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渡拋下稱王的宣言,帶著魔皇劍從王城離開之後,用長谷川真澄託付給她的公寓鑰匙進入他在D&P任職時期的住處。
她走到書房內部,自動忽略那些布告欄與小型白板上、用麥克筆寫下的複雜化學式及數學算式,只是發(fā)現一張於灰色電腦桌上擺放的金屬相框,接著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其拿在手上。
她仔細一看,相框中擺放著一張色調偏黃的全家福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已關閉多年的定食店.布袋屋。
照片中抱著嬰孩的天野惠里子就跟長谷川真澄當初敘述的一模一樣,看上去是個溫柔活潑又獨立能幹的年輕女性,他們兩人的臉上都充滿幸福與甜蜜的神情,紅渡也是第一次見到真澄笑得如此開懷。
「真澄,我這樣做是對的嗎?」
少女看著那張全家福自言自語地呢喃道,她希望這時候真澄能立刻出現在她的背後,展開那對蒼鷹的羽翼,用令她安心的沉穩(wěn)嗓音告訴她:
「沒關係的,妳只要做妳自己就好,妳的存在遠比你想像的都還要自由。」
一滴黑色的淚水如同黑紗一般,緩緩地從她的臉頰滑過,但是紅渡並沒有太多沉溺於悲傷的時間,因為此刻她的耳邊又響起Bloody Rose的悲鳴,以及真夜的求救聲。
「媽媽…!?不…!我應該要先想到的!」
紅渡驚覺自己儼然遺忘那一套足以滅世的闇月之鎧,目前還是由真夜與奇巴特二世保管著。
(我對妳要成為Checkmate Four這件事沒有抱持著太大的意見,是因為我和零都還有能力跟太牙抗衡,如果只剩下妳、太牙跟主教的話,那這個楓都基本上就已經沒救了。)
單單只是楓都?如果真的讓闇月之鎧流落惡人手中的話,恐怕這個世界都將陷入萬劫不復的慘況……。
「太牙不是說…我變成Checkmate Four之後就要確保媽媽的安全嗎…!?」
紅渡越想越不對勁,她連忙在牆壁上召喚出新月魔法陣,前往小提琴工作室確認母親的安危。
「真夜…妳確定妳還要繼續(xù)嘴硬?還是妳想看這男人身上的魔皇力全數被我吸乾才肯鬆口?我可是有很多的時間跟妳耗的。」
小提琴工作室內的景色已經是一片杯盤狼藉,登太牙的臉頰跟雙手皆被紫黑色的斑痕佔據,瞳孔細長如一匹狡黠的蛇。
「魔蝠一族的人間體,不過就只有這點能耐而已…連碰我一根寒毛的力量都沒有,真是笑話!」
他得意忘形地掐著奇巴特的脖子,控制吸收的力道來折磨他,雖然奇巴特身上的魔皇力已經所剩無幾,但是對吸血鬼來說還是非常滋補的能量來源。
「呃…呃…。」
奇巴特清楚感覺到自己的體力逐漸在流失,原本試圖反抗、想阻止登太牙繼續(xù)吸收魔皇力的手也因透支而無力地下垂。
這樣下去的話,恐怕自己會先沒命…到時候…。
「太牙!我拜託你快住手!不要傷害三世!」
真夜不願闇月之鎧被奪走,卻更不樂見奇巴特為了她守口如瓶的性格而受苦,她死命抓著太牙的手臂,這舉動令太牙回想到他先前去木屋拜訪,想帶真夜回來的那刻。
(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把小渡怎麼了...!?)
在聽到紅渡的名字後,真夜立刻從愛理不理的態(tài)度轉變?yōu)樾沟桌锏姆床睿还筛鼜娏业呐痣S即湧上太牙的心頭。
「吵死了!妳這妖婆少給我礙事!」
太牙拿起蛇豎笛朝向真夜的身軀一揮,本來只是藉此稍微恫嚇她,卻不料刺進了她的腹部。
「太牙…這…?」
真夜一臉詫異地用疼痛的表情看著太牙的漆黑雙眼,內心被親生兒子攻擊的恐懼與絕望籠罩,嘴唇不斷顫抖彷彿是想詢問什麼卻開不了口,兩隻手因為反射動作而緊緊壓著不停出血的腹部,鮮血染紅了她的雙手,下一秒女子就因劇痛而跪倒在地上。
「嘖…果然下手太重了嗎…該怎麼辦!?」
太牙從來就沒想過要對母親下手,現在的情況卻徹底超出自己所能控制的範圍…他只能呆愣地望著臉色發(fā)白、緊咬下唇設法不發(fā)出痛苦悲鳴的真夜。
大規(guī)模武裝叛變才剛落幕不久,市區(qū)內的每間醫(yī)院一定都有魔族獵人在駐守,而且真夜是叛族者,顧慮到自己的形象,怎麼樣都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帶真夜回王城治療。
(只能這麼做了嗎…?)
