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白峰天斗採取與平常不同的打扮,只穿著輕便的白色運動服套裝便前往理花居住的舊公寓,想要請教她一些關於紅渡的事情。
因為少女最近總是一看到自己就避開視線,彷彿是刻意和他疏遠,因此他覺得事有蹊蹺。
「你擔心…小渡會不會是故意躲著你?那孩子雖然是內向了點,但不太可能呀…你們不是一起戰鬥過嗎?而且她對你的印象一直都很不錯呢…。」
理花一邊了解情況,一邊將桌上的日記寫下最後一字後便將書本闔上,然後眉頭微皺地看著白峰天斗說道。
「所以我才沒辦法理解…如果我跟紅渡小姐的關係因此變得生分,這樣對我和她接下來的處境都不是很好,我想知道原因,卻又不曉得能用什麼方法,所以才會想來求助理花小姐。」
白峰喝了一口理花幫他準備的咖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而理花靈光一閃,立刻想到了什麼辦法,她舉起手指說道:
「既然如此,不如讓那孩子來告訴你吧?」
「那孩子…?」
每次只要聽到「那孩子」三個字,就會帶給白峰一種不好的預感,但他又好奇理花到底想出了什麼點子。
「…稍等我一下。」
理花隨即站起身子,走向擺放於牆角的一個黑色的收納櫃前,在裡頭東翻西找出一個大約A4紙大小的黑色布袋,又緊接著問道:
「天斗,你有近視嗎?」
「沒有,理花小姐…妳到底在…?」
白峰既疑惑又好奇地湊上前去,只是看著她跪在櫃子前翻箱倒櫃的,還是不能理解她的意圖。
「好了!這樣外表的準備工作就大功告成了!」
理花輕輕地關上櫥櫃,只見她拿了一組平光的黑色虹膜變色片與那個黑色小布袋走向白峰,並從布袋之中拿出一頂黑色的短假髮。
而白峰看到那一頂黑色假髮與虹膜變色片,便立刻明白理花的真意。
…她想要自己喬裝成登太牙的樣子去接近紅渡。
對此,白峰心裡的白眼已經忍不住翻到天邊去,但表面上還是故作鎮定且禮貌地重複確認:
「妳…妳是在開玩笑吧?要我打扮成登太牙的模樣…這未免...恥度太高了吧?」
「…因為如果是那個孩子,以他跟小渡的交情而言,小渡任何事都會實話實說,所以沒有比這個更直接快速的辦法了,而且,如果你不小心穿幫,大可用『愚人節快樂』這個理由塘塞過去啊。」
接著,理花又從另一個櫥櫃內拿出一套男性版型的黑色西裝,雖然感覺有一些年代,但材質依舊保養得很光亮,先不論為何理花的公寓裡頭會有男性的衣服,那一套西裝竟與白峰本人的體型相去不遠。
(該不會是父親的…但是…好像又不太對…難不成是音也先生的…呃…莫非音也先生也曾經跟理花小姐…?)
白峰已經大概知道這套西裝的主人是誰了,極有可能是白峰昂海或紅音也,於是他只是默默地接過那套西裝,然後再平整地放到沙發上。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我跟他的說話方式還有行為舉止都不一樣,一下就會露餡了吧?這是愚人節,不是萬聖節耶?而且我總不可能在她的面前當個啞巴吧?」
白峰認為理花會不會把整人跟變裝的節日搞混了,但她只是露出一個可疑又惡作劇般的笑容,然後從自己的身後抽出一封粉紅色的信大聲呼喊道:
「你以為只有變裝那麼簡單嗎?還有這個!將將將~一封寫滿肉麻文字的情書~。」
理花拿出道具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某個有四次元口袋的藍色貓型生物,還有到底為什麼是情書啊?白峰已經不知道從何吐槽起了。
「那個…理花小姐能讓我看一下情書的內容嗎…?」
白峰想伸手去拿取理花手中的那封粉紅色、洋溢著少女風格的情書,但手指還沒碰到就馬上就被理花給沒收回來。
「不可以!這是小渡才能看的!」
「那請妳至少透露一下上面寫的是我的名字…還是登太牙的名字吧…?」
「別問!這是秘密!」
「哈啊…。」
白峰氣餒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怎麼看都覺得被整的將會是自己,但他又不想透過紅渡身邊的人去詢問少女對自己的想法,免得人多嘴雜。
世界白翼聯合會派他來楓都的目的是執行任務,不是交朋友。白峰對紅渡的那些所作所為,只是基於最基本的紳士禮儀,以及讓她正視自己的使命,說對她產生感情其實有點過言,但自從少女對自己的態度不再像以往親切之後,白峰自己也開始莫名地焦躁起來。
(…是耶夢加得殘留下來的記憶與情感導致我產生這種錯覺嗎?)
