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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尉身邊的她】
(本篇建議服用背景音樂,音源:youtube)
「不知道是怎麼了,連我也跟著緊張起來……」
走在路上的我,這個時候心才不由自主地亂跳起來。
已經是隔天的午後,多在樸大爺家休息了一個上午,現在我和延陞正準備去小荳的家找小荳,順便把幽靡給叫醒。
幽靡昨天休息前嫌不放心,硬是跑去小荳家蹭了一晚的借宿,要不是她正好需要人來幫忙建立信心,我還真沒想到誰會快大半夜跑去人家家裡說要借住的。
就怕兩個人昨晚講得太開心都睡過頭,好友們聚在一起總容易發生這種事,今天可是最重要的日子,我戰戰競競地往前,希望就別出什麼岔子好。
「這種時候會緊張是正常的啦。」
延陞嘴上掛著笑,話說得輕鬆,我想他應該不是緊張,而是期待,老是喜歡看戲的他,應該最期待小荳告白那一瞬間的演進究竟是如何。
到了小荳家門口以後,我開始朝裡面呼喊兩人的名字,很快得到了回應。
「好,我馬上出來!」
幽靡的應聲從紙門裡傳出,接著是物體碰撞榻榻米的聲響,人影透上紙門,不一會兒門就被拉開,整個室內霎時天光大亮。
「小荳,出來要小心哦!」
門後的幽靡頭還是向後轉的,她迅速地走了進去,帶著打扮得神采奕奕的小荳小心翼翼地從房內到下了階梯,像是侍奉公主的僕人一樣。
「……今天的我還行嗎?」
小荳轉了一圈,穿著同樣的衣裳,今天的她少了昨日工作之後的倦容,神清氣爽,也多了點自信,完全只有加分而沒有扣分。
頭頂上的太陽是故事裡一貫美好的天氣所形容出的模樣,豔光四射而耀眼,非我呼喚的陣陣清風打在衣襬上,吹亂了光的弧度,六角形的光塊在白色裙襬上不斷躍動。
「真的是比昨天還好看!如果告白的話,廷尉怎麼可能不接受呢?」
幽靡的稱讚依然不改一貫的露骨和直接,也很誇張,搞得還沒到正題小荳就先臉紅了起來。
「好了啦,姐姐,不要再吹捧我了……」
即使小荳這樣講了,幽靡還是置若罔聞,強辯著女人就是要誇才會顯得漂亮,另一頭使喚著我一起幫忙她全方位打點小荳哪裡還有不妥的地方,例如一根頭髮翹了出來。
好不容易檢查好,就在準備要送小荳出發前,幽靡鄭重地望著她,握住了她的手。
「小荳加油,一定要在廷尉離開前抓住他的心啊。」
小荳頓了一下,繼而反握住幽靡的手,感激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純真無瑕,我想這就是小荳紅豆傳裡的小荳總會露出的表情吧。
「真的很謝謝大家的幫忙,我這就出發。」
我們在後方一路目送,確認小荳已經離開視線範圍以後,換幽靡目光炯炯地轉了過來,眼底都是燃燒的火焰。
「好,我們快跟上!」
或許是被她的氣勢震懾到,在她面前的我這時顯得特別渺小,講話也是瑟瑟的。
「這種場合也要跟上嗎……」
比照先前的模式看來,雖然換了個角度,我以為是跟之前一樣在這邊等待結果呢……
「當然!我要親眼見證我家小荳成功的那一刻啊!」
幽靡的左腳踏上了一個比較高的石頭,手插著腰,另一隻手指向天空,定定注視遠方的眼睛仍在閃爍,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模樣。
「還妳家咧……」
瞧她講得未免也太過自然跟霸道,我整個傻了眼,嘴巴無言地吐槽著。
後來我們還是順著幽靡來到了樂夫家的外面,小荳跟廷尉恰好在昨天相遇的地方,位在樂夫家的右側,只是昨天藏起來的地方剛好有人在,結果我們就只能待在房屋的正門假裝成路人。
「哇……小荳!妳今天真的很美。」
「嗯……真、真的嗎?我很漂亮嗎?」
「嗯!真的……很美。」
不過距離可能還是太遠,即便只差了一個直角,我們所能聽到的也僅僅兩句對話,剩下的什麼都聽不見,只能用瞄的來猜。
從主要偷看的幽靡說起,小荳跟廷尉的距離因為對話而拉近,聲音或許是害羞所以越來越小,兩個人身體恰好又交疊在一起,完全看不到臉上的表情。
「好緊張……小荳一定能夠成功的吧?」
估計是只能站在這裡猜來猜去太折騰心神,幽靡乾脆放棄,轉過來想找我分擔她那份快要溢出的憂慮。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我從早上就開始緊張了,怎麼可能會有閒去替她分憂呢?
