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會議在一陣慌亂當中結束了。
李少鋒和三位瞭望塔的成員率先從講臺幕後的通道被帶離榕亞廳,在前後都是殲滅軍高手簇擁、戒護的情況下回到總部站,前往C館五樓的特殊客房稍作休息。
這裡原本是用來招待政府官員的房間。
房間內部宛如高級旅館的總統套房,寬敞奢華,將近五十坪的空間內區隔出六廳二衛,光是玄關就超過了普通商務旅館的坪數,有著紅絲絨地毯、昂貴雕花木桌與一個極為昂貴的琉璃花瓶擺飾,玄關正面是主客廳,兩側走廊則是連接著廚房區域與主臥室,接著又分別連接著餐廳區域與主衛浴,並且隔著多用途的小房間,彼此連接互通。
「──這裡是我軍總部內戒備最為森嚴的房間,四面牆壁內部皆有五公分厚度的宙鋼鋼板,並且外層有著超過五公尺的混凝土外牆,可以隔絕所有刺客與不懷好意之徒的襲擊,唯一的正門則由我軍的三位中隊長親自鎮守。請各位在此稍作歇息。」簡妮用著平鋪直敘的語調,這麼說。
即使這段話比起請求更接近命令,秦樓月也沒有反對,淡然接受。
李少鋒依然試圖理解方才發生的大量事情,站在玄關角落,凝視著光華流轉的琉璃花瓶表面,好半晌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右手被楊千帆緊緊牽著。
秦樓月、楚久樘和簡妮依然在嚴肅交談,討論著各種後續事項與細節處理。
李少鋒想要理解他們究竟在討論什麼事情,思緒卻是遲遲難以集中,只好轉而看向幾位束手站在牆邊的殲滅軍成員。全員一派高手風範,軍服筆挺,配戴冷型兵器,卻都是不認識的臉孔。
軍紀嚴明的緣故,他們沒有絲毫交談或視線接觸,全神警戒。
這個時候,夏羽突然從後面撲到秦樓月身後,從肩膀探出頭,笑著說:「不好意思,我們這邊有一些事情希望在只有自己人的情況下談談,請問可以嗎?」
「……沒有問題。」楚久樘略為停頓,卻還是同意地說。
簡妮頓時露出一個表示反對意見的神情,不過很快就低頭掩飾,沒有說出口,凜然領著其他殲滅軍成員,跟在楚久樘後面退出房間。
等到門板關起,楊千帆立刻提氣閃身踏入主客廳,檢查各個地方。
李少鋒順勢跟著踏入,站在主客廳的中央,環顧四週。
64吋液晶衛星電視、DVD播放器、最新型家用遊戲機、近百本藏書的大書架、瓶裝水、果汁、碳酸飲料、各種零食茶點、按摩浴缸、空氣加濕器、空氣清淨機、咖啡機、電子保險箱,各種日常所需用品與傢俱應有盡有,說是在這邊生活上十天半個月也不成問題,而且無一例外都是最高級的品項。
更令人訝異的是有好幾道牆面鋪設著整面液晶螢幕,播放著從高樓頂端向外望去的遼闊景色,可以看見總統府、兩廳院、動物園、貓空纜車、陽明山等等臺北市內的地標性建築物與景點,如同站在臺北101的頂樓景觀臺看出去的景色。此外,畫面也可以自行調整成南國沙灘、歐風街道、異國酒吧、高空雲層與深海水底等等不同影片,補足房間沒有任何窗戶的唯一缺點,不僅依然維持高度安全性也打消了總部位處地底深處、容易產生壓迫感的缺點。
「從新人宿舍的雙層床鋪升級到頂級套房,差距真是懸殊呢。」夏羽站到牆壁,好奇地伸出手指輕碰。
李少鋒瞥了一眼被夏羽指尖壓出液晶波紋的牆面,將視線放回迅速繞完所有房間、走回主客廳的自家師父,開口問:「有什麼問題嗎?」
「確實是密室。」楊千帆說。
「有被監聽、監視的可能性嗎?」秦樓月平靜追問。
