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的時間對於一個人來說可以有多長?
我想這個問題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會有不同的答案。
對於一個長年奔走各地傳播福音的佈道者來說,十三年或許只在一眨眼間就過去了;同樣的,對一個看盡了人世輪迴的魔女而言,十三年估計還比不上午後的一場小寐的時間;甚至就連像我們這樣一輩子庸庸碌碌,到死都毫無建樹的平凡人,十三年也不過只是一串在我們年老的腦細胞中,逐漸模糊、褪色的記憶罷了,只有當坐在搖椅或躺在病床上時,才會偶爾回憶起,原來自己也曾經(jīng)有過那麼一段年少輕狂,且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歲月。
然而以上都是從那些對時間流逝無感,或是已經(jīng)行將就木的老人的觀點作出的評價,對於一個正值青春的孩子而言,十三年可是足以改變他一生的重要轉(zhuǎn)捩點,畢竟這時正是我們還對這個世界懵懵懂懂的時期,也是我們還沒被社會的壓模機塑形的時候,任何一點看似微不足道的改變,都可能在將來起到如同蝴蝶效應般的巨大影響力。
只是這樣的改變所帶來的影響究竟是好是壞,就不得而知了。
在午後的一間教室裡,諾亞正用手肘撐著頭,百無聊賴地看著外頭空蕩蕩的操場,任憑臺上的老師如何口沫橫飛地講著課,諾亞卻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只是一臉無聊的看著窗外的景色發(fā)楞著,彷彿他的思緒也隨著從樹梢被吹下的落葉一起,乘著微風飄向了遠方一樣。
「諾亞?諾亞!」
「蛤?」
正當諾亞數(shù)著落葉出神時,一陣聲音忽然刺入了他的耳膜中,瞬間就將他從自己的想像世界拉回了現(xiàn)實,諾亞回過神定睛一看,這才看到他們那討人厭的班導師已經(jīng)走下了講臺,正怒氣沖沖地瞪著自己。
「還蛤咧!我剛才講的東西你都沒在聽,瞧你那副口水都快流出來的樣子,你剛才肯定又再發(fā)呆了對吧?你可不可以多少有點自覺啊!就要考試了,你最好把皮給我繃緊點,要是再讓我抓到你上課不專心,我一定……」班導師指著諾亞的鼻頭,劈頭就是一陣痛罵著,而其他幾個學生也不敢多話,他們要不是暗自慶幸著諾亞吸走了班導師的仇恨,讓自己幸運逃過一劫,要不就是一個勁的低頭抄寫著黑板上的重點,深怕被這陣颱風尾掃到。
唯獨處在這陣暴風中心的諾亞不同,哪怕班導師都已經(jīng)罵得連口水都噴到他臉上了,但諾亞的表情卻是一絲變化也沒有,那些斥責的話語在諾亞的耳中聽來逐漸變得遙遠,他的眼神也在不知不覺間,再度飄向了窗外的那棵大樹上。
而在那棵樹的枝枒上,一隻漆黑的烏鴉正佇立在枝頭,用一對墨玉色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諾亞,彷彿十分有趣似的歪頭欣賞著一切。
「那麼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裡了,明後兩天就是周末,請各位同學務必利用這兩天的時間好好複習,在之後的考試中替班上爭取好成績。」經(jīng)歷過一整天的磨難後,終於熬到放學的鐘聲即將響起前的時刻了,班導師一邊不溫不火的收拾著書本,一邊做著例行的休假前提醒,可底下的學生們卻早已等候得不耐煩了,他們滿腦子都在計畫著該怎麼揮霍這期盼已久的假日,壓根沒將那些什麼利用時間讀書之類掃興的話語放在心上。
「最後再提醒一點,下周就是家長座談會了,邀請函應該已經(jīng)寄到各位同學的家中,這是讓各位的父母了解你們在學校情況的好機會,請各位回去後務必要提醒家長出席,那麼如果沒問題的話,大家就可以離開了,祝各位假期愉快。」隨著班導師的尾音一落,放學的鐘聲也幾乎是在同時敲了起來,那些在座位上忍受了一整天的轟炸,已經(jīng)連一秒也不願再多待下去的學生們立刻歡呼了起來,接著便如同脫韁的野馬般爭先恐後地從教室裡衝了出去,留下一地散亂的紙張與書本,就像他們總是將各種提醒與叮嚀當成耳邊風,隨手就拋諸腦後一樣。
「……」唯獨諾亞的反應不同,他既沒有和其他人一樣急著逃出這個囚禁了自己一整天的地方,也沒有長吁一口氣,露出如釋重負般的表情。諾亞只是緩緩站起了身,接著將自己從第一堂課開始起就拿出來擺在桌上,卻從來沒有翻過一頁的課本收進書包裡。
