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他這一輩子最糟糕的日子。
他明白的,自己當時的所作所為,良心不住的譴責他的內(nèi)心,與這行進的馬蹄聲一搭一唱,不住的往心底敲打。
「喂,喝點酒吧?!挂慌缘拇鬂h遞了杯溫酒,對他眨了一眼:「今天的事就這樣吧,大風大浪我們幾時沒有遇過?」
「吶我說阿,兄弟,」史坦接過酒,一乾而淨,他的眼眸深邃,凝視著馬車的上方的夜月:「我一直在思考,我可能不適合幹這行吧。」
「說什麼傻話,別告訴我你是在生頭兒的氣,」大漢啜了口酒,稍稍皺了眉:「那都是因為錢阿,錢!今天賣了那小鬼,有了錢,頭兒鐵定是很開心了,之後定會給兄弟們好過的,過去就算了吧!嗯?」
「不是的,我只是…」
「噯,夠了夠了!一個大男人的,哪來那麼多廢話,」大漢不耐煩的擺擺手,站起身,拍拍史坦的肩膀:「我先休息去了阿,馬車就麻煩你了,史坦。」
史坦望了大漢一眼,默默的接過馬韁。
「… …晚安了,兄弟?!?/font>
那夜,他思考了許多。
馬車在荒野上平穩(wěn)的行駛,蹄聲卻在他的心中掀起波瀾。
史坦默默的回頭望了一眼,車內(nèi)的大伙,一幕幕的回憶開始浮現(xiàn)。
最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做出了他的決定。
他輕輕的笑了,沒有後悔。
馬車的輪跡在懸崖終止,沒有絢爛的開始也沒有豪華的結(jié)束,一切,都歸於平靜。
人們依舊沈醉在夢鄉(xiāng)之中,在這無人的荒野中,連夜鴉都要入眠。
他輕輕的,輕輕的閉上雙眼。睜開眼時,眼前已是一片星空。
望著皎潔的夜空,月明星晰,灑落的月光就好似救贖。
「… …再會啦?!?/font>
今夜的月色,真美阿。
*** *** ***
在越過風霜的森林後,視野也漸漸的廣闊起來,探險隊的隊長瞇起雙眼,仿若尋找著獵物的獵人一般,探尋著眼前那風雪漸息的大地。
隊長凝視了好一陣,輕輕的點了點頭:「好,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font>
「嗄?隊長你的意思是?」
「今天就在這前面幾哩處找個地方過夜吧!」隊長爽朗的仰頭大笑:「Lonar’sPass的最後一段,之後我們便能到達Gendarran Fields!」
「隊長,」一旁的男子站了出來,推了推單邊的圓框眼鏡,皺了皺眉:「請別太得意忘形了,只要是在旅途中… …」
「危險都依舊存在,必須時時謹惕在心,並向薇娜祈禱?!龟犻L爽朗的哈哈一笑,拍拍眼鏡男的肩:「我知我知!沒問題的放心吧,路斯。」
就在路斯正要回嘴之前,一名女戰(zhàn)士搭上了他們兩人的話題,勾住他們的頸部,用豪爽的聲音大笑著說: 「唉呦,確實沒必要這麼謹慎的啦!路斯哥哥和探險的王牌息風大人~」
「海恩!怎麼連妳也… …」路斯死命的想掙脫戰(zhàn)士的雙臂,但可想而知的,手臂的力道只是越來越緊罷了。
「咦?我怎麼拉?小路路,」海恩將臉靠得更近了些,用一種近乎癡態(tài)的表情笑道:「今晚想來點不一樣的嗎?」
「夠了,海恩,他快被妳給嚇昏了。」息風扭開海恩孔武有力的手臂,敲了她的後腦勺:「其實路斯說的也沒有錯… …即使這地方顯得如此平靜,也不代表就絕對的安全?!?/font>
「咦,欸… …?我可是在幫你說話耶,息風你居然捅我一刀!」
「嘛,事實就是事實,畢竟路斯說的也不算錯。」
「什麼嘛!你們兩個男人聯(lián)合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嗎?真不像話… …!」
「路斯,那傢伙說她自己是『弱女子』耶?!?/font>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能一手抱起熊的諾恩大嬸居然說自己是…噗咳!」息風話未說完,已被海恩狠狠的捶了一記。
望著眼冒金星的息風,再望了望扶著他的路斯,海恩無奈的聳聳肩,逕自往隊伍的後方走去,喃喃自語著:「果然戰(zhàn)士和遊俠就是談不來?!?/font>
一絲絲流水自坡上流下,緹雅卸下沉重行李,望著前方打鬧的伙伴們,她並不打算加入那些無謂的打鬧。她輕輕的拍掉一旁的小蟲,席地坐了下來。
