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無法照入的昏暗房間中,黑髮的男子正坐在柔軟的床鋪上低頭沉思。
造型奇特的左半部瀏海在空中垂落,雙手手肘撐在大腿上,他已經(jīng)以這樣的姿勢維持了近半個小時。這期間他都在反覆的思考和模擬著。
究竟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這是黑髮男子截至目前為止一直在考慮的問題。
不知道女王是否已經(jīng)走出那段傷痛,不知道她是否有留下心理陰影。
想知道女王那段悲傷過往的詳細內(nèi)容,卻不能對女王動用思想讀??;想改變過去幫助女王脫離過去的悲痛,卻不能對地球進行粒子回溯。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該做。
身為創(chuàng)始之神欽定的掌管多元宇宙者之一,自然也會背負相應(yīng)的責任和約束。
能夠干涉一切的能力不是想用就能隨便使用,因為有職責在,所以只能在多元宇宙陷入重大危難時才能使用。
真是諷刺,一位什麼事情都能輕易做到的神,卻遇上了想做某些事情卻不能做的情況。這無疑讓丹利更加深陷於在名為憂慮的泥沼之中。
不過──畢竟是全能的主神,即使是在自身被大幅削弱的情況下陷入這種狀態(tài),也依然能夠掙脫出來。
經(jīng)過長時間反覆的思考拉扯,丹利終於想開了。
即使其他的方案暫時無解,那至少也得知道女王在想些什麼吧?這可不是什麼無解的事情。
不僅是因為在意與擔心,也是為了盡可能地除去她的心理弱點。
雖然可能會讓她因再次回憶與深究過去的痛苦而受到二次傷害,但也沒辦法,要是這件事情成為她以後的致命軟肋可就不妙了。
這很可能會被敵人利用來逼迫女王投降,單就這點便足以讓丹利為此展開行動。
他知道現(xiàn)在該做的是什麼,該怎麼做。
和女王談話交心,觀察她是否還被過去的悲傷經(jīng)歷束縛著,如果沒有的話那自然是最好。如果有,就在盡量不傷到她的情況下開導她。如果無法開導成功,那就再從長計議。
丹利在心中確立目標並下定了決心。和在大廳的那時一樣毫無阻力的穿過房門,隨後依照先前走過並深刻記在腦海裡的路線開始朝女王的寢間前進。
◇◇◇
經(jīng)過長時間的步行,丹利終於抵達了目的地,也就是女王寢室的門前。
一路上丹利並沒有刻意壓低或隱藏自己的腳步聲,這是為了不讓女王誤認為自己有進行刺殺的可能性,盡可能不引起她的戒備。
踩著毫無隱藏行蹤之意的步伐,丹利對那扇木製的房門輕敲了幾下。
「基特拉列法,在嗎?」
無人回應(yīng)。
「是因為直接喊她的姓氏惹她不開心了嗎......?」
丹利以非常小的音量嘟囊道。
因為正處於較為謹慎的狀態(tài),所以丹利的思緒也變得遠比平時敏感和細心許多。
「女王大人?」
丹利又一次朝房間內(nèi)呼喚女王。眼見還是無人回應(yīng),丹利立即警覺了起來,精神力高度集中,全身心都進入備戰(zhàn)狀態(tài)。
緊握住門把,懷著不安的心情,丹利謹慎地打開了房門。
隨著房門完全敞開,看向房間內(nèi)部的視線不再受到阻攔。
內(nèi)部的一切事物都完好如初,而丹利一心想尋找的身影也終於映入了眼內(nèi)。
左手按著放鬆垂落的右手,優(yōu)雅地看向窗外像是在想著什麼心事。裝點著身軀的依然是那套普通的白色禮服。那宛如月下美人的姿態(tài),讓丹利看得目不轉(zhuǎn)睛,深深沉迷於眼前那如畫般幽美的場景。
她現(xiàn)在正在思考著未來的方針嗎?還是某段自己臨時創(chuàng)造出來的故事片段呢?
