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號
那個被其他穿越者稱為交誼廳的地方我去了一趟,比想像中還要讓人作嘔。設計概念不錯,有大量的躺椅、抱枕,還附上許多飲料,連吧檯都有準備,一副就是要大家留在這邊久一點的樣子,使用大地色系內裝,外加上間接打光,哪怕總有一張老唱片在那邊轉不停,用於打瞌睡好像也不錯。
要是沒有那些討厭鬼就好了,和我原先猜得差不多,最健談的人總是最噁心,可能本來就有孩子王習性,上輩子又是年過半百才死的,所以到了這邊也是倚老賣老,還特別喜歡發號施令。
之中有些根本就不是好人,甚至一開口就把自己的垃圾經歷給說得像是某種冒險,可能有犯罪成分,不然也至少是反社會的,像是為了把家庭垃圾亂扔而特別選在半夜出門一趟,又或者人生中的第一桶金是來自假車禍。
我甚至聽說有個人專賣假藥,而他在地方上還被大家稱為教主。他的當年勇當然不堪入目,很多穿越者也排斥,但別忘了,他是我們的同類,上輩子也待在同一個地球,甚至都是二十一世紀初期過世的。我只是經過他所在的吧檯座位一下下,也會感到全身不舒服,一想到他對這個世界還可能造成怎樣的影響,就更難過了,不應該如此的。
再次證明,監勇大臣根本不在乎穿越者上輩子經歷過什麼,更不在乎私德方面的問題。
我受夠了,也不把這邊當成是轉運站之類的地方看待,就直接轉身離去。以後要出一趟遠門,我會拜託行動方面有特殊能耐的穿越者,也不輕易進到這種帶有汙穢氣息的地方。
好了,抱怨完了,得轉換一下心情。
至今累積的錢財也不算少,雖然還不到買下一座城堡的地步,但要顧幾個傭人再大肆改裝店鋪是做得到的。
我可不想把經營規模給搞得太誇張,對於一個連廣告都懶得想,也沒想過要多認真擦亮招牌的人來說,錢只會花在享樂和提升生活機能上。
所以我弄出了可以幫村內一票人釀造酒水的機械,當然,大部分的硬體還是拜託其他穿越者負責。我們之中總有那種走蒸氣龐克路線的,之中甚至有強調自己該歸類在乙太龐克的,反正就是機械運作越邪門的越穩定,看上去越粗糙的就越厲害。
可畢竟我還沒有徹底習慣這類邏輯,在付錢後,我還是忍不住吐槽:「連個像樣的電路板都沒有,甚至用不著電線,到底為什麼能夠進行這麼複雜的運作?」
全身黑如煤炭的小傢伙搖頭搖頭,說:「浪漫一點,孩子!」
他看來比我年輕得多,但上輩子好像活到很老,還好像是在癡呆中心臟病發死去的,所以,他談起過去的種種儘管不帶有不情願的成分,實際開口時總是比我還要容易結巴。
稱自己為粗齒輪的他,合作對象是個更像小朋友,但鬍子卻比他還要大把的人。那個體型幾乎只到哥不林高度的穿越者名叫紫電,我本來還想說這什麼中二到家的稱呼,等完工時我才注意到,只要是有他負責的機械,都會在啟動和關機的瞬間冒出大量的電弧,顏色還都是粉紫色的。
好看得很,噪音還不至於太過分。我更在乎的是維修和清潔難易度等方面的。紫電不回答,粗齒輪到是直接告訴我:「只要你不要在裡面下毒,大概都搞不死人。」
拆卸的部分很簡單,只要一個可調式的扳手就能搞定。最後弄出來的機械在核心方面看來很具規模,實際上的工作效率也好,別說是灌飽我周圍的人了,要是仔細研究,大概弄出足以銷售到遠方的酒水都不成問題。
酒頭不能喝,到是可以用於消毒,或乾脆拿來點著東西。我可以另外拜託一票人來負責這些商品的生產,利潤我只取一點就好。這才有做生意的感覺,只是要任用誰,以及決定中間管理者是那種人又很麻煩,十之八九最後還是我自己一個人幹,就算因此導致實際產量不如預期也沒關係。
冷藏設備當然也得拜託他們。哥布林給我的肉很多(儘管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那些都來自什麼生物),而不少人類也比較願意用幾隻野鴨來換取藥水。我甚至有提供醬料和醃菜來補錢幣不足的人。反正交易很公平,我也不在乎太多細節。
多數藥水也需要放在較涼快的地方,也有經過凍結後會發揮加倍效果的。監勇大臣還是低估我許多,不然不會給個這麼空的店舖,不僅不利於我研究,連保存商品都有點困難。
粗齒輪畢竟在許多穿越者中算是較勤勞的,顯然也視自己唯一流的工匠,所以他需要的材料根本就不用花多長的時間去調,知道我大概要什麼還很快就把相關設計圖掏出,顯見釀酒與冷藏符合多數穿越者的需求。
由此可見,多半都是成年後才穿越的,他們上輩子死前還可能生活得很頹廢。更有可能的,是這票人絕大多數在穿越後都出現適應不良等情形,所以更需要酒精的安慰。
「啤酒這邊是有的,也有蒸餾技術,不過風味還差了點。」粗齒輪說,眉頭輕皺。他懷中的鋼瓶內裝滿香甜酒,但他工作時不會喝,主要還是用於招待願意大錢的客戶,也順便用於展示自己的製作工藝到何種地步。
其實我不懂酒,只是平常不抽菸,所以嗅覺還過得去。知道我這人上輩子連喝得爛醉的經驗都沒有,粗齒輪倒是覺得我對酒水的態度不錯。痛恨自己人生的人才會特別積極糟蹋自己──噢他沒有這麼說,但大概就是這樣的思考方式,我猜。
不用說,我又給提醒不要影響城內其他穿越者的生意。
粗齒輪說:「製冰塊的那一票特別強勢,還已經劃分好地盤。這個夏天他們不允許有任何變數。」
總之,價格方面這票人想維持在一定高度,也希望競爭對手越少越好。
而我有能耐製作冷劑,這就有可能讓我給他們針對。
「你的降溫藥水還是個很受歡迎的產品,但畢竟和直接製造一堆冷空氣有差,給視為是窮人用來湊合的東西。」粗齒輪說,使勁嘆一口氣。我聳聳肩,假裝對此一點意見也沒有。
粗齒輪承認,自己很討厭那個圈圈。已經開始有點不耐煩的他,在把最後一根螺絲拴緊後,直說:「很奇怪的,好像多數穿越者都有反資本主義,同情無產階級等追求,可他們要是有能耐衝擊市場,往往也沒在客氣。」
噁心至極,但又無法避免,甚至好像有點失去穿越的意義,但──要是這樣想,表示我太小看人生,也太以為自己與童話故事的距離會因為穿越而拉近,那更顯得幼稚。
偶而提提窮人如何,還做出一點無害的表示,不過是在給自己打預防針而已吧?
贖罪券式的議題我不想碰,反正有此需求的大概都很貪婪,好像突然發達的猶太商人也可能表現得像是納粹黨,只是成功的納粹不用被叫成是納粹,更不用留那一搓簡單過頭的髭鬚。
現實中的納粹畢竟失敗了,但在我的印象中,他們的種子深入所有仇敵,與上個時代的差異只在於受影響的是民族或個人而已,好像更為隱密且具有存在正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