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努力
多數人會試圖宣揚或倡導的響亮口號,還是標語之類的,大抵可以導向兩種可能──
其一是,這是真理。
其二是,這是做不到事。
那麼該如何看待「持續努力就會有回報!」這句話呢?
努力過且成功了的人表示這是真理、努力過卻失敗的人指責這是妄談、沒有付出最大努力的人,會半吊子地說這是賭運。
到頭來幫我們辨別是非的,是實際面臨的境遇。
就像迷上某樣事物,直到我們想向其他人說明些什麼,才會開始找原因。
所以,努不努力,或許不過是一種感覺。
那就假裝自己認真思考過後,就全部拋開吧!
因為這不是還在路途中的人該耗費心思之處。
努力只是一種感覺!
至少某種程度上需要此等浪漫的情懷,我才能好好前進。
所以直至今日,也得努力!
夢想曲歌唱比賽的冠軍頭銜,讓我們打響了基本的知名度,但是這樣還遠遠不夠,我們需要趁勝追擊獲得更多的曝光率,才不會浪費這次機會,為了讓更多人聽見我們的歌聲,大賽結束後,緊接著要告別的是春天的尾巴,宣傳活動正令人期待地展開了!
「向妳們報告一下,第一次街頭宣傳最終敲定在這裡,接下來是這裡,然後後天比較遠,在這裡……」經紀人用手逐一點著辦公桌面上的地圖說明。
平淡又快速的語句,像事務機規律地吐出訊息,要不是現在談論的內容本身足夠吸引人,昏昏欲睡也是難免的吧。
絕對不是「要和我們一起完成夢想的夥伴」那種令人振奮的情境,我們公司的經紀人,就只是在認真地工作,雖然這個部分倒也是得習慣了。
「大致瞭解了嗎?」簡單扼要地說明完各項重點之後,他抬起頭來,問我們。
發現因放空而直直對上他視線的我,趕緊收回投注在他身上的眼神,轉回地圖上輕輕點頭。
「懂囉囉囉!──」菲南則一如往常,過分朝氣地回答。
我們將採取為期一周的突擊式宣傳活動,在活動的一天前或幾個小時前才在網路上公布消息,除了最後一天外,這段期間內,不會接受任何訪問,保持我們的神秘感。
創造人氣是這麼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呢!讓我想起兒時玩執行秘密任務的遊戲一樣!是為了開心而努力,還是因為努力而開心呢?或許不需要分割得太過清楚,只管心情騰騰上躍就可以了!
「食異星番」,是最近廣受好評的人氣餐廳,在這裡可以觀賞現場的廚師對決──
點餐方式為選擇不同的隊伍,各組會先公布菜單,並做出前菜,由客人任意挑選一組的前菜,接下來從前菜到甜點都會由選擇的隊伍送上。
最後則會由店長講評,並宣布優勝隊伍,選中優勝隊伍的客人可以獲得獎品。
既有美食、新鮮感,還富有娛樂性,行銷手法十分引人入勝。
我們今天將會登場在結尾的特別表演,作為我們快閃突襲宣傳行動的第一站,這間餐廳的常客通常都是有品味、追求創新、樂於分享,且願意花錢的年輕客群,對擴大粉絲而言算是很穩健的一個活動,以經紀公司的角度來說,是這麼判斷的。
「好想吃喔!──」待在後臺躁動,菲南又因為耐不住等待而想要逗我。。
「吼,菲南妳不緊張嗎?」
「緊,張,到,爆──啊!所以我只能寄託食物了,妳這個味癖明明也很興奮吧!」
「我、我很冷靜的。」
「呵,咳嗯。」一旁的經紀人像是不願笑出來,或是忍著笑意地說:「別再晃來晃去了,等等這家餐廳的店長會親自下廚做料理給妳們吃的,還有蘇菲娜別緊張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拍拍我們的肩膀,像是父母在安撫剛要出道的童星一般。
可我們好歹也已經站上舞臺幾次了哪。
不同的食材氣味瀰漫在這個空間,混雜在一起而散發出奇異的氛圍,無論是刀具鏗鏘聲之間引發的食材鮮香,或是熱烈間被轉化為食物的香氣,一切都引人入勝,使人癡迷。就像是字句、聲音、節奏、動作、表情,在組合與轉化間形成的美妙表演一般,明明只是將再單純不過的事物拼湊,成果卻是如此複雜又迷人。
隊伍之間戰況激烈,而我們置身事外靜靜等待時機,因為我們今天並不是賓客,而是演出者。
我們自己這邊,也是一場戰役呢!
隨著C組的隊伍被聚光燈宣布著勝利,店長仔細地說明評判理由,我們則悄悄地到指定地點等待,看店長如此認真地解說,以及點頭如搗蒜的客人們,或許這才是這家店受歡迎的最大原因吧。在這個既沒有鬼神也沒有命運之說的時代裡,實力才是唯一被相信的事物。
無論是誰都想過,要朝著這個目標前進
──成為比誰都厲害的人。
「感謝各位嘉賓今晚的蒞臨,最後我們有一場特別表演獻給各位!」
店長用渾厚的聲音營造出隆重的感覺,灑在他身上的光逐漸暗去,轉而投射在我們的身上。
「讓我們歡迎──!夢想曲冠軍之聲,菲南以及蘇菲娜──!」
屏息以待,現在的我告訴自己,此時此刻,只有我們才是主角!
心臟被擠壓得好不舒服,卻無比喜悅,
可能,它也想飛吧!
我的心臟渴望帶著我的軀體飛起來,到那有著無盡光芒的高闊天空中。
專業廚師團隊的戲份已然結束,接下來讓專業的歌唱團體來俘虜這間餐廳今晚的客人吧!
