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健的成長,一步步邁向前方吧!〉
〈化解了與土地公的戰鬥,狐貍會如何幫助翊鳳尋找雅露蒂安呢?而看似冷血殘酷的虎姑婆,背後有著什麼樣的過往呢?〉
眼前所見,不一定是全貌;有些時候,一件事發展至此,背後必有其因。
《第十五回 虎掌 貓爪》
「嗯……對方意外的擅長消除痕跡,但是味道還是能夠掌握的。」
狐貍在房間內嗅了嗅,然後揮手灑出一道光芒;在開始施展術式之前,狐貍就已經把筱雨給叫醒了。那道光芒像是繩子被拉緊一樣的收束成一條線,朝著門外延伸了出去。
——看起來就像是GPS導航上的路徑標示。
「這是……?」
「根據汝要找的妖怪的氣味所牽出的路線,只有咱的信徒才見得到的東西吶。」
只有我才見得到?我看向筱雨和土地公,他們看起來確實不太理解我們的對話。
「不過有件事必須要告訴汝,因為咱要維持這份術,就必須要待在這個房間裡頭才可以;汝跟著黑貓去吧,至於那個洋服男人,咱會好好看住他的。」
狐貍盯了土地公一眼,土地公則是聳了聳肩,似乎想表示自己無所謂。
如果沒有狐貍的相助,依靠筱雨的實力恐怕很難應付那份將人定在原地的術式吧;那份術式能夠對雅露蒂安產生效果,如果不是因為她失去力量,所以對術式的抗性減少了的話,那麼同樣的術式對筱雨也一樣有著威脅性。
「在出發之前還有一件事,敵人擁有非常棘手的術式,甚至不需要繪製符文就能夠直接施展出令人動彈不得的術式。而且,這次是她依循著術式的痕跡追過來這裡的,這也表示她對靈力很敏感,我們沒有辦法避免戰鬥。」
她能夠追隨著重現的術式反過來追蹤筱雨的位置,這點普通的妖異絕對做不到;虎姑婆著實如同老虎般敏銳,這也就代表悄悄救出雅露蒂安的選項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而且,我也不認為她會讓人質離開自己的視線。
照這樣看來,要救出雅露蒂安,一場惡戰是在所難免的。
「放心吧,就算我還有這隻狐貍不跟上去,只依靠你和玄貓還是能夠解決的。」
土地公開口說道,然後就這樣坐在地墊上,盤著腿——這次倒是有好好地把鞋子脫掉,剛才與土地公對抗時實在無暇顧及這點,不過現在注意到了,雖然保持著敵意前來,但是他倒是挺守規矩的。
原本嚴肅的神情從土地公的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想起學生時代死黨的那副輕鬆嘴臉;他曾經說過正經的時候都是營業用態度,二種態度之間的反差確實不小。
「讓我來解釋看看吧,虎姑婆的術式之所以能夠把火鳥壓制下來,並不是因為我讓火鳥失去了力量,也不是因為她的位格比較高的關係。這樣說好了,術式中灌注的靈力決定了術式本身能做到什麼程度,而這份靈力的來源除了與筆記本相同原理的信仰,還有名為恐懼的強效劑。」
土地公雙手抱胸,閉著眼睛;比起認真思考該怎麼解釋,神情看上去比較像是洋洋得意。
「還記得我的命令權對火鳥沒有作用嗎?這就是我得出這個結論的原因;明明位格上來說我是高的一方,但是理應絕對生效的命令權卻沒有效果。於是我開始思考這件事,最後發現,火焰與我一樣令人景仰,但是卻也同時被人所畏懼。」
他接著又站了起來,走向窗戶看了眼風景;然後回頭看著這裡,拍了下手。
