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繫千里◎蘇家立 2021/07/14
梅雨正盛，窗外細雨紛落屋簷，揮別了濕濡悶熱，即將迎來炎夏的溽暑。汗流涔涔，斗大的汗珠垂懸臉頰，掙扎了幾秒才不甘不脆滑落下頷，碎在某格注音或字母早已模糊難辨的鍵盤。同樣模糊的，除了小巷孩子們無邪的嬉鬧，便是緩緩駛?cè)攵牧熊?，乘載著母親儉樸且溫暖的關(guān)懷。
「疫情嚴(yán)重，節(jié)日就別回來，好好待在租屋不要亂跑?！篃o論時序怎樣推移，孩子在母親心底永遠如襁褓裡的寶貝，需要懷捧在胸安撫的嬰孺。我將手機移至另一隻耳朵，儘管微雨窸窸窣窣，仍難以阻擾我對母親叮囑的百般珍惜。
只是年近不惑仍被視為孩童，總覺得有些不踏實，彷如未出過遠門，依舊是還沒長大的孩子，好似一場梅雨過境、強風(fēng)吹襲後就會腐爛或連根被拔起。腦子裡縈繞著複雜的情緒，理當(dāng)深知慈母的絮叨彌足珍貴，不停點頭的我敷衍了幾句：「好啦，我知道了，你們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我擔(dān)心，年紀(jì)一大把了……不用寄食物來，我這兒沒冰箱可放。」
草草掛了電話，回到案前繼續(xù)繕打文件，回憶卻慢慢自耳聒中的列車一節(jié)節(jié)慢慢地被卸下。母親和我都是老師，她明年就要退休了，生活作息依然沒有改變，早出晚歸，對待學(xué)生盡心盡力，下班後又要執(zhí)掌家務(wù)，還要撥冗操煩遠在異鄉(xiāng)的孩子，我是不是該再回撥一通電話，好好應(yīng)諾自己會一如往常妥善自理生活。
承諾會一如往昔照顧好自己，縱然分隔兩地，距離從來不是，也不可能模糊親情的強大牽繫。赫拉巴爾在《未能準(zhǔn)時離站的列車》描述一位年輕人於動盪時局因個人瑕疵無法完成理想，是故他想為社會奉獻，以「證明」自我的歸宿。
後疫情時代，人心惶惶自不待言，夜色晦暗，而明月始終存在，它只是被遮蔽了。雨勢愈來愈大，明明窗戶緊閉，雙眼依然撲簌簌溢出了另一條水色的軌道，悄悄淹過手機螢?zāi)荒窃偾逦贿^，此刻卻看不清楚的號碼。
「媽，我跟你說喔，記得早點睡，別太操勞，疫情緩和後我就回家看你?！?/font>
把親情再次搬上言語的列車，一字一句，每一個心意都不容差錯和缺損。我心裡的列車隨時都可以離站，時刻表不需勘誤及修正，而起迄站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母親亙久不變的慈愛。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