「真是的,那些傢伙在急什麼呢?就算現(xiàn)在從這裡離開了,可是等假期一結束,還不是要回到這個無聊的地方嗎?難道他們不知道放假前的期望愈高,只會讓假期結束後的失落愈大嗎?真是搞不懂這些傢伙到底在興奮些什麼。」諾亞邊碎念著邊揹起了書包,眼神又不自主地看向了窗外,那棵自己已經(jīng)看了好一段時間的大樹。
「況且…就算從這裡離開了以後,情況難道就會不同了嗎?不,即使是在不久的將來以後,我們應該也還是會和現(xiàn)在一樣,重複地過著日復一日的生活,直到老死的那一天到來為止吧?」諾亞說道,臨走前忍不住又回頭瞥了一眼窗外的那棵大樹。
「吶,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對吧?」而在那空蕩蕩的樹梢上,原本那隻停在枝頭的烏鴉不知何時已經(jīng)離開了,只留下諾亞獨自一人,對著窗戶上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語著。
「諾亞?諾亞!」正當諾亞漫步走出校門時,一陣女聲忽然從他身後傳來,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略帶紊亂的呼吸聲,顯然來者不論是誰,都是一路小跑過來的,而且她的體力肯定不怎麼好,這麼一小段的路就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啊,原來是妳啊。」諾亞聞言轉(zhuǎn)過了身,看著那名正氣喘吁吁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女孩和他穿著同樣的制服,只不過胸前的號碼顯示他們並不是同一個班級的,氣喘吁吁的模樣則顯示她是一下課後就立刻衝過來的,才在諾亞快要走出校門時及時追上了他。
「喂喂喂,什麼叫原來是我啊?你這態(tài)度也太冷淡了吧?而且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居然自己一個人偷跑,我們不是說好了放學後要一起回家的嗎?」女孩氣還沒喘上幾口,就被諾亞的回應弄得老大不開心了,立刻罵罵咧咧的碎念了起來。
「呃,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的樣子,抱歉,我忘記了。」諾亞愣了愣,這才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確實是有答應過女孩,今天要送她回家的,只是沒想到一個不注意,他居然完全忘了這件事。
「你忘記了對不對?你肯定忘記了對吧!吼!氣死我了,諾亞你這不守信用的大笨蛋,我以後再也不要跟你好了!」女孩鼓著臉頰氣呼呼地說道,看著女孩那彷彿快要從嘴裡噴出火焰的表情,諾亞知道這次她是真的生氣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的生氣。
「喂,用不著這麼誇張吧?我只不過是一時不小心忘記了而已,是人都會那麼一兩次丟三落四的經(jīng)驗的嘛。」看著女孩氣呼呼的模樣,諾亞頓時討?zhàn)埩似饋恚欢⑺坪跬耆珱]打算買他的帳,將頭別過去哼哼兩聲後就又繼續(xù)埋怨了起來:「不行!不管你說什麼都沒用了,我這個人最討厭的事情就是不守信用了,尤其是明明就已經(jīng)答應了卻沒做到的事,這樣你和那些大人有什麼兩樣?總之,這次我是真的生氣了,哼!」
看著女孩氣得直跳腳的模樣,諾亞也是暗自叫苦著,女孩的脾氣他是很清楚的,一旦讓她真的生起氣來,那可就不是一、兩句的道歉可以解決得了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麼的都不算稀奇,只不過哭鬧的是她,而被吊起來的是自己罷了,為了防止自己最後落了個「被掛東南枝」的下場,諾亞別無他法,只能選擇將最後的殺手鐧使出來了。
「哼,現(xiàn)在才想彌補已經(jīng)太晚了,不管你做什麼都一樣,我是絕對不會原諒你的…」正當女孩兀自抱怨著時,一陣熟悉的塑膠袋窸窣聲忽然在她耳邊響起,女孩一聽立刻扭過頭,正好看到諾亞的手上正拿著個菠蘿麵包,那烤得金黃香酥的麵皮,即使隔了層塑膠袋也彷彿能讓人聞到香味一般。
「別生氣了,我請妳吃菠蘿包好不好?」諾亞說道,晃了晃手上拿著的袋子,女孩見狀,眼睛頓時發(fā)出了光芒,興奮地大喊著:「要!我要吃…兩個,不,三個!」
○
「唔,這個好好吃…」
「別吃得那麼快,小心到時候又鬧肚子痛哦。」
看著女孩狼吞虎嚥的吃著麵包的模樣,諾亞忍不住就苦笑了起來,他實在是怎麼想也想不透,為何她會對這個在路旁的便利商店隨便就能買到的麵包如此著迷,而且居然還一口氣就嗑掉了三個,這傢伙的胃該不會是無底洞做的吧?