「所以,很自然的,火鳥之所以能夠壓制下我的命令權,引起人們恐懼這點自然是功不可沒。我的看法是,恐懼就如同信仰一樣,只是威力更加強大;信仰能夠提供我們這樣的存在力量,但是激起人們的恐懼所能夠獲得的力量更大。我壓制不下火鳥,因為土地公並不會讓人恐懼;同樣的,虎姑婆這個妖怪所能夠激起的恐懼比火鳥還要龐大,所以才能夠把火鳥給壓制下來。」
我不得不佩服土地公的頭腦與思路,他靠著零散的線索與對術式、力量的理解,輕易的推敲出虎姑婆的力量來源;如果說恐懼能夠帶來比起信仰更為強大的力量,那麼虎姑婆當之無愧的是目前我們所遇過的妖異之中,最為強大的一位。
就像是與雅露蒂安對陣的時候一樣,普通的戰鬥對於我們來說,可以說是一點好處都占不到;她雖然說過希望由我來殺了她,但是我其實根本就下不了手——自從雅露蒂安加入我們之後,我就完全沒有辦法打從心底認定一位妖異是否真的只有惡的成分,即便是虎姑婆那般殺人的大妖也一樣。
雅露蒂安——正確來說是艾洛約尼?德?麥蒂奇?迪?格拉尼亞諾?雅露蒂安;她的存在讓我對「真正心存惡意的妖異」這個觀點變得存疑。她只是有些迷失了方向,只是個在什麼地方搞錯了的天真少女而已;一想起那掛在可愛臉龐上的純真微笑,我就不得不往虎姑婆其實也只是「迷失了什麼的妖異」這個方向思考。
即便知道自己可能是錯的,我還是放不下這個想法。
假如我真的是對的,但是卻因為選擇了眼下最簡單的方法而殺害了虎姑婆,這樣的話,我不就變得跟那些殺人的妖異沒有二樣了嗎?
我不可能容許自己變成那樣的人,筱雨、雅露蒂安,甚至是狐貍都不會希望我變成那樣吧。
我必須要找出能夠確實戰勝虎姑婆,救出雅露蒂安,但是必須盡可能不傷害到對方的戰術;現在的狀況,比起和雅露蒂安交手那時還要更加嚴峻,我也必須要做出更謹慎的決斷,才能夠避免最壞的結果發生。
「……汝是在思考些什麼呢?」
或許是看到我聽完土地公的推論,低頭沉思的模樣,狐貍歪著頭問道,左右二側的耳朵一斜一直的。
「沒什麼,只是……我不想傷害人,卻沒有足夠的把握在這個前提下解決這次的問題……」
跟以往比起來,我似乎變得多愁善感了一些。
「什麼嘛,汝擔心的只是這點小事嗎?咱在汝與黑貓到達現場之後就會轉移過去的,大可放心。」
「……那,妳能夠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樣的事?」
「請不要以消滅對方為目的加入戰鬥。」
「……」
狐貍思考了一陣,嘆了口氣;她擺了下那毛茸茸的蓬鬆尾巴,然後就這樣答應了下來。
「咱同意了。只要汝沒有危險,咱就不會以消滅對方為目的來戰鬥,放心去做吧,咱不會讓汝等受傷的。」
不知道是不是重視信徒請託的關係,她很自然的接受了我的請求。狐貍的力量絕對不是省油的燈,在確保了支援後自然是安心了不少;更重要的是,就連筱雨可能都有機會可以與虎姑婆抗衡——這是在剛剛才想到的一點,雖然本質上完全就是在冒險。
我現在並不害怕虎姑婆,筱雨應該也一樣。照土地公所說,虎姑婆的力量來源是恐懼,而在戰鬥中,確實有能夠做到完全驅散恐懼的方法。
——有著足以稱作強大戰鬥力的筱雨隨行,我不會再像雅露蒂安被擄走時一樣,被恐懼滲透;加上狐貍保證的轉移支援,只要雅露蒂安知道與虎姑婆對陣的是筱雨,那麼現場就不會產生任何能夠成為力量的恐懼;只要一切都如同預計之中的一樣,那麼這邊就擁有在不消滅虎姑婆的情況下壓制住她,救出雅露蒂安的能力。
