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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雷亞睜開雙眼,抬頭看一眼床邊的時鐘,現在已經早上九點多。用手撐起身體,不小心壓到散落在身邊的樂譜邊角,他這才恢復一點意識,算了一下自己只睡四個小時。
擔心沒睡飽會影響今天的練習,原本還想再睡一會,但卻突然完全沒了睡意,整理好凌亂的樂譜後便下了床。
踏入乾濕分離的浴室,右方是洗手臺和鏡子,左邊則是用霧面玻璃門隔出的淋浴間以及白色浴缸。現在住的這間三房一廳的大樓曾經改裝過,雖然江雷亞並未參與設計過程,但這間浴室比美國房子的還要讓他滿意,除了那一大片與牆壁等寬的鏡子。
將淋浴間裡的開關打開,高掛在上的蓮蓬頭吐出強勁的水流,在等水變熱的同時脫去全身衣物,他刻意背對著大鏡子,一件件丟進一旁的洗衣籃裡。
進入已經被蒸氣佔滿的淋浴間,簡單沐浴之後,浴室瞬間通滿洗髮精和沐浴乳的香味。蓮蓬頭湧出的熱水從臉上沖刷下來,江雷亞閉上眼睛,讓自己能夠在短少的睡眠後清醒一點。
接著進行已經變成習慣的例行公事,右手朝身體下滑去,握住尚未有反應的下體,沒有任何猶豫,又像是無奈似的開始掏弄著。
即便不想從鏡子裡看見自己的身體,但在這個時候,他總是死命盯著自己的下體,時時刻刻用雙眼確認觸碰的是自己的手,而不是別人。
越發猛烈的快感很快就佔據了理性,羞恥感漸漸消失,迎來的是滿足與安全感。他最想要的從來不是高潮,而是能夠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性,開始、停止和結束都由自己決定的性。
一瞬間,江雷亞想起了鍾凱勛,還有他不強迫別人的溫柔。他那沒有太多特色的五官,沒什麼記憶點,但看起來乾乾淨淨,可能是都在室內念書的關係,他的臉和身體都是乾淨的白,這讓鎖骨上面的一顆痣特別明顯。非常普通、平凡的鍾凱勛,脹紅著臉皺緊眉頭屈服在自己身下的反差,卻意外的讓人難以忘懷。
江雷亞深呼吸,一聲悶哼,溫熱的液體洩在手中。之前從來沒想著他自慰,突然一陣厭惡和羞愧感湧上,江雷亞再次打開水龍頭,讓強勁的清水沖刷掉手上的精液,擠上一大坨沐浴乳搓洗雙手。
裹上浴袍,回到臥室吹乾頭髮,隨意從衣櫃裡拿出大學T和長褲套上,接著走向床邊拉起厚重的棉被整齊地平舖在床上。
床單已經從深藍色換成淺灰色,卻換不掉在這床上的記憶,江雷亞盯著許久,接著又倒回床上去。被洗髮精、沐浴乳和衣服的香味圍繞,睡意似乎又漸漸來襲。他抓起棉被一角,湊近一聞,理所當然的僅有剛清洗完後的清香。
江雷亞對氣味特別敏感,嚴格上來說是他厭惡骯髒的味道,織物的霉味、浴室廁所的尿騷味,或食物發臭的酸味,總讓他想起以前住的那間老舊公寓,還有那同樣骯髒的女人呼吸的氣息。
突然,幾聲門鈴劃破獨自一人的回想。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能夠通過戒備森嚴的重重門鎖上來到他家門口的也沒有幾個人。江雷亞慵懶地走往門口,途中經過廚房時還先順手拿了馬克杯,把咖啡膠囊放進咖啡機裡,按下按鈕後才去開門。
「啊,你還在睡嗎?」站在門口的西裝男子似乎是看到江雷亞沒梳整的頭髮,一臉抱歉地問。
「Simon……你剛下飛機就跑來?」
江雷亞看向西裝男子身旁的28吋黑色行李箱,順便幫他把其他行李都拉進屋內。
