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poésie avec soupir de météore
流星詠嘆之詩
Thepoetry with sigh of meteor
III
風雪之夜
破舊倉庫的木門偶爾響起「嘎吱」、「嘎吱」的聲響,與外頭肆虐的風雪一搭一唱,時不時還調皮地戲弄高掛牆上的橘黃油燈,惹得屋內這盞光明滴落幾滴蠟油。
諾爾勤奮地於屋內鋪上草堆毛毯,舒適程度或許無法與尋常的旅店臥房相比,但是這間倉庫仍舊足夠容納他們,不久以前他才趕走藏身角落的肥老鼠,今晚他們肯定能睡得更安穩些———最棒的是,誰也不必站哨守夜。
「桂莉芙,霍恩的情況怎麼樣?」諾爾走近少女身旁,擔心地看向霍恩。他的臉色蒼白,雙眼緊閉,表情痛苦猙獰,似乎正與無法看見的死神搏鬥。
「姆…不太好,瞧這些碎片,我猜它們來自蜥蜴人的長矛武器,儘管應急藥劑能讓夠加速傷口癒合,但是那些藏在體內的病菌可沒這麼簡單?!?/div>
躺臥草堆的霍恩不斷抽搐擺動,時不時呢喃著沒人聽懂的夢囈。
桂莉芙將擰乾的毛巾貼上霍恩前額,試圖舒緩發燒時的劇烈頭疼。
少女一手抹去流淌而下的辛勤汗水,小心翼翼地將碎片放上鐵盤,面色凝重地倒抽一口冷氣,任誰都聽得出來情況令人擔憂:「再繼續這麼下去他會死的,就算傷口做了止血處理,但是他的高燒卻無法舒緩…布里恩,我們得盡快想個辦法!」
布里恩滿面愁容地靠在門邊,對於從未學過藥草學的壯漢來說,除了靜待奇蹟發生,唯一能做的只有祈求命運之神的慈悲憐憫。他搔了搔頭,隨後舉起雕滿花紋的菸斗深吸一口,試圖緩解這股湧上心頭的莫名焦慮。
「要是能夠讓霍恩住進教堂,也許這個蠢貨還能得到更好的醫療品質?!共祭锒鞴鲆豢诎谉?,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深陷昏迷的可憐遊俠:「諾爾,那位該死的禿驢真的沒有搞錯?我們可是付了十枚以上的朱諾銀幣,現在卻得待在這間破舊的簡陋倉庫?」
「呃,他是這麼說的…嘿!等一下,禿驢又是什麼意思?」諾爾疑惑地歪頭看他,顯然沒有搞懂對方的意思。
「布里恩指的是那名修士,頭頂禿了一圈的那位,小諾爾?!鼓砬檎F張地在頭頂畫了一圈:「他討厭那些替教堂服務的神職人員。」
「噢,是啊,當時他是這麼說的,」諾爾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後又聳了聳肩:「也許十枚銀幣對他們來說太少了?儘管這裡不是什麼熱鬧的旅遊景點?!?/div>
「這簡直是在敲竹槓,要是讓菲爾知道這件事情,他鐵定會氣瘋?!共祭锒骶従復鲁鲆豢诎谉煟骸高@種價格足夠我們入住一晚城裡的高級旅店。」
「菲爾?菲爾是誰?」
「誰?哇喔!你得記牢這個名字,他是我們的老大?!棍旖z提妮的語氣帶著些許戲謔,同時露出一抹輕浮壞笑:「人稱狂風中的黎??Ρ葋?,漆黑的啄木鳥。噢,對了,千萬別忘了加上『殿下』這個尊稱,尊貴、光榮、高高在上的感覺…他愛死了。」
然而黛絲提妮的話才說完,倉庫的木門已經「碰」地一聲響起,放任冰冷的寒風闖進屋內,瞬間吹散布里恩正要吐出的可愛煙圈。
「黛絲提妮,剛才那番話我可不能假裝沒有聽到?!箳吨缤L雪的冰冷聲音,門邊同時走進一名身材魁梧的粗獷壯漢,大剌剌地環顧溫暖的屋內一眼:「我想,這個時間應該還不算太遲?」
壯漢有著一頭黑色短髮,深邃冷酷的黑眸,以及一張蓄著絡腮鬍的寬臉。被雪水浸溼的鬍鬚拍上胸前的鎧甲,凌亂地隨風擺動,敲打出刺激緊張的戰鼓節奏。在這裡他就是至高無上的領袖,理柏埃遜的戰神,風之團的團長殿下。
「永遠不遲,我的兄弟。」