白峰在得知自己是耶夢加得的雙生體之後,失去的那些記憶也隨著時間經過一點一點地被找回來,所以他明白理花的作法,畢竟登太牙在紅渡的心裡就是那樣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人。
就在他看著西裝發呆的同時,理花又從書櫃上拿下兩本書,一本是有著黑色封面的書、另一本則有著牛皮紙狀的書皮,看上去是一本普通的筆記。
「為了矯正你的說話態度跟行為模式,我特地整理了那孩子對每個人的稱謂,還有這本書『霸道總裁養成記』!」
「(筆記內容)…太牙的外食習慣是不吃一切人類的東西,只喝白開水或瓶裝礦泉水,會在脖子跟手腕上噴上比一般用量多上兩至三倍的某名牌香水,慣用的交通工具是一臺黑色的車子或重機……對小渡的稱謂是小渡或小妹、對小惠的稱謂是小惠、對名護那個臭小子則是叫全名……。」
(理花小姐的筆記還自帶語音呢…。)
白峰光是看著筆記上用理花的語氣寫下的一字一句,就彷彿能聽見她那獨特且充滿辨識度的嗓音繚繞在自己的耳邊,但非常疑惑她到底是怎麼觀察得那麼透徹的,彷彿就是狗仔隊一樣。
(理花小姐是狗…啊…不是…她是狼…。)
他立刻想起理花是魔狼族出身的,也就見怪不怪了。
「理花小姐…妳是不是針對這件事情預謀已久了…?」
白峰大略看過之後就將筆記收起,接著又看著沙發上一字排開的各種變裝道具,這怎麼看都不像是靈光乍現的點子,更像是某個龐大計劃的其中一環。
「咳咳,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天斗,你到底想不想要知道小渡在想什麼?如果想的話,你就只能照我的方法乖乖去做。」
理花用手指著白峰的鼻子,並不自覺地與他靠得很近,白峰甚至感覺到理花引以為傲的上圍已經頂到自己的胸膛,趕緊尷尬地退後一步,並不失風度地鞠躬道:
「是…是…一切謹遵理花小姐的安排…。」
「錯了!那孩子雖然有風度但不會這樣卑微地說話!從現在開始你就要融入那孩子的角色,把自己當成登太牙,要比平常多一點霸道的氣息,知道嗎?霸道!」
理花一邊看著那本「霸道總裁養成計」,一邊用誇張的肢體表情告訴白峰他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
(既要霸道…又要風度翩翩…我感覺人格分裂還比較容易…霸道總裁跟吸血鬼之王結合於一身的特質是吧……。)
白峰閉上雙眼,努力將自己想像成登太牙的樣子,並在心中揣摩他說話的語氣與可能的動作表現。
「…喂…。」
睜開雙眼的下一秒,白峰的眼神已經與剛才有明顯的不同,多了幾分邪魅的銳氣,而語調也變得更加低沉:
「『理花,妳要幫我換裝就趕快換,不要只是站在那邊嘻嘻哈哈,完全就是在浪費本王寶貴的時間。』…...是這樣嗎?如果冒犯到理花小姐那我真的很…。」
白峰說完只覺得渾身舒爽,領悟到原來當霸道總裁是一件這麼紓壓的事,但又覺得自己太不要臉,趕緊改口道歉。沒想到理花只是站在原地呆愣一秒鐘,緊接著開懷大笑道:
「天斗…你果然很有天分哪!一學就通了!這樣小渡絕對分不出來的!」
「這…我就當作是理花小姐的誇獎了…那麼我先去換個裝,請理花小姐稍微等候一下。」
白峰匆匆地拿著那頂黑色假髮、虹膜變色片、還有西裝就逕自走進浴室隔壁的個人更衣間,在關上門後過了幾秒,他清楚地聽見理花在門外大叫著:
「天斗!就叫你從現在開始把自己當成太牙啦!」
換裝完畢的白峰在經過理花簡單地造型,把那頂假髮的形狀變得更加自然之後,理花便叫了一輛計程車,讓白峰盡快前往小提琴工作室。
(從現在開始我是登太牙…不是白峰天斗…。)
沿路上,白峰在自己心中不斷演練心境的轉換,他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左手背,再從後照鏡看著黑髮深瞳模樣的自己,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的違和感。
回過神來,他已經下了車,自己的雙腳就像裝了導航,逕自往紅渡家的方向走去。
他下意識撫摸著西裝暗袋裡放置的那一封、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拿出來的情書,因為理花根本沒告訴他正確的時機,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斷。
(門是開的…紅渡小姐在店裡工作嗎?)