丹利暗地裡猜測著。就在踏出忐忑不安的下一個腳步時。
女王終於意識到丹利已經(jīng)來到自己的房間之內(nèi),她回頭望向進入自己房間的男人。丹利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她所想的根本不可能是什麼有趣或美好的東西。
眼前的女人的臉上有兩行眼淚正在流下,她正強忍著不讓自己情緒崩潰。
順著開門的聲音望向聲源處,一副淚流滿面的表情望著自己。
丹利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心頭一緊,只能不知所措的回望面容哀傷的女王。
◇◇◇
在距今約11000年前的時候,自己在母親的關(guān)愛與期望中出生了。
由於父親在族裡是貴族階級,母親本身也出生於貴族家庭,因此家境算的上相當富裕,衣食無憂。
但我並沒有因此而走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由於父親生性兇狠殘暴,時不時就會毆打我和母親,簡而言之就是家暴次數(shù)頻繁。話雖如此,但他總是在動手後向母親送上表面看似真誠的道歉,迫於種種因素,母親也只能一次次的原諒他,而我因為恐懼也不敢多說些什麼,所以也只能附和母親的決定。
但即使是在這樣令人窒息的環(huán)境中,也是有一絲溫暖存在的,那便是母親本人。
如果沒有母親一直以來的安慰與陪伴,也許我早就不堪重負選擇自我了斷了吧。
是母親為我守住了最後的一絲希望。
但變故總在人們的依靠所剩不多時突然降臨。
就在某天,族裡傳來了消息,說是前線正嚴重缺少人手,急需多位擁有實戰(zhàn)能力或擁有強大特殊能力的族人上去替補。
當時族裡本就因為連年戰(zhàn)爭帶來的損耗而缺少戰(zhàn)力,再加上這次的大量人手陣亡,無疑是讓現(xiàn)況雪上加霜。
為了尋找合適人員,族裡對所有的可用人員進行了緊急測驗。結(jié)果很快就得了出來,我被判定為所有人中能力最強的一位,也就是說,我確定會被選上並被迫加入戰(zhàn)鬥的行列。
這也代表我即將以涉世未深的狀態(tài)步入那猶如地獄的殘酷戰(zhàn)場。
當時的我還相當純真軟弱,縱使擁有強大的能力與天賦,也不懂得該如何運用。
這消息實在太突然,使我和母親都促不及防,更糟的是,族裡甚至連讓我接受戰(zhàn)鬥與智鬥培訓的時間都不肯給。
就在所有被選上的人員都逐一走上前往未知未來的路途時,僅剩我一人仍駐足原地不肯前進。
就在這關(guān)鍵時刻,母親選擇自告奮勇,自願代替我頂替這個空缺。
母親本身是排名與候補前段班相差不大卻未被選上的後備戰(zhàn)力,而且她也是現(xiàn)階段所有未被選中的人員中最強的一位,因此在經(jīng)過一番商討後,領(lǐng)導階層也就答應(yīng)了下來。
就這樣,母親開始了在戰(zhàn)場與家庭來回奔波的辛苦日子。
日復一日的辛苦生活中,母親就有如最後的避風港,溫暖的守護著我。
雖說日子仍過得相當辛苦,但還算過得下去。
但是好景不常,這勉強維持住的平穩(wěn)時光很快就被突如其來的戰(zhàn)爭給打破了。
在我年滿16歲的時候,影族與淵庭爆發(fā)了一場史稱墔燈戰(zhàn)役的曠世激戰(zhàn)。
這場戰(zhàn)役也是讓影族徹底走向衰弱的關(guān)鍵戰(zhàn)役之一。
當時的戰(zhàn)鬥相當慘烈,雙方都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和高階戰(zhàn)力。
當時我的父親被任命為最高作戰(zhàn)指揮官,而母親作為一大戰(zhàn)力也參與到了這場戰(zhàn)爭當中,而我則與未參與戰(zhàn)鬥的族人一起在後方擔任後勤的工作。
母親怕我遇上危險,便對我下達了禁足令,不準我離開後勤軍營一步。雖說這並不好受,但我也知道母親是為了我好,所以也沒有任何埋怨。
隨著戰(zhàn)事逐漸白熱化,雙方的死傷也越發(fā)慘重。
就在戰(zhàn)鬥進行到末期階段的時候,各大區(qū)域的戰(zhàn)事基本都已經(jīng)緩和,淵庭已經(jīng)撤出了大多數(shù)的天使部隊,只剩下少數(shù)地方仍在持續(xù)激戰(zhàn)。
就在我滿懷期待的等待母親歸來時,前線突然傳來了一則緊急消息,有支軍團在撤退時遭遇淵庭一支先前敗逃的天使部隊偷襲,急需派兵支援。
就在傳信兵念出那支軍團的名稱後,我頓時感到一陣暈眩,差點站不穩(wěn)腳步,不好的想像立刻充斥我的腦海。因為那正是母親所帶領(lǐng)的軍團。
當時父親正好帶隊從自己負責的前線返回了後備陣地,他也第一時間接收到了這則求援。
然而父親卻直接無視了請求。
他非但沒有選擇前去救援母親,反而是向領(lǐng)導階層請求即刻全軍撤退。
當時的父親分明有絕對的餘裕和能力去支援該基地,所以他完全是可以派兵去支援的。
但他卻沒有這麼做。
我上前去質(zhì)問父親為何不拯救那些族人,卻得到了一句更讓我無法接受的無情答覆。