「我們也希望可以就這麼順利成功啊……」
我勉強扮演起哄小孩的角色安撫著自己和幽靡時,忽然,噠噠的腳步聲經過,只見小荳腳步飛快地朝市場的方向飛奔了過去。
「嗯?小荳是要去哪裡?怎麼會突然往那邊跑啊?」
被意料之外的事情給框住了心志,在場的我們都定格了三秒鐘才急忙回神,最先自由的是幽靡的嘴巴,再來才是我的。
「趕快追上去吧。」
一個接著一個從門口跑出來,追往了小荳所跑的方向之後,可最後看到的是小荳穿著原本的衣服,待在道具店裡,小雪待著的那個位置上。
小荳看見我們來不及說話,幽靡急忙向前如連珠炮的問句就先壓得她無從回答。
「什麼啊?小荳,妳怎麼會突然在這裡顧攤啊?廷尉呢?衣服呢?」
小荳支支吾吾說不出什麼,幽靡還以為是廷尉狠心拒絕了小荳,打算去找人算帳,不過小荳先一把抓住了幽靡的手臂,低下的頭被髮絲掩蓋。
「不是姐姐想的那樣,其實……」
小荳緩緩地道出了剛才沒聽見的對話裡的真正內容。
廷尉自己也對於要離開的這件事非常不捨,和小荳七嘴八舌講了很多,後來卻突然欲言又止,似是有什麼祕密沒說出來,是在小荳的逼問之下才終於脫口。
他本身,其實有一個非常喜歡的人在這村子裡,而他對於要離開那個人的事情感到心痛。
那個人,不是小荳,是……小雪。
從字裡行間之中可以看出廷尉真的非常喜歡小雪,看到他明明就這麼喜歡她,卻因為即將出行的事而打算放在心底,不想拖累她,一個人獨自承受著痛苦。
彷彿自己也曾經是打算過這樣子的一人,但小荳在幽靡的提點下知道了什麼都不說,會比說了但是失敗,還來得更後悔萬分。
所以,小荳決定了,她要幫廷尉找來他的幸福,即使……要以自己的心意作為代價。
氣喘如牛地跑了過來,問了小雪,總算得知了小雪為什麼當初沒有回應七誠與七南,卻也有一個心上人的事實——
不曉得該說巧,還是不巧的是——那個人,正好也是廷尉。
從兩個人互相掛念對方的面容上,小荳明瞭地,了解到了什麼。
最後她什麼也不說,說服了小雪把身上的衣服對調,輪到她去告白以後,就是我們看到的這樣子了。
「傻瓜……」
瞧見眼前這個為了別人而把自己給狠心捨掉的迷糊蛋,幽靡衝過去一把抱住了小荳。
「小荳……小荳妳這傻瓜!」
隔著距離都能感受到幽靡的不服氣,她整個人都氣得發抖起來,但小荳只是很輕、很輕地,笑了。
「沒事啦,反正我本來就沒望了。」
她這時倒是變得特別大方起來,溫柔拍著幽靡的背以示安慰,挺起了身子,小荳自然地闔上了眼,讓整個臉照在即將落日的天光之下,好像這樣就可以藏住那些快要被看清的情緒。
「加上,去面對他的時候,我才覺得我沒那麼喜歡他啦。」
我的心見到這一幕,默默地動搖了起來。
是感傷,是感觸,是那些感同身受的莫名情緒在明面地湧動。
——又不自覺把自己帶入到那些熟悉的情境了嗎?
