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回到上一回
81
【少女】
(本篇建議服用背景音樂,音源:youtube)
透過信上的魔力紋章,就算是魔力並沒那麼多的我依然觸發了傳送魔法,純白信紙從輪廓開始泛出光譜後,忽而湧現耀眼的白芒,佈滿了我的整個視野。
腳底好似有一瞬間的失重,回過神來,卻已站在堅實的木頭地板上。
「哇!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來了啊!」
我還一臉懵然,只看到很多書櫃的前面,一位面目大概六七十的老先生駝著背、拖著長長的褐褲走了過來,拖鞋聲啪噠啪噠地在整個空間裡迴盪。
他頂著大大的老花眼鏡跟灰八字鬍,額上的銀灰髮絲不在意地全往頭頂和鬢角梳去,像是讀著書沒空理會,紅色毛背心搭在白色襯衫外,左手還緊緊抱著一本書,足顯書生之氣。
「請問您就是寫信給我的人嗎?」
瞧著對方跑得氣喘吁吁,延陞還過去幫他緩了緩,待一切都安置後我才正式詢問。
「是的,我是這座次元圖書館的館員懷茲。」
懷茲介紹了一點自身資訊和圖書館的說明後,我們也接連簡短介紹了自己,有趣的是,懷茲看到會飛的延陞似乎一點都不覺得害怕,與其說是剛剛急到沒時間著重,更看起來見怪不怪的。
稍微寒暄以後,懷茲就趁著話頭順勢把話題給截到了叫我們過來的目的上。
「誠如信上所說,目前的童話村出現了大危機……」
「哇!就是這些人嗎?懷茲大叔找來幫忙的人……」
猝不及防地,一道毫不避諱的感嘆聲從懷茲背後出現,一個探頭,隨後便出現了一個體型較為嬌小的女孩,用同樣的語氣正打量著我們。
「嗯……除了這個吸血鬼,看起來都長得很普通嘛……」
雖然自認並不是以外貌能說嘴的那種人、人也沒什麼比吸血鬼新奇的,可在她如此直白的話語直直飛過來的時候,就像是有一個驚嘆號直接打在我的頭上,猶如晴天霹靂讓我頓時在顏面上失了些分寸。
就在懷茲教訓她不懂禮貌時,我便順著靜下心來好好地反向思忖著這個女孩——
她長得十分獨特,擁有著平常女孩不會有的米白髮色,留下兩條在耳旁的頭髮,由於綁成了短髮的關係,頭後的頭髮束在後腦勺像是一朵大大綻放的花,蓬鬆的樣子讓我感覺跟某個生物有些類似,但最抓眼的還是瀏海上那一束唯一鮮紅色的髮絲。
即使五官精緻動人,穿著卻沒什麼特別的點,橘白邊背心配白短袖,粉色格紋裙子跟襪鞋,頂多就是草綠色的瞳孔能夠稍微點綴一下,總體就像是個田園少女。
「哦!好啦好啦!」
就在她被懷茲推搡著要做好基本禮貌的同時,她隨便應了幾句的聲音也拉回我的意識,看著她精神奕奕地來到我們面前。
「你們好,我叫幽靡!」
聽著她的自我介紹我正要點頭回應,但她還沒結束的招呼卻讓我直接僵在了原地。
「可愛!可愛——小、可、愛!」
幽靡把兩隻手的食指戳在臉頰上讓笑起來的酒窩更加明顯,一邊歪頭一邊淘氣地彎著身體,搭配嬌小玲瓏的體態確實是看著俏皮,但不知道為什麼尷尬的感覺更勝一籌,害得我只能傻愣在原地。
現場的氣氛頓時往一種不知所措的方向走了過去,就連平常我以為也會瞎攪活的延陞都沒講話,搞得只有幽靡在現場獨自狂歡,這樣極致的反差卻反而讓我比較想笑。
「抱歉,幽靡比較沒見過世面……」
懷茲進一步用身體擋住了幽靡,順道用手抵上她的額頭把人往後面推了一點,如此行為卻倒是惹得後者不高興了。
「啊!我又沒怎麼樣!」
「好好好,善良的小鬼,可以幫我把要給大哥哥們的行李拿過來嗎?」
無視於幽靡的張牙舞爪、怒氣衝天,懷茲揉了揉她的頭髮,好聲好氣地給予請求,結果又得到了第二次的頂嘴。
「我也不是小孩了!今天已經是滿十八歲的大人了!」
十八歲……那跟我差不多呢……不過行為上是看不出來就是了。