諾爾瞥了眾人一眼,看來這名壯漢就是魔女口中的老大,怪不得誰也沒有舉起武器喝斥這名擅自闖入的粗魯男子,甚至沒有展現警慎戒備的模樣,反倒還能在布里恩和桂莉芙的臉上見到崇拜欽佩的神情。
「噢,我才正好提到你呢,我們的遲到殿下。」黛絲提妮瞥了一眼走進玄關的粗獷大漢,毫不在意地打了個哈欠,壓根沒被壯漢的氣勢嚇著。
「哈!我知道、我知道,大老遠就能聽見妳的聲音,黛絲提妮。整個風之團中,膽敢毫不掩飾揶揄我的人…除了妳還能有誰?」黑髮壯漢習以為常地拍掉積雪,褪下身後那件漆黑披風。
「噢,梅格沒跟著你嗎?菲爾殿下?我以為那位話少陰沉、每天板著一張臭臉的軍師會…等一下,還是說她已經…」布里恩的話還尚未說完,才剛浮起的笑容即被門外的冰冷女聲打斷。
「我還活著,」清澈冷靜的聲音傳入屋內,女子從容地將木門關上,順帶驅逐了恣意妄為的狂風:「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布里恩?!?/div>
一頭黑色及腰長髮,長度適中的劍眉,深邃的五官與白皙臉孔。諾爾輕揉幾下雙眼,他總覺得自己見過對方,但是在哪裡?什麼時候?他想不起來。
女子的眼眸透著清澈水藍,細長的睫毛整齊排列於眼皮上方,襯托出她的孤傲美豔。座落右眼下方的淚痣更是昇華了這張雪白絕景,替她那張清秀、略帶憂愁的側臉覆上一層性感面紗。
「希望你們還記得替我留個位子?!古虞p鬆褪下披風,露出藏在下方的雪白香肩,與那件貼身的黑色馬甲契合搭配。當她再次抬頭,諾爾看得更清楚了———高挺的鼻樑、緊鄰的粉嫩雙唇,標準的冰山美人,用在她的身上再適合不過。
好吧,他大概是記錯了,若是他們曾經認識…諾爾肯定會牢牢記住這位美女,可惜他根本對此毫無印象。
「諾爾,這位是我們的團長,菲爾殿下,菲爾–麥卡尼?!共祭锒饕话呀舆^菲爾手中的漆黑披風,與那柄巨斧一同擺在門邊:「至於另一位…咳!她是我們的軍師梅格?!?/div>
「初次見面,諾爾?!姑犯衤唤浶牡靥呗湔答らL靴的少許霜雪,隨後對他露出一抹禮貌微笑,壓根沒有布里恩所說的那般誇張。
「妳好,梅格女士。」
「總之,咳嗯…我想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也許我們應該先來一個許久不見的親切擁抱?我的兄弟?」布里恩主動伸開雙臂,這是傭兵團的招呼傳統,代表他們親如兄弟。
菲爾尷尬地歪頭傻笑,然而最後他仍遵循了兵團傳統,雙手抱緊眼前這位兄弟,略顯生澀地輕拍對方後肩。
「歡迎回來,菲爾殿下?!?/div>
「布里恩,感謝你的迎接。」菲爾鬆開雙手,讚許地點了點頭,神態從容地接過菸斗,放入嘴裡深吸一口:「我回來了,我的兄弟,我的姊妹。不過在夜幕降臨以前,誰能和我解釋一下霍恩究竟發生什麼事情?」
諾爾靠近窗邊的細微孔縫,獨自窺視外頭那片飄滿雪白的世界。風雪漸漸變大了,這是暴風雪來臨的前兆,遠比桂莉芙的估計來得更快、更急。他怯生生地看向坐在爐邊的壯漢,經過布里恩的好一番解釋,殿下的憤怒才總算平息下來———直到再度聽見霍恩的痛苦呻吟。
「梅格,霍恩的狀況還好嗎?」菲爾面色凝重地問向坐在一旁的梅格,她恰好剛完成縫合傷口的工作,儘管這項任務極為艱難,尤其對於手法生疏的軍師來說更是如此。
「哼嗯?!?/div>
「哼嗯?除了這種簡短口癖,能不能請妳提供更有用的細節?」布里恩皺起眉頭,不耐煩地歪頭看她,同時不忘呼出一口白煙。
「布里恩!」桂莉芙趕緊朝他眨下眼睛,提醒對方冷靜,切莫激怒眼前這位軍師。
「霍恩的發熱現象是由海菌與兵器菌的混合感染引起,傷口部分…我已經替他塗上僅有的那罐抑菌藥膏,」梅格停頓一會,若有所思地瞇起雙眼:「接下來…我們只能祈禱那些受到感染的髒血不會滲入骨髓,願諸神眷佑他。」
