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櫻!」
小咩喜出望外地喚道,當她被送至地下室,立刻瞅見芭櫻坐在一張散發燭光的桌子前,而桌案擺著正是她的信。
芭櫻未答腔,僅用手指捏起信封一角拎到燭火上方,紙倏地燒起來,陰暗的地下室也瞬間亮了一陣,不過燒得極快,當她鬆手同時,一團火焰向下墜落,落在受潮的地板上僅剩一點星火。
「你能不費一根手指力氣就驅走我所有手下,連我僅是觸碰創造之鑰,也瞬間感受到此不可抗力之劇,各種奇怪的現象……思來想去,也只有一種可能──你跟創造之鑰訂了『雙邊契約』,對吧?」芭櫻認真地注視小咩問「假設創造之鑰真的存在意識,就說得通了。」
小咩和芭櫻相處以來,第一次看見她露出這種表情,好似哀傷卻又淺淺笑著……而且突然這麼說,是在表明她相信了自己的說法嗎?
「這裡……被人類稱為『闇山的鬼屋』,也是囚禁邪靈三百年之地。」芭櫻說著說著,墨綠色的眼中竟散發出矛盾與憤恨,就像平靜無波的死水忽然掀起漣漪「你……當初為什麼想『打開』這裡?」
小咩開始回憶那一日的情景,然後誠實答覆:「我……我看到有人掉在柵欄裡好像受傷了,救了他之後又很好奇房子裡有什麼。」
芭櫻愣了一秒,哈哈大笑起來,她用滿是惆悵與自嘲的語氣嘆道。
「三百年前,正因任誰都奈何不了,只得千方百計封印我們。漫長而煎熬的歲月裡就像被世人遺忘般,我們逐漸悄無聲息地自生自滅,上千同伴消亡到僅剩十分之一,即便偶而有人類被鬼屋的虛名吸引,也看不見我們,只會朝房子扔石頭。所以,當你打開門出現的剎那,簡直就像奇蹟一樣,我還以為布勒恩神派使者來解放我們了。」
小咩終於明白為何過去自己一直被稱為布勒恩神的使者,一想到芭櫻與毀滅之神可能存在的聯繫,她的嘴唇不禁顫抖起來,卻還是開口詢問:「芭櫻三百年到處燒殺擄掠……是為了布勒恩神嗎?」
「不全然是,因為邪靈的本質就是會為周遭帶來不幸。」芭櫻冷笑道,她對自身的宿命早已認清,態度倒十分乾脆「所以你之前說錯了,我永遠都沒辦法變好……」
「不會的!芭櫻已經變好了,你沒有再去殺人、害人,這個世界也沒有因為你陷入不幸!」小咩激動地辯白,她不希望芭櫻一昧自我否定,永遠看不見她曾見證過的一面「芭櫻只要多做一件正確的事就會變好一些,只要持續做正確的事,本質是什麼根本都無所謂。」
「……說的也是。」芭櫻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喃喃自語,然後撇頭望向門道:「你走吧。」
小咩眨了眨眼睛,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高興芭櫻果然是最好的,臨別前她思忖著面對面道別的初衷,決定貫徹到最後一刻,於是又回頭傾身擁抱椅子上的芭櫻,先前曾震撼她的痛苦此刻一點都不在乎了。
然而,更驚人的是,芭櫻竟也伸出雙手輕輕環在她背上!這是她的擁抱第一次被回應,禁不住熱淚盈眶。
芭櫻揚起一抹難過的笑容,卻將一隻手迅速移到小咩額前並忍痛說道:「永別了,小咩,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小咩忍不住鬆開手後退幾步,然後一屁股跌坐在地,她下意識揉了揉腦門,才發覺這股奇怪的感覺也不太像頭痛,她甚至有些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突然,她抬起頭,發現面前的椅子上坐著一位銀色長髮、墨綠雙眼的小女孩,是個她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不好意思,請問……」
小咩連話都還沒問完,數發攻擊就奔至眼前,她趕緊往後跳開才沒被傷到,望向眼前這位不發一語就胡亂攻擊的危險小孩,她體認到此地不宜久留!立刻唸了瞬間移動咒!
「這樣……才是正確的。」
芭櫻深呼吸一口氣嘆道,她看見小咩先是一臉疑惑而後又恐懼地逃走,便明白她做的事情成功了。
如此一來,倘若哪日她因為沒成功取回創造之鑰而遭到布勒恩神責罰,甚至永遠消失殆盡,也不會有人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