我兀自出神在心底腹誹些什麼的同時,瞧著幽靡堂堂正正地向懷茲宣示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身為壽星應該有要求些禮物的權利,隨後在低聲道出自己願望的同時,臉上也轉變為討好的神情。
「所、所以,我也想要去村子裡看看……」
「哎,我不是說過不行了嗎?」
豈料這個心願不但講得委婉而不完全,就連懷茲聽了幾個字就馬上回絕,從對話中看來可以察覺出幽靡可能提出了這個要求不只一次以上。
懷茲注視著幽靡氣得鼓脹的臉頰,或許他也覺得這麼不賞臉對她還是會不好意思,便提出了一個較為折衷的方案。
「我們下次再一起去村子裡看看,這次就乖乖給大家拿行李吧。」
只不過幽靡非但不領情,原本憋著的怒氣更是被添三分而爆炸開來,朝著懷茲大吼了一句後,氣得跺腳離開了現場。
「哼!今天是我的生日欸還這樣……」
望著幽靡敗興而歸的樣子,讓我覺得有一種像是小孩被父母糊弄了好多次,搞到最後都不冀望那些人能有一天來兌現這些承諾的感覺。
被這樣的感觸引得我莫名有些抱歉,就連視線回到眼前的懷茲時都不禁羞赧了起來。
「唉……跟那孩子在一起就會像這樣很多話呢……」
懷茲苦惱地用手在額前揉了揉,為了緩解目前困頓的氣氛,我連忙打了個圓場,也順便替幽靡再試探了一番。
「不過她看起來是真的蠻想去村子的耶……」
「不行!現在通往童話村的傳送道路變得不太穩定,一次太多人過去的話可能會有危險的。」
懷茲畢竟還是個聰明人,或許他一下就察覺了我的意圖、又或者單純是有其他考量,但都這樣了我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只得把心都先放回正題上。
「總之能說的我在信裡都已經說了,實際上說明狀況的人在傳送點的另一端等著,一過去你們就能會合了。」
他告訴我們接應的人叫做樸大爺,講解了一下這個人身上的特徵跟穿著後,就請我們在這裡稍作休息,等著幽靡把行李拿過來,而我也在這個時候跟延陞把這個樓層走了一輪。
此地是設計成樓中樓的樣式,木頭牆面上全被書櫃佔滿,櫃子上也是被來自全世界的藏書給塞得嚴絲合縫,甚至還有些放不下的書堆在一旁的木製推車上,偶爾會有類似水晶球的器具。
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往上、或者往下的梯子可以爬,而每一個樓層,除了該樓層的天花板架設的燈具外,主要的光源都是從最高層垂落的古典吊燈提供,透過中央挖空的圓形缺口灑落光輝。
延陞告訴我,童話村是我們的世界中,那些童話故事書裡的人物所居住的地方,在那邊確實可以遇見故事書裡的人物本人,而且這些人的個性,真的就跟書裡描寫的一樣,讓我不禁好奇了起來。
我問他是不是也去過童話村才知道這些事情,但他說這次也是他第一次去,這些消息都是從書上看來或聽來的,如今能夠實地探勘可是給了他一次好機會。
「……幽靡,幽靡?」
不過我們繞回來時也過了快十分鐘,連帶把人趕走的部分少說也有個五分,估計是覺得這麼長的時間還沒準備好有點古怪,懷茲在原地叫喚了一會,便循著幽靡離開的方向走往了其他區域。
原本以為懷茲會拎著人一起出來,結果後來出現的只有一個幾乎齊人高的深色行囊,從外表看來就覺得重,因為懷茲為了把東西拿出來,不僅腳步沉重,脖子上也都爆出了筋,眼明手快的延陞自然又是很快幫了一把。
「……看來幽靡鬧脾氣跑出去了,我晚點再去找她,這邊是你們的補給品。」
氣喘如牛的懷茲不斷用手帕拭汗,我一邊暗自思量要不要用恢復魔法,一邊聽他用不規律的聲音和我們說明。