除了胃以外,心也是很重要的呢!
〈肉、蔬果、鹽和糖〉這首別稱「料理食譜」的歌,曲風輕快可愛,還有很多可以和客人互動的句子,是姊姊和我提議,為了這場活動特別挑的曲子。
「舉起菜刀-」
「嘿!」
「先切什麼好?」
\「生魚片!@@豬後腿#~火雞翅膀%/*牛舌!」/
客人們爭先恐後地喊著食材,這首歌馬上就為現場氣氛帶來了,對決後的另一次高潮。
而各隊伍的廚師也湊上這番熱鬧情景,紛紛拿出客人喊的內容準備大顯身手。
我們也必須注意,要巧妙地適時將觀眾的視線,好好帶到他們身上呢!
「一、二、三,通通切得大小剛好又美觀」
「好了!要把什麼丟進鍋裡呢,加糖還加鹽」
顧客們、廚師們、我們,一刻也不懈怠,仔細地聆聽並等待可以接話的時機,這種經歷也不錯呢,字字句句都被聽眾關注、品味,太愉快啦!
「美食的出生就是這麼的偉大呀──啦啦-啦啦啦───」
「沒看過豬走路也吃過豬肉吧?炭烤、醬燒、香煎,都愛吃吧──」
因為反應太過勢不可擋,經紀人和店長都一起打了暗示,讓我們多唱了兩遍,當然這也有在企劃好的預期範圍內,只是實際得到的效果,
實在是好太多了!
隨著歌曲進行,廚師們也紛紛端出熱騰騰的料理,剛好在每位客人都拿到餐點後,我們結束了這首曲子的第三遍,全身上下每一吋肌膚無不疲累又亢奮。
「謝謝───!大家都很棒呢!」
「是啊,無論是廚師們或是客人們,這場live經驗太棒了!」
「不過今天的表演也差不多到了尾聲,希望這場表演對你們來說也是特別的一場,偶爾想起來就能回味十足。」
「各種回味都是呢,嘻嘻!」
「說的沒錯,接下來我們將帶來一首比較緩和的曲子,請大家一邊享用餐點,一邊緩和好情緒準備說再見吧!」
「〈與妳的回憶值得細細品味〉」
昏黃的光打在我們身上,客席的燈光也是,現在是享用最後佳餚的時間。
教人心神舒服,卻也帶點惆悵的前奏,
不拖沓卻也毫無激昂的旋律,在整間餐廳中,井然有序地流動──
「察覺到風開始變得微冷,又這麼不小心,」
「想起了漫不經心吹起口哨,和妳道別的清晨。」
「把握最後一次轉身,毫無浪漫可言,宣告愛意的妳,」
「今天也恰巧被我想起──」
像今夜這樣的美好記憶,並不是屬於我和菲南的,
而是在這裡一起見證,一起創造美好時光的,所有人的。
「撥開阻擋視線的白光遠眺過去,將一片大海悉心贈予,」
「炎夏中附帶的晴空萬里,愚昧的魚群也想試圖奮力躍起,」
「而妳為我的即興演出,獻上纖細的手。」
雖然宴席中的人們,大快朵頤、歡騰喧囂,
但是口舌之間竄入的這首歌曲,為之添上即將離別的依依不捨,
得以與音樂傾心配合,用歌聲製造出這等氛圍,
我打從心底感到開心。
「這份心情並不值得偉大歌頌,」
「只是今天也恰巧被我想起──」
「足以品味一生,有關妳的回憶──」
不需要再多餘地從腦海中,企圖撿取什麼至高無上的詞彙來形容,
就只是我,打從心底,感到開心。
即使沒有結果就無法去權衡努力,即使只是在這樣的路途中,
只管開心地,將一小個或一大個的凌亂步伐,化作表演中的舞蹈,向著舞臺前緣過去。
縱然有天在盡頭之後,會需要走下舞臺,也不會後悔才是。
因為這個世界不是只有我和菲南,而是所有人的。
第一場的突擊活動結束後,立刻被大量的新聞報導,也有許多人在網路上積極留言詢問下一次的時間。大家出乎預料地熱衷於預測我們突襲演唱的地點,這讓後續的活動都得以順利進行,並在最後以節目專訪的形式,來為這七天的突擊式宣傳活動畫下句點。
甚可說是,一股作氣、大獲全勝!