「沒有發現。這個房間的原本用途應該是真的用來招待政府官員,而且是很高級的那種,推測不會做那些手腳。」楊千帆回答說。
「政府官員應該是不諳氣息的普通人吧?很難發現端倪。」李少鋒問。
「有些歷史的政治家族也會有合作許久的護衛家族,即使殲滅軍在與政府合作之後也負責起護衛重要人士的工作,他們卻依然會隨身帶著這些有著歷史淵源、值得託付性命的護衛。」秦樓月隨口解釋。
「這點在國外其實比較明顯,不少王族、皇族與貴族都有立誓願意捨身守護、服侍千百年的護衛家族,臺灣的話……倒是沒有特別著名的護衛家系,畢竟也沒有家族持續數百年都擔任政職。」楊千帆補充說。
「我也贊同千帆學姊的意見。殲滅軍名義上還是隸屬於政府的軍隊,即使實際上平起平坐也不敢在招待他們的房間內安裝那些物品,要是被那些護衛發現只是徒增麻煩。」夏羽原地轉了半圈,開口說。
「然而我們並不是政治人物。」李少鋒苦笑著說。
「事發突然,機率應該很低啦。沒有時間去做那些小動作。」夏羽說。
「那麼假使房間本身沒問題……他們站在外面運氣強化聽覺呢?可以聽到談話內容吧。」李少鋒轉頭說。
「房間本身確實有防噪隔音處理,不過修為高深者應該……勉強可以聽見隻字片語,而且簡妮秘書應該也很想那麼做吧,不過得到了總帥的親口許諾就沒有問題。」夏羽說。
「這麼有信心嗎?」秦樓月問。
「在這種時間點和我們鬧翻沒有意義,尤其他們內部應該也很混亂,那麼就會遵守總帥的命令。」夏羽肯定地說。
「確實有點道理。」楊千帆同意地說。
「請學長不用擔心,將那項情報告知教團聯合並非壞事,只要不記得最初夢境的內容就表示就算被擄去教團聯合也沒有太大意義。他們反而會放緩步調,穩健地擬定計畫。」夏羽補充說。
那樣完全沒有好到哪裡去吧?教團聯合上一次的計畫直接把全世界弄得天翻地覆,這一次也理所當然地踏入殲滅軍總部,看似魯莽卻是全身而退,計策可謂天衣無縫,要是真的給他們擬好萬全計畫了,自己逃得過嗎?李少鋒一瞬間想要反駁,不過也知道糾結這點沒有太大意義,話未出口就停了。
「即使拉攏了殲滅軍與蒼瓖派,依然有許多需要提防的部分。」楊千帆皺眉說。
「請千帆學姊放心,那些手段或多或少都會造成傷害。教團聯合極為重視『受到啟發之人』,連發佈公開懸賞都極力要求不只是單純活捉,而是禁止傷其一根寒毛,不可能採取那些做法。學長現在可以說是處於一種看似危險、實則安全的狀態。」夏羽自信滿滿地說。
「……羽兒,妳在蒼瓖城的時候曾經說過伊沃爾可能會直接把我的手腳斬斷,方便擄回去吧。」李少鋒忍不住問。
「那個時候要嚇唬學長聽話,措辭當然會比較強烈。實際上不可能那麼做啦。」夏羽聳肩說。
承諾過不會對自己說謊,然而嚇唬就可以嗎?那樣也是謊言吧。李少鋒無奈地說:「他可是動真格對我劈過一刀。」
「受到啟發之人的其中一個共通點就是氣息總量龐大,當時場所又在地球,單純的劍氣刀氣無論幾發都擋得下來啦,如果真的要殺人會近身衝上前,直接將武器刃部砍進去身體裡面,同時用高深的變化勁道侵體,直接對經脈造成嚴重損傷。」夏羽說。
李少鋒放棄似的半舉起手,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為什麼妳剛才沒有坦承自己的銀鑰身分?」楊千帆沉著臉問。