「才不會呢,這麼好吃的東西,就算吃再多也沒問題的喲!」女孩嘿嘿一笑,一邊意猶未盡的舔著手上的麵包屑,看那模樣很明顯就是還吃不夠的樣子。
「別看我,先說好,我可是已經(jīng)沒錢了哦。」諾亞雙手一攤說道,還怕女孩不相信似的將錢包拿出來抖了抖,證明裡面確實已經(jīng)一毛錢也不剩了。
「嘿嘿,放心吧,本小姐我呢可不是這麼沒人性的,看在你花大錢請我吃了那麼好吃的東西分上,你爽約的事我就勉強原諒你吧!」女孩嘻嘻一笑說道,彷彿剛才的氣已經(jīng)全消了似的。
「不過僅此一次而已,下不為例哦,要是你敢再放我一次鴿子的話,哼,到時候可就不是這麼簡單就會原諒你的了。」
「是是是,感謝您的寬宏大量,小人沒齒難忘,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吧?」諾亞苦笑著問道。
「唔,說得也是呢,要是再不走的話,可是會趕不上街角那家麵包店的現(xiàn)烤波蘿的,我們走吧!」女孩點頭,嘿咻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後,隨後便抓著諾亞向前走去,一路上,女孩不停嘰嘰喳喳說著今天遇到的大小事,諾亞則是靜靜聽著,偶爾回應個一、兩句,黃昏的夕照打在兩人身上,在地上牽出兩道長長的倒影來,配上偶爾兩旁道路偶爾傳來的蟲鳴鳥叫,倒是頗有幾分「江頭落日照平沙,潮退漁船閣岸斜」的寧靜閒適感。
有趣的是,這兩人的個性明明如此大相逕庭,女孩看上去就是有些大喇喇地,而諾亞則是一副典型的悶騷模樣,按照常理來說,性格迥異的兩人應該就像兩條平行線一樣,終其一生都是不會有交會的可能的,但偏偏就彷彿上天開了個玩笑似的,讓兩人的生活因為一個小意外而從此有了交集。
諾亞還記得,和女孩的第一次認識是在半年多前的事情,由於是從其他學校轉(zhuǎn)入的關係,人生地不熟的諾亞剛到了新的校園,很自然地就在尋找教室的路上迷了路,不巧的是,當時剛好是大部分的學生都在上戶外課的時候,整個樓層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更不巧的是,諾亞當天出門時忘記了自己的教室號碼;而非常不巧的是,就在諾亞逛得煩了,於是隨手便打開一間拉上窗簾的教室的門打算進去看看時,裡面正好有一個女孩子在,而且還正在換衣服。
詳細的過程諾亞已經(jīng)記不太得了,他只記得自己看到女孩在陽光照射下白皙的背脊,兩條白色的肩帶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女孩的鎖骨,配上微微拉起的上衣和解到一半的百褶裙,整一副就是充滿曖昧氣氛的景象。
但很遺憾的是,諾亞還來不及看到任何養(yǎng)眼的鏡頭,下一刻他只覺得眼前一黑,接著整個人便摔倒在了地上,原來就在諾亞誤闖進教室的瞬間,女孩反射性地抄起了桌上的不銹鋼水壺就往他扔來,而且還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的額頭,這還沒完,女孩甚至抓起了教室的椅子就氣勢洶洶地向他走來,活脫脫就是想打死他的模樣。
「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對吧?」女孩鐵青著臉逼問道,諾亞也是一臉鐵青,一方面是因為他被K了個大包的頭實在痛得受不了,另一方面是女孩的表情實在太可怕了,彷彿只要自己說錯一句話,下一秒女孩就會像打蟑螂一樣,用手中的椅子打爛他的頭似的,他可不想剛到新校園的第一天就上演轉(zhuǎn)生異世界的戲碼啊!
「冷、冷靜點,我什麼都沒看到,我發(fā)誓我真的什麼都沒看到啊!我沒有看到白色的肩帶,也沒有看到白色的內(nèi)褲,我真的什麼都沒看到啊!」諾亞慌張地喊叫著,可卻沒想到他的辯解只是讓情況愈來愈糟而已,而女孩的臉色也從恐怖變成了非常恐怖。
「你果然看到了…既然這樣那就沒辦法了,抱歉,只能請你去死了!」女孩惡狠狠地說著,舉起椅子的腳就對準了諾亞驚恐的臉,接著便直接砸了下去。
不過當然了,這一下自然是沒有砸中,否則自然也不會有前面的那一段故事了,因為就在椅子的尖腳即將刺中諾亞時,一個東西忽然從諾亞的書包中掉了出來,那是他在來的路上順便買來當早餐的波蘿麵包,可能是因為自己跌倒的關係,導致這東西也跟著從書包裡掉出來了,諾亞下意識的便將這玩意兒抓起來擋在身前,他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光用這個爛麵包就能擋住女孩手上椅子的重力加速度的力道的,那只是生物在受到生命威脅時所作出的本能反應而已。
只是讓諾亞沒想到的是,就在女孩瞥見那個麵包時,她的動作居然真的停了下來,尖銳的椅腳微微刺入了包裝袋,發(fā)出了「啵」的一聲輕微洩氣聲。