「呀──終於結束了!超累的──啊!」結束專訪的回程路上,菲南大喊,順勢倒在我身上動來動去,不停在座車的椅背和我之間滾動。
「說的也是啊,真的很累呢。」我看向姊姊,似乎是無法隱藏喜悅,她隨即用右手摸摸我的臉頰,說:「蘇菲娜妳呀!高興就直接大笑出來吧!哈哈哈!」
我只有淺淺地笑出聲回答她:「不要,我不要那麼聒噪啦。」。
「聒噪點是無所謂,可是可以不要害車子晃來晃去好嗎?」前座充當司機的經紀人掃興說著。
「嘿咦──不要這麼掃興嘛!大哥──」菲南直截了當地說出我的內心話,將身子往前,臉靠在駕駛座椅背的肩膀上,用很淘氣的聲線,說了很多想要逗他笑的話。
雖然這樣的舉動甚是可愛,但我還是希望不要成為車禍的導火線。
「掃興什麼,我只是注意交通安全。」
沒錯,交通安全還是第一呢。
「很安全呀!安啦!車子會自己好好開的嘛。」
「不要淨說那些有的沒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妳們。」面對菲南的無心謬論,他只是稍微提起音量,冷冷地開始轉移話題。有這個像保冷劑一樣的經紀人,作為駕駛,真是太安全了。
「什麼什麼!什麼好消息!!」//
但是菲南卻變本加厲地,開始拍打駕駛座的椅背。
「撐住啊!經紀人!──」
發現自己心中發出這樣的吶喊時,我才意識到自己該做的事。
「菲南,坐好啦!」
菲南瞇起眼睛回頭看我,然後窩回自己的座位,緩緩回話:
「唉──妳怎麼不早點阻止我。」
「唉,妳怎麼不早點阻止她。」
「欸!??都是我的錯嗎?」
確實,菲南每次的幼稚舉動都是有目的性的,她總會為了熱絡或者舒緩氣氛,奮不顧身地行動起來。當目的達成的時候,我就得稱職地吐槽作為裝傻的她,才能為鬧劇畫下句點。
可是當她的目的是為了讓我放鬆心情時,我就會沉溺在她鬧騰的可愛模樣。
「菲南妳自己學會適可而止不就好了嗎。」總覺自己又成了搞笑短劇的丑角,我不甘心地說。
「那可不行!」她轉身迅速躺到我腿上,用透亮又艷麗的雙眼仰望向我撒嬌:「我啊,最喜歡妳──阻止我的時候,慌亂的樣子!」
像是在地下洞窟中倏地被探照燈亮得刺眼般,我很快用手遮住她的雙眼,避免我一恍神就同意她的所有蠢話。
「剛剛說的好消息是什麼?」我向前方問,菲南則是還正在試圖撥開我的手而躁動。
「呼──」或許是見到搞笑短劇的笑點已經全過了,經紀人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終於完成近期比較重要的工作了,接下來妳們得開始準備夏季演唱會的創作曲了。」
「啊──又要……等等!夏季演唱會?正式的那種?」
菲南一邊掙扎著要我把手拿開,一邊還是超大聲地說著話。
「沒有錯,公司已經和三十六廳那邊談好了,這就是妳們出道演唱會的地點。」
「三!三十六廳?!太厲害了!!!」
我和菲南都難掩喜悅與震驚,異口同聲大喊。
挾著夢想曲冠軍的知名度與這陣子如火如荼進行的許多宣傳活動,我和菲南,即將於三個月後,在三十六廳舉辦夏季演唱會了!
三十六廳,原名豐樂廳,因為有三十六個出入口而得名,位於綜合藝文大樓後方,中央有三條通道可與之相通。三十六廳是企治區各城區中最大的演藝廳,只有真的受歡迎的演奏團體或個人,才能站上這個舞臺。
另一種說法是,在三十六廳的表演會吸引許多人前來,若表演者提供的並非最高品質,隨即會在表演結束的隔天,聲名狼藉。
「不過現在才開始決定要唱什麼?而且是原創?」我和菲南都非常震驚。
「這是理所當然要預訂的事了,這可是要在三十六廳辦的演唱會。」他卻是意外地輕描淡寫。
「但是…我們還沒有過這樣的經驗。」菲南問。
「不用擔心,妳們會先從隨意地歌唱中發想,一邊聽從老師們的指導,慢慢學習,也會有專業的團隊及老師協助編曲,總之我們隨時都可以調整細節,但必須是妳們全心投入製作的原創曲,這點是必要條件。」
「可是這有辦法在短時間內做好嗎…」
經紀人只是聳了聳肩膀嘆氣著,算是暗示我們,無論如何,都得做好是嗎?
「今天的預定進度是十首歌,妳們隨意唱,我們會從中挑出好的歌,當然也有可能全都不行。對了,樂器也需要再上手一點吧。」
「創作也好,樂器也好,這些應該不是必須的吧?至少這麼短期的目標來說,這樣子反而會破綻百出吧?」菲南問。
「感覺上是這樣沒錯,但是畢竟多點準備比較不會被別人指指點點,這可是三十六廳,對吧?難道妳們就不想唱自己的歌嗎?只滿足於唱別人的歌唱得好而獲得光彩嗎?而且,妳們不只是歌手,既然妳們踏進演藝圈,就要把自己當專業的演藝人員。」
明明沒使用什麼特別尖酸刻薄的字眼,聽起來卻格外嚴厲,那肯定是說話的人的問題。
「這……」我和菲南有點不知所措地互相凝視著,直到對焦之前都不敢別開。
只不過是個剛稍稍蹭起熱度的歌唱團體,真的能駕馭三十六廳這麼高規格的地方嗎?能夠駕馭所有觀眾的心嗎?為什麼這麼著急地要將我們推上過大的舞臺呢?經紀公司把這次的計畫,押在我們身上,真的是值得的嗎?真的是正常的嗎?
胡亂思考的內容,讓我暗自難過自卑,因為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夢想入口,想要再更加,再更加,不想出任何一點錯的建築起夢的城堡。
但或許,強行建立自信心才是現在必要的。
「做不到嗎?」
不,怎麼可能做不到?
只要學會走路,就得好好活下去。
只要站在舞臺上,就得回應觀賞者的目光,
無論是什麼,全都放馬過來吧!
我移開遮住菲南視線的手,她起身坐好。
不用說出口,我們也能確認到彼此下定決心的瞬間。
我和姊姊齊聲回答:
「我們會──用盡全力的!」
雖然曾經一時說不出口,但我們想傳達給所有人知道。
無論是多麼艱鉅的任務,全都放馬過來吧!
是啊!我們就是不甘於此,才會永遠放不下這一切的。
必須相信現在還在努力的自己!否則連舉步前進都無法了吧?