「我可不想為了一支不重要的失敗軍團而冒著其他人的性命安全去拯救他們,反正他們的敗亡也已經(jīng)成為定局?!?br>
但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這樣。
當時敵方仍留在戰(zhàn)場的強大戰(zhàn)力早已趨近於零,並且敵方高層已經(jīng)沒有再戰(zhàn)之意這點也已經(jīng)得到證實,即便派出一支軍團前去支援也幾乎不會承受什麼損失。
可父親仍沒有理會,依舊堅持全員撤退的決定,而這個決定很快就得到了領(lǐng)導層的批準。
父親就這樣放棄了唯一一次拯救母親的機會,寶貴的黃金救援時間就這麼被放掉了。
當下的我急切的想救回母親,也沒有去考慮自己的戰(zhàn)鬥力尚不充足,便擅自違反了禁足令,趁無人注意時悄悄離開陣中獨自趕去母親應(yīng)當所處的交戰(zhàn)地點。
經(jīng)過漫長的搜索,等我終於趕到母親的身邊時。,母親也早已經(jīng)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沒有了任何救治的希望。
縱使如此,我仍在手中不斷匯聚著治癒能量,將之作用在母親那嚴重的傷勢上。
我知道這些措施其實都毫無用處,但我還是想去做,我不想停手,只因為我一心不希望母親離我而去。
母親見狀抓住我正在釋放治癒能量的手,讓我停下這無意義的舉動。
「不用了......沒辦法挽救的......咳......」
斗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掉落,我逐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不行!不行啦!這樣母親大人會死掉的!!」
「我已經(jīng)不行了......伊麗芙......乖乖聽話,趕快離開這裡.......好嗎?」
「不要!!我不要丟下母親大人離開!!」
「不要逃避現(xiàn)實......我已經(jīng)沒救了......伊麗芙也很清楚不是嗎?」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殘酷現(xiàn)實,我只能無助的望著母親持續(xù)啜泣。
母親那溫暖的手輕柔地撫上我的臉龐,用沙啞無力的聲音對我說到:
「不要太過傷心,我不過是你人生前期的一位過客,不值得妳這樣難過......總有一天,妳一定會遇到對自己來說真正重要的人,那會是能與你相伴一生的人,可能是某位交情甚好的摯友......抑或者......某位妳將深深愛上的男人......」
「不可以!母親大人不可以離開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對不起......看來沒辦法繼續(xù)和妳一起生活下去了呢......我很開心哦?要說唯一的缺憾嘛......就是讓妳遇上了這樣的壞父親吧?」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不要說了!!」
因不願面對現(xiàn)實而發(fā)出的吶喊,並沒有阻止母親繼續(xù)說下去。
「要好好活下去哦......伊麗芙。」
「嗚嗚......母親......大人.....」
此時的我已經(jīng)泣不成聲,殘酷的現(xiàn)實衝擊著我的意識。
「我一直都──深愛著妳......」
母親嚥下最後一口氣,撫著我的臉龐的手因失去力氣而垂直落下,而也象徵母親離開了這個世界。
隨著母親的離世,夜空中也迴盪起自己如同孩童般單純的哀哭聲。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父親長期與另一位貴族女人有著婚外情,他自外遇的那刻起便不再對母親抱有任何愛意。不願去救援母親的原因也是嫌母親的存在很麻煩,所以想藉此機會將她除掉。
在知道這些內(nèi)幕的時候,我悲憤交加,卻又無可奈何,當時的我什麼也做不了。
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只能眼睜睜看著父親逍遙在外的悲憤,徹底摧毀了我的心靈。
我恨害死母親的族人,也恨殺死母親的淵庭。
我已經(jīng)沒有可歸之處,所以我選擇帶著母親的遺體脫離了影族。
為了有個落腳之處,我四處探索,在多前後終於找到這塊合適的地域。
於安全的地方安葬母親後,我用自身的能力建起一座城堡,並定居在其中。
將自己從這世上隱蔽,進入隱居狀態(tài)。
所有闖入此處者皆被我全部消滅,我不願與任何人進行互動。
我冰封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靈,不再向他人敞開。
充斥在人與人之間的算計與心機是我排斥對外接觸的主要原因。我把所有孤獨默默地承受下來,除了前去祭祀死去的母親和抵禦外敵以外,其餘時間都待在堡內(nèi)閉門不出,就這樣持續(xù)了上千年。
──直到那個男人的到來為止。
這麼說來,那個丹利竟然能打破這個慣例呢......