而或許是能力上的長進所鍛鍊出的敏感,我並沒有使用感知,卻能察覺到這個包包裡有一絲氣息的存在,不禁嘴角無奈地提了一吋。
這傢伙……竟然能想出這種方法啊……
還在猶豫該怎麼做,我不由地看了延陞一眼,他像只是感受到我的視線而轉過來,卻對著我露出了一種了然的微笑,讓我嘴角下意識加深了幾分笑,可能除了懷茲以外,幽靡躲在包包裡面對任何人都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實了。
雖然我不知道延陞是怎麼想的,但是看他沒有戳破這個假象,不是想讓幽靡如個願,就是他單純覺得很有趣吧。
都想盡辦法到這個地步了……說穿似乎也有點掃興,只希望她不要做些什麼事情扯後腿就好。
「詳細的說明樸大爺會告訴你們,一切就拜託你們了。」
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我認真地確認了懷茲的要求以後,便想辦法把背包給背了起來,但不得不說確實是有點過重,幽靡加上裡面物品本身的重量超乎我的想像,走每一步都像是提著千斤頂。
好在延陞馬上就看到了我瞬間變化的艱難表情,就在後面幫忙推著行李跟著我走,嘴上還不忘調侃我要多多鍛鍊這種話,由於是自己選的結果我無可奈何,只得順著他的演技應和了幾句。
懷茲在這個鐘樓的最底下設置了一個一次用、且相當特殊的時光傳送陣,踩上去和一般傳送魔法無異,對我們來說還是一瞬間的傳送過程,但對現實來說,卻會耗費一天的時間做為代價。
感覺到要著地的那一瞬間,受不了行李重的我馬上就故意把堆滿東西的包包丟在地上,而裡面果然傳來吃痛的聲音,背包上的扣夾被彈開,一位女孩挾帶著雜物鑽了出來,怒髮充冠。
「我的脊椎……你懂不懂重物要輕放的道理啊!」
看來就連這個傢伙也不知道我們老早就發現她躲在包裡,我不動聲色,總算是回嘴點破了這個事實。
「我早就知道妳在裡面了,所以我才用摔的啊。」
特意加重了早就知道這幾個字的咬字,幽靡聞言噎了一聲,這下也不得不承認並不是自己躲的高超,而是我們網開一面,她才有來到這裡的機會。
面對這樣一面倒的局勢,幽靡無話可說,但也忙不迭地就想到了模糊焦點的方法。
「呃……不過你們也沒想到吧!這就是懷茲大叔的驚喜哦!」
起初她笑得很生澀,後來就像是拋棄了自尊,整個人照著自己的話自導自演了起來,表情跟手勢表現得還算是有那麼點煞有其事,只是張力過滿就會讓狀況整個急轉直下。
「可愛!可愛——小、可、愛!」
這下懷茲不在,氣氛倒是又凝結了起來。
我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在扭來扭去的幽靡上,還是乾脆不看她,去看周遭的景色,而她總算是意識到了自己目前的處境有多讓人難堪,果斷放棄了裝傻並朝著我露出懇切的模樣。
「好啦好啦——不要把我送回去啦!」
她在我面前不停保證著自己很理解童話村的資訊,雖然這對從來沒有來過、只知道這裡是由各種童話故事的人物所組成村子的我來說是很不錯的提議,不過她真的信得過嗎……
心裡面還存著點懷疑,但我端倪著使用渾身解數想說服我的幽靡也不知道該問什麼問題來考考她,不成調的僵持就這樣維持了一會,最後卻也不是我們兩個作結的。
「他不會把妳送回去的啦。」
延陞的聲音在雙手搭上我的肩膀時也介入彼此之間,把我們兩個的目光都拉了過去,地處空曠,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飛得更高,俯視著剛才還在嘮叨的幽靡,給了一個友善的歡笑。
「既然一開始就發現妳了也沒有說出來,那就代表小子是覺得讓妳過來也沒什麼不好的。」
我一愣,雖然被講出來是不會怎麼樣,但是聽了還是很害臊啊……
