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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風,讓廢棄的街區染上了霜雪的顏色。
火紅的刀鋒忽明忽滅,因飛霜而失去了溫度。史爾特爾定睛望著眼前的敵人,但來自腦海之中的疼痛卻讓視線變得模糊。
記憶被時潮沖上現實之岸,化作了近乎完整的實體。德拉克踏出一步,重量壓在破碎的水泥塊上,摩擦了瓦礫與泥土。
她是實際存在的。
「記憶本就存在?!顾独?,或是黑蛇說道。「記憶即是過往,人的過往無法抹滅?!?br>
「博士,攻擊許可?」風笛壓低了聲音?!杆诠艄爣鷥?,我們也是。」
也許我們可以不要發生衝突。螢幕上亮出了文字,但看得出博士也正在判斷。甚至可以溝通。
面罩之下,或許她露出了一如以往的笑容?又或者是因為思索著眼前的情況是否安全,而讓表情顯得凝重。
「沉默之人,我知道妳的意圖。妄想讓被放逐者理解自己的過往,甚至不惜以身犯險?!惯@時,黑蛇卻話鋒一轉,高昂的聲音也變得歹毒?!副Щ⒄眚裕灰蛴廾翢o知?!?br>
語畢,刺骨的寒風停下,紛飛的白雪已經止歇。甚至連黑蛇,也隨著冰冷的風離去了。
下一刻,炙熱的溫度再度燃起。
「危險!」首先發聲的是風笛。破城矛奮力一推,從不知何方勁射而出的烈焰便破裂消散。
焰光散去。煙塵之中的黑蛇持劍,站姿優雅而冷漠。她輕佻地笑了,手中漆黑而纖細的長劍流暢地轉動,不禁讓人感到一股不祥。
剛才不過是微不足道的試探而已。
「試圖利用黑蛇,是妳們一生中最大的錯誤。」塔露拉向前一步,空氣便結凍了。剎那之間,火焰蔓延到了三人面前。
劍刃互擊的聲音響起。史爾特爾運使萊瓦汀,迅速地架起劈砍而下的長劍。接著雙方抽劍,各自退開了幾步距離。
「迷失過往,卻含苞待放的花蕊,是何等甜美。」邪魅的笑容爬上塔露拉的臉龐?!副环胖鹫?,妳的軀體蘊含著極高的潛能,這正是我讓妳尋來的理由?!?br>
「話怎麼那麼多啦?!故窢柼貭柭冻隽藚拹旱谋砬?。
此時,風笛往側邊移動數步,進攻的架勢已經完成。博士則是緩緩後退,靠近能夠作為掩蔽的瓦礫堆。
雖然很聒噪,但實力也相當驚人。風笛心裡想著。如果史爾特爾是黑蛇的首要目標,那就必須讓她與博士先行撤離才行。
但黑蛇為什麼會對史爾特爾發出呼喚?瓦伊凡少女陷入沉默。她看向博士,卻只見到對方毫無個性的面罩。
撤退。她將手掌平舉,接著微微握起,隨後碰了碰胸口。命令來得有些突然,但卻有其道理。
不過,在史爾特爾接收到這項指令,正準備要後撤之時。彷彿象徵時潮的冰冷寒風便更加劇烈地吹起。
塔露拉的火燄隨之而來。凌厲的刺擊劃破空氣,撞上了萊瓦汀的刀刃,火光如激熱的噴流般迸發。下一刻,風笛已經將破城矛刺出。
風暴突擊兵的攻勢重逾萬鈞,塔露拉偏移矛尖的劍鋒有些遲疑,雙手立刻扭曲了不少角度。
「帶著博士離開?!箖H是一瞬的空檔,風笛便已站在最前線。「時間不多。」
「可是……」史爾特爾有些掙扎。她看向博士,而博士也僅是微微頷首。
「最好快點帶人回來,不然要我自行撤退也是可以啦?!癸L笛笑了笑,表情很是開朗。
對方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退到了博士的身邊,帶著她迅速離開。
耳邊失去了生息,只剩下時潮引發的冷風不斷刮著,以及深不見底的沉默。風笛望向塔露拉,深沉的孤獨突然擄獲了心神,黑色的絕望一閃即逝。
直到她再度舉起破城矛,記憶的聚合體也將劍尖指向對手。轉眼,鷹嘯聲四起,飛雪遮掩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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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燒而引發的黑煙帶著炙熱的溫度。隨著愛國者的前行,滿目瘡痍的街市又變得更加粉碎。不時的爆裂聲噴出了沙土,讓流連在此的人顯得狼狽。
赤霄還未出鞘。陳握著劍柄,聚精會神地望著愛國者。髮上與臉龐的髒污並不影響她的思緒,呼吸間的噁心臭味也僅是稍縱即逝。
交戰的必要性不高。陳心裡想著。此行的重點並非發生戰鬥,而是博士是否能獲取她所需的東西。
赤霄還未出鞘。愛國者舉盾的身姿十分駭人,但長槍卻更顯得嗜血。他握起槍桿,腳步向前。
天搖地動,土塊飛濺。陳站穩雙腳,卻發現長槍已經向她突刺。搖晃的視線難以專注,蒼灰的制式用劍僅僅亮出鋒芒,暴亂而毫無規律的刀痕立刻綻放。
愛國者的長槍向後彈開,須臾之間的斬擊讓他感到吃驚。陳只是默默地看向自己的手,以及手上的劍柄……
劍刃已經碎裂的劍柄。
無法承受之重,讓制式劍崩毀了。
赤霄仍未出鞘,但時機或許早已來到。
再一次,愛國者刺出了長槍。沒有花俏的動作,沒有虛偽的步伐,而是一步向前,奮力推出的一記刺擊。
陳側踏一步,感受到難以抵擋的力道正迎面襲來。大地在顫抖,空氣也逐漸焦灼。漆黑的槍頭看起來逐漸緩慢,慢得像是刻劃著時間的指針。
赤霄還未出鞘。她走出了濃稠而難以行動的空間之中。源石技藝沒有造成傷害,卻暴露的施術者的存在。
是什麼時候來到的呢?