在最恰當?shù)臅r機正好出現(xiàn)並幫助了我,這讓我失去了攻擊他的理由。
即使如此,為了防範這位可能是淵庭派來的雙面間諜的男人,我選擇將他帶回城堡內(nèi)進行審問。結(jié)果他取得了我的信任並被我允許留在堡內(nèi),最後甚至還成為我的同伴。
與他相處的這些日子裡,我並沒有從他的身上看出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雖然偶爾產(chǎn)生過幾次懷疑,但每次都是自己細想後又覺得那些點也沒那麼可疑,所以就無視掉了。
隨著相處的時間一久,我漸漸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越來越信任和依賴他。
他幫助我擊敗了兩次來犯的敵人,還宣言自己會陪我戰(zhàn)到直至最後一刻,這讓我久違的感受到了來自他人的溫暖,他用自身的行動逐漸彌補了我受創(chuàng)的心靈。
我不再認為他可能是什麼雙面間諜,我的內(nèi)心已經(jīng)將這一可能性排除。
我開始將他作為同伴看待,懷著平常心與他相處。
我甚至開始想多和他聊聊,多和他交流一下,畢竟幾千年的孤獨日常就算是我也過得不太好受,幾乎每天都在空虛中度過。
心中的那份空洞,需要有人來填上。
「丹利秀政」,在我為沒有名字的他取了這個名字後,他所展露出的那份微笑,不知為何竟讓我有些動搖。
對於那副純真的反應(yīng),我並不覺得反感。
其實我很清楚,再清楚不過了。
自己在內(nèi)心深處也渴望著能和心地善良的人發(fā)展更深的關(guān)係,但這些欲望卻又被自己持續(xù)壓抑著。
啊......
其實呢,我也想擁有心靈上的依靠;其實呢,我也想要一位能夠互相傾訴的對象。
如今終於有了實現(xiàn)願望的可能性。
過往壟罩著我內(nèi)心的陰影,正逐漸被那個男人照亮。
看來那個男人,也許就是母親所說過的那種重要人物吧?可能是未來的摯友,也可能是自己將會......愛上的男人?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我肯定不會去排斥的。友情和愛情,無論哪種都未曾體驗過,我對這兩項都充滿了好奇。
現(xiàn)在的丹利對我來說,是一位重要的同伴,是可能成為摯友或摯愛的存在,所以......
在未來,丹利會和母親一樣,死於淵庭之手──
不對,不該是這樣的吧?對目前的我來說最具重要性的人將會在未來因自己而死去什麼的,不能接受......
已經(jīng)不想在經(jīng)歷一次了,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
奇怪......這股心悶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明明丹利只是自己的一個同伴而已,為何自己會為此感到心痛?會不希望這種事情發(fā)生?
不希望他死去,不希望他離開身邊,不想要失去他──
為何我的心裡突然充斥了這些念想?
當初的母親,如今的丹利,都會永遠離我而去。
我誰都無法拯救,我無能為力。
不可以,這種事情是不行的,我無法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
──思考突然中斷,意識拉回現(xiàn)實。
不清楚是什麼原因所導致的,回過神後第一眼看到的是夜間的星空,那是我陷入思考前一直目視的地方。
感覺心情變得更加鬱悶,完全打不起精神。
經(jīng)過一番回憶與思考的連接後,我才徹底了解自己實際上已經(jīng)重視起丹利,我根本不想讓他去送死。
是他,將我從一成不變的枯燥日常中解放出來;是他,讓我久違的感受到來自外人的善意。
我不討厭他待在這裡的感覺,反而有些喜歡。
有你的陪伴,我就不會感到孤寂呢......