「欸……真的要先來那一首嗎?」
我和菲南走進錄音室,歪頭看了看彼此,雖然我們有時會哼些,自己無意間唱出的旋律,可突然要將那些東西都當作一首歌正式地唱,難免有點不自在。
說是老師希望先廣泛聽聽看我們適合的類型,明天才會比較有計畫性進行課程,無論如何我們也只能嘗試看看了。
第一首是相對最熟練的,是我們自己亂改唱南外延區的家鄉歌──
「咕嚕咕嚕嘟嘟嘟,喝呀喝下去,
盡情飲入,
甜甜潤潤的美酒啊,
輕飄飄輕飄飄;
卡哭卡哭咳咳咳,流呀流出來,
盡情捨棄,
苦苦澀澀的鮮血啊,
輕飄飄輕飄飄──
為您獻上,細心照顧的,漂亮孩子,
任君挑選,品質獨特,
輕飄飄呀,輕飄飄的呀,
匍匐在地毯上,
輕飄飄哪──輕飄飄哪──」
唱完後我們看向經紀人和編曲團隊,他們的眼神微妙地滿意,看來這首歌的旋律倒還不錯,只是歌詞有點不明究理的鄉下味道!肯定是要被換掉的吧。
接下來的每一首狀況幾乎都不太好,我們開始唱著曾唱過的片段旋律,試圖要繼續延伸時,卻往往得到不好的評價,我們硬是唱了十幾首歌,後來的狀況愈來愈糟,也有被要求停唱的,但我們依舊不吭聲半句,按照指示,老老實實地一首接一首唱完。
其實,總是這樣的。
只要想著時間總是在流動著,就沒有度過不了的事情,即便如此難堪。
「辛苦妳們了,今天就先這樣吧!」經紀人透過音控室的麥克風對我們說,他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掩蓋不住疲累的氣息了。
「非常謝謝您今天的指導……非常謝謝您……」我們站在門邊一一送走今天來的老師、編曲家和工作人員,雖然大家表面上保持著笑容,但我知道他們也被時間壓力追得有點心累。
要真真正正唱出屬於自己的歌曲,竟是這樣一件難事。
如果不是這次的企劃出了問題,那肯定就是我的問題了。
送走大家後,我們兩人一起深深窩在同一張沙發上,
我和菲南相望,說不出一句話,只有無奈的喘息聲。
今晚得用多少時間,來咀嚼掉所有值得反省的部分呢?
可現實是,我們連反省都來不及了。
休息室的門發出開啟又關上的聲音,才稍微引起我的注意,經紀人走了進來。
原來我落寞得完全沒發現到他出去過,他手上拿著一堆食物,看向我們說:
「妳們做什麼無精打采的?現在才十一點呀,平常有這麼早睡嗎?」
本來這種時候都是菲南要先開口接話的,但看她一臉要死的閉上雙眼,實在是有點於心不忍。
「這個…今天的狀況果然不太好吧?」我怯怯問道。
他只是聳了聳肩,走過來把食物在桌上擺放好。
「進度的確不夠理想,明天課程開始,應該會是一場苦仗。」
「真是抱歉……」
「啊?哪有什麼好道歉的,」他稍微扶著肩膀伸展著手臂,像是捧一堆零食就足以讓他精疲力盡,開玩笑,想也知道是工作太累了吧。
「放心吧,今天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妳們很努力。」
「只是努力,沒有才能又有什麼用…」這句話脫口而出,連我自己都有些驚訝,可能是我沮喪得連說話對象都顧不上了。
「努力?那可有用了。」
他隨手拆了一盒巧克力棒,坐到對面的沙發上,又更肯定地說了一次:
「是有用的喔。」
他把約莫五六根巧克力棒並排在一起,咬了一口說:
「況且,說妳們自己沒才能?這種話還是別提吧,妳們真要算是無能的人,那在比賽中那些落敗的人,在妳們眼中難道是廢物?」
「不、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就好。」
「就當作是為了讓那些人不要淪為廢物,努力證明自己有超乎眾人的才能吧。」
他推了桌面的小零食山一把,有幾盒就這樣滾落過來這邊。
菲南接著起身,隨手拿了一盒,整串動作像是兩人事先說好一樣,流暢無比。
她伸手過來,用手裡的零食,輕輕敲了敲我的額頭
「蘇菲娜,先不說我了,妳是最棒的,我可以保證啦!」
「真的嗎?再表現得更好的話,大家也都會像妳這樣,對我說這樣稱讚的話嗎?」
「那當然囉!」
那是當然的。
妳一定是最棒的了,蘇菲娜。
──已經有歌迷,對我說過這句話了不是嗎?
聽到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也獲得了更多勇氣,更多,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好的念頭。
他不是廢物,我也不是沒有才能,
我們只是想要為自己而努力,再正常不過的普通人。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們,接下來是團隊的檢討會吧!」
「噫!這麼快就要開始了嗎?!妳先吃點餅乾吧!齁唷──」菲南賴在我的手臂上蹭著。
「可是,剛剛拿進來的時候我就全部掃視一遍了,這些口味我沒一個愛吃的。」
「咳!…全部?!我已經買了很多種了。」
「齁唷──蘇菲娜──!沒有人可以買到妳愛吃的口味好嗎?快點像個大人看看氣氛吃下去,我們還需要休息一下才能工作啦!」
「嗯…那你們吃完再叫我,我先小睡一下。」
「不行!住手!!──讓妳這個大賴床鬼現在睡著還得了!」
「好嘛好嘛,姊姊妳不要再拉我了。我勉強吃這個吧!