「那個…你還要吃嗎?」而更讓諾亞沒想到的是,剛才還兇惡的彷彿要殺人的女孩,此刻卻扭扭捏捏地問道,眼神不時飄向諾亞手中的菠蘿麵包。
「呃,不用了,妳想吃的話就給妳吧。」
「真的嗎?太好啦!」一聽到諾亞答應後,女孩立刻開心地一把搶過麵包,接著坐在一旁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而諾亞見狀也趁機站起了身,連滾帶爬地便逃出了那間恐怖的教室。
諾亞本來還以為只要自己逃出那個鬼地方,那麼這一切就會和什麼都沒發(fā)生過一樣了,可誰知道就在諾亞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重新回到學校時,他卻看到了令人崩潰的一幕,就在自己的教室門口,諾亞居然看到那天的女孩出現(xiàn)在了那,而從女孩東張西望的樣子來看,她顯然是在等人,正當諾亞心裡還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幻想著女孩在等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別人時,女孩卻忽然伸手一把攔住了他,也同時將他對平靜校園生活的美夢給無情敲碎。
「喲,你終於肯來上學了呢,自從那天過後好一陣子沒看到你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女孩微笑著說道,但諾亞此刻卻是害怕到連背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那天的陰影還歷歷在目,一想起女孩當時兇狠的眼神,諾亞便嚇得雙腿止不住的打顫了起來,彷彿眼前的女孩隨時都會化身為老虎,將自己給生吞活剝了一般。
「呃,是這樣嗎?哈,哈哈…」
「哈什麼哈啊?真是的,看你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八成連東西南北都搞不清楚吧?」女孩看著諾亞滿頭大汗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這樣可不行啊,學校的課程可是排得十分緊湊的,要是不盡快熟悉這裡的生活方式的話,你可是會跟不上的哦!」
「不過呢,嘿嘿,能遇上本小姐你的運氣可真不是普通的好,我可是轉(zhuǎn)學生協(xié)會的會長,我已經(jīng)和你的導師協(xié)調(diào)好啦,今天一天的時間,就由我?guī)阏J識認識這個地方吧!」女孩話音一落,也不等諾亞回應,逕自便抓著他的手打算來一場即興導覽。
「等等,我很感謝妳的好意,但真的不用…」諾亞還打算拒絕,女孩卻忽然一把將他拉到了自己身前,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氣音低聲說道:「乖乖跟我走,否則我就把那天的事公開出來,到時候你也別想在這間學校待下去了。」
「妳…」話以至此,諾亞知道自己這下是真的死定了,眼下他的選擇就只有兩個,要嘛選擇乖乖跟著女孩走,要嘛選擇背負偷窺狂、變態(tài)之類的罵名度過整個校園生活,而在多個學校間打轉(zhuǎn)過的諾亞自然是熟知孰輕孰重了,兩害相權取其輕下,諾亞也只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心不甘情不願地被女孩給拉走。
「對了,差點忘記自我介紹,我叫蘿拉,以後請多指教囉!」在看到諾亞終於乖乖聽話後,女孩這才恢復剛才的爽朗,對著諾亞微笑道。
「諾亞,請多…指教。」而後者只能懦懦回答道,看著眼前這個闖入了自己生活中的女孩,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這三年是絕對不用奢望能夠平靜度過了。
不過或許是諾亞多慮了,蘿拉說要帶他參觀校園,就真的只是帶他參觀校園而已,整個過程裡蘿拉都只是認真地在跟諾亞講解各種學生須知和教室的位置,甚至還毫不藏私的告訴他一些自己的心得,例如從哪個轉(zhuǎn)角下樓可以更快,哪個老師的地雷區(qū)和喜好是什麼,甚至連在教室的哪個位置作弊最不容易被抓到也一清二楚,全都毫無保留的告訴了諾亞,並沒有像那些學園劇中常出現(xiàn)的惡霸一樣,將諾亞押到廁所去蓋布袋修理一頓什麼的。
或許真的只是自己多慮了吧?這個叫蘿拉的女孩說不定其實人還不壞?諾亞暗自想著,畢竟當時是自己犯錯在先,要不是他冒失走錯了教室,也不會看到那不該看的一幕的,畢竟任何人在換衣服換到一半時突然被人撞見,肯定都會有那樣的反應的,更何況是一個正處在青春期的女孩子呢?