心中有個聲音,那總是在我動盪時,蠱惑我理智的語言,是那一個很小很小的,總是忤逆我的小我。
——你不也是犧牲了自己,就為了成全諭跟伊卡勒特嗎?
——認為自己的處境根本不夠匹配面前的小荳,其實就只是變相的不承認你也是這樣的一份子而已。
「小荳……」
世界在幽靡的聲音下好像褪色成了一個詭異的黑色舞臺,兩束聚光燈從上空照下,一個照在我自己身上,一個則打在她跟小荳的身上。
「姐姐,妳幹嘛哭?我真的沒事啦……」
不清楚為什麼,我下意識板起面孔,想要脫離這個玄幻的空間跟聲音。
但好在於我得耗費更多的心力去脫離之前,就有人出言打破了我所處在的虛幻。
「哞!妳這個笨蛋!」
我一個抽氣警醒了過來,牛跟蟾蜍從原本所在的那個方向來到道具店,這一次兩個動物顯得比上次要求小荳去工作時來得更火冒三丈。
幽靡跟小荳分了開來,動物倆的現身更是讓小荳退後了幾步。
「嘓!廷尉那傢伙都要走了,妳還杵在這裡幹嘛?」
面對來勢洶洶的同伴們,小荳居然還想要呼嚨過去,用手比了比一旁的攤位。
「呃喔……我在幫人顧店啦。」
「哞!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店,快去找他啦!」
「沒關係啦……我已經跟他道別過了……」
「連對我們都要說謊嗎?嘓嘓!」
看不下去,蟾蜍氣得一把跳往了小荳的身上,她雖然挪身接住了心如火焚的蟾蜍,可也給了牠任意伸蹼撒野的權利。
「我們就算了,但是妳是一定要送他出行的人,這裡就交給我們了啦!」
蟾蜍嘰哩呱啦地一直講,每一句卻都是真切地在為小荳著想。
「廷尉只要一出發,妳這此生都永遠看不到他了,真的要這樣嗎!」
太監都急死了還急不死這位皇上的話,或許就失去了牠們拚盡全力趕過來的這份心意,就算幾天前才說過不會再管小荳,牠們都還是過來了。
小荳跟蟾蜍的視線對接著,似是被這強大的堅持給盯得失神,她沉默了非常非常久,最終默默地把蟾蜍給放了下來。
「……謝謝。」
那是壓抑著淚水的聲調。
小荳倏地轉向我們,行了一個深深的大禮。
「大家,我先走了。」
接著她就以最快的方式飛奔離開了原地,就像是一秒鐘都不想再落下一樣,在離開前我看到了她的眼睛閃過一陣水光。
「哞,啊妳跟其他人在這邊幹嘛?」
牛的聲音拉回我的意識,視線落在幽靡跟注視她的牛跟蟾蜍上,幽靡估計是從跟我一樣的狀態中回神,神情還一臉懵然。
「啊?」
想當然這樣呆呆的樣子,果不其然又遭到蟾蜍的一頓罵。
「去幫我們看小荳的情況啊嘓!妳覺得小荳能承受的了那樣的情況嗎……」
蟾蜍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像是自己也很不捨小荳怎麼會遇到這種事,但是又沒辦法做些什麼來彌補的那種愧疚。
「請代替我們,陪在小荳身邊吧嘓……」
牛跟蟾蜍剛才那高漲的氣焰一下全不見了,如今已經是被迫接受結局的慘淡跟遺憾,唯一剩下的希冀只是希望小荳不要一個人承擔那份苦痛。
面對這份情深意重的要求,感動和不捨的兩種情緒在心中不斷交織,既酸甜又苦澀,讓幽靡的臉上都是糾結。
「……謝謝,不管是牛先生跟蟾蜍先生都是很棒的朋友,我們一定會做到的。」
就連我的眼眶都開始濕潤,馬不停蹄地回到了樂夫家,小荳躲在一旁的樹後觀看著一切,我們放輕了腳步,乖乖地待在她的後方,深怕再驚擾到任何脆弱不堪的心靈。
比小荳的方向還要更遠的地方,哭泣不止的小雪正被廷尉抱在懷裡溫柔地安撫,兩人情深意切,夕陽把兩人的影子,如同那份相互呼應的心意一樣無限延長。
「……我一定會讓妳幸福的。」
「嗚嗚……為什麼眼淚會一直……」
穿著那件極美衣裳的小雪,就跟小荳說的一樣,比她更適合,比她更美麗。