昨夜墜落的星星糖──蘋果木燻烤柑橘口味。」
我們一邊吃點什麼補充能量,自然而然也就開始檢討今天的狀況,順便討論了往後的行程調整方向,還有企劃等等,即使我們已疲憊不堪,卻仍如此有精神地談論許多工作上的事情。
懷抱夢想的這副身軀也是會累的,但是心不會,
不協調得讓人擔憂,卻又無法輕易停止。
引火線早已被放置在手中,現在必須填裝好火藥,要有最棒的準備,煙火升空時才會是天下第一的美麗、壯觀。
寧願挫折到令人想哭,也不想再回去過那種,不難過卻笑不出來的日子。
今年夏天,我們要在三十六廳演唱十首原創曲,三個月的準備期間,每天唱歌,練唱、上節目、上課;檢討、修正,累積下來,究竟唱過多少次了呢?恐怕是數也數不清吧?最終,完成了十首確定曲目的總彩排。
在慌亂忙碌的每個夜晚,
我總能看見,許下願望那一晚的,煙火。
時間從未停止,持續呼嘯而過,全是為了沖刷悲傷,將喜悅帶來。
而我們也已經準備好了,有能力迎接這般喜悅。
我會用盡全力去肯定這件事。
「夢想初生」是這次演唱會的名稱,許多人都說與我們在網路上發跡的形象相符,給觀眾對夢想的無限期待。
但其實,最感覺到有無限期待的人,應該就是我們自己了吧!
有點緊張,有點雀躍,我們是否能好好地拍動翅膀,展示華美的第一次大型飛翔呢?
我很喜歡這次的造型,黑底白紗裙與白底黑紗裙,裝飾在頭上的白薔薇與黑薔薇,就像我和菲南一樣,如此不同卻又如此契合。
姊姊,我們一起,在烈日下飛舞,也在夜空中閃耀吧。
「最後排練完成!」音控室用麥克風傳遞過來的聲音,述說著我們完成了最後一次的彩排。
今天就是「夢想初生」的日子了,總彩排結束,期待已久的演唱會,就要開始了。
「哇──蘇菲娜妳看!」菲南和我站在三十六廳的頂樓,往外面看去,下面已是滿滿的排隊人潮,整整齊齊地排列在豐樂道上,好險這供排隊的道路上有遮陽的部分,若是能看見全貌,我可會想要一個一個數數看。
「好了好了,快進去準備吧!」身後傳來格雷德的催促。
「好──的──!」菲南大喊著,牽起我的手,跑過格雷德身邊,往裡面奔去,我們一路開心地笑,直到休息室也是。
他隨後也很快跟著趕回休息室。
「妳們兩個,雖說還是要重新上妝和做造型,但也不要弄得這麼亂啊。」
「天啊,抱歉……」菲南看了看鏡中自己的滿頭亂髮說。
天啊,雖然我一直在她身邊,但姊姊到底是怎麼把短髮弄得這麼亂的。
「好了,快開始吧。」他有點無奈地對設計師說。
「還有,蘇菲娜你先在外面等著。」
「我…?」
「快一點,菲南的狀況比較嚴重,她先處理。」
「欸欸欸!蘇菲娜不能留下來陪我聊天嗎?」
「不行!等一下妳又過動。」
「呿,好吧。」
我只在一旁苦笑著,菲南的行為模式簡直被識破了。
我在另一間休息室裡等待,她不在我身邊,總覺得開始緊張了起來,我看著歌本,心神不寧,直到現在才開始感到全身緊繃,太丟臉了。
我走出休息室想透透氣。
格雷德也從菲南的休息室走了出來,回頭與他相視時,他露出了無語的表情,我的臉上鐵定是寫滿了憂慮,他大概是覺得「這沒自信的傢伙又來了」。
他沒說什麼,只是慢慢地走上前,靠在我身旁的欄桿,我隨著他的視線,一起探頭往下看,看著正依序入場到廳內的人們。
我的視野失去了焦點。
在這個宏偉的三十六廳,中空的區域是巨大的舞臺,現在正被深紅色帷幕包圍著,但從穹頂玻璃灑下的陽光,讓布料沾染上金黃色的餘暉,宛如一顆巨型的布丁。
仔細看向裡面,工作人員正在勤奮地快速行動著,正在為我們這虛幻的夜晚,做盡一切務實又細緻的事前準備。
而在帷幕外面,還有更多人們正在緩慢入場,小小的,流動的,嗯?……啊!就像淋上太多焦糖糖漿時,在盤子上到處流淌一樣,「看起來真好吃…」
「咦?!」格雷德像是被門把靜電刺到般,猛然看向我。
天啊──我怎麼就說出了這種笨話呢?
「咳嗯,」他試圖假裝沒聽到,清了清喉嚨問:「蘇菲娜,怎麼了,很緊張嗎?」
「沒、沒有呀,我…」
被他這樣一提醒,我再也不覺得從這裡俯瞰的一切只是一盤美味的布丁,和可愛的小糖漿們了,他們著著實實,是如潮水一般湧入的觀眾,是活生生的人,他們有不同的性格,有不同的生長環境,也有不同的喜好,我們今晚真的能夠,讓他們全部都滿意嗎?
他們能夠喜愛上只是選擇了不同道路的,像我們這樣的平凡人物嗎?
不會覺得很彆扭嗎?