聽完了梅格的回報過後,菲爾總算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上去像極一名慈祥和藹的老人,因為這是今天為數不多的好消息:「幹的好,梅格。當初讓妳與派翠絲一同修習藥草學是我做過最明智的決定?!?/div>
「菲爾殿下,若是與派翠絲的精通藥草學相比,我不過是略懂皮毛的粗淺生手?!姑犯裆晕⑨嵬藥撞?,謙遜有禮地回應稱讚:「要是情況再更嚴重些,憑我所學的微薄知識也救不了他?!?/div>
「也許真是那樣,但是霍恩是風之團的眼睛,除此之外還是難得的神射手,風之團…不,理柏埃遜不能失去他。」菲爾輕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希望妳能保住他的性命,梅格。」
「哼姆,我已經盡己所能,菲爾殿下?!姑犯衲樕蠜]有半點驕傲,冷靜得體地回應對方:「醫治救人並非我的專業,唯有派翠絲才能確保他的性命?!?/div>
「不過依照現況看來,我猜霍恩已經脫離險境,這得歸功於桂莉芙的應急處置?!共祭锒髀唤浶牡剌p敲菸斗,有意無意地貶低梅格。
「哈!布里恩,就算小野貓再惹人憐愛,梅格也應當獲得那份感謝。」菲爾露出微笑,輕拍兩下布里恩的雙肩,轉頭看向噘起雙唇的少女:「我身旁的這位迷人女孩應該不會介意,對吧?」
「哼!當然。」
「那麼好吧,是時候了各位!在等待霍恩醒來之前我們總不能一直空著肚子,為了慶祝難得的重逢,今晚就煮一鍋熱騰騰的馬肉湯如何?」
「什麼?」黛絲提妮狐疑地環顧了四周一眼,燉一鍋馬肉湯?究竟哪來的馬肉?
菲爾似乎理解黛絲提妮的疑惑,但是他並不打算理會,而是繼續把話說完:「聽說那匹花了我大把銀幣的小淑女飛上了天,然後又從三米半的高空摔了下來,啪一聲,死了!而且這還得歸功於風之團的偉大魔女,哈!我說,妳願意替我們料理一鍋香氣四溢的馬肉燉湯嗎?黛絲提妮?」
「好啦、好啦,」黛絲提妮這下總算明白,這是菲爾在藉機「復仇」。因為不久之前她才半開玩笑地稱呼他為「遲到殿下」:「我會替大家燉一鍋馬肉湯,那件事情就扯平了吧?」
「很好,那麼我的小淑女現在又在哪兒?」菲爾露出滿意的笑容,接著又將目光轉向少女:「哈!如果我的乖巧女兒願意…」
「呃,父親大人,」桂莉芙膽怯地嚥了口水,語氣充滿驚恐,像極一名犯錯孩童:「我、我已經將那具馬屍…埋了?!?/div>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所有人都難以聽見,因為她知道菲爾接下來會有什麼反應。
果然,桂莉芙猜得沒錯,菲爾的笑容自此變得扭曲僵硬,直到最後已經沒有半點笑容。
「埋了?桂莉芙!妳怎麼不將自己也給埋進去?」
「我、我很抱歉,父親?!构鹄蜍铰詭н煅实氐皖^道歉,淚水在眼眶裡不停打轉,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教人心碎:「但是那匹馬兒已經為我們付出了許多,我覺得這是牠應得的…」
「蠢貨!」菲爾並未理睬少女的這些解釋,反倒怒瞪對方一眼,額頭還浮起幾條青筋,整間倉庫都能聽見他從鼻腔呼出的急促氣音:「妳想在今晚的火鍋塞滿蟋蟀和野菜?還是煮一鍋稀得像水的小米粥?少了馬肉我們還有什麼東西能吃?乞求那群該死的禿驢施捨烤雞和羊排嗎?他們就連教堂的空房都不允許傭兵入??!」
「菲爾殿下,請你別發這麼大的脾氣,」眼看屋內的氣氛變得無比凝重,布里恩也連忙站了出來,頻頻替身後的少女緩頰:「我敢向你保證,今晚絕對會有一鍋豐盛的馬肉火鍋?!?/div>
聽了布里恩的這番話後,菲爾總算嘆了口氣,儘管看得出來他仍餘怒未熄,不過臉上的表情顯然已經緩和許多。
