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憑個人單薄的認知,很難第一時間理解對方的面容,究竟佩戴著面具,還是純然素顏,抑或兩者均有、兩者皆非」
利用暑假讀過了村上《第一人稱單數》,對其如今寫作風格的改變感到詫異:一直到IQ84,村上仍舊是以性、官能等作為鋪陳故事進展的儀式,在某種程度上令人感到焦慮和煩膩,而在看這本的某些類散文的短篇小說時,發現村上逐漸將虛構與非虛構的界線模糊,看起來宛如真相,但實際上只是讓讀者陷溺於他新的說故事手法,我倒是很開心能被這樣矇騙過去。
在談論人的多面相的〈謝肉祭〉這篇,透過強烈的個人「偏見」去陳鋪一個角色的設定:外貌上的醜陋以及對音樂的喜好,讓主角逐漸將認知擺在外在之外的場所,而忽略掉對方可能藉由這個外相,去迷惑受視覺感官驅策的他者的可能性。作者透過主角去闡述,相惜惺惺的同時,潛在著更多的人性無奈。
該女子雖然與主角同對舒曼的〈謝肉祭〉感到興致,並時常交換對古典音樂的心得,卻始終不深談個人資訊,直到某一天莫名其妙消失,又某一天莫名其妙出現在電視新聞裡:以詐欺共犯的身分出現,那時的她看不出絲毫對音樂的感性,只是頂著主角所言的漠然臉孔,與丈夫俊美的外表成了挑戰人類感官與認知連結的、極為諷刺的對比。
於是我想起《第五號屠宰場》中的名言:「就是這樣。」
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化並沒有邏輯和道理可言:對方可能戴著面具與你交流,而你亦然;又可能對方早已將面具視為真實的臉孔卻不自知,而你卻佯裝不知,不願剝下那被視為真實面貌的面具──儘管其下還有一層雙方都不知道的臉孔;又或許面具不面具根本不重要──因為彼此都沒濫用感官去博取個人的優勢,或許說在彼此心中這樣的算計不重要,而這更又會導向更可悲的結論:你沒有那個透過社交虛應之後的價值。
我經由閱讀村上這篇,很明顯體察到村上要講的很多事物:村上本身也漸漸不再以說故事去逃避要去面對的現實,而是委婉的用另一個搖擺的姿態去說「這現實就是這樣」但我覺得還是要走我的爵士樂、動物擬人、以及倉促降臨的荒謬路線。
讀完《第一人稱單數》,我對村上又湧現當年讀過《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的好感。在〈謝肉祭〉這則短篇,真的深深被他饒富趣味的省思,末尾有力的回馬槍所串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