但這樣美好的想法卻沒能持續(xù)多久,就在蘿拉的導覽告一個段落後,她忽然拉著諾亞就來到一處偏僻的倉庫外,蘿拉一言不發(fā)地就將諾亞給推了進去,然後自己再跟上,還順勢將倉庫的大門給反手鎖上。
「呃,蘿拉?這裡不是廢棄的倉庫嗎?我想這裡應該沒什麼好參觀的吧?」
「沒錯,但正因為如此,所以平常才不會有人在這附近閒逛,換句話說,我們在這個地方不會受到任何人打擾。」蘿拉沉聲說道,接著緩緩轉(zhuǎn)過身,一臉凝重地看著諾亞。
「妳、妳想幹什麼?」諾亞吞了口口水,略帶不安的問。
「我還是不相信你那天真的什麼都沒看到,不過你放心吧,剛才和你的談話其實是個試探,從和你的對話中,我感覺得出來你貌似不是壞人,再加上那天我也有些反應過度了,所以我也不會把那時候發(fā)生的事說出去的。」蘿拉說道。
「真的嗎?太好了!那我們就各退一步當作沒這件事,然後回去過各自的生活可以嗎?」諾亞一聽頓時驚喜無比,連忙說道。
「只不過呢,我雖然不會說出去,但我可沒說這件事就可以算了。」然而蘿拉接下來的回答卻令諾亞呆住了,只見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一手還從口袋裡取出了個隨身碟來「知道這是什麼嗎?」
「那是什麼?」諾亞當然不知道了,但他有預感,不論蘿拉手上拿著的隨身碟裡裝了什麼,肯定都不會是好東西。
「讓我告訴你吧,這是那天的教室監(jiān)視器畫面哦,是我利用一點管道從警衛(wèi)室裡弄出來的,放心吧,那時候警衛(wèi)剛好有事外出了,因此他並知道有這段影像的存在。」蘿拉嘿嘿笑著,朝著諾亞一步一步走去「換言之,知道那天事情的人,就只有身處這間倉庫裡的你我二人而已。」
「妳、妳到底想怎麼樣?」諾亞嘆了口氣,最後終於是忍不住地低吼了起來,他不過就只是想要平靜的生活而已,難道就這麼困難嗎?
「這個嘛,我暫時還沒有想到,不過…欸,等等,有了,我想到個好主意了!」正當蘿拉苦惱地想著時,她的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接著走了上前一把抓住諾亞的手說道。
「我們,來當朋友吧!」蘿拉興奮地說著,而諾亞則是傻住了,這女人腦袋沒問題吧?天底下的交情百百種,有可以生死相交的,也有以利相逐的,也有只能同患難但卻無法共享樂的,可諾亞卻從來沒聽說過有哪種朋友,是建立在威脅的基礎上的。
「沒錯哦,因為我們要當?shù)目刹皇且话愕呐笥眩翘斓紫伦詈玫呐笥雅叮 固}拉微笑道,伸手捏了捏諾亞的臉頰「怎麼樣?是不是一聽就讓人興奮呢,呵呵,本小姐可真是天才呢!居然能想出這麼好的辦法來。」
看著蘿拉一臉沾沾自喜的模樣,諾亞頓時就無語了,同時也讓他更加確信,這個女的絕對不正常,她的腦袋肯定有問題!
「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諾亞絕望地問道。
「當然有囉,你可以選擇成為本小姐最好的朋友,讓我們一起愉快的度過這三年的校園時光,這樣的話說不定哪天我心情好,就會願意把這段影像資料還給你囉!」蘿拉微笑說著,接著忽然咧開嘴,露出了一顆銳利的小虎牙「又或者你也可以選擇拒絕,只是這樣一來我會不會一個不小心,就在公開場合將這段影像公布出來,那就不好說囉!」
「……」諾亞一聽,整個人徹底陷入眼神死的狀態(tài)了,看來自己是不用肖想能有一個正常的校園生活了,不,應該說,他這三年都要這個女人的支配下,過著仰人鼻息的生活了。
「那麼你意下如何呢,我的好朋友?」蘿拉問道,象徵性地揮了揮手上的隨身碟。
「我、我知道了,那麼你接下來想幹些什麼呢?我、的、好、朋、友。」諾亞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壓抑住內(nèi)心裡想打人的衝動,耐著性子一字一句的說道。
「好!那麼放學後在校門口等我,然後我們一起去買波蘿麵包吧!」
「蛤?!」
以上,就是諾亞和蘿拉亂七八糟的相識過程了,而這也已經(jīng)差不多成了例行公事了,除了平常在學校的下課時間要陪她到處閒逛外,就連放學後,諾亞也必須要陪著蘿拉走上一段路,直到這個女孩玩累後,她才肯放累了一天的諾亞回家,然後等著明天重新再來一遍。
「然後我跟你說哦,那部電影真的超好笑的啦,還有還有…」蘿拉正興致勃勃地不停講著,而諾亞則是有氣無力地回應著,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他先前已經(jīng)在班上接受過各種疲勞轟炸了,現(xiàn)在則還要加班繼續(xù)聽著蘿拉的嘮叨,可以說,諾亞還能保持神智清醒就很不簡單了,要是換作其他人,估計早就已經(jīng)連靈魂都出竅了吧?