「好吧,快點去吧!除非你們想和隔壁那群禿驢手拉手,一邊誦唱聖歌,一邊嚥下充滿尿臭味的菜湯…否則最好趕在風雪襲來以前滾出這間倉庫!」菲爾轉身擺了擺手,不願再多看少女一眼。
「父親大人,我…」
「走吧,桂莉芙,殿下的話妳都聽到了。」布里恩連忙拉住試圖辯解的紅髮少女,一邊翻出行囊中的毛皮大衣,準備替桂莉芙披上:「記得穿上妳的皮革大衣?!?/div>
「不,我不冷!走吧!」桂莉芙狠狠甩開布里恩的雙手,逕自拉開木門快跑出去,任由冷風吹亂她的頭髮,白雪凍紅鼓起的雙頰。
但是她不在乎,少女只想盡情地在雪中奔跑,好讓冰冷的寒風帶走怒火。
阿…對的,布里恩理所當然也追了出去,因為任誰都看得出來少女鬧脾氣了。
諾爾環顧沉悶的屋內一眼,若有所思地望向梅格。
梅格並未注意到少年的視線,或者,她只是刻意假裝沒有發現。此時她正出神地沉浸於火光世界,彷彿那兒才是充滿回憶的故鄉,除了躍動眼前的爐邊火焰,其餘一切都與她無關———即便剛才那陣騷動也無法將她喚回現實。
「嘿!梅格,妳知道桂莉芙與菲爾殿下是什麼關係嗎?」諾爾鼓起勇氣,悄聲地向一旁的軍師搭話,否則他真的會被屋內的沉悶氣氛逼瘋:「剛才桂莉芙提到父親大人,但是他們看上去壓根不像一對父女!」
「哼姆,準確來說他們是義父和養女的關係。」梅格的視線依舊沒有移開,好似她的聊天對象並非少年,而是眼前這盆爐火。
「嘿!黛絲提妮婆婆!妳們從未向我提及這件事情?!怪Z爾不滿地向魔女抗議,畢竟這趟旅途黛絲提妮一直都是桂莉芙的最佳夥伴。
「哎呀!我很抱歉,小諾爾。我以為小天使全都告訴你了,畢竟桂莉芙和你的交情也算不錯?!棍旖z提妮吐了吐舌頭,略帶抱歉地雙手合十。
「別在意,反正我現在知道了。」諾爾雙手叉在腦後,懶散地倒臥鋪滿毛毯的草堆:「也許婆婆還能和我說說關於菲爾殿下的事?」
「哈!用不著那麼麻煩,由我親口告訴你怎麼樣?鐵定會很有趣?!惯€沒等到魔女答覆,菲爾的聲音已經在諾爾耳邊響起,嚇得少年連忙坐起,不知所措地端正坐姿,直視這位矗立眼前的威風戰士:「呃,殿下?我…」
「哈!放輕鬆。來吧小子,跟我走,我們到外頭聊聊?!狗茽栞p拍他的肩膀,隨後露出一抹和善笑容。
冷風拍打在少年臉上,逼得他瞇起雙眼。
雪捲起白色的風,撫過兩人耳際,時而寧靜,時而喧鬧。當他走出門外,這片景象已經與先前大相逕庭。那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白雪蠶食著尚未染白的區域,將記憶轉換成截然不同的樣貌。
「菲爾殿下?」打從迷失在這片雪白世界,這是少年開口的第一句話。
「什麼事?」菲爾邁開步伐,頂著迎面吹來的風雪前行:「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對吧?諾爾?」
「是的,殿下?」
「剛才你想問我什麼?小子?」
「我們還得在這片雪地走上多久?風雪可是越來越大了!」諾爾緊跟在菲爾身後,踉蹌地前進幾步,差點在積雪的坡道跌了一跤。
「哈!多點耐心,就快到了。」菲爾向前比了一個手勢,示意對方儘快跟上:「目標是教堂後方的馬廄,不過…好吧,在那之前我們也許能夠聊點什麼?」
「噢,當然!菲爾殿下?!怪Z爾勉強跟上他的步伐,好奇地問:「你想知道什麼?」
「很好,那麼我就有話直說了…小子,你殺過人嗎?」
「什麼?」諾爾掏了幾下耳朵,懷疑自己是否聽錯:「抱歉,菲爾殿下…我沒能聽懂您說的話?!?/div>
「我說,你殺過人嗎?任何人,只要是個活人都行。無論是怨恨的仇敵、街上遭遇的流氓,或是喝醉的酒鬼…甚至是你的親人。」菲爾走近墓園,稍微停頓一會,隨後又補充一句:「噢,不過布里恩提到的蜥蜴人可不算。」
「不,沒有?!?/div>