如果可以的話,甚至希望你能永遠陪在我的身邊,讓我們繼續(xù)安穩(wěn)的發(fā)展下去。
真是......照這樣看來,也許我已經(jīng)找到當時自己見到他微笑的模樣後會動搖的原因了啊......
──感覺眼睛深處有股溫熱,眼眶逐漸濕潤了起來。
有什麼東西劃過我的臉頰,感覺有些溫熱。
原來是眼淚啊......我在哭嗎?
我是為了什麼而哭的呢?是因為回憶母親死去時的境況?還是即將失去另一位重要之人的焦躁?
這些都不重要。
意識到自己快要忍耐不住這股悲傷的情緒,我沒有做出任何應(yīng)對舉動。
沒有擦去眼淚,沒有試著調(diào)整呼吸,也沒有試著轉(zhuǎn)移注意力。
這種感覺相當奇妙,自己的身體和意識都沒有多少去阻止哭泣的意思。
──就這樣發(fā)洩一下情緒,好像也不錯。
也許我下意識是這麼想的吧。
雖說接下來的模樣會有點見不得人,不過既然這裡沒有其他人在──
啊......你又這樣了呢。
總是在最糟糕的時機闖入我的寢間,你也該反省一下了吧?是說,我現(xiàn)在的模樣真的就這麼令你驚愕嗎?
明明不想被人看到這份脆弱的,為此還下意識地背對房門,但是......
對於被你見到這副模樣這點,我貌似沒有那麼排斥。
甚至還有些渴望......被你溫柔地安慰。
也許,你真的是我命定之人吧?
悲傷的洪流即將潰堤衝出,身體止不住微微顫抖,已經(jīng)到達極限。
既然已經(jīng)被他目擊現(xiàn)在的模樣,那麼至少,在自己完全崩潰之前──
如果是在他的懷裡盡情哭泣,或許會比自己一人默默流淚來的更好一些吧......
即將崩潰的女人,一臉錯愕的男人,於寢間內(nèi)互相對望著。
閃爍著微弱光芒的的淚珠隨著強烈的悲傷突破了最後的防線,化成兩行眼淚劃過細緻的臉頰。
「丹......利......」
對他的渴望讓女王不自主的說出了他的名字,那是她親自為他取的名字──
「只要一下就好.......一下......就好......」
她朝丹利顫抖著伸出右手,她想盡快碰觸到那唯一的依靠。
面對始料未及的一幕,丹利的腦袋一片空白,強烈的衝擊封殺了一切思考。
身體不自主朝向滿臉淚水的女王走去。這種感覺非常奇妙,身體就像是被支配似的自己行動了起來,而意識也沒有做出任何反對。
隨著女王的身軀埋入丹利的懷中,事態(tài)也開始朝向出乎意料的路線發(fā)展。
◇◇◇
現(xiàn)在的狀況,是丹利未曾設(shè)想過的。
自己想找來談話的女人正被自己擁入懷中並低聲啜泣著。
伸出手輕撫哭泣女子的頭頂,稍微替她理順幾絲亂翹的頭髮,用胸膛溫暖哭泣女子的心靈。
沒有花俏的安慰詞藻,沒有繁雜的平復手段,只有最簡單的安慰方式。
男子只是對她施以懷抱和摸頭,僅此而已。
但這樣就能帶給女王莫大的心理慰藉,這就是最佳的良藥。
來自丹利的溫暖在女王的全身蔓延開來,彷彿被春季的暖陽照耀一般,整個人都暖和起來。女王的耳畔傳來丹利輕微的鼻息,不過很快就被女王自己的哭泣聲覆蓋過去。
「不要離開......不要死......拜託了......嗚啊啊啊........」
不安與無力感化為淚水自女王的眼眶內(nèi)溢出,聲淚俱下的話音迴盪於整個房間,使這裡染上一層哀傷的色彩。
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位高貴典雅的影之女王,而是一名軟弱的普通女子。
丹利只是默默傾聽著她的哭訴。
就連自己的情緒也逐漸受到渲染,變得悲傷起來。
但自身決不能有任何明顯的負面反應(yīng),必須維持住堅穩(wěn)的表現(xiàn)。
丹利清楚,女王現(xiàn)在的心理狀態(tài)相當脆弱,如果連作為靠山支持著她的自己都崩潰了,那女王還能依靠誰呢?
