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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達人專欄

【雜談】文學中的時序與回憶

四弦 | 2021-08-20 16:38:04 | 巴幣 12 | 人氣 182

時序的置換與跳躍,在文學中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比如馬奎斯《百年孤寂》的開頭:『許多年後,當邦迪亞上校面對行刑槍隊時,他便會想起他父親帶他去找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按照作家許榮哲的說法,馬奎斯沒有受到因果邏輯的拘束,而是強調、激化了某些生命片段裡的細節,進而引發人物性格裡更大的爆炸。


回到這部MV,它想說的故事很簡單,情節方面沒有甚麼別具新意的巧思,唯一稱得上特別的是以影格倒帶的形式敘述。這種手法使邏輯上的結局提前曝光,觀眾的腦海中尚未建立縝密的劇情脈絡,於答案揭曉前,似乎也來不及與角色產生共鳴與認同。

乍看之下,這種敘事手法似乎無可取之處,但為何我們仍能在不少作品中,發現類似的概念呢?我想,這是因為該手法的呈現,恰好與記憶的播映模式相仿。回憶這一行為本身,就是對人生的倒帶與再放映,且往往能超脫時間的限制。

曾聽說過一個有趣的現象——我們以第一人稱視角去見證世界,理論上記憶中的畫面不應該包含自己。然而,大腦調度與播映回憶的方式,卻傾向以第三人稱視角運作。當我們回顧過去的某個場景,自己也會置身其中,彷彿沉浸於回憶中的我們是電影院的觀眾,毫無防備地目睹過去重複上映。



我很喜歡納蘭性德的一首〈浣溪沙〉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納蘭性德先描述了眼前所見:黃葉、疏窗、殘陽,讀者於是明白,詞人孤身處在蕭瑟的秋景之中,這是邏輯的結局,卻絕非情緒的結局。

在上片的末段,詞人才終於點出沉思,但記憶的百轉千迴,卻可能發生在黃葉落下以前,或在疏窗被西風吹閉以後。回憶的氾濫與肆虐,從來不需要恰當的時機或合理的緣由。

詞的下片,寫茫然佇立時的所思所想,時間由今至昔,心情從惆悵到歡快,儘管詞人不過是忠實且自然地記錄,帶給讀者的震憾卻是猝不及防且突兀的。

末句的點睛之筆值得玩味,寥寥七字便寫出時間的錯置與跳躍。對於我們而言,尋常即為現實、平常之意,是觸手可及的、與歷史的時間軸一同安穩前行的歲月。

對於詞人而言,他在過去所定義的尋常,卻不堪時間檢驗。當時的納蘭性德,在似水流年等閒過的同時,可曾想過未來將與截然不同的尋常接軌?逝者如斯,如今回首一生,可算得上是尋常的事物,又茍延殘喘於哪段時光裡呢?

人能在回憶中任意且無數次地重現某段時間,而人在生命中卻只能經歷一次時間的流逝;這就註定了人必須在重複的回憶裡接受折磨或救贖,在單程的生命裡珍惜所有。



有部叫做《東邪西毒》的電影,導演王家衛的剪輯方式在當時頗為前衛,也運用了少許時間與空間穿插置換的技法,沒有反覆觀看幾次很難理解,但依然不損其經典之名。我不由得想起該部電影開頭的那段話:「佛典有云,旗未動,風也未吹,是人的心自己在動。」

也許,時間與記憶無所謂順行或逆行,全是人心在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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