「哈!完全沒有經驗?布里恩可真會挑人,特意替我挑選一名什麼也不會的優秀戰士?!狗茽柕谋砬樗查g垮了下來,不過他還抱持一絲期待。畢竟,誰知道呢?說不定少年懷有尚未發掘的潛力:「那麼你還學過哪些戰鬥技巧?或者精通哪項武器?」
「呃,我很抱歉,菲爾殿下…恕我直言,我、我未曾上過戰場,就連真正的武器都沒接觸過。」
「什麼?就連常見的長槍、斧頭都沒碰過?」菲爾倒抽一口寒氣。
「是的大人?!?/div>
他死心了,看來除了打雜跑腿,少年完全無法勝任戰鬥職位,就連充當誘餌都稍嫌勉強。
「他媽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理柏埃遜不是慈善收容所,我們可是傭兵,時常在戰場賣命的武裝集團!只要哪裡有血的味道,哪裡有人願意出錢,我們就會趕赴那裡,殺人才是我們的天職!」菲爾越說越氣,甚至一手扭斷裝飾墓碑的直立木雕:「他的眼睛瞎了嗎?就連山賊都比你適合加入!原先我還以為你至少懂得幾項絕技,看來是我想太多了…」
「大人?」
「哈!也不賴,看來這裡就是我們的折返地點。小子,趁著現在還能看清方向,我建議你沿著下坡的林道前進,然後在山下的村鎮尋求協助…起碼能夠躲過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雪?!?/div>
「呃,等、等一下,菲爾殿下,」諾爾連忙跑到菲爾面前,臉上露出驚奇的困惑表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被理柏埃遜開除了?這太突然了!」
「你、根、本、從、未、加、入、理柏埃遜!小子,風之團的成員由我決定,所有人都一樣,加入理柏埃遜必須經由我的篩選認可!」菲爾一手推開眼前這名少年,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你既沒有任何殺人經驗,也不了解戰鬥技巧,竟然妄想加入理柏埃遜?傭兵的工作可不簡單,小子,你會成為我們的累贅!」
「等一下,我、我才不會成為累贅,菲爾殿下!請相信我,拜託!」
「哈!相信你?我憑什麼相信你?如果聽懂剛才我說的話…」
「不…我不會就此離開,無論如何我都想得到你的認可,」諾爾搖了搖頭,再次踏步向前:「如果這是加入理柏埃遜的唯一途徑?!?/div>
「小子,理柏埃遜並非這片大陸的唯一軍團??傆幸惶?,你會遇到願意收留菜鳥的武裝集團?!?/div>
「但是你們是唯一一支尋找流星的軍團?!怪Z爾的表情堅定,眼神不帶絲毫猶豫:「尋得流星的尊貴之人,他的心願終將實現,傳說是這麼描述的。而你們…你們正在尋找流星,對吧?那顆傳說中的天降流星?!?/div>
「噢,是嗎?」菲爾露出一抹淺薄笑容,似乎勾起了一絲興趣:「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布里恩這個傢伙,哈哈哈!我明白了,原來連你也是追尋流星的蠢蛋!」
「若是能夠獲得傳說中的天降流星,我願意成為他人口中的蠢蛋,我…」
「我?」
「我會盡力達成你的期待,」諾爾停下腳步,對著眼前這位壯漢大喊:「我願意學習如何戰鬥!菲爾殿下,如果這是加入理柏埃遜的必要條件!」
「小子,先別急著答應。就算能在殘酷的戰場存活下來,那些血腥、殘忍的末日景象也不會就此消失,它們會深深烙印在你的腦中,」菲爾瞇起雙眼,嚴肅地告誡這位少年:「我還記得許多臉孔…那些被我殺害的士兵、貴族、流氓,還有騎士。他們時常闖進我的夢中,深夜在我的耳邊低聲呢喃,詛咒我、纏著我,每一日、每一夜,無時無刻向我索討血債?!?/div>