強忍住傳染至自身的酸楚,為了不讓過往的陰霾繼續(xù)殘蝕她,丹利決心要成為一座強大的避風港,用自身的力量永遠守護她。
丹利將女王擁的更深,眼角也流下悲慟的淚水。
看似最糟糕的闖入時機,也許並沒有那麼糟糕──
◇◇◇
很多時候,事情的發(fā)生都需要一個契機,例如靈感的發(fā)想ヽ意外的產(chǎn)生或是厭惡的感覺,全都是如此。
好感的起源當然也不例外。
除開長期的培養(yǎng),好感有時候也會因為某種原因而瞬間出現(xiàn)。
可能因為是一次偶然的英雄救美,可能因為在最脆弱時被對方溫柔的安撫,也可能是因為某種情況下見到了對方惹人憐愛的模樣。
至於對對方產(chǎn)生好感後會如何發(fā)展,就得看雙方各自的表現(xiàn)了。
◇◇◇
繁星點綴著黑暗的畫布,讓夜空不再枯燥單調(diào)。
黯淡的月光從窗戶照入昏暗的房間內(nèi),因為眼睛早已適應(yīng)黑暗,所以周遭的陳列擺設(shè)都清晰可見。
可能是因為哭累了,伊莉芙的眼皮有些沉重。她全身放鬆的倒在了床上,用手臂遮著眼吐了口氣。
伊莉芙擦拭掉臉上的淚痕,回想剛才發(fā)生的事情。
不久前,她依偎在那個溫暖的胸膛,向丹利傾訴著自己的哀痛,盡情地發(fā)洩情緒。
她將自己的弱點完全的展露在了丹利的面前,對那名男子敞開了自己的心扉。
這種打從心底猶然而生的依賴感,還是第一次感受到。
在最恰當?shù)臅r機,他見到了自己最脆弱的模樣。
在自己最渴望依靠的時候,他也毅然決然的陪伴在我身邊。
明明不斷地在告誡自己,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不能隨便向他人嶄露真情,無論遇上什麼情況都不可以。
但那個時候自己仍然無視了所有風險,將自己的心扉向他敞開。
這些究竟是純粹的巧合,還是命運的安排?
在腦海裡不斷自問自答,卻始終難以得出一個妥當?shù)慕Y(jié)論。
就在大腦逐漸陷入思考循環(huán)的時候,伊麗芙感覺自己坐著的床舖有幾下震動從旁邊傳來。
朝那邊看去,震動的來源正是剛才把自己擁在懷裡安撫的男子,他正準備從床邊站起身。
他穿著熟悉的那套黑紅色大衣,長及腳踝的後擺因吹入房內(nèi)的微風微微拂動。高挑的身材給人一種相當可靠的感覺,讓人很難想像他輸給別人的畫面。被感情被影響後所流下的眼淚也已經(jīng)乾涸,在
皓白的臉頰上留下兩道細長的淚痕。
「竟然受別人的情緒影響而跟著哭泣呢......奇怪的人?!?br>
女王回想起剛才的種種,嘴角微微咧起。
「不都是妳害的嗎......讓我也跟著一起出糗。還有,我沒有哭泣,只是流下幾滴眼淚了而已。」
「別狡辯了,有哭就直說,我不會笑你?!?br>
「就說沒有了......」
此刻的丹利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忍不住將看向伊麗芙的視線移開,此刻他已然沒有了作為三相神的高傲自尊,現(xiàn)在的他更像是為自己先前的行為感到害羞的普通男人。
兩人的語氣沒有負面的涵義或情緒參雜於其中,剛才的對話更像是情侶之間的日常拌嘴。
也許是覺得沒必要再拘束,伊麗芙對丹利使用的語氣遠比先前多了不少親近感,這是她第一次在互動態(tài)度上對丹利放的這麼開。
「說實話,我比較喜歡妳現(xiàn)在的語氣,沒想到妳也能這麼親近人。」
「欸?嗯......我先前給你的印象有這麼嚴肅嗎......」
「絕對有?!?br>
這反差大到讓丹利有些不習慣,她就像是被那次淚水給洗滌了身心似的,高冷的氣息被幾近沖散。先前的她總是以一副冷酷的表情面對自己,現(xiàn)在卻露出天然的模樣。
與先前高冷的女王不同,現(xiàn)在的伊麗芙就像一位單純真摯的少女,雖然她的身材好到和少女這個詞幾乎搭不上邊就是了。
「所以說......妳那段過往的詳細過程究竟是......?」