「喂,你有在聽嗎?諾亞?諾亞!吼,你又再發(fā)呆了對不對?!」蘿拉有些不高興地問道。
「沒,我可是很專心的在聽妳講話,並沒有發(fā)呆。」和蘿拉相處也算有一段時間了,諾亞已經(jīng)可以從她些微的語氣變化中聽出她內(nèi)心的情緒了,像這種尾音略為放緩和上揚的情況,說明這個女孩的心情已經(jīng)有點不高興了,諾亞當即便安撫起了對方來,畢竟他已經(jīng)沒有菠蘿麵包可以用了。
「才怪,你剛才肯定又恍神了吧?真是的,你是不是平常都很晚睡啊?我記得早上的時候,你不是才被你們的班導師罵過一遍嗎?」蘿拉皺眉道。
「怎麼?連妳都聽到了啊?」諾亞有些詫異道。
「那還用說,那個禿頭班導可是學校裡有名的大喇叭啊,他在地下室偷放屁可是連屋頂上都聽得一清二楚呢!」蘿拉笑說道,接著忽然露出了擔憂的表情「不過我聽說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那傢伙是出了名的小心眼的,一旦被他盯上的學生,他就會毫不客氣地針對到底,在我來之前已經(jīng)有好幾個學生被他逼得轉(zhuǎn)班甚至休學了,你自己可要小心點,別被他盯上了啊。」
「安啦安啦,只要我拿出讓那傢伙沒話說的成績不就好了嗎?更何況他教得東西我以前早就學過了,那種簡單的東西根本就沒必要聽兩次,所以我才選擇讓腦袋放空的。」諾亞擺了擺手,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唔,好吧,畢竟你的成績一直都不錯,如果下次考試也能和之前一樣的話,那傢伙說不定會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凡事還是小心為妙,我可不想看到你被退學啊!」蘿拉說道,語氣中還是透露著藏不住的擔憂。
「唉喲?我沒聽錯吧,你居然會擔心我了,這還真是少見呢!」諾亞打趣的說道。
「那、那還用說嗎?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朋友之間互相關心本來就是應該的不是嗎?」蘿拉一愣,接著忽然扭過頭,有些彆扭的說著。
「是這樣嗎?那妳幹嘛臉紅啊?」
「臉、臉紅?我哪有臉紅啊,是你看錯了,一定是因為現(xiàn)在是黃昏的關係,夕陽的紅光讓你產(chǎn)生錯覺了啦!」
「欸?是這樣嗎?」
「對啦對啦,就是這樣,是錯覺,一切都是錯覺!好了,別說這些了,快點走啦,再不快點就要趕不上第一批出爐的麵包了!」
「好啦,我知道,我自己會走,哇!妳別推我啊!」
正當兩人打打鬧鬧間,那間麵包店的招牌也在兩人眼前愈發(fā)清晰了,蘿拉見狀立刻歡呼了聲,雀躍地小跑步便奔了上前,諾亞則是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不過就在諾亞即將走入店門前,他的視線卻忽然被路旁的一棵行道樹給吸引了。
當然,這棵樹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真正吸引諾亞注意的是,在這棵樹的枝頭上,正佇立著一隻全身黝黑的烏鴉,這倒是讓諾亞有些奇怪了,在他們的城市雖然常常看到麻雀或鴿子,但像烏鴉一類的鳥類就十分少見了,更何況這還是自己今天第二次看到,而且不知為何,這隻烏鴉給諾亞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曾經(jīng)見過它一樣……
「諾亞?諾亞?怎麼了,你幹嘛一個人站在這裡?」正當諾亞望著那隻烏鴉有些出神時,蘿拉忽然從背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把將他的思緒拍回了現(xiàn)實世界中。
「不,沒什麼,我只是剛好在看…」諾亞正想說烏鴉時,他卻奇怪的發(fā)現(xiàn)那隻烏鴉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了,這就怪了,像這麼大型的鳥類,那振翅飛走的聲響應該十分明顯才對,但諾亞卻是連一丁點聲響都沒聽到,就彷彿這隻烏鴉直接從原地消失了一般。
「嗯?什麼什麼?哦,你說那個教堂啊,那好像是最近才剛新建的,不過真有趣呢,以前這座城市的教堂還只有一座的,可是從最近幾年開始,教會就到處新蓋了許多教堂,可能是他們打算招收更多信徒吧?」蘿拉點頭說道,一臉好奇的看著諾亞「你也有信仰嗎,諾亞?」
「不,我是無神論者,而且我對宗教也不感興趣。」諾亞搖頭說道,正當他打算轉(zhuǎn)身離開時,在人群中的一道身影忽然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名穿著連身修女服的年輕女子,應該是教堂的修女吧?她留著一頭黑色的短髮,作手拿著聖書,右手則持著柄十字架狀的權杖,正站在路旁不遺餘力的宣導著教會的理念,即使路過的行人幾乎沒有停留多看她一眼,但女子的表情卻沒有絲毫氣餒,依舊不屈不撓的繼續(xù)佈道著。
「好厲害的執(zhí)著呢,換作是我的話估計做不到吧?」蘿拉自嘆不如的說著。