仰頭望天,森林中那黑鬱惡劣的天氣已然散去,眼前的藍天,晴朗的白雲(yún),在她眼前顯得是如此不切實際,如此不可思議。
就在她開始漸漸恍惚時,一道聲音喚醒了她。
是海恩,見到驚醒的緹雅,海恩不覺露出一種帶著羞愧的笑容,她聳了聳肩,笑著說:「阿,真不好意思,打擾到妳了?!?/font>
緹雅輕輕一笑,搖搖頭:「沒什麼,是不是該出發(fā)了?」
「不,息風隊長似乎決定就在這兒過夜了,」海恩一臉無奈,有氣無力的說:「他和路斯倆到前面幾哩探了一下,覺得太空曠,容易被野獸伏擊什麼的,最後還是決定要在這哩,稍微有點樹枝遮蔽的地方過夜?!?/font>
「隊長… …可能有他的考量吧。」緹雅苦苦一笑,他也只能這麼說了,畢竟她並不像海恩一般陪伴著息風擔任探險隊技術(shù)指導的工作那麼多年,也不好多說什麼。
「嘁!男人啦,都一個樣。」海恩抱怨著喃道,一邊將蓬鬆的棕色長髮往後背撥去,突然間她停止了動作,彷彿想起了什麼,若有所思的望向天上那一輪明月。
月光自上空灑落下來,此時此刻,緹雅才猛然驚覺自己已然睡了整個下午。她搔了搔頭,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這幾天連日的趕路,對她來說確實有些累壞了。
就在此時,海恩將停下的手伸了起來,對著滿天的星光閃爍,握緊了拳頭,仿若要將整個星空都盡收掌中。
她輕輕的笑了,溫柔中帶著點甜。緹雅從來都沒見她這麼笑過。
「吶,孩子,有任何人和妳提過月亮的故事嗎?」
「沒有?!?/font>
「在我十三歲時,有一次我玩得太過火了,把狼群給引來了,那時大家都一溜煙的散光了,只有我被狼群給逼進了一個山洞,」海恩望著夜空,輕輕的訴說著,彷彿沉醉在那時的情境之中:「那時,忽然有一個巨大的狼號響起,漸漸的,越來越大聲,最後竟然有種像似龍的吼叫… …」
他的容貌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在狼群散去後,他踏進我躲藏的山洞中,將我救了出來。雖然我已然記不清他的面容,但我很確定,他當時是笑著的。
「女孩,聽著… …別忘記今晚的月色,今夜的星空,因為,他們都在默默守護著妳。」
我累壞了,只能在他的背上沉沉的睡去。
依稀記得的,只有他腰間的那個狼型的號角。
那個號角的造型有點奇異,就似是一匹狼的頭,在這之間有一條蛇纏繞著狼首,狼首的雙眸泛著綠光在夜裡一閃一閃的亮著。在狼首的鼻尖有一層薄薄的霧氣,那霧氣又像似是銀月的表徵。
而我就在望著那銀色的號角之時深深的昏睡過去了。
隔日的清晨,母親告訴我,昨夜我一直都睡在家門口。早晨當她打開房門發(fā)現(xiàn)躺臥在家門的我時,她的表情簡直驚呆了。
「嘛,當然我被罵了整整一天,還被禁止出門一個月?!购6鞴恍Γ坪醪淮蛩憬Y(jié)束這話題,她放下了拳頭,又接著說:「因為這件事,我後來便決定要加入探險隊。我想,到處遊歷的探險隊應(yīng)該最有機會遇上那個人吧?!?/font>
「海恩大姐,其實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呢?!?/font>
「阿哈哈哈哈,妳說什麼阿,」經(jīng)緹雅這麼一誇,海恩忽然害羞了起來:「真是的,我都說了些什麼… …阿對了,妳呢?」
「緹雅你一路上都沒說什麼吧?妳的志願是騎士對吧?在這探險實習過後,妳就是個堂堂正正的騎士拉!先恭喜妳拉~」
「恩,其實…也不是什麼太值得高興的事情?!?/font>
「咦?是麼?」海恩好奇的瞥了她一眼,又再度接口問:「那緹雅成為騎士後,想做些什麼事呢?」
緹雅抬頭仰望星空,冷冷的月光灑落了下來,映照在她清秀的臉龐。她輕輕的露出一絲冷笑:「我阿……我打算帶著騎士團剿滅所有神聖流域的強盜據(jù)點,將他們的腸子勾出來掛在樹上… ….」
仰望著月光的她,在說著這句話時,露出了奇異的表情,一種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
「並且… …一個都不留,哼哼哼… …呵呵。」
那一剎間,海恩冷不防的打了個冷顫,可能是… …這兒太冷了吧。
或許,她問到了不應(yīng)該問的問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