一點點,我知道……自己是被救贖了。』
這席感謝的言詞流露出的是石川智這兩年來難得顯露出的真心,他由衷感謝這個溫暖的家庭對他方方面面的照顧,更重要的是──和樂融洽、充滿笑聲的相處,讓他還能相信世上還存在溫馨的家庭、讓他能記起自己也曾經擁有這麼一段時光。
──感謝妳無時無刻面對著我時,不帶虛假的喜怒哀樂。
……特別是這個生性害羞的女孩,開懷的笑容難得一見卻十分可愛,甜得能給他心上抹了層蜜。
就算他的心上已覆了層玄冰,那如蜜的甜仍能絲絲滲透入心,這一點,連自己都無法置信。
而聽著這番言語的佐藤靜即刻伸手掩著嘴,淚水在眼眶打轉著。
──太好了……說救贖實在太過沉重,但是一丁點也好,確實讓他開心一些,真的是太好了!
兩人皆抓著心窩,一股暖意盤旋在心頭。
將心底真摯的感謝道出口的石川智,仰頭望著茜色的夕陽深吸了口氣,晚霞的美也許緣於消逝得快速,一如這段對他而言宛如迷藥的美麗時光,那是能讓人上癮的歡愉,卻稍縱即逝……
重新將嘴對準喇叭口,石川智接著說道:『雖然不捨,但是……從今天開始,或許我不會再到美術教室去了。』
「咦……?」
佐藤靜因訝異而一聲低呼,石川智不讓自己去想像女孩現下的表情該是如何震驚,極力保持冷靜道:『我……想用更多時間來陪伴母親,因為、總覺得……只有我一個人得到救贖,對母親而言是相當狡猾的,母親……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我的弟弟,在昨天半夜……過世了。』
突如其來的震憾彈讓佐藤靜睜大雙眼,她下意識地轉過頭、將嘴對準了喇叭口,張開了嘴,卻在最後一刻將衝到喉頭的聲音給吞了回去,又一次摀著嘴,抓著裙襬的手微微發顫。
怎麼辦……她該怎麼做呢?
──不是都說天上神明慈悲為懷嗎?為什麼神明要對溫柔的石川同學這麼殘忍呢……?
無力、好無力,她還能為他做什麼?這種時候,半吊子的安慰言語都顯得多餘。
她緊閉雙眸,逼迫自己思考,無奈腦袋早已亂成一鍋粥。
最後,因為過分無力、無奈與悲傷,佐藤靜流下不甘的淚水,卻拚命地壓抑聲音不希望石川智聽見。
一提及弟弟的石川智也因而哽咽,他以手背一次又一次抹去淚水:『昨天……弟弟應該是聽見父親與他的情人討論著、要如何與母親談判離婚、離婚條件,之後……他們打算結婚的事,所以弟弟他……非常害怕,趁著父親不注意的、時候溜了出來……想憑著記憶、憑記憶回到原本的家找我和母親,結果被車速過快、闖了紅燈的小客車撞個正著,搶救、無效……小樹……小樹才六歲啊……嗚嗚啊……』
言及此,石川智再也抑制不住如狂濤駭浪般襲捲而來的悲慟情緒,他蹲下身子蜷縮嚎泣著,雖然這兩年來兄弟倆聚少離多,但是這對手足的感情融洽不言而喻,比一般孩子要早熟聰慧的石川智疼愛包容著活潑的弟弟石川樹,而小樹也憧憬著對他溫柔而似是無所不曉的聰明哥哥。
回不去了,不僅疼愛的小弟不在了,這兩年來在他心間期盼著一絲父母親和好如初的希望,也隨著弟弟的逝去而粉碎了。
因為,石川智因悲痛交加、無法原諒父親,而親口對他說了。
──『你這個殺人兇手!』
……這個殺人兇手,沒有資格在這裡假惺惺、沒有資格當小樹的父親!
各種歹毒的咒怨與怨憤早在石川智心底喃喃,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聽到這裡,佐藤靜已不再有所顧及,她邁開雙足飛奔至石川智身邊、跪在地上雙臂將他擁入懷中,兩人像是潰堤般啼哭哀泣。
不清楚過了多久,天色已暗了下來,他們的情緒這才總算平靜了些。
石川智在抬起頭以前,他眷戀著這份溫度而咕噥著:「……謝謝妳,陌生人。」
──謝謝妳,成為我心上的暖陽。
──謝謝妳,讓我心弦微有觸動的女孩。
手拉著手,兩人低垂著腦袋一路保持沉默走回美術教室。
這段路程對他們而言,像是一段心靈的療癒,心狠狠地受創了,只要身邊有個能讓自己全付身心信任的人陪伴左右,無須言語,也能明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存在與溫度。
因為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佐藤夫婦難免擔心這兩個年僅十歲的孩子,所以正巧佐藤靜與石川智抵達門口前不遠,便碰上小靜的母親佐藤薰走出大門正準備外出找孩子。
一見到兩人的身影,她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觀察兩個孩子不茍言笑得有些凝重的神色與過分沉默的氛圍──想必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吧。
不過……
既然牽著手,看來不是發生爭執就好,雖然他們的模樣並不像沒事。
遭受沉重打擊的石川智心情自然仍舊沉重,但是方才大哭一場、再加上這一路過來已經平靜許多,至少……想乾脆徹底消失在世上的想法已經淡化了大半,確實得歸功於佐藤靜的傾聽與溫暖的擁抱。
彷彿包容著他的一切悲傷、醜陋與苦痛,透過確實碰觸相擁的體溫告訴他──
你沒有做錯什麼,無須如此自責,感覺到了嗎?你不是一個人,我在這裡,就在這裡。
佐藤薰走上前,溫柔地伸手揉著兩個孩子的髮絲而瞇起笑眼:「我煮了甜湯,進來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