看來只有在這場騷動擴大之前,把真夜當成叛族者處決掉才是最好的方法,只見登太牙舉起左手將國王紋章瞄準倒在地上的真夜,迅速地念出處決的咒文:
「吾於此立下王的判決…汝之下場…。」
「OXEX…RACLIR!(痛哭流涕吧)!」
太牙聽見一陣與自己聲線相同的怒吼從門外清楚地傳入耳中。
「……!?」
一道道水晶狀的巨型冰柱隨即從地底下竄出並朝他襲來,雖然太牙以瞬步成功閃開這次的襲擊,但針對真夜的處刑也被迫宣告失敗。
如鋼鐵般堅硬的冰牆將他與真夜的身軀強制隔離開來,表面那接近絕對零度的寒氣使他忍不住直打哆嗦。
「明明已經擁有銀月之鎧,又為何要執(zhí)著於闇月之鎧的力量?」
「是你…?耶夢加得遺留下來的殘骸…。」
登太牙往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一位穿著白色斗篷與緊身戰(zhàn)鬥服的男子佇立在門邊,寒風將他的兜帽吹至一側,露出底下那一副和自己如出一轍,僅差在金髮碧眼的面容,也發(fā)現那男子不知何時已將重傷而失去意識的真夜救起,用覆滿寒冰的手壓在真夜的腹部之上,出血的狀況隨即得到緩解。
「同樣的靈魂,非得要一分為二嗎?」
一名手中持有魔族滅殺刃的少年,從白峰天斗的身後走進屋子,對著站在寒冰前發(fā)楞的邪惡男子質問道。
登太牙見到他的容貌跟櫥窗中的肖像完全吻合,更是大吃一驚,將那傳說中的英雄名字脫口而出:
「紅音也?不可能!你不是已經和我的父親…!?」
少年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打算稍後再回答這個問題。
只見他先是轉頭凝視輕靠於白峰天斗懷裡、接受白夜之力治療的真夜,接著伸出富有熱度的手撫摸她冰冷的臉,白峰天斗被這股悲傷的情緒渲染,也隨之感到心頭一陣糾縮,他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凝視著登太牙的臉詢問道:
「找回原先的記憶原來會有如此巨大的轉變…那我是不是也會變得如此邪惡呢…?」
「白峰先生,別想太多了,我們都繼承了拉斯德(Rashid)的意志,是專職守護新月的存在。」
靜希查覺到白峰天斗的不安,趕緊出聲安撫他的情緒。
拉斯德是人類歷史上第一位出現的魔族獵人,也是傳說中首位獲得新月之血的人,率領著古老的獵魔組織「涅庫洛瑪(Necroma)」眾成員在新月之子與初代王同歸於盡之後,起身反抗吸血鬼的暴行。
據說他年輕時不幸被吸血鬼襲擊,在性命垂危之際得到新月之子以自身之血搭救,意外獲得能夠與魔族抗衡、以及看穿善惡、超脫生死的能力。
此時,明顯不耐煩的靜希又朝站在屋內的太牙拋出一個疑問:
「為什麼要把真夜阿姨打傷?難道你的理由跟阿渡一樣,都是身不由己嗎?」
聽到「阿渡」這個稱謂,登太牙才驚覺眼前的少年並不是已故的紅音也,而是那個名為野村靜希、還在讀大學的毛頭小子,頓時覺得自己被看輕了。
「少囉嗦!你一個臭小子沒有資格跟我說三道四!你知道我曾經在人類世界遭遇了多少痛苦嗎?」
「…所以你才千方百計地要找回闇月之鎧,就算不惜破壞你跟紅渡小姐之間要守護母親的約定,你也要向那些使你痛苦的人一個一個付出慘痛的代價?」
「沒錯…就是這樣...。」
太牙回應白峰天斗的質問,這看似冠冕堂皇的答案,卻引來少年忍不住地訕笑:
「噗…就只是為了這樣?…也未免太愚蠢了吧…?」
「你沒有資格評斷我!野村靜希!」
太牙的身軀因過於憤怒而被黑暗的靈氣覆蓋,腳下的足跡燃起青色的火焰,但少年依舊沒有為此動搖,反倒是自信滿滿地回應道:
「沒有資格嗎?不如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靜希在太牙的面前將魔族滅殺刃拆解收進口袋之中,然後一邊抬起頭來,一邊朝著天花板上方的樑柱伸出右手大喝一聲:
「小丑蝙蝠!請借我你的力量!」
「哼…好懷念的綽號啊…無妨…。」
在陰影之中潛伏已久的奇巴特二世淺笑一聲,接著拍動他暗紅色的羽翼緩緩飛了下來,停駐在靜希與太牙之間,這幅景象就跟二十二年前,紅音也第一次借用闇月之鎧的力量時的場景幾乎一致。
「奇巴特二世…你居然不是協助身為國王的我…而是人類的他嗎?你這個叛徒!」
