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可以,我希望是女兒
對方輕快的語氣說著早已決定好的希望,浮勾緩緩坐起身子,認真的與自己的妻子四目相接。
祈下意識的給出拒絕的回應。
「不行。」
「……祈,我是孩子的父親而妳是她的母親,我們應該替孩子做最好的選擇──我不能虧待妳跟孩子。
我可以照顧妳一輩子,但是……我們的孩子我沒辦法保證,因為他不可能一輩子都自己一個人生活……」
「……」
祈面無表情的把自己的反對全數吞入腹中,她明白,她都知道的。
她可以在這裡歸隱一輩子,但她的孩子能這麼做嗎?她的孩子有美好的人生、有好多好多沒見過的是面等著他去自由探索,她作為母親又有什麼資格能夠剝奪這一切?
但是,她一個「死人」,可以帶給孩子什麼樣的環境?他走出門,該如何向別人介紹自己的身分?
浮勾的話並非毫無道理,若是女孩子,多少還有能夠含糊帶過的空間。因為女孩子本身不大會有繼承問題,自然不會捲入權力鬥爭之中。
「他不可能一輩子平庸,因為他繼承了我們的血脈、我的血脈。他總有一天會覺醒先天能力,而且又有一天會覺醒後天能力。」
「……」
「無論是先天或者後天,都只有血脈高貴的人才會顯現。如果被人知道他擁有能力,他的處境會很危險。」
如果被好人知道那也就罷了,但如果被壞人……那他的下場絕對不好過,而且還可能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來,這可不是一個期許孩子能平安長大的父母所樂見的情況。
現在討論孩子的將來或許過早了些,祈隱約感覺到不對勁,但並沒有明說。
「你打算怎麼做?」
「若是女兒的話,我會請人收養她。」
「伊莉西絲小姐?」
「不是。她當然是一個選擇,只不過我不想麻煩她。她只是千里迢迢來拜訪的訪客,是客人,這種事情果然還是不該麻煩人家。
除非真的逼不得已,否則這個選擇我是不會考慮的。」
顯然浮勾的盤算只是單純交給他後宮當中的某位妻子收養。理由之類的大概也已經想好,只要不要太誇張幾乎不會有任何問題。
就看祈願不願意了。不過即使對方有開始思考未來的事情,但終究離孩子出世還有段時間要立刻做出決定為免操之過急,更何況連嬰兒的性別都還不知道呢。
提出來只是希望有個心理準備,他們的孩子可沒辦法隱藏鋒芒一輩子。
祈明白這點也能理解,她也只能相信對方了。明白對方也是自己獨自一人思考了很多方案才跟她討論,自己不該一味的給予否定。
想了想,還是回到那她時常問自己的問題:「這件事情是否無可取代?」。
孩子對她而言固然重要,但是否重要到無可取代的程度,她覺得好像還差那麼一點點,雖然主觀上來說不想承認,但不可否認事實的確是如此。內心總有個感覺如此告訴她,讓她無法坦然回答這個問題。
或者可以換個角度來說,或許重要的並非是她這個母親,而是她的女兒。
如同當初覺得自己的母親並非無可取代,她覺得自己的孩子對於自己的親生母親並非不可取代的。
不過,這些事情等孩子出生再做打算也不算太遲。本來浮勾本就只是單純地告知、聽聽她的想法,並沒有更深沉的意思。
果然現在還是該好好享受一家和樂的時光。
如果,能平靜到那時候就好。
數個月後,山上的霧氣消散,久違的陽光將溫暖帶給了大地。
鮮血灌溉的土地,屍橫遍野。
貼身護衛擋在浮勾的身前,腰間的劍隨時都可能出鞘。
敏銳的感知彌補了沒有先天能力的不足,確認了此處並沒有活人。
護衛鬆開了緊握劍的手,浮勾立刻衝了出去,試圖去尋求自己生死未卜的妻兒。
「祈!」
護衛緊隨其後,兩人衝進了屋內,跨過了無數的屍體。有男有女,毫無規律的模樣看得出遭到敵襲的混亂,每個人都是乾淨俐落的一刀斃命。
難以想像是怎麼樣的瘋子才能幹出這種事情來,不過此時不是推理犯人的時候,還是先找人最重要──將此當作第一目標,顯然只會感覺到絕望,當兩人踏入了祈的房間,房間乾淨的與外頭判若兩人。
地上靜躺著一把短刀但沒有掙扎打鬥的痕跡,顯然人還活著的機會並不小。
找不到屍體、也不像是被強硬帶走,表示人是自己跟上去的,雖然仍然不清楚發生了甚麼事情,但還不到絕望的時候。
「能找到他們離開的痕跡嗎?」
「可以,雖然刻意隱藏行蹤,但兩個人的腳印是藏不了的。」
──祈以及空。
即使是訓練有素的高手,仍然不可能帶著兩個女人還能不留下半點蛛絲馬跡,更何況其中一名還懷有身孕。
「追上去。」
「是!」
護衛沒有阻攔,因為他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的主子,如此生氣的模樣。或許連他都沒有自覺,不經意間使用的先天能力連他都感覺到了,情感強烈的拉扯讓他第一時間便以並非說服的形式同意對方涉險。
將自己的武器呈上給對方,浮勾沒有多言接下劍後立刻追尋著足跡追了上去。
進到樹林,足跡便抹去了幾分,看來對方也並非傻子,多少還是做了些許處理。
不過這對於浮勾來說並沒有絲毫問題,筆直地前進。
緊隨其後的護衛驚訝於自己主人的判斷力,因為就算是他要邊走邊找路不可能如此果斷,很多時候都是抱持著疑惑跟了上去,但往往總會看見下一個留下的蛛絲馬跡。
更加敏銳的觀察四周,這才注意到原來夫人並非只是乖乖任人擺布,而是想辦法做下了記號──在走過的路旁凝結了一層薄霜。
若沒有一定的默契肯定無法察覺;若不是相信對方,可不會留下這麼容易被人忽視的訊息。
兩人的感情與默契,從小地方就能略知一二。
浮勾加緊腳步,既然還能使用先天能力代表沒有受到控制,但只採取這樣的小手段顯然是有甚麼問題不得不這麼做,否則一道雷直接劈下應該就能解決的事情,何須上演一場英雄救美的戲碼?