「這個……遠水救不了近火,銀鑰給予其他玩家的印象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中立隊伍,缺乏關鍵的武力、戰力以及震懾力。當初在我公開自己的身分之後講了那麼多重大情報,學長姊們不也是半信半疑嗎?最後還是在練武場和千帆學姊打了一架,何況剛才可沒有時間讓我一一說服在場那麼多的人。」夏羽搖頭說。
「此一時彼一時,教團聯合已經公開宣稱手上持有十書的《食屍教典儀》,又有情報機關隊長的保證,既殲滅軍、蒼瓖派之後如果宣稱銀鑰也會站在這邊,對於國外的隊伍也更有震懾力。」楊千帆說。
「那些都是結果論,無法證明我就是銀鑰的成員呀。」夏羽無奈地說。
楊千帆蹙眉陷入沉默,看似依然想要辯駁,卻找不到合適論點。
「自從那場襲擊事件以來,殲滅軍嚴格控管國外來臺的修練者人數,出入境都得核對身分,因此不用擔心國外隊伍,只要注意臺灣隊伍即可。瞭望塔沒有足夠的實力與人手應付來自全世界各方勢力的襲擊,就算工房內部有著防止入侵的機關,在精通此道的高手面前都不值一提,而且不需要動用人海戰術,十名脫胎境界的高手就足以徹底壓制了。」夏羽補充說。
「現在讓教團聯合有一個明確目標,我不認為這樣有比較好。」楊千帆說。
「……夏羽,妳早就猜到那位希歐會選擇退讓吧?」秦樓月插話詢問。
「是的,銀鑰深知『受到啟發之人』的重要性,不惜任何代價也會維護好他的安全,教團聯合也是如此。與其強硬出手擄人,不如讓殲滅軍、蒼瓖派代為保護,因此千帆學姊的擔心不會成真,教團聯合絕對不敢動用粗暴手段。」夏羽肯定地說。
「妳一開始沒料到蒼瓖派會下來蹚這淌渾水吧,夏崇予發言的時候講了一些奇怪的自言自語,看起來頗為訝異。」李少鋒無奈嘆息。
「結果就是一切,這樣是最好的發展。」夏羽再度重複。
「那麼……關於婚約的部分,該不會就這樣定下來了吧?」李少鋒忍不住問。
「這點真的非常抱歉。」秦樓月立刻低頭說。
「咦?等、等等,為什麼樓月學姊要道歉?」李少鋒急忙問。
「瞭望塔工房缺乏足夠的實力,沒有辦法震懾住各方高手,如果有其他隊伍的成員動真格進攻,我們連地盤都守不住吧,只能夠堅守工房,然而那樣能夠堅持幾天也是……不可否認的,夏羽拉攏殲滅軍與蒼瓖派的做法是最佳策略,所以我在那時也選擇保持沉默。」秦樓月歉然說。
「這、這個,畢竟瞭望塔是新興隊伍,我也理解那點,不過婚約……」李少鋒遲疑地說。
「少鋒,你是迷途者,對於這方面的事情不太清楚。武學世家的觀念通常都較為傳統,結婚也講求父母之命,指腹為婚、媒妁之言其實並不少見,直系弟子基本上都有婚約者,而且這點又是夏崇予的權宜之計,並非出自夏逸舟之口,因此有轉圜餘地。」秦樓月說。
所以沒有人反對這樁婚約嗎?李少鋒忽然之間不曉得該做出何種反應才好,然而如果只有自己這位當事人就算了,問題在於還有另外一位當事人啊!莫名其妙被自家弟弟訂下婚約,夏旖歌聽到之後絕對會直接暴怒吧?
李少鋒一想到此,突然感到安心不少──反正那位心高氣傲的掌門千金打從初次見面就正眼也沒有瞧過自己,絕對不會同意這樁婚約,從她那邊開口破棄也是一個辦法。
「少鋒,你還有其他的選擇。」楊千帆突然開口。
「……請問是什麼?」李少鋒見自家師父的神情極為凝重,謹慎地問。
「我有前往國外的特殊門路,可以去找維洛妮卡師父。如果現在立刻動身,三個小時內就會離開臺灣了,就算是教團聯合也沒有那麼容易追來。」楊千帆正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