「蘇菲娜,妳有在聽我說話嘛?」
「嗯欸?!啊沒有啦,我才沒有緊張呢!都這個節骨眼了。」
他哼笑一聲。
「沒關係,就是因為這個節骨眼,緊張是很正常的,但也正是因為都這個節骨眼了,才要正視會緊張的自己,並且克服。」
「再說了,並不只有妳,妳姊姊不也會緊張嗎?只是表現的方式有點異於常人而已。」
「啊這!…真是不好意思,菲南她就是這樣,不過她也是為了讓我不緊張一點,她自己的話,肯定是把自己掌握得很好的,她就是這麼厲害的人。」
「姊姊她一直都,很好的。」
「唉──真拿妳沒辦法,在這樣下去連我都得緊張了。」
「看不出來你會緊張呀?」
「就算看不出來,從邏輯面來說,我帶的藝人在三十六廳的表演搞砸,我在公司不可能會好過的吧。」
「對不起……」
「這只是聽起來比較嚴重的玩笑話,妳也不必認真。這樣吧,我教妳一個方法。」
「嗯?什麼方法?」
「變得不緊張的方法,妳現在不是很需要嗎?」他抬起倚著欄桿的身子,看向我。
「你提出的方法嗎?找心理醫師嗎?」
「才不是那麼實際的方法…」他說:「只是個聽說很有用的偏方罷了。」
「偏方,這種年代還有什麼偏方?」
我困惑了,這個人不是最討厭毫無根據的事情了嗎?
如果只是打氣小技巧的話,我自己倒是研究了十來種了,都不怎麼有用。
他扶額說道:「我可不想被之前大談怪力亂神的事情的人這麼說,總之,妳就聽吧。」
我沒說話,只是點點頭,他平常總要我們別迷信,完全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首先,找一位歌迷,然後向他借一枝筆,幫他簽名,接著向他說你還要用筆,可不可以演唱會後再還給他。」
「這精確的SOP敘述,聽起來完全不像偏方。」我疑惑地說。
「總而言之,如果妳還是很緊張的話,不妨去試試看吧。」
他以很認真的表情說,讓人沒法再多回嘴什麼。
老實說,真是疑惑滿點。
但現在沒什麼事,也不想一直那麼緊張,就這麼走到了別的樓層,其實也未必真想試試偏方,只是需要透透氣罷了。
有些猶豫地往下走了一層,走在五樓的第三走廊,沿著環形的走廊走著,往下看,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都很明顯,愈來愈多人入場了,總覺得心跳加速,這忐忑不安的心情該如何安置?
正當我不知所措時,卻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
「啊,蘇菲娜。」
是我的第一位歌迷。
「庫可尼亞?」
「太好了,你還記得我呀!」大概是第三次吧,他總是很巧地在我感到不安的時候出現。
「當、當然記得囉!不過你怎麼上來的呢?」
「這個啊…哈,我想能不能在開演前當面跟妳說聲加油,進場後遇到妳們的…經紀人還是工作人員吧…,稍微問了他一下就讓我上來了,真是意外地通融呢。」
嗯…難道是格雷德讓他上來的嗎?…奇怪了,什麼時候的事啊?還有為什麼呢?
「啊!──你來正好!!」
我驚訝地不小心大聲了點,幸好這裡是五樓。
「咦?妳怎麼了?」害得他有些緊張地問著。
「沒有啦,那個、就是……不好意思,請問你有筆嗎!」
「筆?怎麼了嗎?」
「我想、想說幫你簽名,雖然說,上次已經簽過了,可是這次我練好簽名了!」
「這次我會簽得很漂亮的!嗯!」
「好呀,」他笑了笑說:「給妳,我早就準備好了。」
他拿出了筆和兩塊簽名板,「另外一份是我朋友的,他是妳們的超級粉絲,這支筆也是他精心準備的高級鋼筆,他還說被妳們拿來簽名後就要保存在家裡當擺設呢!妳說是不是很誇張…」他說到一半轉頭四處張望說:「對了,菲南呢?」
「菲南正在休息室裡化妝,可能還沒辦法出來,真是不巧,抱歉呀,庫可尼亞。」
「不,沒關係的,我這種突襲式的要簽名才很不好呢,哈哈…」
「沒、沒關係的!這是我第一位歌迷的特權嘛!」
稍微開心得有點暈頭轉向,我低下頭,謹慎地寫上,在那之後,練習無數次的簽名。
我左看右看,覺得簽得真好,這才滿意地想要歸還簽名板。
「好了,真的很謝謝你們的支持!」
確認一眼自己沒有在顫抖後,用雙手將簽名板遞回給他。
「謝謝妳,演出加油呀。」
他也開心地向我道謝和給予鼓舞。
對我來說,努力掙扎著,想要站上舞臺做出最好的演出,除了是想要被人們看見自己之外,這份來自歌迷的暖心鼓勵,也是我想要努力獲取的吧!
我們又聊了幾句話後,他就說不好意思繼續打擾我,和我道別準備離去。
但我突然想起
我們這個偏方的SOP要借筆!
「那個!…等!…」比起好好想就這麼算了別借了,我的身體更先移動了。
拉住了他的手臂。
面對我極其失禮的表現,他只是有些困惑地回頭,遲疑地問:「怎麼…了嗎?」
「那、那支筆可以借我嗎?演唱會後還你!」
理由呢?理由在哪裡?!快想啊!蘇菲娜!
「雖然這不是我的東西,但我想應該是可以吧,可是為什麼呢?」
他果然還是追問了!
「啊就是那個…我現在很需要…」
我總不能告訴他我緊張到需要偏方治療吧?!!太幼稚了吧!
找不出適合的藉口,也覺得自己眨眼得有點頻繁。
我看起來一定很奇怪,在意起這點後,反而完全放棄思考,只是微微抬眼觀察他的表情。
可要是他現在流露出不屑的眼神,我會大受打擊啊。
你這傢伙可是我的頭號歌迷呀!不可以討厭我啊!