這是丹利一直很好奇的問題,他也是為此才前來找女王談話的,怎料竟遇上那種情況。
「怎麼?很好奇?」
「沒什麼,只是想了解一下妳的情況而已,況且妳剛才哭成那樣,想必也和那段過往脫不了關(guān)係吧?」
「這倒是沒錯......我的確是因為回憶起過往的種種才忍不住流下眼淚的,加上那件事情也給我留下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陰影?!?br>
「是嗎......那妳現(xiàn)在的感覺如何?」
「因為剛才已經(jīng)發(fā)洩過了的緣故吧,已經(jīng)舒坦很多了。況且現(xiàn)在有你陪伴在我的身邊,不是嗎?」
後面那段話讓男人的臉頰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丹利又一次害羞起來。
不過從現(xiàn)況來看,自己也許已經(jīng)成為代替掉她母親的心靈支柱,這點還是值得慶幸的,看來已經(jīng)沒必要去探究她過去的經(jīng)歷了。
現(xiàn)在要煩惱的就只剩如何在不讓她感到詫異的情況下消滅淵庭而已。
這個以後再去考慮即可,現(xiàn)在先把焦點放在伊麗芙身上。
「這麼說來......我有件想做的事情,是一個以前就產(chǎn)生過的想法。」
「欸!?」
原先鎮(zhèn)靜的女子瞬間花容失色,一臉驚慌,她所理解的和丹利想做的可說是天差地別。
「那......那個......那種事情應(yīng)該只有等雙方建立起戀愛的關(guān)係後才能做吧??」
「妳到底把我要做的事情想成什麼了啊......我只是想改變一下周遭的天氣景象而已,偶爾換一下周遭背景應(yīng)該也挺不錯的吧?」
丹利無奈地嘆氣。沒想到伊莉芙也會發(fā)生這種想歪的情況。
「欸...?嗯,我是無所謂,不過你想怎麼做?」
伊莉芙疑惑的看向往窗邊走去的男子,他將手臂舉向夜幕低垂的天空,隨後做出了。
「謝謝,那麼還請仔細看好哦?!?br>
丹利對伊莉芙露出坦率的微笑,那副模樣讓伊麗芙的心中產(chǎn)生了些許悸動。
一開始女王還有些疑惑,因為外面看似沒有任何改變的地方。
但緊接著伊麗芙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
周圍逐漸被白幕覆蓋。雪雨開始於外部周遭落下,那副景象非常美麗,甚至讓人覺得夜幕和白雪簡直就是絕配。
伊麗芙看著正在眼前上演的景象,感到很不可思議。
「原來你還做得到這種事情啊...... 」
也許是因為已經(jīng)完全信任了丹利,所以伊麗芙對於他還藏有其他能力這點並沒有產(chǎn)生任何警戒。
所幸丹利是個好人,如果換做是其他心懷不軌的人士,現(xiàn)在的她恐怕早就深陷於難以逃脫的陷阱當中了。
「喜歡嗎?」
「還行?!?br>
說是這麼說,但她臉上的笑容和那看得入迷的眼神已經(jīng)出賣了她的真實感想。
丹利慶幸這個舉動並沒有白費。為了讓她更開心一點,只要不是太超過的事情丹利都願意去做。
當然,接下來還有一件要做的事情。
「我有樣東西要給妳?!?br>
「是什麼......?」
「先和我一起到外面吧,我想在適合的氣氛下把這份物品交給妳?!?br>
丹利指向外面的一處空地,那裡就是他要交付物品的地點。
「欸?嗯......」
女王答應(yīng)了下來。至於要怎麼前往那裡,那自然是使用熟悉的空間裂縫傳送過去了,這樣比較省事。
接下來將是最為關(guān)鍵的時刻,對此丹利可不敢有所怠慢,畢竟這事關(guān)兩人往後的發(fā)展。
◇◇◇
按照丹利的要求,兩人來到了城堡之外的一處空地上。
因為降雪的緣故,地面已經(jīng)被一層凹凸不平的白色薄膜覆蓋。
每一步都會發(fā)出「喀唰」的聲音,聽上去相當療癒。
「差不多了,就這個位置?!?br>