「在怎麼樣也好過待在普林斯頓流浪的日子,菲爾殿下,」諾爾並未因著菲爾的話而退縮,反倒向前更進一步,雙眼閃過堅定的清澈光輝:「請允許我與你們並肩前行,一同踏上追尋流星的道路!因為這份機會我已經等得太久,好不容易才遇上一群有著相同理念的夥伴,請你務必答應我的請求,菲爾殿下!」
「諾爾–派特洛,」菲爾突然在木屋前方停下腳步,一手抹去門邊積雪,同時瞥了一眼少年:「我應該沒有記錯你的名字?」
「是的,諾爾–派特洛,殿下?!?/div>
「聽著,我不會輕易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句話?!狗茽柪_木門,裡頭停著他再熟悉不過的那輛馬車。菲爾將頭探進車廂,搬出一箱沉重鐵箱:「不過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我會給你證明自己的機會?!?/div>
「過來,孩子?!狗茽枌λ辛苏惺?,詳細檢查一遍眼前這口鐵箱:「告訴我,你想對流星祈求什麼?」
「呃,據說無論是龐大的財富,還是祈求愛人死而復生,天降流星都能讓一切化為可能。所以…我想找回遺失的過去,」諾爾低下頭,表情顯得有些痛苦:「除了零星的記憶碎片,我無法想起任何事情。我不知道自己的家人身在何處,遺忘了故鄉的風景,只剩四處流浪、行乞偷竊的記憶。我必須搞清楚是誰奪走我的過去,並且尋回失去的一切,天降流星是我的唯一希望?!?/div>
「哈哈哈!唯一希望?你將所有期待都寄託在那顆天降流星?孩子,你是我見過最蠢的傻瓜!」菲爾仰頭大笑幾聲,表情浮誇地看向諾爾。
「嘿!比起喚醒死去之人,奪回過去肯定容易得多,不是嗎?我覺得這種要求並不過分,流星肯定也這麼想!」
「儘管必須為此付出代價,甚至犧牲生命?」
「沒錯,就算為此付出代價,雙手染上無法洗淨的污穢…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諾爾黯淡地垂下眼簾,雙眸透出難以言喻的哀愁:「釐清自己是誰,為何存在…難道這是很過分的奢求嗎?」
菲爾嘆一口氣,呼出的熱氣在寒風化成一團白霧。
他靈巧地解開鐵箱扣環,專心整理箱中的每件武器,輕鬆地回應身後那位少年:「相信我,孩子?!?/div>
「答案只有流星知道?!?/div>
菲爾抽出長劍,順帶瞥了劍身上的男子一眼,那是一張歷經滄桑的臉,有著粗獷的皮膚、不算濃密的短髮,以及黝黑獨特的絡腮鬍。
他究竟是誰?
那是數十年歲月刻下的痕跡,時間偷偷竄改了他的臉頰,就連他都難以認得。
男人將長劍插回劍鞘,粗略測量一會劍身長度,最終還是將它拋回車廂。
看來這把劍被淘汰了,它並不適合身後那位少年。
但是菲爾並未放棄,他再次躍入車廂,勤奮地尋找遺忘許久的某樣寶貝。
「不論你追尋流星的理由為何,往後的日子肯定會遇上更大危險,若是還想繼續跟著我們,首先你得擁有一把武器,」菲爾自漆黑的車廂一躍而下,此時他的肩上多了一把大劍:「然後學會如何運用它?!?/div>
那是一把銀白色的雙手大劍,除了劍身與護手上的紋理烙印,沒有過多的浮誇造型。雙手大劍有著深刻的血槽,高大的劍身,劍首鑲著皇冠樣式的配重球。護手兩側已被徹底磨平,也許打從一開始便是如此設計,也可能是前任主人的刻意為之,不過諾爾並未過問。
銀白色的劍身閃爍著雪地反光,散發出刺眼的白色光輝。
菲爾倒轉劍身,筆直地將大劍插進腳邊那灘積雪,任由劍鋒深陷白茫茫的雪中,高傲地矗立在少年面前。
接著,菲爾總算露出了一抹滿意笑容:「找到了,適合你的武器。」
「就是這把大劍?!?/div>
Great Sword!
山巔一寺一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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