只見他像是認真在解讀我的表情?抑或是在想事情,沒過幾秒,他重拾笑容說:
「好吧!借妳,不過演唱會後我還有事,我請我朋友直接找妳吧!他會很開心的。」
「真的可以嗎?!謝謝你!」
「不過要約在哪裡呢?我再轉達給他吧。」
「這個嘛…」我隨意指定了一個地點,「那、那就這個走廊中央的入口吧,就是那個立牌那邊!散場後這邊會開放,但應該不會有太多人上來,對了!到時候我也一起把菲南的簽名給他吧!」
「好啊,我明白了。」面對過度慌亂的我,他只是莞爾一笑,爽快地答應了。
真是神奇,光是能這樣看見歌迷開心的模樣,覺得整顆心放鬆了下來。
「那麼,妳也差不多要回去準備了吧?」
「喔、嗯,說的也是…但!…」
嘴上這麼說,可我還是伸手,打算再次攔住他。
這次我有好好停下來,卻還是引起他注意了。
他做出思考的表情,微笑問:「妳很緊張嗎?蘇菲娜。」
我緩緩放下懸空的左手。
覺得心臟被挖了大半,空洞到可以站在裡面唱出回音。
「緊張…緊張得要死了…」
能做的事很有限,但是唯一的答案可能是,勇敢一點呀,蘇菲娜。
「雖然我知道這個要求很丟臉,但是我、我現在真的…」
真的很需要,不只是借筆這種偏方。
「你可不可以,再對我說一次『妳是最棒的』…可以嗎?」
他的第一反應是細微地偏頭,沒什麼變化的眼角幅度,但那目光卻快把我看穿了。
像是在向我確認「妳在歌迷面前這麼蠢沒問題嗎?」
我簡直是要把臉丟到陽光照不到的深海裡了!
稍微有一定程度的後悔,我試圖彌補這陣慌亂:
「如、如果你不這麼覺得的話,也可以不用勉強說啦,啊哈哈…我真是的,在自己的歌迷面前這麼丟臉做什麼呢?呼──」
「哈哈呵…」
「妳當然是最棒的,蘇菲娜,我很期待妳的表演。」
「還有,妳慌張的樣子很可愛,一點都不丟臉。」
「啊!?我?…」
「所以說別緊張,妳可是等等要上臺的大明星喔,大家都會喜歡妳的。」
「抱歉,我…畢竟三十六廳真的太壯觀了嘛。」
「確實是這樣沒錯,但是妳不要忘了,」他朝我舉起左手說:「心情好就天下無敵了嘛。」
我順勢就用力地和他擊了擊掌,這份小刺痛,是溫暖的感覺。
暖和的心,也立刻將溫熱的血液傳遞到全身,整個人都暖呼呼的。
格雷德推薦的這個偏方,真是太有效了。
夜幕低垂,舞臺卻明亮了起來,厚重的深紅色布幕落下,積在舞臺底部,複雜的皺褶像是裙擺一樣,半透明的白色紗簾隨之輕輕放下,後方是以投影呈現的,白薔薇花與黑薔薇花,菲南從舞臺右邊走出,我則是左邊。
溫暖的金黃色彩灑落,向我們一擁而來,無可比擬地耀眼。
接著潔白的羽毛從頂端落下,一片、兩片、不願數出的數量,飄散在舞臺之上。倘若數乾淨了那豈不是太不浪漫?要就像,這群無法心甘情願墜落的羽毛們一樣,盡力依存在風中。
我們裸足而行,輕柔地帶著舞步,將終於貼在地面的羽毛再次帶往空中,這般景象,即使自己就身處其中卻也深刻覺得,宛如仙境。
仙境隨著燈光緩緩轉為橘紅色,
第一首歌是由我開頭──
「茜紅色的天空訴說,對湛藍湖水的思念,」
作為出道演唱會的第一首曲子,這首<夢想初生>描寫了我們的心情,
「而你佇立在我面前,呢喃如歌曲,耽擱的灰色夢囈。」
也是曾經被說,或者一直被說是癡人說夢,的人們的心聲
「挺直腰桿,柔順的髮絲隨風飄散,填進海色的眼珠流淌悲傷,低低鳴唱,」
如果「夢想」是有感知能力的話,那在我們持續地,既不追求又不放棄的狀況下,
「自那日後,又逃跑去了哪裡呢?丟下我,獨自放逐,其實永遠都無法放縱快樂吧?」
到底會怎麼看待自己呢?
「夕陽底下的花樹搖曳,即使不願,輝映橘紅色的白花也會開始飄搖紛亂,」
菲南與我輪流唱著,卻沒有任何突兀的感情混雜其中,
因為我們都一樣,
「深黑色的巨獸也會回到巢穴。」
即便長相、聲音、個性那麼地不一樣,我們還是雙胞胎,
「碧藍的湖水傾吐,對滿天星空的愛慕,」
我們還是擁有同樣的夢想,
「而你倒臥在我身邊,哭泣如叫喊,絕望無色傾盡。」
而這個夢想,都在我們不斷地拿起又放下時,已經過了十數年,
「蜷曲身體,柔軟的手掌貼地,填進暗夜的眼珠,如今只能確確實實地,」
如果「夢想」有想法的話,會不會想要直接捨棄我們?
「在這個瞬間,虛索無度潰堤──!」
曾經如此懦弱,不斷發抖,害怕未來的我們,
「如果夢想初生的時候是宛若天上的喜悅,」
到底憑什麼一直擁有著夢想,
「那麼現在該有多悲傷」
我不知道,菲南肯定也不知道,
「停止吧,求你──」
我們只是從不間斷地幻想,
「求你,放棄吧──」
我們只是從不間斷地歌唱。
掌控好,但卻傾盡全力。
這次副歌的高亢合聲,絕佳地將我們心中曾經的無盡悲傷帶出,比彩排時還要好,更能打動人心,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再次的主歌,連接著副歌,就像是向著信任之人傾訴苦水一般,一旦開始便無法抑制感情的變化,第二次的副歌,雖然並沒有走音,但是使音色聽起來完全是在失控地宣洩,我非常喜歡這種唱法,臺下的觀眾們也會喜歡的嗎?