丹利原地駐足,轉(zhuǎn)身面對帶著疑惑與好奇跟著自己停下的伊莉芙。
這是個沒有特殊之處的空地,和其他地方一樣,這裡也已經(jīng)遍佈一層積雪。
丹利將會改造這裡,為此處添上前所未有的魔幻妝容。
「那麼......」
一發(fā)響指傳入女王的耳中。
緊接著奇幻的現(xiàn)象發(fā)生了。
兩人的周遭開始生長出不少奇怪的東西,定睛一看,那是某種黑色能量構(gòu)成的錐柱體,那種能量和丹利使用的吞噬周遭之能量如出一轍。
以原有的粗幹為基礎(chǔ),每根錐柱的上半部的又長出許多偏細的衍生枝部,在那些枝部上又衍生出一些更細小的枝部。
雖說相較於一旁的大樹尺寸小了很多,但那確實很像是沒有葉子只有枝幹的枯木。
不過和普通的枯木不同,丹利所變幻出的這種「枯木」有著某種美麗深邃的吸引力,就像是一種裝置藝術(shù)。
丹利又一次上演了奇幻的表演。伊莉芙吃驚地看著這一切的形成,她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奇妙感受。
就在伊莉芙還專注在周遭環(huán)境的改變時,一個聲音將她逐漸游離的意識拉了回來。
「快回過神來,伊莉芙,妳這樣我可進行不下去喔?!?br>
「啊......抱歉?!?br>
伊莉芙眨眨眼,隨即進入了專注的狀態(tài)。
見對方已經(jīng)做好準備,丹利也不再拖延。他從腰間拿出一枚帶有紅色光芒的黑色戒指,戒指上面有著形似漩渦的精緻裝飾,沒意外的話應(yīng)該就是黑洞的象徵吧。這是他之前絞盡腦汁後設(shè)計出來的。
沒有動用主神級的思考,而是讓自己以普通人類的思維去進行創(chuàng)造,這樣比較有誠意。
輕柔地捧起伊麗芙的手,將戒指套進纖細柔嫩的中指。
伊莉芙不太懂丹利的意思,她有點矇懂的看向正為自己戴上戒指的男人,只見到男人正面露微笑的看著自己。
「等到時機成熟時,我會將這枚戒指改套在妳的無名指上,在這之前還請不要隨意摘下哦?」
伊麗芙不太理解對方為何要這樣做,她只知道這應(yīng)該是某種很重要的儀式,是關(guān)於兩人情感的重要儀式。
完事之後,丹利面容和藹的看向伊麗芙,以輕柔的語調(diào)立下了一道真摯的誓言。
「我會永遠陪在妳身邊的,絕不會拋下妳獨自一人,所以......妳只需與我相伴到永遠即可?!?br>
伊莉芙的臉色由蒼白逐漸轉(zhuǎn)為緋紅,她能深刻感受到眼前的男子是認真的。
內(nèi)心深處產(chǎn)生了甜蜜的悸動,即使努力地迴避眼前男子的視線,越發(fā)加快的心跳也無法因此減緩。
伊莉芙好像有些理解這個儀式所帶有的涵義了。
這樣的場面簡直就和所謂的告白沒有兩樣。
雖然不覺得反感,但對於先前從未品嘗過愛情的伊莉芙來說,身心還是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有需要那麼驚慌嗎......?」
溫暖的手掌輕輕地按在伊莉芙的頭上,不過因為有頭髮阻隔的緣故,她並沒有感受到多少來自丹利手心的溫度。
「嗚喵!?」
被突如其來的摸頭驚嚇到的伊莉芙發(fā)出奇特的聲音,這讓已經(jīng)羞澀無比的她顯得更加可愛。
看著這樣惹人憐愛的伊莉芙,丹利心中的那股保護欲只能越發(fā)增強,他已經(jīng)忍不住要把這樣的女王緊緊擁入懷裡了。
但是不行,還不到那個時候。
強忍著克制住自身的欲望,丹利面露微笑將身體微微朝女王彎曲。
用手撥開了擋住額頭的瀏海,伊莉芙的額頭被印上了一枚甜蜜的印記。
「親......親......親吻......額頭被......」
又是一次心臟爆擊,現(xiàn)在的伊莉芙已經(jīng)被丹利一連串的攻勢弄得花容失色,感覺整個人已經(jīng)連正常走幾步路都有困難。
「需要我扶著妳回去嗎?」
「不ヽ不用了,我自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