我們要在萬全的準備下冒險,試著用貓爪,來刺傷支撐老虎行走的虎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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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我有記憶以來,父母都特別的關照我;身上穿著的衣服,是村子裡的小孩子之中最漂亮的;吃的還是用的東西,都比其他家的孩子還要好上一截。現在想來,我大概是出生在某個富裕的家庭裡的大家閨秀吧。
這樣的家庭環境讓我變得驕縱,因為什麼大家不論是什麼事情都會讓著我,不敢多嘴;我變成了自視甚高的人,變成什麼事都只希望順著我的意思來的那種人。
在我出生的那個時代,這樣的女孩子是最令人討厭的;即使如此,父母還是一直用溫柔細心的態度來照顧我,他們總是說: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只需要好好地生活,長的漂漂亮亮的就可以了。
我當時還不懂,那些話代表著什麼。
直到某天,父母拉著我到門外,向我介紹一個從來沒有看過的陌生男人為止。
父親不斷的說我的好話,還不時誇獎對方幾句;母親則是跟我保證,嫁過去的話就跟她嫁給父親一樣,生活會比現在還要更好。
但是那人的長相就如同腦滿腸肥的豬公,看起來臃腫又令人不舒服;而且,我覺得現在的生活就已經足夠好了。我順著自己的意思轉頭就跑,無視掉母親的叫喊、豬公的碎念與父親的道歉聲。
當天晚上,父親一語不發地推開我的房門;他沉沉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力往我的臉上甩了一耳光。
「妳是打算讓我和老祖宗顏面無光嗎!妳知道今天妳看不上眼的是多權貴的官老爺嗎!這是讓我們家臉上貼金的好機會,結果妳……妳……!」
父親整張臉脹紅得像隻河豚,臉上的青筋清晰可見;我從來沒有看過他這麼生氣,難道他對我這麼好的目的就只有讓我嫁給權貴,然後往自己臉上貼金嗎?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真心的呵護過我,只是想要把我當成光宗耀祖的道具而已嗎?
「我為什麼不能自己做主!我為什麼只能夠順著你們的意思!」
養成了個性的我不甘示弱的喊了回去,父親只是用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我,然後全身顫抖,雙眼彷彿快要睜裂;父親用著全身的力氣,使勁的對我扯開嗓門嘶吼。
「妳這忘恩負義的賤東西!看看我怎麼辛苦把妳拉拔大的?好,好啊!妳這樣對我,好啊!看看妳娘親,妳們女人的品德就是聽話!這副德性成何體統?我是欠了什麼才會養出妳這個死鬼——喂!妳幹什麼!」
我一把將父親推開,頭也不回的往村外跑;那時候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路燈,我的眼前僅有一整片的漆黑。
跑過道路,跑過崎嶇不平的石頭;時不時就跌上一跤,摔到膝蓋劇痛難耐,鮮血沿著腿流到了腳踝為止。
我不想待在那個家,因為我認清了自己從頭到尾都被當成道具的事實;我被養得好好的,然後為了錢、為了權、為了父親想往臉上貼金的虛榮心被當成了討好豬公的禮物,女人的品德就是聽話?別開玩笑了!我們根本不被當成人來看待吧?