夢想是不會自己作決定的,若是不好好面對,既不會消逝,也不會無緣無故變得可以觸及──這首歌所想要傳達的理念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拿來開場再適合不過了。
現場觀眾們能理解的嗎?
表演轉錄為影片後,隔著螢幕看著的歌迷們也能理解嗎?
表演的些許片段被新聞播放出來後,能夠被無意間收看的人們理解嗎?
這世上有那麼多的人,在這首歌中,我們可以奢求相互理解嗎?
或許並不用顧慮那麼多,因為現在的我,
心情絕佳。
「謝謝你們──!」
掌聲連番響起,吆呼聲從四面八方傳遞過來,這就是三十六廳的空間感才能製造出的龐大浪濤,還有許多人僅僅只是拍手啊,為什麼不為了我們站立喝采?理解到這件事實的這一刻,我可以清楚感受到,貪欲在我的心中生成,或說是被發掘。
今天過後,我要讓每一位觀眾,都為我們喝采!想要被每一個了解我的人喜愛,想要被喜愛到願意發出驚呼,想要這一切,永遠繼續下去吧!
「各位特地前來的嘉賓們晚安──我們是F. if──!我是菲南!」
主要負責中間過場的是菲南,她的形象比較活潑,我們前段時間一邊練習,同時大量接上節目的通告,一部分也是為了磨練兩人的默契以及臨場反應,
「我是蘇菲娜!」
「非常感謝,今天所有來參加我們出道第一次演唱會的各位。」
不過最終,格雷德還是決定採取比較制式的形式,並且減少過場的時間,增加一些我們出道前的片段影片,拉長前奏並展示舞臺的變化以及我們的演出。
「謝謝──」
「能夠使用這個舞臺作為我們出道演唱會的地點,簡直開心到連續一個月都睡不著了,」
「其實每天都有大量的練習,我一躺到床上就瞬間睡著了。」
這算是公司將出道行程排得緊湊當中,許多謹慎考量之一,畢竟在三十六廳,雖然過場並不算是主要環節,但只要安排的時間一多,就有著至關重要的地位,以我們現在帶動氣氛的技巧來說,要單憑大量對話炒熱氣氛還是太過生疏了一點。
「真是的!蘇菲娜真是個誠實的孩子。」
現在的我們,最擅長的還是,用歌唱、用演出,來帶領觀眾進入夢一般的世界,為他們創造深刻的回憶。
「那麼接下來要帶給大家的是──」
燈光的轉換,舞臺道具的移動,逐步推移的曲子,以及,我們。
竟然就足以創造出一場面向數萬人的演唱會,而他們正在細細聆聽著、感受著,我們十數年來的心路歷程。
<夢想初生>、
<愛騙人的真誠女孩>、
<荒誕無稽>、
<璀璨夜空嘉年華>、
<平凡悲傷>、
<吶,妳>、
<許願機器>、
<告白自我>、
<Yes, or No>,
以及最後,今天站在這個舞臺上的意義──
<夢想出生>
「打破黑夜帶來明曉的是,一瞬間,還是一整夜?」
與第一首曲子的名稱類似,但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曲風,
「深藏心底的你,若要被找到,是一瞬間,還是一輩子?」
從夢想初生所經歷的悲傷,到夢想終於得以成真的喜悅,
「如雪滴落瞬間結成的花,是虛幻,還是得以結果?」
就像是終於得以擊破什麼堅固無比的外殼一般
「彷彿冬夜到春曉的一百年,漫長等待,只因深埋在泥濘之中,」
終於找到了,還是終於面對了,或終於實踐了,已經沒有辦法用言語去形容
「要用揚琴聲再次喚醒你一秒,這一次將不會再讓你入眠。」
總之,這次我們終於得以看見,必須去追求的事物,就在眼前
「明日花海,將會遍開於被雪覆蓋的大地」
「明日蟲鳴,將會熱鬧地穿梭樹叢」
「明日天空,將會映照轉而清澈的大海」
「明天的你──」
「將會作為夢想而出生」
悠揚的詞曲以及尾音終落,掌聲以及歡呼聲不絕於耳,再也不會從我的生命中脫離般在腦中盤繞,一切美好熬煮成的酒湯灌醉了我,模糊一片,無論是我的雙眼前面,或是澎湃的內心。
只要結果是美好的,是不是所有的回憶都會被刷上一層糖漿,就像是只要結果完美,那努力的過程也會披上桂冠。
只要無數次沉靜在這一刻,是否就可以失去,所有不好或太過平凡的記憶?抽屜裡被清空的歌本、無人豎耳傾聽的歌唱、還是糟糕的試鏡經驗、流言蜚語,都無所謂了,全部都,變成有可愛甜味的星星糖果,珍藏在我的玻璃罐裡。
只因為夢想在今天出生了而偉大,與夢想無關的瑣事就不重要了,不值得在意了。
「明日的你──」
「將會作為夢想而出生」
傳達出我們所有的心情,即使有偏差、有曲解,可是這份感情的熱意,不會改變──
「謝謝你們,無論今後如後,都是我們最愛的今晚,感謝前來的你們成為了我們的力量!」
我有沒有,好好地跟姊姊一起,
說出這句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