比她……更適合待在廷尉身邊。
「以後,我不會再讓妳像這樣哭泣的……」
廷尉手部的衣料輕輕擺動,或許是在幫忙擦掉小雪臉上的眼淚,他情意真摯地望著小雪。
「所以,要好好打起精神來,好嗎?我的愛人。」
小雪很用力地點了點頭,自己也用雙手的衣袖擦乾了殘留的眼淚,說話哽咽。
「……我、我知道了……」
與此同時,不知何處的某個方向,傳來了某個男人呼喚廷尉準備出發到外地的呼喊聲,後者也朝著聲音的來源應了一聲。
「那麼,我要離開了。」
他重新面向小雪,臉上的神態仍然是無比的柔和,如同雙手擁著的女孩是這世上最重要的至寶,而這樣的想法,自然也會鏡射在小雪的心中。
「好,我會一直等著你的。」
「我也會一直想著妳的。」
見兩個人打算將剩下無幾的時間全都交託給擁抱之後,站在最前頭的幽靡用僅有我們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句話,唯有握緊的拳頭是她內心無聲的傾訴。
「……你們都先別跟上來,讓我單獨跟小荳聊聊。」
語畢,她一個人默默地走向了小荳。
正當我聽話地打算在原地稍作等待時,一陣傳送的光從腳下冒出,我心頭一跳,不由分說地被傳送到了另一個地方去。
尚未看輕附近的情形,我迅速往前跳了一步,警戒地環視著周遭,依然有光照下的樹叢裡卻只有延陞的身影。
「你做什麼?」
後一步分析出傳送魔法的來源是來自延陞之後,我警覺地盯視著他。
「沒什麼,幫你迴避一下。」
迴避什麼的肯定是說謊的吧。
就算勉強說來,我的情況跟小荳可能有幾分類似,但依延陞那個性,肯定是會讓我站在原地看完,然後再輕聲安慰我成長的那一套。
絕不是像眼前不茍言笑的臉孔,太過陌生。
不知道第幾次氣息的對峙之間,我似乎已經養成了馬上就能判讀他意圖的習慣,反正也只有一個可能而已——
「……看來你很在意昨天遇到他的時候啊。」
該說的注定還是要搬上檯面來。
銀色的頭髮,深紅的瞳孔,似乎只要是他主導著這個身體,眼前的人就會是這副生人勿近的冰冷表情。
延陞是個說到做到的人,雖然昨晚跟諭撞見了,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由著諭自己繼續行動就離開了。
如果記憶裡是這樣,那為什麼還要……
思考中,一聲洪亮的哭聲突地破空而至。
「我、我……我也是真的很喜歡他的!嗚嗚……」
身體一震,我驀地朝哭聲較強的左上方抬頭,那是小荳的聲音,看來我只是被傳送到其他方位去,但距離剛才的位置應該不遠。
「姐姐……我真的也很喜歡他,但是卻沒辦法說出來……」
小荳的情緒聽來是無法控制地爆發而潰堤,因此講話聲無法控制的大,要很勉強才能聽到幽靡對她說的話。
「沒事,妳一定會遇到更好的人,像小荳這樣堅強的人,以後一定會遇到更好的人的。」
「嗚哇……姐姐……我以後一定會努力生活,不會再輸給其他人,我真的真的會努力……我要放下這一切……」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那個方位發出了一陣光,是玉石脫落的光芒,就表示幽靡已經完成了任務。
那如果她走回來沒看見我們一定會起疑心的……我得速戰速決這裡的情況才行。
「他不會再去找他了。」
我面容鎮定,說出了這個我僅有的唯一結論,心臟卻被緊緊揪住。
因為我知道,諭單方面的決定並不代表全盤資訊,可能還有更多我所未知的衝擊和資訊躲藏在暗潮,試圖再一次打破我暫時重建出的防護。
「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你有想過其他狀況嗎?」