腹中的孩子同樣令他擔心,或許很大的原因就出在於那還在發育成長的小生命。他只能一邊趕過去一邊祈禱母子平安。
走到了盡頭,是一座瀑布上游。
聽著水流沖刷的聲響,那名賊人瘋狂地哈哈大笑著,笑聲迴盪在山谷,沒有被湍急的流水掩蓋。
「殺氣騰騰的來找我,還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你是──!」
披頭散髮的模樣看上去與浮勾記憶中的形象有些差距,那位不就是試圖發起叛變最終應該流放的大臣?
那眼神已經失去了一般人該有的理性,有的只有如同瘋子般的瘋狂。
浮勾的眼神閃過一抹銳利,劍直指對方,語氣中是不容質疑的威嚴。
「說,祈在哪裡?」
充滿威脅的話語被一聲混雜著諸多情緒的笑聲給擋下,他的眼中宛如有團火焰正熊熊燃燒。
「死了。」
他可不吃對方這套,即使一國之君站在面前又如何?他不在乎,更何況……祈是「他」的妻子!是生是死與對方何干?
話語剛落,劍刃已經猛力揮舞過去。不見鮮血四濺,只見熊熊烈火接下了此劍。
早已做好了準備,他可不是有勇無謀毫無防備的站在對方身前。
火焰接觸到鐵製的劍身,如同一隻巨人的手緊緊掌握,動彈不得。
浮勾的行動就這麼遭到控制,但他可不會任憑對方擺布。
手灌注了力量傳到了劍身,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將火焰給甩開,一個閃神間便從控制中回歸自由。
靈活的身子翻滾躍起,一劍切開了火焰。
縱使火焰燃燒著自己想要避免這個局面,但高溫可阻擋不了對方灌注在劍上的力道,慘遭一分為二。
沒預料到自己的火焰遭人切斷,大臣露出驚訝的神色,他不甘的仰天怒吼,那是一無所有的人才有的情緒,如同絕望的慘叫。
一個掌印打在腹部,猛力的一擊無非是趁著他分神的瞬間由護衛一掌打出。這一下可不只是普通的偷襲,完完全全就是奪人性命而去的,清楚可聞骨頭碎裂的聲音。
因為痛苦整個人反射性的直接跪倒下來,護衛默默收回了手,身體要退往主人身後,浮勾手中的劍已經直指喉嚨。
自身強大的先天能力都被破解,對方所依靠的可不是更厲害的先天能力,而是單純的武力。
能做到這種事情的人他從來沒有聽過也沒見過,壓抑著痛苦滿臉驚恐地看著抵在脖子上的兇器。
「我的忍耐有極限──說,人在哪裡!」
身為一國之君,總會有必須帶兵打仗抵禦外敵的一天,他的實力自然無庸置疑。不如說對方的輕敵造就了現在的局面,但這個局面也絕非正常人能夠想到,畢竟任誰也想不到有人竟然能劈開火焰。
火焰也已經熄滅,疼痛無法操控先天能力能任由對方擺布。若是以前會假意投降去思考下一步,但如今的他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失去,只剩下爛命一條。而這僅剩的東西,也隨便對方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他不在乎的東西,對方能拿他怎麼樣?就因為太熟悉對方,所以知道對方下不了手。
明顯沒有打算把祈的下落告訴他,但浮勾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就如秉持著「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的伊莉西絲願意協助的對象,怎麼可能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
不過現場的狀況,似乎也不用特意用言語說明白了,既然找不到人,那麼人在何處已經非常清楚了。
恐怕已經兇多吉少了吧。
明白這點,護衛沒有徵求同意,直接將人扔入了瀑布當中。
即使有強大的先天能力,也很難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還能在這種環境下存活。
幾乎已經能宣告他的死亡,雖然有可能會有意外但幾乎微乎其微,除非抱持著對於世界最深沉的憎恨……
不過那些都不是目前應該煩惱的事情,護衛猶豫掙扎了一陣子還是大膽的上前拍了拍主人的肩膀,要他看開點。
手中的劍已經無力垂下,強忍著悲傷的神色讓內心備受煎熬。
人死了,是無法復生的。
所以即使再痛苦,也只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