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
「吼!」
一邊是求之不得的狂喜,另一邊則是被暗算後的悲憤,牛獅雙方的首領,總算在這場大戰的最後階段,迎來拳拳到肉、驚心動魄的決鬥。至少,在佛朗哥看來,向自己飛撲而來、面目猙獰的朱安娜,此刻正展現出一頭猛獸應有的兇暴。
「你們慢慢打,先走一步囉。」
至於這場決鬥如何精彩,哈絲蒂絲毫不關心,立刻轉身趕往瑪普?尼德蘭身邊,扶起對方往瑞格所在的圍欄邊上走去。
在那裡,由哈波之光變化而成、足以承載二人一豹的巨大籃子正吊掛在通往小牛棚屋頂的繩索上。事到如今,瑞格已經顧不上招搖與否,連忙招呼道:
「快點,趁牠們還沒注意到以前!」
這一回,剛從獅爪下逃生的瑪普?尼德蘭沒有拒絕,在哈絲蒂的攙扶下一同踏進籃子,與瑞格分坐兩邊。
沒錯,就算是哈波的祝福,也不能忽略世界的法則。為了避免籃子在行進途中翻覆,瑞格果斷佔據籃子的後邊,由哈絲蒂、瑪普?尼德蘭兩人負責另一邊,以保證籃子的平衡。
但是,對於青春年少的少年少女而言,這段基於安全而定的安排,真有表面所看到的那般簡單?當兩人的後背靠上籃子邊上、口中呼出大難不死的嘆息時,他們這才猛然驚覺,來自對方身上的氣息,是如此的令人在意。
「瑪普哥哥?」「哈絲蒂小妹?」
不約而同的呼喚,嚇得兩人同時噤聲,深怕干擾對方發話。躺在對面的瑞格見兩人欲言又止,半瞇的雙眼中閃過一絲好奇,隨後又像是了解些什麼,識相的翻過身子,戒備籃子外的所有動靜。
出於安全考量,籃子的下降速度相對緩慢,足以讓瑪普?尼德蘭鼓起勇氣,搶先開口說道:
「剛才,不應該跟妳吵的。是我不對。」
「咦?」哈絲蒂雙眼圓睜,慌忙回應道:「別、別這麼說,是我太著急,所以、那個,@#&$!^*……」
說到後面,哈絲蒂已經聽不出自己在說些什麼。若不是籃子已經平安降落至小牛棚屋頂、瑞格連聲催促兩人作好準備,只怕哈絲蒂將會深陷於尷尬的泥淖,一時間難以自拔。
朱安娜說得沒錯,兩幫的戰鬥在時間的推移下,正逐漸邁向尾聲。
擁有主場優勢的西班牛幫,透過嫻熟的牛陣奮力反抗,並以數十個被撞爛的乾草堆、好幾間牛棚與倉庫為代價,徹底壓下荷獅幫的氣焰。雖說在朱安娜的命令下,獅群本就沒有拿出全部的力量進攻,可奔牛們的反抗確實超出牠們的想像。
如今,獅群正按照朱安娜事前的指示、以三三兩兩的分組方式分散撤退,猶如落入沙漠的砂金,奔牛們攻得再快、再猛,終究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獅群消失在夜色中。
混亂的波動逐漸平息,要想逃離滿是奔牛的農場,這是最後的機會。
「從這邊下去,動作輕一點。」
話雖這麼說,但以瑞格的身形,仍需要哈絲蒂與瑪普?尼德蘭的幫助,方能從屋頂安然返回地面。
「哞!剛才那道光哩?」
「天曉得?就說你看錯了嘛。走啦,去把草重新堆起來。」
二人一豹才剛離開小牛棚、躲進附近半毀的倉庫陰影中,兩頭奔牛隨即出現,顯然是被瑞格的哈波之光所吸引。可見獅群的撤退進度,已經讓部分奔牛放棄追趕,返回農場收拾殘局。
「師父,怎麼辦?」
隨著奔牛逐漸回歸、聚集在農場的各個角落,哈絲蒂雖沒有被嚇得瑟瑟發抖,但神經已然緊繃到極點,稍有不慎便會徹底爆發。
「別擔心,有師父在。」
如果拚上剩餘的體力、再度呼喚哈波之光,瑞格尚有些許自信,帶著二人一豹同時離開農場。可一想到祈禱所需的時間,以及兩人所剩無幾的體力,瑞格不由得眉頭一皺,罕見的猶豫不決。
「砰!」「砰砰!」「砰砰砰!」
或許是哈波注意到子民的煩惱,又或者是諸羅黑幫們的命運使然,本已逐漸消停的爭鬥,因為一群不速之客的出現而再度敲響。