「對啊,提早回來了。」
「你怎麼不是去找你老婆要來找我?」
「我特地換機票提早幾天回來,想說要給她驚喜,結果她說弟弟今天要去我們家……我也不好意思打擾他們,所以就先過來你這啦?」
「那你要睡一下嗎?」
「沒關係,給我那杯就好。」
江雷亞將已經喝了一口的咖啡遞給他,自己轉身重新再煮一杯。
Simon輕啜幾口咖啡後癱坐在沙發上,接著說:「是說蕓安很高興喔,在電話裡一直哭。」
「可惜我沒看到呢。」
「她一開始擔心的事情也沒有發生,弟弟好像沒有怪她。」
「是嗎?太好了。」江雷亞注視著慢慢被咖啡填滿的杯子,淡淡地說。
「這樣我就可以好好結婚啦!」
江雷亞端著咖啡,在另一頭的單人沙發上坐下,調侃地說:「講得這麼輕鬆,對方父母都還沒見過不是嗎?」
「我有自信可以讓他們喜歡我的,而且她爸爸又勢利眼,總不可能拒絕吧。」
「難說喔……」江雷亞斜嘴笑著。
「吶,你之後會來參加臺灣的婚禮吧?」
「不確定時間來不來的及。」
「婚禮那天離獨奏會不是還很久嗎?」
「我總要先回美國吧,而且現在還不確定行程嘛。」江雷亞像是哄小孩似的安撫。
眼看一點勝算也沒有,Simon隨即雙手合十,擺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拜託你參加嘛?舅、舅!」
「好了,不要這樣叫我!都要三十歲了還這樣……我確定時間再告訴你啦。」江雷亞起身去拿小提琴,準備替琴弓上松香。
Simon知道這招每次都很管用,即便江雷亞表面上很反感,但最後都還是會答應他的請求。「自從你拿大獎那次之後就沒再同臺過了,蕓安一直很希望能和你在婚禮上一起合奏喔?」
之後在美國的婚禮也可以合奏吧?江雷亞沒繼續反駁,安靜擦著松香。現在說什麼聽起來都像藉口,反而會激起Simon那源源不絕的好奇心。
「我很好奇你怎麼做的,直接把人帶到她面前嗎?」Simon轉身趴在沙發上頭,看著江雷亞問道。
「當然不是,你說的那是綁架吧,他很倔強的。」
「蕓安也很想知道喔。當時你誇口說一定會讓弟弟主動來見她,我還替你擔心呢。」
「反正他們都見到了,什麼方法不重要吧。」
「也是,總之你的計劃是成功了,謝謝你啊,蕓安也可以放心了。」
「她這麼照顧我,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小提琴放在肩上,調完音,隨意拉出幾個音符與和弦。接著,江雷亞拉起了鍾蕓安寫的無名曲,音色細柔明亮,彷彿燭光般。
鍾蕓安當時彈著這首曲子,獨自在琴房裡哭泣的模樣,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從兩人認識起就處處表現的很堅強的鍾蕓安,江雷亞原以為世界上沒有什麼可以打倒她,但她卻也有想要完全捨棄的過去,唯一和江雷亞不同的是她還有惦記著的親人。
鍾凱勛會和他姊姊說我們兩人之間的事嗎?蕓安如果知道的話會有什麼想法呢?
計畫從一開始就失敗了,明明當初只是想要單純當一個過客,說服他去見鍾蕓安而已。
是從想要挑釁般地拉著這首曲子引誘他開始就錯了?還是想和他開個玩笑而滿不在意的親吻他時?
「音跑掉囉。」
沒理會Simon的提醒,江雷亞只想往前進,如果不繼續拉下去,他就會被絆倒在原地。
外頭靜靜地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