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一頭白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應(yīng)該吃肉,還是應(yīng)該吃素。
牠的母親總是很疲勞,但回家時都會把獵捕回來的晚餐放在桌上後,就沉沉睡去。
但是白熊還是很渴望母親關(guān)注的,自己在家就默默學習如何獨立。既使熊媽媽依然早出晚歸。
「吶吶!媽媽你看,我能勾到樹上的果子了?!拱仔芨吒吲跗饝?zhàn)利品想要討個誇獎。
為了避免白熊在森林裡遇到危險,慈愛的熊媽媽便替熊孩子穿上了她不知何時親手縫紉的西裝。
淡藍色是天空的雲(yún),金黃色是太陽的光,淺綠色是森林的樹葉,溜達回家後多了道紅色傷痕是母親給的疼愛。
可惜的是,天真不能當飯吃,熊媽媽的身體每況愈下,有一天睡著了以後終究還是不再醒來。
熊弟姐妹通通都回來家裡處理後事,順便把白熊趕出家門,這片森林是屬於牠們的地盤,體會到弱肉強食的白熊含淚黯然地離開家鄉(xiāng)。
熊孩子收拾好悲傷然後一貫的吃著掉落地上的樹果。牠不太明白森林外面的險惡,走到了新的草地,雖然有點享受這自由的風但仍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等到太陽下山的時候才想起必須動身找棲身之所,但發(fā)現(xiàn)回去森林的路已經(jīng)消失了。白熊茫然地四處亂竄,離出生的故鄉(xiāng)越來越遠。
白熊規(guī)律的生活驟變,一根樹枝的斷裂,一片樹葉的震動,都會使不曾離開過森林的白熊受到驚嚇。
在廣大的世界,這座山的某處,白熊與農(nóng)夫相遇了。
老農(nóng)夫手持著叉耙,頭頂大草帽以及腳穿雨鞋,打算驅(qū)趕這頭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而這頭白熊只有一雙不諳世事的無辜大眼睛。
老農(nóng)夫從沒想過,竟然會有一隻上半身穿著西裝的大白熊傻傻地朝自己走過來,還禮貌的開口詢問。
「請問你知道都市怎麼走嗎?」
「翻過這山頭再往南走個三天吧。你是來自那座森林嗎?」善良的老農(nóng)夫不忍心欺騙單純的熊,但也不想讓牠就這樣空手離去,便說:「我活到快老死,還沒見過熊會說話。靠過來些,讓我來幫你打個領(lǐng)結(jié)吧。」
白熊一聽,欣喜地答應(yīng)了。多天沒打理的熊毛長的自由奔放,農(nóng)夫幫忙繫上黑色領(lǐng)結(jié)後,邊吩咐著這個熊孩子離開森林之後千萬別輕易開口說話,然後又把草帽送給了牠,白熊謹記在心,感覺自己更親切近人,更不像一頭熊了。
白熊目送農(nóng)夫離開之後又再踏上旅途,戴著草帽和領(lǐng)結(jié)西裝,駭人的長相更增添了一分人模人樣,直到牠遇上了一頭母熊。
「妳好啊,我正要去都市…」白熊的話還沒說完,就想起農(nóng)夫吩咐不要亂開口說話。倒是這頭年輕母熊好像也聽不懂熊話?
