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造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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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澍!如果你聽到了就快回答我!」懶懶努力地敲著卍鍋。
奇蹟綠洲。羽蛇神祭壇。
「哥哥,你這樣靠近卍鍋太危險了!」織織著急地相勸。
阿澍推著庫庫爾坎靠近卍鍋,兩者皆被卍鍋吸了進去了。至此之後,卍鍋便只是不斷地在吸收周遭的魔力,卻不再有其他動作。
一隻手突然拉住懶懶的肩膀。
「冷靜一點,」話剛說完,鯊虎便用力把懶懶往後方拋飛,「如果你的魔力被卍鍋吸乾而死,那就算你的夥伴回來了他也無法開心吧。」
「阿海──」安娜失神地坐在地上。
安娜懷裡抱著阿海冰冷的軀體,視線已全然失焦。
「──囓齒一族,」鯊虎看著卍鍋問道,「你可以控制渾沌金屬。連你都沒辦法打開卍鍋嗎?」
「不行啊,我從來就沒有讓渾沌金屬產生改變空間與時間的能力。」懶懶同樣急得跳腳,「再讓我想想──」
「哥哥,你一定能想出辦法的!」
「──讓開。」
人聲過後,祭壇高空再次響起龍吼。眾人抬頭觀望,一頭黑色的巨龍,逐漸飛近祭壇。
是巴哈姆特。龍馬站在巴哈姆特的肩膀上。他跳向祭壇。
「──是你,」鯊虎警界地看著龍馬,「我還以為阿海把你做掉了。」
龍馬沉默不已。龍馬瞧了一眼阿海與安娜後,這才看向鯊虎。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武神龍馬自己可以打敗他自己。」龍馬舉起了太刀,開始靠近卍鍋,「好了。是時候結束這場鬧劇了。」
「你休想!【遠程操作模式】!」懶懶吹了聲口哨,水獺女神二號頓時擋到卍鍋面前,「阿澍還在卍鍋裡面,我不會讓你靠──安娜?」
安娜放下了阿海,不知何時來到了懶懶與卍鍋身旁。
「──阿海剛剛斷氣前,」安娜的雙眼仍然十分地黯淡,「說了你會來。」
「阿海?」懶懶與織織面面相覷。
「你打算怎麼做?」安娜憂傷問道。
「做我七百年前就該完成的事情。」龍馬話說完,身子瞬間消逝。
眾人驚愕間,龍馬已踏著步伐,來到卍鍋面前。
剎那,卍鍋發出一陣白光。強光中,龍馬走進白光裡頭,身體逐漸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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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主角?誰?」阿澍質問。
卍鍋內。位置不詳。
一陣激烈的白光從兩人側身亮起。白光照得阿澍睜不開雙眼。白光消逝後,一道熟悉的身影靠近了兩人。
是阿陸。眼前的阿陸,不再是渾身傷痕、變了樣貌的龍馬,而是七百年前,年輕樣貌的阿陸。
「你是──龍馬。」阿澍端看著眼前之人的氣場。七百年的歷練仍難以掩藏。
「你終於來了,阿陸!」額牛愉快地歡迎,「如何?跟我說得一樣吧?」
「別讓他人誤會。我從以前就很討厭你那些惡趣味的實驗──但這次我確實輸了。」
「你們──這到底是──」阿澍腦袋一片渾沌。
「阿陸刺向我的那一刻呢,卍鍋同時把我與阿陸都吸了進來。花了些時間,我與阿陸決定進行一場賭注。」額牛愉快地解釋:「阿陸認為,人類沒有資格與其他生物共存,但我認為人類有存在的價值。所以七百年前,我讓庫庫爾坎轉生成為了世界的新領導。並讓阿陸長生不老,從旁見證這一切會如何發展──畢竟我還是認為,要改變一個人的想法,與其說服、不如身教比較實在。」
「瘋子。」