到頭來反而是我頭腦一熱,而聽到此話的幽靡則露出了驚喜的笑容,藏不住欣喜。
「啊啊!真的嗎?」
「是啊,這就是這小子可愛的點呢。」
「夠了!」
我連忙介入打斷這兩個人之間的對話,延陞這種過度直球的稱讚總是讓我赧然,給了自己幾秒鐘去收拾好靦腆的心緒,順便又聽了一次幽靡信誓旦旦的發言。
「反正,我知道這裡很多的故事和事情,絕對不會拖上麻煩的!」
「呃呃……」
話音剛落,便不知從何處傳來了孱弱的哀號聲,就像是在刻意吸引我們的注意一般。
「……好像是右邊傳來的聲音?」
利用了感知,我比延陞還更快地找到了目前離我們最近的生命反應,也推論我們目前所站的位置應該只能聽到這個距離的聲音,眾人便不多說,立刻就往那個地方跑去。
眼前,一幢藍色磚瓦落著附近樹上的枝葉、木頭打造的和式屋映入眼簾,一個穿戴著黑色儒巾、藍色胡服的老人躺在地上,十分狼狽,白長長的山羊鬍凌亂地披散在顏面跟地表上,連銀眉也跟著遭殃。
才從型態辨識出這個人正是懷茲所說的接待者時,幽靡先我一步說出了那個名字。
「樸大爺!發生什麼事了?」
幽靡飛快地湊到樸大爺身邊試著叫喚他,可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看起來是陷入了昏迷的樣子,正當幽靡在苦思該怎麼辦的時候,我向前一步合起掌來。
「——迴光!」
白色的波紋在樸大爺的身下向四周飛散,射出了在這種大亮天仍然明顯可視的白芒,光點跟隨著現場逸散的氣流飛舞,蜻蜓點水般在碰觸受傷的位置後被吸收。
治療好以後,解除施法的我用手指輕輕碰了碰嘴唇診斷,給出了一個醫學角度上最適當的處理建議。
「傷是全治好了,不過因為老人家的體質恢復較慢,可能還是要有點藥會比較好。」
幽靡突然一個激靈,像是聽到了什麼關鍵字,幾乎是分秒不差地銜接上了我的話。
「那村子左邊的出口出去,原野上有叫作月妙的兔型生物,牠們會掉落藥用的艾蒿汁。」
艾蒿汁……單吃味道可能會很奇怪,但是拿來敷的話,應該可以達到跟痠痛貼布一樣的效果,對身體是受到碰撞傷害的樸大爺來說算是合適。
眼珠子轉了一圈後,我便道出了我的結論。
「那妳在這邊等我們,我們很快回來。」
幽靡點了點頭,我們便不再耽擱,什麼也不看便穿過整個村子來到附近的野外,只不過來到這裡時,雖然沒有忘記主要的目的是幫忙找藥,我還是被眼前的景觀給驚艷了。
記得眼前的白晝在踏出村子的那一瞬間,彷彿是進行了童話故事書中的跳頁,每當故事翻過一頁,便會有不同的景致出現在面前,如今成為了夕陽即將西下的暮靄,雲霧繚繞著山頭。
層層起伏的山坡地上鬱鬱蔥蔥,拿著搗麻糬木棍的白兔生物在草地上蹦跳,看到了我們也絲毫不看在眼底,推斷這十之八九是幽靡所提到的月妙之後,我收回想繼續欣賞風景的心,自己對著半空喊話。
「好,大家就開始收集吧!」
「等一下!」
給自己信心打氣後,我才踏出第一步,就直接被後頭的聲音給討了個沒趣,腳還在濕滑的草地上打了個煞車。
而被打斷搞得不是滋味的我轉過頭,卻呆住了——
剛才還嘻皮笑臉的延陞早已五官冷戾,鋒芒盡露,冰冷的眼神只是注視著某個方向,空氣就像是扭曲一般,某種帶著讓人窒息的危險氣息襲向了我。
近在咫尺的鮮紅雙瞳沒有一絲感情和波動,在剎那裡便讓人捉摸不透。
「我有話要跟某個人說。」
注視著延陞的眸光沉沉,一順著他目光和言語的方向走的瞬間,我就下意識閃現出了其中的意圖,連忙想在他做出行動之前擋在他面前,但還是晚了。
「識相的話,你從現在開始就該滾遠點。」
延陞的嘴角不帶笑的時候,整個人就退去了溫和的形象,留下屬於吸血鬼的無情和冷酷,輕易讓人感到無言的恐懼。