白峰看見少女家的大門是敞開的,這樣自己就不必鼓起勇氣按那個門鈴,令自己焦慮或尷尬的要素是越少越好,也能有效降低穿幫的機率。
但他想得實在是太美好,因為當他一腳踏進室內之後,第一個挑戰馬上就接踵而來了。
…在櫃檯顧店的是真夜,而不是紅渡,而理花的記事本上沒有提到太牙對她的稱謂。
(真夜小姐…紅渡小姐跟登太牙的母親…他是怎麼稱呼她的?…既然理花小姐沒寫,那就一定是最基本的那種…。)
「歡迎光臨…嗯…太牙…你怎麼來了呢?是來找小渡的嗎?」
真夜很少會在大白天的時候見到太牙特地過來家裡,對此她很意外,趕緊起身過來招呼。
「呃…對…媽媽……那個…小渡在家嗎?」
白峰為了避免身分曝光都已經把稱謂改掉,還盡量不用敬詞說話,看上去有些扭扭捏捏的。這時真夜的表情立刻變得十分驚愕。
「你…你剛剛叫我什麼…?」
「呃…媽媽啊…怎麼…!?」
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被真夜緊緊抱住。
「傻…傻孩子!你是故意選在愚人節這樣做的吧?」
(我…我做了什麼嗎?為什麼真夜小姐這麼開心?)
因為太牙面對真夜時一向是直呼名諱,成年後就從來沒叫過她一聲媽媽,只有跟外人才會以「母親」、「母后」等比較尊敬的名詞稱呼她。所以真夜親耳聽到他稱呼自己為媽媽的時候才會如此激動。
「嗯?太牙?媽媽…妳怎麼抱著太牙又哭又笑的呢?」
這時,原本在樓上忙著工作的紅渡,聽到樓下傳出的騷動也從樓梯走了下來。
「小渡,剛剛太牙叫我媽媽喔…可惜今天是愚人節…如果是母親節就更好了呢…。」
真夜一邊將頭側靠在白峰的胸膛上,一邊看著紅渡說道。
「媽媽…可以請妳先放手一下嗎…我是有事情要來找小渡的。」
白峰將自己的雙手放在真夜的肩膀上,希望她先退後一步,不過,真夜的體溫令他想起了去世多年的遙,雖然冰冷卻能感受到心臟無止盡的跳動,吸血鬼真的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生物。
「咦…太牙是特地來找我的嗎?」
「嗯…總感覺妳最近有些煩惱,所以我就特地來看我的小妹過得好不好嘍。」
(…我居然說得出這樣的話…怪噁心一把的…。)
白峰說完,立刻在心裡狠狠地吐槽自己。
「那太牙來得正好…我也有事情剛好想跟你說…。」
白峰發現紅渡此時正抬起頭凝視自己的眼睛,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迅速移開,他不禁佩服理花出神入化的裝扮功力。
(也是,畢竟理花小姐是魔狼一族的最後一人,如果不學著變裝躲藏…應該沒辦法活到今天吧?)
接著,身分還沒有曝光疑慮的白峰就被少女帶上二樓的房間,而紅渡還把門給關上,她的心情看起來並不是很好,彷彿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煩惱。
「明明已經沒有需要隱藏的理由,為什麼還要特地打透波藥劑啊…我聽真澄哥說,那個藥其實不能亂用的。」
「因為今天是愚人節嘛…我還是有時候會懷念起身為人類的時候…就用嘍。」
白峰隨便找個理由掩飾過去,而紅渡一聽只是靠在窗邊嘆息道:
「這樣嗎…可是我覺得我越來越回不去人類的生活了…我最近看到白峰先生…就會忍不住想去吸他的血…而且這個衝動越來越強了…。」
「白峰那傢伙啊…妳會對他有所反應,應該是因為他的白夜之力跟妳的新月之力有所呼應吧?」
「我覺得不是…我就老實說吧…也許只是一種移情作用吧?吸血鬼不是都會想要吸心儀之人的血嗎?」
「小渡…難道妳對白峰…?」
「對不起……我這樣是不允許的吧…?」
白峰看見紅渡的眼睛之中有淚水在打轉,沒想到此次前來竟會得到如此深層的回應。
因為害怕自己對血的渴望會傷害到對方,所以才選擇疏離啊……如果自己在敏銳一些,能查覺到她的心意就好了。
「我不是王后,所以沒有權力判斷對錯…不過既然妳覺得接近他會痛苦、想要吸他的血的話…我現在打了透波藥劑,原則上也算是人類,小渡可以吸我的血啊。」
白峰一邊說話,一邊拉下西裝的領帶,解開領口最上層的兩個扣子,露出自己的肩頸部位並直接向少女的臉頰靠過去。
「……!?」
紅渡立刻發現一些不尋常的地方,她看見男人的頸部上散布著新舊不一的咬痕,而在她印象之中,太牙的脖子上是沒有這些痕跡的。
「白峰先生…是你嗎…?」
「啊…嗯…結果還是被妳發現了呢,妳真的很敏銳呢。」
白峰摘下自己頭上的黑色假髮,並順勢從西裝的暗袋中拿出那一封粉紅色的情書,微笑著對她說:
「愚人節快樂,紅渡小姐…不過…這可不是整人喔。」
少女立刻打開那一封以極度肉麻的情話寫的情書,看見最底下的署名寫著白峰天斗四個字,便忍不住害羞地笑出來了。
「......在白夜中閃耀的新月,妳不認為我們就是天生一對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