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險好險……」水城不停深呼吸,安撫自己那顆快爆炸的心臟,他生平第一次──第一次!發現制服上繡姓名能帶來好運,感覺自己的名字有如夏宮謙的名字那般威風。
突然,水城想起壯漢的目光似乎在他的領口多停頓了幾秒,讓他不禁也往相同位置看去……咦?
遲鈍的他現在才發現制服第一顆釦子竟被換成黑色的,表面淺淺的浮凸……有點像是動物的形狀,與其他白釦子並列顯得十分古怪,讓他不禁皺起眉,因為會做這種事的,天底下除了老爸可沒別人了。
小咩拉了拉水城的衣角,她好奇地問:「我們真的要去黑月嗎?」
「噢不不不,我們得離開廢街區,這裡實在太危險了!」水城邊說邊緊張地左顧右盼,有了剛才的經歷實在難以安穩地走路。
不太寬敞的街道陸續見到形形色色的人,頭髮染成各種顏色、穿耳環鼻環或者手臂上還繞著各式圖騰的刺青,也有穿西裝打領帶的或是腳踩高跟鞋、佩帶珠寶的,他們唯一的共通點就是——眼神不太友善……令人寒毛直豎。
「對了小咩,你家在哪?」水城突然想到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連忙關心地問:「需要我陪你過去嗎?」
「喔,不用啦。從這裡其實可以看得到,就是前面很高那棟,燈火通明、屋簷邊還有石頭雕像的那棟。」小咩笑著說。
水城瞪大眼睛,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吃驚地問:「你住在翡翠花園?」
「對啊,怎麼了嗎?」小咩斜著頭反問,表情天真又疑惑,她是不知道豪宅與小公寓在人類價值觀中的差異,反正在梅勒莫拉,有青草、有水,還有暖人的氣溫搭上合宜的溼度,無處不能一覺好眠,梅勒莫拉就是一個大的家。
「啊,沒什麼,只是有點驚訝……」水城摸摸頭,他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麼好。
他知道自己相貌平凡、成績中段、家境普通……他甚至沒有能力保護小咩;反觀小咩,總是那麼甜美迷人,家境似乎也不錯,開朗活潑的個性更是眾人樂於相處的,他究竟憑什麼站在小咩身旁?
他應該像棵行道樹那樣,靜靜地……注視著好女孩經過,如果有一天幸運,好女孩會靠近,躲避一場急促的大雨之後離去,他也為自己所傾慕貢獻了一點點,至少她有機會更幸福,而不是被蹧蹋。
離開了廢街區,視野隨之明亮起來,二人也鬆了一口氣,邊踏著輕快的腳步邊感受著城市夜晚的魅力。
「對了,我們還沒看這個呢。」小咩邊笑著說邊搖了搖手中的玻璃瓶,她再次用相同的方法抽出紙來,然後興奮地攤開。
水城把紙接過來,心情卻瞬間從期待轉變無奈,因為學長這樣寫他絕對想破頭都解不開的,紙上相當精簡地只寫三個字:
老地方
小咩眨了眨眼睛,她問:「龍川……上面寫的『老地方』在哪啊?」
「難不成又是店名了?」水城推測,他開始冒汗「不會又在廢街區吧?剛才是不小心,現在我可不想再冒險一次了。」
「不然,我們今天先各自回家,再想想『老地方』可能在哪裡吧?」小咩提議。
「喔好,改天見。」水城憑直覺便回了,直到轉身走了幾步才開始後悔。
自己居然錯失至今唯一能護送小咩到家的機會!
他知道如果現在立刻追上去還來的及,但當他再度瞥見眼前那幢宏偉如宮殿般的翡翠花園,想想自家又破又舊又沒電梯的小公寓,這二者間的差距簡直就是他與小咩的寫照。
所以,與其當隻妄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不如還是認命當一棵行道樹吧?
到家後,水城先祭祀了五臟廟,本打算直接鑽進房間寫作業,他卻若有所思地繞了個圈,然後改轉往正在廚房洗碗的龍井。
水城右腳跨進去、停住,又跨出,隔幾秒再跨右腳進去、停住,又收回來,如此矛盾的動作反覆十來次,龍井看不下去了,主動詢問:「龍川,你要找我嗎?」
「喔……那個,我只是想問——」水城結結巴巴的,他走進廚房左看右看就是不看爸爸,一臉猶豫的表情「嗯就是……這學期的家長日你要來嗎?通知單發來了,就是……下週六。」
龍井一眼就看穿這並不是水城原本想問的問題,不過他還是回覆道:「應該會去,不過,通知單要家長簽名吧?你拿來給我簽吧。」
「單子我好像忘在學校了,下次再拿給你補簽名。」水城回答完,便一腳跨出廚房。
龍井一動也不動雙手交叉放胸前,似乎在等待什麼,果不如其然,兒子又走了回來。
「我來不是要說這個啦!」水城好氣又好笑地叫道,終於鼓起莫大的勇氣讓困惑衝口而出:「老爸你……以前混過黑道嗎?」
龍井挑眉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用手比了比自己,好像在確認水城是否問的是他,因為他正穿著本應是粉紅色如今卻已沾滿油漬的圍裙在洗碗。
水城當然知道,來質疑一位鬍子不刮、頭髮凌亂、成天窩在家靠老婆賺錢養、現在還穿粉紅圍裙的中年歐吉桑,這個問題簡直可笑,然而今天遭遇的事情促使他產生一股衝動非問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