幾乎所有的人都沒有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令年輕的王氣急敗壞地朝著奇巴特二世破口大罵。
「我們魔蝠一族並不是你們Checkmate Four的所有物,要幫助誰純粹出於我們自由的意志,而且我從你擅闖民宅的那一刻就已經不爽很久了,我咬!」
奇巴特二世張開嘴咬了野村靜希的手背一口,初次接受魔皇力的少年痛苦地仰天大叫一聲:
「呃啊啊!!」
具體化的魔皇力變形成黑色的鋸齒狀線條與橘紅色的色塊如血管一般浮上少年的臉頰,並延伸至眼下,看起來就像是吸血鬼的斑痕。
靜希甚至來不及大喊變身,全身就被水銀狀的物質包覆,接著那些物質一齊裂開,一套黑紅交錯、有著蝙蝠紋樣的鎧甲隨即展現於眾人的面前。
「居然能夠親眼見到闇月騎士以正義的化身重出江湖…。」
白峰天斗看著成功著裝闇月之鎧的靜希,不可置信地發(fā)出驚嘆的讚美,太牙雖見到情勢明顯對自己不利,卻依然戲謔地朝著闇月騎士嘲諷道:
「哼…反正人類之軀在解除變身的當下就會沒命的…你必死無疑。」
「真的是這樣嗎?顯然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異於常人的地方。」
但是闇月騎士只是從容不迫地回應黑髮男子的嘲笑:
「紅音也先生可是化身成三次之後才力竭去世,你覺得我有可能變一次就嗝屁嘛!我可是獲得了新月之血的男人!」
語畢,闇月騎士伸手拋出數枚暗紅色的能量彈,擊碎屋內所有用白夜之力生成的冰晶柱,這舉動不僅使太牙震驚,也令倒臥於白峰懷中的真夜受到魔力的影響而心神不寧,眼皮發(fā)顫。
「可惡!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還未等到闇月騎士回答,登太牙已發(fā)覺事態(tài)不妙,因為兩人的後方忽然憑空出現一道鮮紅色的新月魔法陣,並從中闖出一名握著魔皇劍的長髮少女,那女孩正是紅渡。
「嘖!先撤!」
太牙不想讓自己的形象在紅渡的面前破碎,但升變?yōu)?b>城堡的紅渡豈是省油的燈?除了從長谷川真澄那頭知道事情的內幕之外,她已經預料到覬覦闇月之鎧的人之中一定有兄長的存在。
既然證據確鑿,事到如今,又怎麼能讓太牙逃走?
「漆黑的荊棘!請聽我的號令!命妳將國王雙腳的自由奪去!」
「漆黑荊棘!?小渡…難道妳,不是變成管理者,而是城堡嗎!?」
太牙聽見紅渡親口詠唱的獨特咒文,滿腹不解地問道。
「阿渡是Checkmate Four…開什麼玩笑!?」
「紅渡小姐……替代了長谷川真澄的位置……?」
一旁佇立的野村靜希與白峰天斗看見紅渡手背上的城堡紋章時,臉上也同樣展現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們沒有想到長谷川真澄的力量竟會輾轉落到紅渡的身上,兩人同時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
或許是過於震驚,靜希也從闇月之鎧的型態(tài)變回人形。
「沒錯,就在不久之前…我繼承了真澄的心願升變成城堡…但是,我的天命是絕對不會受你擺佈的!」
「這樣啊…呵呵…。」
得知紅渡真的是萬中選一的城堡之後,登太牙卻露出一副陰狠的笑容。
「這樣即使是身為新月之子的妳,也沒有不聽從我命令的理由了。」
(我已經不想再以一個Checkmate Four的身分…受人擺布了。)
真澄最後的遺言再度於紅渡的耳邊響起,少女真正領悟到原來真澄表面上看似反骨又自由,但他實際從來沒有做出正面忤逆太牙的舉動。
「什麼?難道說...我上當了...!?」
紅渡驚覺自己已經一腳踏進了登太牙設下的圈套之中,卻已為時已晚,只見登太牙將原本要瞄準真夜的國王紋章轉而對準紅渡,臉上的神情就跟得到世上最強的神兵一般得意。
「…新月之子,我親愛的小妹啊…以我國王的命令為絕對服從,用妳的魔皇劍與新月之鎧把這個叫做野村靜希跟白峰天斗的男人通通除掉吧…。」
紅渡手上的城堡紋章呼應登太牙的呼喚,開始發(fā)出紫色的光輝,而她的身體也正逐漸脫離自己意識的控制…變成一具只聽從國王命令的戰(zhàn)鬥機器。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