「吼吼~吼!吼!」母熊像是飢餓許久,見到白熊就撲咬上來,任由母熊咬下身上一塊肉,還在牠胸口留下一道熊爪才肯離開。白熊算是見識到了同類發(fā)情的恐怖,雖然牠不知道這種心靈不完整的感覺叫作被剝奪,但牠還是忍著痛繼續(xù)趕路…。直到牠遇上了獵人們。
「真他媽稀奇??!快宰了這頭會穿衣服的熊!」獵人大喜喊叫著。在逃過獵人們一番追捕後,白熊首次感到寒冷,因為這是第一次心寒,白熊不知道這股不適的感覺叫作生存,牠無所適從地抱著異樣的不安,白熊腳下還滴著血,照著農(nóng)夫所指的路繼續(xù)奔跑。
總算是抵達車水馬龍的繁華都市,街上人來人往的忙碌路人,誰也不會在意這頭熊長得不像普通人,大口深吸都市空氣裡的寂寞,白熊慶幸自己有穿衣服不礙路就好。
可是為了在都市存活,不只需要信念,還需要運氣。
白熊又迷路了,不僅如此,白熊好久沒有找到樹果了。
白熊太累了,又累得頭昏腦脹,體力就要耗盡時,模糊的視線看到了一個長得獐頭鼠目的馬戲團團長望著他,「想活下去就跟上來吧?!箞F長說完便丟下一塊吃剩的麵包。
這還是白熊第一次遇到「貴人」。
白熊好奇地想要融入城市馬戲團裡,可是被制式化飼養(yǎng)的動物同事們似乎都不歡迎牠。白熊會踩皮球、吹喇叭,各種特技一學就上手,虛榮的觀眾們蜂擁搶上前與白熊合影留念,然後上傳網(wǎng)路社群炫耀。在一次合照時,熊爪不小心抓傷了人類,「這隻熊會傷害人!」人群裡有人這麼驚呼道,然後更多人紛紛伸出所謂「正義之手」要撕碎白熊的一身西裝。牠深刻體會到什麼叫作被利用。
白熊其實跟一般的動物成員沒什麼不同,但身上的西裝實在太顯眼了。即使被農(nóng)夫驅(qū)趕、被獵人追捕、儘管被大自然風吹雨打,牠寧願受傷也不讓衣服毀壞,那件光采奪目的西裝,象徵牠與眾不同。所以白熊逃離了這座都市叢林。
白熊離開馬戲團後相當氣餒,但牠非常喜歡身上西裝筆挺的打扮,絕對不可能脫下來。為了生活,牠只好繼續(xù)前進。
為了忘記疲累,白熊一鼓作氣走了好久好久,日以繼夜,幾經(jīng)年歲,走過四季,走過太陽與月亮,牠學會如何判斷哪裡有敵人,哪裡的森林可以吃到樹果,學會了自己該怎麼生存,可是仍然沒有找到活著的意義。
野獸?不,應(yīng)該還是要繼續(xù)叫牠白熊,白熊不知道離目的地還有多遠,不知道自己還剩幾年壽命可以找。
牠來到一個清澈的湖畔,想潤潤喉嚨止渴。
從湖泊的影子裡,白熊終於看見了自己。
白熊的五官好像長得和從前不太一樣,眼睛好像變大了一點點,嘴巴也變小了,牠真的只是頭熊嗎?這樣的疑問被疲倦、渴求安定的心給蓋下去了。時間真是可怕啊,白熊心想,一路走來自己也因此改變了很多。
在湖邊,有一個身影緩緩靠近。
「你感覺好孤單啊,跟我一起回家吧?!?/b>
白熊遇見了一個雙眼失明的小女孩。
「妳不害怕我嗎?我是一頭熊?!?/b>
白熊沙啞開口問,驚覺自己好久沒說過話了。
失明的小女孩並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碰著熊的身體。
人類是需要防備的,但小女孩不一樣,雖然小女孩的步伐比印象中的人類還要更謹慎一些,溫柔的語氣卻是和回憶中的母親一模一樣。白熊很快放下警戒。
隨著小女孩回家,打開家門,小屋裡面只有一張桌子,上面有一張紙、一隻筆,上頭字跡凌亂但應(yīng)該是在寫些什麼文章。
「妳看不見也能寫字嗎?」
「你遇過會說話的熊嗎?」
她笑了,白熊笑了。牠把身上的熊皮脫下,舖在地上變成地毯,當作是為了感謝小女孩願意收留牠的禮物。牠把帶來的熊肉烹飪成美味的晚餐與小女孩共同享受。
這一晚,這個世界,
再也沒有白熊了。
這篇是拜讀 如煙的童話故事《羊》
而有感創(chuàng)作…好希望自己也是一隻羊,能有個好夢。
發(fā)現(xiàn)寫作挺有趣的,粗體比細體字更帶有童話故事的閱讀感,還順便去查農(nóng)具的用詞。寫到最後,卻沒有寫出熊到底是吃肉還是吃素?
插圖是來自H本漫畫家《雨がっぱ少女群》的作品《白熊》
順帶一提,何謂白熊效應(yīng)
我感覺細思極恐,再和《太宰治》筆下的熊爪結(jié)合,
會不會人類快樂的本質(zhì)就是搶奪?
那,就儘管割去吧。
然後,請看看我心中的白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