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不要切斷與主人的聯繫喵?
突然想起不相關的事情,但越想越回不去。
對於守護靈而言,沒有甚麼事情是比主人還要重要的,這就好比天空是藍色的,屬於天經地義、不容質疑的事實。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種族,仍然有個破壞這層關係的方法──當然這個方法並非絕大多數人都能做到甚至是知情,說是屬於守護靈的禁忌事項可不為過。
霞當初從前任守護神鞠那裏接過守護神的神位時還是不免有些好奇,畢竟守護靈對主人一心一意,實在難以想像是甚麼情況下會需要思考這種事情、會走到這般田地。
不過此時會想起這件事情肯定有甚麼寓意在,霞明白這點不敢大意,雖然很不想讓事情發展到那一步,思緒不斷地想要轉移目標,但她仍然無法放棄這個可能性。
第六感的直覺讓她覺得這件事情沒這麼單純,忍不住思考這個計畫的可行性。分明理性已經告訴自己不該這麼做、這麼做百害而無一利,但仍然無法輕易放棄這個想法。
切斷與主人的聯繫──這點光是提及就會引發守護靈的不滿,無論是生理或者心靈都不能接受這個做法,就好比要斷絕親子關係,守護靈與主人間的聯繫可比血親還要濃厚怎麼能說割捨就割捨?
而且就算平心而論,失去主人的守護靈只是會進入「輪迴」,捨去一切的記憶與牽掛,繼續守護新的主人──簡單來說就只是換個工作崗位,整體來說根本毫無影響。
但是對於主人來說可不一樣。失去守護靈庇護的主人,生命便沒有了保障,可能小小的意外就能被奪走性命,這點也不是不可能的。
守護靈雖然不會直接影響主人的死活,但絕對有間接影響,所以對於守護靈來說這個決定與要親手殺死自己的主人並無異處。
「可是為甚麼我會想到這個喵?」
霞還抱著胸苦思著,毫無頭緒的鬱悶感在頭上盤旋著,弄得狐貍耳朵有些不自在的上下擺動。
「喵~」
最後放棄似的呈現大字形直接躺倒在地上,用力伸展著自己的筋骨,發出不爭氣的聲音。
對這個點子感到耿耿於懷,這項禁忌的主意一旦提起可就沒那麼輕易就能放棄。如果她只是普通的守護靈那倒也罷,但問題就在於她是守護神,恰好是知情也能夠做到的人。
對於守護靈來說是禁忌的事情,也幾乎沒有人會想這麼做,可想而知知情者便只有守護神了。說來也算是有趣,若她不知道方法或許就不用在這邊苦惱,能夠毫無壓力的去尋找下一個答案。
「真懷念跟主人一起出去玩的時光喵……」
忍不住感嘆道,同時注意到屋頂上忍不住感嘆道,同時注意到屋頂上又生成了幾隻想對核心圖謀不軌的野獸,她下意識地發出低吼聲,算是威嚇住對方。
但這也只是暫時的,終究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她不可能一輩子都躺在這裡施加壓力。
對於霞而言,果然還是比較喜歡躺在屋頂上,不然像是上次火車旅行那樣能看見外頭不斷變化的景色,在這樣的密室裡的確有些無聊。
突然之間,霞似乎明白自己為甚麼會如此執著於這個辦法了。
可是……這麼做對於主人來說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嗎?
霞不禁想起了前任的守護神,她將神位傳給自己時,是不是也遇到了相同的抉擇?是不是也因為同樣的事情而痛苦苦惱著?
感覺有點不對勁,總有種自己搞錯了一塊拼圖似的,好像從根本上就出了問題。
「!」
耳朵晃動一下,然後整個人弓起身子直接彈起,以無法解釋的姿勢完成了從躺下原地起跳的動作,將那隻伺機而動的野獸給獵下。
優雅且輕巧的圍繞在往上飄的光子下滑俐落地,沒有發出太大的動靜。
「霞?」
呼喚守護靈的聲音傳來,那聲音多麼令人振奮人心,但這不代表那是有多慷慨激昂的語氣,而是完全相反是軟綿綿的有如白雪般輕柔。
正因為是主人、正因為是最重要的主人,所以無論是甚麼樣子都不重要,霞就是喜歡這樣的伊莉西絲。
在那個瞬間,霞明白了,明白自己的想法哪裡出了問題。
伊莉西絲耐心地待在暗門前方,並沒有打擾霞的工作,她知道後者一直都不是很想把她捲入守護靈的工作當中,所以雖然大概知道內容但實際情況就不是很清楚。
不過,既然霞不希望她知道,那她也就不打算多問。
暗門打開,一個影子迅速溜進了她的懷中,伊莉西絲微微笑著,雖然這是她措手不及的行為,但她仍然勾起了淺淡的笑容回應。
然後,立刻感覺到自己的唇與對方激烈地交纏在一起。
伊莉西絲左腳向後一踏,穩住了快要傾倒的重心,回應著對方的熱情,她抬起纖弱的手臂,輕輕撫摸著對方的後背。
回應對方的情感,或者說單方面接受對方的感情。親吻的動作對於人類與守護靈來說有不同的意義,對於前者代表的是對於愛情的表現,但對於後者就只是對主人會做的事情,並沒有特別的含意。