我因為腳傷的原因,寸步難行,只好抹黑找地方歇著;我一坐下、放鬆下來,就發現再怎麼使勁也起不了身了。我乾脆就這樣睡上一覺給自己多一點時間休息,這一覺就到了隔天。
眼睛一睜開,二個孩子在我的面前探頭探腦的,我問了他們些問題,知道他們是從附近的村裡過來的。
他們把葫蘆裡的水分了些給我,也把身上帶著的餅掰了一塊下來遞過來;雖然乾硬難咬,但配著水倒也還能吃,他們家裡並不富裕,但是卻願意把不多的食物與水分享出來,他們把我當成是人,給予我這些是基於對人的同情,而不是為了培養一個純粹為了利益的道具。
獲得了足夠休息的我終於能夠站起,在他們的邀請下前往他們所居住的村子,那座村在山頭的另一端,要走上不少時間才能夠抵達。
我雖然疲憊,卻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在他們的幫助下,我跟著越過山頭,打算在村子裏找地方好好地過夜。
雖然我有想過父親前來追趕的可能,也一直多加留意後頭的動靜;但是我終歸還是漏掉了一點,就是那個豬公的部份。
直到進了村,才發現這裡就是豬公住的村子,而且,我還與擺著臭臉正想回家的豬公遇個正著。
我連同那二個孩子被抓進了豬公的家裡,父親不久之後也來到了我的面前;他這次沒有發火,只是靜靜地坐在我對面的板凳上,盯著地板發呆。
到了晚上,我與那二個孩子被帶到了附近的山林裡頭;豬公與父親談論了一陣,然後他們走了過來,後頭還跟著幾個道士服裝的師傅和壯丁。
父親與豬公說,我是個讓他們丟臉至極、失敗的人,是個生下來完全沒有任何用途的女孩子;我受夠了這些完全由他們主導的價值觀,於是又和父親吵了一架。
他只告訴我說,他不需要我這個女兒。
我被人從後頭重擊後腦勺,幾乎暈了過去;勉強恢復意識的時候,我的手腳都已經被綁起。我正想弄清楚狀況,無意間撇見那些壯丁正賣力地拿著鏟子,在月光之下挖出一道深坑。
這是怎麼回事?對你們來說,抵制你們自以為是訂下的價值觀就是這麼罪該萬死的事情嗎?我對著那些人大喊,你們大可不必為了豬公與父親那莫名奇妙的想法負擔起殺人的責任,但是沒有人搭理我,甚至在豬公的指示下也把那二個孩子給綁了起來。
我是最後被拋進那道坑裡的,連同符咒與那二個孩子,一起被乾硬的土塊一點點的掩蓋過去;我很意外自己居然沒有為此而感到恐懼,心中只有憤恨不平,以及無比深沉的怨念;我作為普通人類的日子莫名奇妙的結束了,不過我卻再一次醒了過來,在同一片樹林之中的某個夜晚。
醒過來的我,順著原先的記憶找到了那個村子;但是看到那些人們,我卻莫名的衝動,想要把他們開腸剖肚,覺得他們就是害得自己被活活埋在樹林裡的原因。
我覺得自己一定是被詛咒了,被豬公還有父親給詛咒了。
我憎恨著給予我詛咒的父親與那個豬公,但是他們也是人;在我因為詛咒的緣故殘殺掉那些人之後,我憎恨的對象就變成了自己。
我開始想,為什麼我沒有在這之前就先採取行動呢?為什麼我沒有先下手為強,沒有在受到詛咒,殘害這麼多的生命之前就先把他們殺掉呢?
於是,我開始有了想要保護自己,就必須要殺掉試圖對我不利的那些人這樣的想法;從打算把我抓起來的村民們,到那些素未謀面的官兵。
漸漸的,沒有什麼人想要再靠近這片樹林了;我於是向外越走越遠,想要找出一切對自己不利的人,先下手為強避免重蹈覆轍;我開始把重心擺在那些人們的子嗣,我不只要從根本開始肅清,還必須要讓他們知道我的悲憤,還有怨念。
就這樣持續到今天,虎姑婆這個名字還有我的所作所為已經人盡皆知了;但是這並不是我的錯,我只是被詛咒的受害者,這些事情都只是他們自找的,是豬公還有父親詛咒我,最後害到人類自己而已。
——沒錯,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錯,我只是個被詛咒逼迫著殺戮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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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忘記放上來啦!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