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藍色的天空,片片雪花緩緩飄落下來,十二月的寒風吹得刺骨,寂靜的街道只聞涼風颯颯吹響,瑞德穿著薄襯衣不畏寒冷,兩眼注視著前方空無一人的街道,就算寒風將雪白的雙頰凍得發紅,呼出的氣息瞬即成了白霧,也繼續等待那不會歸來的人。
「蒙特……」
「瑞德。」細柔的嗓音輕聲呼喚,貝西拿起絨毛毯披在瑞德肩上,「下雪了,別站在外面等了,進去喝杯熱茶暖暖身體吧。」
「謝謝妳,我不會冷。」瑞德淡淡的回答,雙眼仍注視著前方。
「怎麼可能不會冷!你身體都冰成這樣了,進來吧。」貝西一握瑞德的手,雙眉更是皺起,手冷得像握冰塊一樣,「你看你,手都凍得這樣了。他真的值得你這樣等待嗎?」
「值得。」瑞德低啞的聲音回答。
聽到答案的當下,貝西的心像被人扎上一針一樣,陣陣刺痛。
「不管值不值得,你都要跟我進去!」貝西緊握瑞德的手,強行拉他進到商行。
就算進了大門,瑞德的目光依舊望著門外,嘴裡碎唸:「蒙特。」
貝西見瑞德像失了魂般,兩眼無神的看著門外,嘴裡還叨唸蒙特,越看越是不悅,氣得直賞了瑞德一巴掌,不顧一旁還有商行的員工,大聲罵道:「你只在意蒙特殿下,那我呢?」
這一掌,瑞德瞬即回過神,摸著發燙的臉頰,慢慢吐出幾個字,「對不起。」
「不要跟我道歉!我所認識的瑞德,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一蹶不振,你振作一點好不好?」貝西撫著瑞德的雙頰,「事情做了都做了,我不會要你負責,我只要你像平常那樣英姿颯爽,別像個落水狗一樣整天借酒澆愁。」
「貝西,就算妳這樣說,我還是要負起責任,畢竟是我不對在先。如果因為這個緣故,害妳無法嫁為人婦,我會負責照顧妳的後半生。若不幸懷有生孕,我也會養育這孩子。」瑞德眼神堅定,絲毫無猶豫地說著。
「既然你願意照顧我,願意養孩子,那就娶我呀。還是你的心依然向著蒙特殿下?」
對於貝西的提問,瑞德毫不猶豫回答:「是。對不起,我願意照顧妳,但我無法娶妳為妻。」
瑞德明確的答覆,句句刺痛貝西的心。
我到底哪裡比不上他……明明我認識瑞德的時間比他還久,明明我比他還了解瑞德,為什麼瑞德對我的只有虧欠,而不會因此愛上我……
瑞德見貝西發愣,不知在想什麼,便開口喊道:「貝西。」
貝西聽到瑞德的喊聲,立即回過神,笑了笑說:「什麼事?」
「沒事。只是見妳發愣,才開口喊了妳一聲。」瑞德恍然想起還沒問貝西來訪的事,接著問道:「貝西,妳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來問你一些事而已。」貝西伸手挽著瑞德,面帶微笑說:「這裡好冷,我們回書房聊。」,瑞德點了點頭,兩人便上樓回書房。
*
自從與貝西發生親密關係後,瑞德時不時前往布魯宅邸探望她,關心她的身體狀況,而布魯侯爵見瑞德經常來訪,且一來就在寢室待上一、兩個小時。每每離去時,貝西臉上總掛著燦爛微笑,看到此景的布魯侯爵也甚感欣喜。
這天,瑞德同樣來到宅邸探望貝西,一走出寢室,布魯便上前搭話:「瑞德,你待會有事嗎?方便陪我這老頭喝茶閒聊一下嗎?」
「好的,多謝布魯侯爵的邀請。」瑞德輕抹微笑,並向布魯點頭致意。
布魯呵呵笑了幾聲,拍拍瑞德的肩膀,「別這麼拘謹,當自己家就好!」
「好的。」
瑞德淺淺一笑,便隨布魯下樓,進到會客室喝茶閒聊。