「不過貌似願意上門的客人不多呢,看來不論是人間還是天堂,現(xiàn)在都面臨著經(jīng)濟不景氣的情況啊。」諾亞隨口說道。
「諾亞!你怎麼可以對神職人員說這種話,萬一被對方聽到了怎麼辦啊?」
「放心啦,這裡人聲那麼吵雜,她是不會聽到的…吧?」諾亞的話還沒說完,只見那名修女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般,定睛直勾勾地看向了諾亞,接著修女也不傳教了,直接走下了講臺逕自就向他走來。
「呃,不會真的被聽到了吧?」諾亞心虛地說道,一旁的蘿拉則是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戳著諾亞的臉頰說道:「你看,我就跟你說了吧,你啊就是管不住你這張嘴,之前是惹到老師,這次是惹到了修女,天知道你下回還會招惹什麼麻煩啊!」
「我哪知道會被聽見啊?況且我又不是故意的,還有別再戳我了,我的臉可不是波蘿包啊!」
「那個,兩位不好意思,能耽誤一下你們幾分鐘嗎?」正當諾亞和蘿拉還在鬥嘴時,修女已經(jīng)走到了他倆面前,一開口便和藹地說道。
「呃,不好意思,我們還趕著要去補習,恐怕沒辦法喔。」老練的諾亞立刻在腦海裡排演出了一套說詞來,雖然他們根本就沒有補習,不過藉著這個名義,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拒絕修女想要傳教的意圖了,而且也不至於讓對方?jīng)]有臺階下。
「放心吧,我並沒有要向兩位傳教的意思,畢竟信仰這件事,是要發(fā)自內(nèi)心本身去做的,任何靠外力強加的信仰都是虛假的,所以二位大可放心,我不會強迫你們的。」然而修女彷彿看穿了諾亞的這一點小心思似的,開口便說道。
「如果不是為了傳教的話,那您找我們有什麼事嗎?」蘿拉好奇的問道。
「其實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是,只是覺得…嗯,兩位有點眼熟呢,特別是你,看你們的制服,你們應該是附近學校的學生吧?」修女想了想,接著轉(zhuǎn)頭看向諾亞說道,後者則是微微點頭,畢竟這座城市裡也就只有那一所學校而已,況且這裡離他們的學校也不算遠,經(jīng)常會有放學的學生路過,所以這也沒什麼好不承認的。
「果然是這樣呢,還真是令人懷念啊,我以前有一位故友,她曾經(jīng)也和你們讀同一所學校呢,怪不得看到你們的衣服會這麼熟悉。」修女緬懷似的說道。
「哦,真的啊?可是平常經(jīng)過這裡的學生也不少,難道只有我們特別讓妳想起以前的事嗎?」諾亞不解的問道,畢竟如果有那個閒工夫把路過的學生一個一個攔下,用這種爛藉口來趁機宣傳的話,還不如多跑幾場佈道會,說不定招收到信徒的機率還比較大。
「正確來說是只有你才對,因為不論是長相也好,氣質(zhì)也好,你都和我認識的某個人十分神似,剛才一看到你時我就有這樣的感覺了,而且她的年紀也和你們差不多,所以才會讓我有這種熟悉的感覺。」修女說道。
「這麼巧?不過很抱歉,我恐怕幫不上忙哦,我是半年多前才從外地搬來這裡的,妳說的這個朋友,我可不認識。」諾亞搖頭說道。
「嗯嗯,他說的沒錯哦,這傢伙確實是在半年前轉(zhuǎn)入我們學校的,這點我可以保證。」蘿拉也附和道。
「不對,這世上是沒有巧合的,任何事情的發(fā)生都有其必然性,就像我們今天的相遇一樣,都是祂的旨意。」修女堅定地說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修女說道時,諾亞忽然有一種全身飄飄然的感覺,彷彿泡入了母親溫暖的羊水裡一般,讓諾亞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
「不過就像剛才說的,我今天的目的並不是來傳教的,而且時間也不早了,你們不是還要趕著去補習嗎?快走吧,不然上課可是會遲到的哦!」修女微笑道,輕輕拍了拍諾亞的肩膀「請把這當作是臨別的禮物吧,祂會為你們帶來好運的。」
「呃,謝謝,對了,還沒問妳的名字是?」蘿拉問道,雖然她沒有感受到和諾亞一樣的飄飄然感覺,但出於本能的,蘿拉認為眼前這名修女並不壞,很自然地便對她產(chǎn)生起了好感。
「我是這一區(qū)教會的主持修女,白千凜,往後兩位如果在人生上碰到困難的話,隨時都歡迎到教堂來找我哦,雖然不見得能幫得上忙,但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我一定會盡可能替你們解決煩惱的。」修女微笑著說道。
「謝謝,對了,差點忘記介紹了,我叫蘿拉,這位是我的好朋友諾亞,我們…」
「什麼?!你是諾亞!」
蘿拉話正說到一半時,卻不想白千凜忽然在聽到諾亞的名字時露出了一臉震驚的表情,那是在震撼中夾雜著驚喜的表情,就彷彿看到一個已經(jīng)過世多年的朋友某天忽然又出現(xiàn)在眼前了一樣。
「有必要驚訝成這樣嗎?」諾亞皺眉道,然而白千凜卻彷彿沒聽到似的,只是睜著雙眼,眨也不眨地凝視著他。