同一時刻,阿澍與阿陸同時說道。
兩人面面相覷後,再次看向一臉尷尬的額牛。
「欸欸欸,你們──明明我才是贏家。」額牛挑眉,「我成功證實了,人類與自然若想得以共存,就必須仰賴彼此、而不是單方面的侵略與統治。阿澍與夥伴們的合作與信賴,這不就戰勝了庫庫爾坎的專制嗎?」
「大白癡,」阿陸反駁,「我確實是輸了──但你也沒有贏。」
「誒?」額牛一臉吃驚。
「因為你的胡作非為,外面世界的魔力相互衝擊,世界正在崩解。」阿陸譴責完額牛,轉頭看向阿澍,「我便是為了這個原因,所以才積極地配合庫庫爾坎、找回卍鍋,並前來結束這場愚蠢的賭注。」
「誒!」額牛撇過頭,著急地看著周遭的景色,「怎麼會!」
阿澍注意到了額牛的嘴角微微地上揚。
阿陸看著額牛的背影繼續說道。
「卍鍋失控了。身為造物主的你,用著膚淺而沒有熟慮的心態改變了世界原有的規律。如今,魔力竄動、板塊交融、氣候失常,世界已瓦解失序。你的實驗結果或許是對的,但與夥伴攜手打敗庫庫爾坎的阿澍,並沒有因此而讓世界重新恢復生機、更沒有防止世界停止崩壞──所以你並沒有贏。」
「你這是強詞奪理啊,」額牛一臉苦惱地沉思,「但如果真的像你說得那樣,那這到底該怎麼算呢──」
「呵,」阿陸冷笑,「這還用想嗎?我們這當中不是還有真正的贏家嘛。」
阿陸看向了阿澍。額牛挑眉,跟著看向阿澍。
「這小夥子解除了卍鍋的封印、打敗了庫庫爾坎。如果說擁有卍鍋便能成為【造物主】,那說這小夥子是新一代的【造物主】並不為過吧?」阿陸沉穩地看向阿澍,「你覺得呢?比起一路旁觀的我跟這個瘋子,今後的世界應該如何運作,你應該比我們更加心有定見吧。」
「這──」阿澍眉頭深鎖。
「──對。如果說啟動卍鍋是這項實驗的終點,那你確實是這個世界開啟卍鍋的【權限所有者】。」額牛一直點頭,他似乎很認同阿陸的說法,「由你來決定這個世界的走向,這個道理似乎──我可以接受。」
阿澍陷入了沉默。阿澍端看著周遭的景色。火山爆發、冰山熔解、狂風大作。某個畫面裡,裏頭更放送著祭壇上的狀況。阿陸與額牛,靜靜地等待阿澍思考。
阿澍的拳頭逐漸鬆開。
「──世界,一定需要透過旁觀者的觀察才能做出改變嗎?」阿澍低著頭嚷嚷。
額牛與阿陸面面相覷。他們都不懂阿澍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阿陸探問。
「──就讓現在這個世界,保持現在的樣貌。」阿澍抬起頭,他看著一段懶懶、阿海與利維坦拯救冰山的片段,「這一次,誰也不許再從旁插手世界到底該如何運作。如果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生物真的無法共存,那這個世界因此毀滅了也只是彼此必須承擔的後果罷了。但如果──如果他們是真心想要共存,那未來他們自然會想盡辦法來挽救這個世界。」
阿陸陷入了沉思。一旁的額牛不斷地喃喃自語。阿陸看向了阿澍,重新問道。
「你確定要這麼做?」阿陸再次詢問,「如今的世界還能維持多久,就連我都沒有把握。如果現在直接透過卍鍋的力量還原世界,世界的魔力趨於穩定後,生物與自然如何共存的問題比較不容易節外生枝──」
「──你這話說得也不對。我贊同阿澍的想法,」額牛搖頭晃腦。他一下點頭肯定自己,一下搖頭反駁自己,最後終於心有定見:「一直以來,我都在進行自我思辨。思辨到底何種作法才是對這個世界最好的打算──但就像阿澍說的一樣啊!究竟誰有把握敢說,自己的決定絕對是最適合世界發展的打算呢──還原世界。天啊,誰知道世界原本是何種原貌──與其如此,倒不如讓世界自行延續發展。反正生命,自己會找到出口──大不了,找不到就毀滅吧──好耶,我喜歡這個想法──啊,真不愧是我自己啊!」
「你是你,我是我。」雖然獲得了認同,阿澍仍俏俏強調。
「欸──好啦,我知道、我知道。」額牛眉頭深鎖。
聽完了阿澍的闡述,阿陸跟著點點頭說道。