「真是個好天氣,不是嗎?」莫斯提馬的聲音傳入耳中。
墮天使站在遠方的殘垣之上,手中的法杖纏繞著奇異的色彩,與那對黯淡的翅膀一樣,懾人心魄、藕斷絲連。
長槍的力道在數秒鐘之後,才獲得完整的釋放。龐大的爆炸震波掀起了強烈的暴風,如咆哮般席捲了所有生靈的聽覺。
愛國者揚起頭,看向遠處的薩科塔。闇黑的憤怒傾瀉而出,併吞了空間中所有明亮的光芒。
源石技藝的能量在莫斯提馬的杖上越發蓬勃,她看著溫迪戈趨向狂暴的心神,僅是對記憶體的還原度發出微弱的讚嘆而已。
「在這裡作戰沒有意義?!龟惏肱e起斷刃。
「但我們只能先進行殲滅再與博士會合,或是反過來?!箟櫶焓孤柫思纾拖窨匆娏诉b遠的空間,卻僅能透露些許的未來而已。「妳喜歡哪一種?」
「哪種可行性比較高?」陳皺了皺眉,來回望著對方與愛國者,生怕衝突又再次展開。
「我不知道?!鼓固狁R笑瞇了眼。「不過妳現在就要選一個?!?br>
聞言,陳只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拋下了斷刃,重新將手放到了赤霄的劍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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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者生,生者亡。
史爾特爾現在才意識到這段話的嚴重性。
破碎記憶化為實體,整合運動的暴徒、烏薩斯的軍人從四方湧上。只要遭其發現,就會陷入一場苦戰。
為了護送博士,史爾特爾不得不嘗試銷聲匿跡的移動方式。
時潮的影響範圍超乎想像,導致通訊設備難以正常運作。兩人已經不知跑了多久,博士的體力消耗得太過迅速,逐漸緩慢的行動讓交戰的次數與時間也顯著上升。
他們為什麼會帶著攻擊性?史爾特爾思考著。是因為我?
為了讓呼吸更加順暢,博士掀開了面罩。各項數值的偵查警告沒有因此響起,讓她稍微安了一點心。
「我們還要走多久?」史爾特爾看著博士的臉龐,作戰的疲憊與忐忑影響著她的嗓音,卻又因對方的相伴而有所減輕。
只見博士露出斟酌的表情,體力的消耗在她身上顯得更加嚴重,柔和而溫煦的眼神有些難過,也顯得有氣無力。
我們。博士伸出食指,點了兩肩。
逃不出去。她將慣用手的食指擦過另一隻手的食指,接著左手握上慣用手的食指,往外一滑。
「什麼?」史爾特爾的腦海中閃過了空白。
如果是我們兩人的話,就逃不出去。博士身旁的螢幕跑出文字。但只有我一個人的話就沒問題。
「妳是認真的?」史爾特爾無法理解。她對於博士的安排感到陌生,這並不是原先的規劃。況且這聽起來也不太可行。
至少,我們不能現在撤退。螢幕上的文字變換。機會難得,妳需要好好把握。
她指的是時潮?史爾特爾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情緒?!肝抑肋@對我很重要,但是妳呢?」
我?博士將手放到了胸口。我只負責幫助妳們完成目標。
「問題不在那裡?!箠叺陌踩撚烧l來守護?
機不可失。手勢只是簡單地在面前握拳,接著向外張開。
「那種事情怎樣都好啦!」事已至此,史爾特爾再也無法忍受。「為什麼一定要完成這件事???跟它、跟它比起來……」
她的音量逐漸降低,突發的失控也因此收斂。
「跟那些記憶比起來,現在的記憶才更重要啊。」史爾特爾縮瑟地說道。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博士有些愣住了。但她只是露出一抹一如既往的淺笑,接著張開雙臂,抱住了對方。
無聲的擁抱似乎隔絕了所有紛擾,如輕聲的安撫,將躁動的心歸於平靜。史爾特爾覺得雙眼模糊了,難以控制的濕潤感佈滿了眼眶。
博士捧起了對方的臉龐,額頭輕輕碰上。舒適的溫度像是在傳達著什麼似的,將未知的語言化作溫暖的觸覺。
相信我,好嗎。她將慣用手緩緩蓋上了另一手的手掌,溫煦的微笑在此時顯得有些脆弱。但是……
史爾特爾伸出手,拂過博士的褐色長髮?;艁y的情緒正在恢復。
「告訴我該怎麼做?!顾吐暤卣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