「怪不得我會覺得如此熟悉了,好像,真的好像啊,諾亞,你和你的母親實在是太像了……」白千凜喃喃著,可她的話還沒說完,一陣刺耳的噪音忽然從他們的身後傳來,諾亞本能地回過頭一看,卻看到令他頭皮發(fā)麻的景象。
那是烏鴉,而且還是數(shù)十上百隻的烏鴉,這些烏鴉或棲伏在樹枝上,或佇立在電線桿上,或攀附在路燈上,從牠們尖銳的嘴喙中正發(fā)出一陣陣沙啞的啼叫聲,一對對黝黑的眼睛也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幾人。
「這、這是什麼啊?」蘿拉張大了眼睛,顯然是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傻了。
「是烏鴉,但是我從來沒看過這麼多的數(shù)量,而且牠們就好像是憑空出現(xiàn)的一樣完全沒有聲音,見鬼,這簡直是見鬼了!」諾亞也是汗顏說道,忽然響起自己今天兩次看到烏鴉時的情況,貌似也是和現(xiàn)在一樣,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而這一步就彷彿是信號似的,只見這些烏鴉忽然一齊發(fā)出了刺耳的啞啞聲,接著這上百隻的烏鴉忽然一拍翅,猛地就往兩人衝來,霎時間滿天黑壓壓的一片,伴隨著一陣陣刺破耳膜的高分貝尖叫聲,活脫脫就和恐怖片的景象沒兩樣。
「該死!這些笨鳥是瘋了不成?!」諾亞抓著書包奮力阻擋著,方才從白千凜身上感覺到的溫暖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只剩下冰冷冷的恐懼而已,再轉(zhuǎn)頭看看一旁的蘿拉,這個女孩更是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不停尖叫著,顯然已經(jīng)完全被嚇傻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蘿拉,快站起來,我們要離開這裡!」諾亞喊道,抓著書包將一隻不停啄著蘿拉的烏鴉趕跑後,接著便一把抓住了這個女孩的手,拉著她快步從這陣混亂中逃了出去。
而白千凜雖然也被這群烏鴉的出現(xiàn)嚇了一跳,可她卻沒有一絲驚慌,只見白千凜高舉手中的權杖,隨著她朗誦出聖書上的經(jīng)文,一陣耀眼的白光頓時從書頁上竄出,凡是被這陣白光照射到的烏鴉,立刻發(fā)出了聲慘叫後摔落在地,一眨眼不到的時間,這陣群鴉風暴就被白千凜給輕鬆壓制住了,她用權杖重重往地上一跺,那些烏鴉的身體立刻不自然的扭曲了起來,接著化為一陣陣的黑霧逸散開來。
然而白千凜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悅,相反的,她的臉色無比的凝重,諾亞和蘿拉已經(jīng)在剛才那陣混亂中逃跑得無影無蹤了,就連白千凜施加在兩人身上的祝福痕跡也同樣不復存在了,就彷彿被什麼人給強行干擾了一樣。
「這難道就是命運嗎?十三年前,我叮囑他們一定要帶著孩子遠離這個城市,可想不到十三年後,他居然又回到這個地方來了。」白千凜闔上了聖書,仰頭看著逐漸西沉的夕陽苦澀地想著,這就是人家所說的母子連心嗎?瑪莉啊,那孩子和妳簡直太像了,甚至連讀的學校都一樣呢。
然而白千凜的感慨並沒有持續(xù)太久,她的臉色也很快從惆悵變回了堅毅,出於聖職者的本能,白千凜知道,一場大戰(zhàn)就要來了,十三年前那場教廷與暗宅兩敗俱傷的戰(zhàn)爭,即將再度開始了。
「既然如此,那就來吧!我以神之名起誓,過去我未能守護的東西,這次我一定要保護住,我發(fā)誓!」白千凜咬牙說道。
「好啊,那就來吧。」
與此同時,在一間擺滿了布娃娃的房間裡,一名打扮得如同洋娃娃一樣的少女正笑吟吟地說著,少女的手上抓著一個隨意縫合成的布偶,只是這個布偶的上頭卻被好幾根尖釘給插滿了,配上布偶那似哭又似笑的表情,讓這個布偶活像是從《鬼娃恰吉》裡走出來的怪物一樣。
少女的名字叫黑羽璃,對於一部分的人來說,她是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惡魔;可對於另一部分的人而言,她卻是能實現(xiàn)任何願望的天使。
即使這個願望的代價,有時高到連許願者本身都支付不起。
「十三年前未能收到的餘款,我可是一直都還惦記著呢,也該是到了把帳清一清的時候了。」黑羽璃說道,輕輕彈了個響指,那個被尖釘插得和刺蝟沒兩樣的布偶隨即燃燒了起來,在一陣熊熊烈火中頓時就被燒得連一絲殘渣都不剩。
「懷有強烈執(zhí)念的人啊,來吧!帶著你的願望到我這來吧,只要你還有可以交易的籌碼,我就能實現(xiàn)你的願望!」黑羽璃掩嘴輕笑著,隨手從抽屜裡取出一本厚厚的帳本來,而在那泛黃的帳本書頁上,早已用優(yōu)美的字體寫下了諾亞的名字。
「只是千萬要記住,本店的交易可是只有典當,沒有贖回的。」黑羽璃微笑道,緋色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紅光,既鮮艷而又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