也讓我感覺,我似乎一直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他這個人。
驀地升起的恐慌揮之不散,而這一次延陞瞪著伊卡勒特的神色比之前更認真,早就沒有絲毫溫度的瞳仁幽深而致命,如同深海掠食的漩渦,將所有光明都吞噬。
不詳的預感爬上心頭,我恍然地看著延陞,看著他的冷漠中帶著漫不經心,好像伊卡勒特對他來說是一個再微乎其微不過的存在。
身體因為莫名的顫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我不要輕舉妄動,而我也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邊不動身色地試圖分散現場的注意力。
「……你別這樣。」
我咬著牙,想辦法讓自己鎮定下來盯著他,可他的眼光一落在我身上,冷冽的氣場便帶著鋒利如同芒刺在背,穿過近期無法再輕易重建的心牆直直地打來,讓我如同在槍聲前就已經被破碎的軀體。
「……你真的有想過事情為什麼會搞成這樣子嗎?」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這句話卻像是觸發了原生恐懼的開關,一股無形而無法擺脫的力量用力扼住了我的喉嚨,縱使不疼,我卻感覺真的快吸不到任何空氣。
延陞的意思很明顯,就算我再怎麼把事情歸咎於自己的自私,伊卡勒特的所作所為也絕對不可能跟現在幾近分崩離析的狀況脫不了干係。
只是他說得直白又殘酷,從哪方面我都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那些前幾天才出現的慘痛畫面卻又一一重現在腦海裡,讓視界似乎又開始變得模糊。
心底是那麼的不甘心,但我本身又不知道是因為默認了延陞的話、還是自己找不到任何方式回嘴,只能握著發抖的拳頭漸漸低下頭來,但有一雙手輕輕扶住了我的肩膀。
延陞離得很近,近到我整個人從任何角度看來都像是靠在他的胸膛上,那股微妙的沉木氣息在此時混雜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澀鑽入了我的鼻息。
我無法輕舉妄動,只能心慌意亂著等待延陞的發落,就像等待死亡的判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心中殘留的火苗好像也變得逐漸渺茫。
「會派你過來,估計是為了查看這小子裡另一個靈魂的狀況,我也懶得干涉你們……」
他淡淡地推論,語氣一點都沒有波動,而我這時也終於了解或許不是自己運氣差才導致這樣的狀況發生,但這真相依舊是那麼傷人。
沒有任何希望、沒有任何憐憫,狠戾而危險。
「但只要小子還是小子——」
延陞的一舉一動都毫不掩飾對伊卡勒特的敵意,我不斷在心底告訴自己就算無得否認,現在也不是在這裡樹立界線的時間,可一句話都還是說不出來。
只能等著他逕自說完,有些用力地拉著我的手,就此離開了能看見伊卡勒特的範圍。
「我就不可能讓你再靠近他一步。」
不知道是為了逃避真相還是結束這場無意義的紛爭,又或是對延陞淺意識的依賴,我並沒有馬上掙脫。
空曠的草原上一時間只剩下我們兩個的腳步聲、一前一後、伴隨著草皮清脆的回音才在後來終於找回了我的意識。
可等我反應過來時,背後已經全部都是冷汗。
剛才的對質還餘悸猶存,讓我猛然覺得,如果沒有我們曾經的那些相處、如果現在跟前的延陞和我的關係一直都不存在,就像面對眼前幾乎是陌生人的伊卡勒特一樣……
那他,會比任何黑暗,都還要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