在他的眼神威脅下,我乖乖閉上嘴巴,眼光卻一直被釘在他身上。
「你們倆的情況……回到耶雷弗後,真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嗎?」
我不用想也知道,絕對看得出來,甚至可能已經有點馬腳了。
而原本的我,還打算利用這幾天的不見來整理心思,試圖在會面時佯裝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謀混過去。
是來到這邊後,一次一次被延陞抓著面對事實,又在旅途中觸景得到了很多反思,才把那個想法給打消。
「我只能說,比起維持這種不上不下的關係,在看見彼此時又互相折磨對方,不是長久之計。」
是因為我沒有表現得很明顯,所以延陞才會這樣子吧。
他老是一直在跟我說,對自己要狠心一點。
揮了劍,就要斷情。
「……你說得確實很有道理。」
心裡的話兜兜轉轉,我的嘴唇張了又闔,最後凝住我所有思緒說出口的,只是一句請求。
「因此,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他是在跟我說,對自己要狠心一點。
揮了劍,就要斷情。
我閉上眼睛,試著讓自己不要被短短的時間給束縛,一點風吹草動在此時的耳裡都是格外明顯,感官描摹出萬物的線條,在黯淡的世界裡流過虹色的光。
「身為當事者……怎麼可能不思考要怎麼處理這個問題呢?」
自己構築出的世界無比寂靜,卻能一次次閃現出那些畫面,滿滿佔據了大腦。
「只是才過幾天而已,你也清楚沒這麼快吧。」
直到現在都還是能覺得那些感覺能在自己身上百分之百的重現,只要我想。
所以為了確實阻斷自己的心思,不再有一刻是活在過去,也不再讓自己留下任何遺憾——
「全部的全部該如何一步到位,我還沒想清楚。」
我側過頭,張開眼睛看著延陞,沒想過我會有這麼對他說話的一天。
「但我會精準地處理掉這段關係。」
果斷的聲音連我自己都有點陌生,讓我自己有一瞬間覺得不是自己講出這句話,不過我還是希望聽起來有能夠說服跟前人的十分信心。
延陞注視著我,表情一點也看不出是欣慰還是擔心。
所以我往前跨了好幾步,站在離他更近的位置,好讓他可以把我看得更清楚,我也能看到他眼裡自己那副毅然決然的鋒芒。
「所以延陞先生,願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價碼呢?」
我嘴上輕鬆,卻暗自咬緊了牙關,不打算再更改任何決定。
這大概就是命運之間,我所能做到的最好了吧。
延陞鼻息間嘆了口氣,他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掙扎些什麼,又似乎是在感嘆,最後他笑了笑,眼中的黑洞是那股最深邃的引力。
黯淡的光輝下,他微微屈膝,輕柔又不容拒絕地捧起我的手。
溫熱的呼吸隨著他俯身的動作撲灑而來,那個落在手背上的吻很輕,像是一個無經我應允的契約,卻異常綿長又炙熱。
我知道,從我選擇踏上這些路時起,就再也沒有了退路。
怔怔看著他讓所有生機都黯然失色的身影,而他抬起頭,再次望入我眼中——
「係聽尊便。」
話音落下時,眼前錯覺似的陷入了一道虛無的白,我彷彿看見虛空之中,唯有一雙白色的羽翼,振開又零落。
飛散的羽毛無聲地墜入淵藪,如同從天而降的大雪,紛紛揚揚、無邊無際。
似乎在一瞬間,我心底搖搖欲墜的最後一絲希望終於也被這輕柔的羽毛壓垮,再無法負荷任何重量。
彷彿不容質疑的現實成了謊言,過去經歷的一切不論好壞,從此刻起都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