嚴謹來說,其實有意義,只是那只是一句廢話。因為沒有任何一位守護靈最重要的人並不是主人,這個動作自然只會對主人做。
所以即使伊莉西絲覺得這是對心愛的人所做的事情,但對於身為守護靈的霞來說這就跟打招呼並無異處。
只是今天的招呼似乎有點激烈,帶著依依不捨的依戀,明明已經下定決心卻仍然放不下手。
肯定有甚麼苦衷吧。伊莉西絲隱約察覺到不對勁,但還是靜靜地等待對方滿意為止。
兩人唇上的纏綿大概經歷了五分鐘之久,霞這才克制住自己的緩慢退開,兩人剛從接吻退去,雙眸還映照著對方的模樣,那瞬間雙方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對不起喵……」
伊莉西絲面對唐突的道歉,微微地搖了搖頭,然後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對方的頭髮,要對方不要介意。
「不要管妾身了。妾身的身體狀況妾身最清楚。謝謝妳……謝謝妳在妾身身上花了那麼長的時間、花了那麼多的精力,妾身覺得也是時候了──所以,不要管妾身了,已經下定決心的話就去做吧。」
「喵……?」
或許是沒有想到自已猶豫了許久的事情竟然早就被對方看穿,霞有些反應不過來,將頭歪向了一邊,耳朵也隨著內心的疑惑抖了一下。
微微張了嘴,但最終還是把話給吞了回去。因為她注意到自己的視線已經模糊到連主人的臉都看不清楚了,知道繼續說下去好不容易決定的事情只會有千百種突然冒出的理由後悔。
感受到主人一如既往地溫柔,輕柔的用指尖抹去了她眼角的淚水。
那柔和的微笑依舊,與記憶中完全一致,彷彿回到了百年前初次見面的時候。
霞在外頭的世界看得多了,知道自己的主人並不普通,正常人類是不可能活那麼長壽並且容顏不改。
這就是命運,說來或許可笑,但無論對於伊莉西絲或者霞煙來說,都像是虛假的謊言。
霞豎起食指與中指,結出了刀印,體內屬於守護神的力量正猛烈的熊熊燃燒。
伊莉西絲的額頭輕輕碰了下霞,蒼藍的瞳孔將對方最後的猶豫與掙扎都映入眼底。
她已經沒有力氣使用先天能力了,除了用自己的溫柔安撫對方外,已經別無辦法。
霞深深吸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的狠下心揮下那切斷兩人之間聯繫無形的刀。
心若不狠,可做不到……
心若不狠,伊莉西絲可說不出這句話……
「霞煙,其實……妾身並不是妳真正的主人……」
斷絕聯繫的刀已經揮下,這句話能換來對方甚麼反應,已經不得而知。
唯一可以猜測的,就是在切斷聯繫的前一剎那,那張吃驚的表情。
眨眼間自己所待的房子以及眼前的霞已經消失,徒留的也只剩下自己以及那顆還在垂死掙扎的微弱光團。
伊莉西絲無力的癱坐在地上,這時才敢把自己內心的情感表達出來,強忍的淚水讓她已經止不住的泣不成聲。
身體已經支撐不住先天能力的她,崩潰的內心唯有哭泣這條宣洩的方式。
不忍心看見自己的守護靈露出哀傷的表情、不願意看見對方因為自己流淚下不了手的樣子……
所以,她一直選擇強忍著不要哭出來。
這是她作為主人,最後唯一能做的事情。
即使,她這個主人,從一開始就是虛假的。
霞大口喘著氣,眼前已經不見自己主人的樣貌,甚至還進一步的逐漸吞噬著自身的記憶。
她極力的想要反抗,但內心的空虛感卻制止著她繼續想下去。
明明應該是很討厭很恐怖的事情,但她卻發現自己卻漸漸不再討厭這件事情。感覺到的恐懼令她感到驚恐,但卻又忍不住好奇的想要去觸碰。
非常神奇的感覺、矛盾且兩難,無時無刻逼迫著她的內心,臉上緩緩流下了淚水。
主人最後說的那句話,什麼意思?應該說,她所說的那句話,真的是由她口中說出口的嗎?
不知道,不明白。記憶處在混亂的時刻,諸多的想法開始變得模糊不清,或者是不完整,連本人都無法明確的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等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跑進了一座森林當中。這座森林有著不尋常的氣氛,腳上踩著的並非泥土地而是黑色的泥沼。
奇妙的觸感,散發著一絲詭異的氛圍,有點類似於盯上主人核心的那群野獸。
然後,她注意到了,自己腳踩的黑潭是由她體內所流出來的。自己的胸口被自己應當守護主人的爪子給貫穿,胸口開了一個大窟窿,黑色的液體正從裏頭源源不絕的流洩出來。
記憶正一點一滴消失,而她的意識,也宛如一去不復返的記憶,隨之消失。
整個人被黑水給吞沒,從此,已經沒有名為霞煙的守護靈。
※THE END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