「你是這次世界擁有卍鍋的人。上個世代早該殞落的我,自然不會干涉你的決定。既然我們都有共識,那──」
「這也不對。」阿澍搖頭,認真地看著阿陸,「你的所作所為從來就不是干涉,而是參與。只要你願意,沒人有立場能阻止你參與──畢竟,現在這個世界的七百年來,一直有一號名為龍馬的人物在參與這個世界。如果這個世界會接續發展,那沒有任何人比這個人更加有權利參與爾後的世界了。」
阿陸陷入沉默,他的眼神五味雜陳。一旁的額牛癡癡傻笑,並對阿澍不斷投以讚賞的目光與手勢。
額牛走到了阿陸身邊,並摟著他的肩膀接續說下去。
「你就下去再玩一回吧,夥伴。好好見證一下,人類與自然最後會如何共存──好啦!雖然我們都達成共識了,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要設下一些『保護措施』,以防你們最後反悔吧?」額牛愉快地建議,「首先,既然你們已經不打算再透過卍鍋的力量改變世界了,我也總不能讓你們拯救世界的同時又讓你們帶著卍鍋到處亂跑──我有個提議。我想把卍鍋藏在某個地方。而我──只把這個位置告訴阿陸。沒問題吧?」
阿澍認同地點點頭。阿陸陷入了遲疑。
「你又想耍什麼花樣?」阿陸狐疑。
「你覺得呢?」額牛面帶笑容,「卍鍋既然是渾沌金屬,那自然沒有比把卍鍋藏在【那種地方】更好的選擇了。」額牛愉快地打著啞謎,「對了,這一次你不會再不老不死了,沒問題吧,夥伴?」
「趕快把那份詛咒給我移除。」阿陸簡答。
「欸欸欸,你怎麼可以把【造物主】給你的【祝福】當成詛咒呢。」額牛蹙眉,「──第二。阿澍,雖然你們不打算利用卍鍋改變世界,但你與龍馬仍然是目前世界上唯一能開啟卍鍋的人。為了防止未來有人想利用你們來開啟卍鍋、對你們不利,我要移除卍鍋只有你們倆能控制的【權限】,改用其他的條件才能開啟卍鍋。沒問題吧?」
「其他的條件?具體的方式是──」阿陸遲疑。
「──無所謂。」阿澍毫不動搖。
看著阿澍態度上的屹立不搖,阿陸詫異後,第一次淺露微笑。額牛愉快地彈了一下手指。
「──我會在接下來的世界留下線索的。」額牛愉快地說道,「那麼,阿澍。我接受你的提議,我會讓現在這個世界繼續運行、不再干涉。而我,也會繼續在卍鍋的另一頭端看你們如何修復這個世界。相比上一次,我想這一次我不會那麼無聊了。那麼我們開始吧──」
「先等等,」阿澍遲疑地說道,「我還有些自私的請求──就當作是、我這次啟動卍鍋以後的一點獎勵吧?」
「這當然,」額牛挑眉,「你想讓阿海復活對吧?這不是問題,卍鍋的力量──」
「──阿海命不該絕,」阿澍自信地微笑,「但還不只這樣。有些事、有些人讓我很在意。」
「誒?」額牛一臉訝異,嘴角卻仍帶著微笑。
阿澍悄悄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額牛聽完以後,眉頭皺都沒皺一下。
「──有這種事?」額牛一直撫摸自己的下巴,「聽你這麼一說──」
「這事確實有蹊蹺。」阿陸認同阿澍的想法,「但你確定你要這樣做嗎?擅自做出那樣的決定,你的夥伴一時半刻,可能不會原諒你。」
「或者,」額牛建議,「如果你有顧慮,我大可直接教你如何用卍鍋把【他們】──」
「不了。剩下的,就照著我們原本的決定進行就好了。」阿澍堅定說道,「我相信,【找到他們的過程】是讓世界變得更好的必經之路。」
「我明白了。你的世界就交給你做決定。」額牛開始凝聚魔力,「好啦!那我們開始吧──舉起手,跟著我做吧。」
卍鍋的空間裡頭,記憶的片段開始迅速流動。周遭的景緻逐漸發出白光,白光壟罩著鍋裡與鍋外所有人的身影。頓時,世界陷入了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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