「咕、咕咕──!」
不速之客的身形雖小,但數量眾多、且各個手持佛朗機,見活物便抬槍射擊。尤其在面對奔牛時,其高亢的叫喊中更不乏以下臺詞:
「以上帝之名,驅逐大角魔鬼!」
「魔鬼的信徒,下地獄吧!」
「聖戰!」
的確,身為花毛雞的統帥,達茄馬是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但這並不代表牠不會與同族的傳教士合作,以達成牠反擊佛朗哥、為自己找回場子的目的。
「去吧!小的們,為自己、為同胞爭取上帝恩寵的時間到啦!」
最後的關鍵時刻,葡雞幫宛如瘋狗般地殺出,硬是將正在撤退的獅子、正準備整理家園的奔牛拉回戰鬥中,為沒有月光的午夜再添一場熱情演出,也為瑞格、哈絲蒂、瑪普?尼德蘭開啟意料之外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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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著雞啼四起的混亂,二人一豹終於逃出農場、踏上返回諸羅的小徑。
與此同時,兩盞來自諸羅市區的燈火彷彿感應到他們的到來,竟主動向其靠攏,本該放鬆的敏感神經頓時警報大作。
尤其是瑪普?尼德蘭,當他確定來者身分的瞬間,錯愕的情緒如藤蔓般爬滿心頭。
「那個隊形?不會吧?」
自認最了解諸羅官府的瑪普?尼德蘭,怎麼也不願相信,諸羅官差會選在三幫混戰正酣之際,主動派遣人員介入。直到雙方距離縮短、跟隨於官差之後的三道身影進入視野,真相終於浮現。
「!?」
比起另外兩人的困惑,瑞格的震驚可說是溢於言表。不等對面的官差開口詢問,瑞格當即上前,恭敬的向他們身後的同胞朗聲說道:
「願哈波之光長照於您,讓您天天有得曬,餐餐有魚吃。」
說完,瑞格不忘拍打肚皮三下,以表心中敬意。與之相對的,三道身影──瑞格的海豹好夥伴也回拍肚皮,以表示友善。其中,又以被夾在中間、鬍鬚多而濃密的老海豹最為歡喜,拍肚時所發出的哈波之光幾乎照亮整半個諸羅。
「哈波在上,能在此見到瑞格好夥伴,可見麻煩已經離你而去。老朽這話,應該沒說錯才是?」
老海豹發話之際,愉悅如同沁人心脾的涼飲,滋潤周遭所有生命,使其沉浸在這難得的暢快之中。
沒錯,就像瑞格第一次教導哈絲蒂何謂愉悅時一樣。瞥過哈絲蒂徹底放鬆的笑顏,瑞格也展露出放心的微笑,畢恭畢敬的向老海豹說道:
「謝謝教宗關心。只不過,關於此地的動物黑幫情勢,本豹尚未從中取得平衡。」
聽到這裡,老海豹,也就是海豹一族最高宗教領袖──教宗豹濟各三世微笑依舊,與身旁的兩隻護衛對視一會兒後,一項極其符合海豹一族理念的決定隨之出籠:
「那麼,就讓老朽也來幫忙吧。」
再怎麼說,這件事情關乎國家、民族之間的和諧。拜瑞格當初留下的光球所賜,豹濟各三世不僅理解事件的前因後果,更在第一時間親臨現場,只求以最快的速度、最飽滿的愉悅,為此事帶來最好的結果。
「有勞您老豹家了。」
深知一族的準則,以及教宗本豹的行事作風,瑞格欣然接受之餘,更叮囑哈絲蒂跟上他們,好見證這段即將發生在諸羅當地、由愉悅所引發的奇蹟。
「這就是瑞格好夥伴的人類徒弟嗎?是個有潛力的好孩子。」
當天的午夜時分,哈絲蒂第一次見識到,當一隻歐羅佳海豹擁有無上的愉悅,再多的佛朗機、尖牙利爪也無法傷其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