*
會客室。
寬敞的空間,除了一座茶幾及兩座長型沙發並無其他家具,牆上掛著歷代布魯家族的首領畫像,各個相貌威嚴,眼神銳利,光是看畫中的人便會被他的眼神給震攝住,果真是獨霸全國的家族,難怪連國王也要畏懼三分,看來不只是黑幫背景,更是這震攝人心的威嚴相貌。
「瑞德呀!你這幾個月經常來找貝西,每次都在房裡待了一會才走,應該不是在做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吧?」布魯小酌一口杯中的紅茶,試探性的問著。
瑞德柳眉一皺,拿起茶杯聞著紅茶的香氣,緩和緊張的情緒,接著小酌一口,輕抹微笑說:「布魯侯爵,請您別誤會,我們只是聊得太盡興,因而忘記時間,才會多待了一會。」
布魯哈哈大笑著,「沒事沒事!就算有做那些事也無妨,你和貝西同年,兩人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如果能順勢成為夫妻,不也是喜事一樁嗎?外面追貝西的人可是多如牛毛,但我只屬意你一人,你若願意娶貝西,就算要我把整個家族都送你,我也非常樂意。」
瑞德面露尷尬,乾笑幾聲,「布魯侯爵,您言重了。我還不成氣候,無法管理如此龐大的組織,請您另尋他人。」
布魯大口飲下杯中的紅茶,拍著大腿微笑說:「沒事沒事!我只是說說而已,別有壓力。貝西從小就喜歡你了,現在看你常來找她,我只是想順水推舟幫你們一把。」
「多謝布魯侯爵的厚愛,我深感欣喜。」瑞德向布魯行點頭禮,又喝了一口紅茶。
布魯眉頭一彎,神情嚴肅說:「瑞德,這幾日,我看貝西常常反胃,然後聞到一些餐點也會感到噁心。不知道身體是出了什麼狀況,幫她找醫生來為她診治,她也不願開門給醫生看。你幫我勸勸她或帶她去給醫生診治。」
瑞德聽到布魯這席話,瞬即想到原因,仍故作鎮定說:「我知道了。我會勸勸貝西,帶她去給醫生診治。」
「不需要!」
貝西不知何時來到,手扶著門邊,大聲說:「我身體沒事,不用去看醫生。」,慢慢走到沙發,坐在瑞德身旁,看向對面的布魯,愁眉苦臉道:「爹地,別跟瑞德亂說話,害他擔心!我沒事,只是最近腸胃不太舒服,才會時常感到噁心,別自己在那邊亂猜疑。」
布魯伸手拍拍貝西的手,面帶微笑說:「好,別氣!」
貝西接著看向瑞德,面帶微笑說:「瑞德,你不用擔心,我沒事。」
「妳真的沒事嗎?還是我帶妳去給醫生檢查。」瑞德彎著柳眉,顯露擔憂。
「沒事。你不用擔心,我……」貝西貼近瑞德的耳邊細語:「我沒懷孕。」
「不管有沒有,妳身體若有不適,還是要給醫生檢查,知道嗎?」瑞德拍拍貝西的頭,輕輕笑著。
「知道。你要留下吃完晚飯再回去嗎?」貝西笑問著。
「不了。我出來也一陣子了,該回商行處理事務。」瑞德話一說完,便起身向布魯行禮,「布魯侯爵,我先告辭了。」,接著看向貝西,「貝西,我先走了。如果真的不舒服,一定要去看醫生。」
「我會的,回去小心。」貝西起身親吻瑞德的臉頰,淺淺一笑。
「好。」瑞德微微點頭,便往門口走去。
布魯見到兩人親密互動,更加樂見兩人的喜事。
*
傍晚。
卡雷斯宅邸。
瑞德一進門便看到瞳瞳坐在樓梯口,面露驚訝道:「瞳瞳,妳怎麼坐在這裡?」
瞳瞳聽到瑞德的聲音,抬頭看到瑞德回來,立刻起身跑向他,張開雙手擁抱他,「瑞德哥,你終於回來了!我在這裡等好久了,你再不回來,我都快等到睡著了。」
「妳找我有什麼事嗎?」瑞德低頭看著懷裡的瞳瞳。
瞳瞳仰頭瑞德,噘起小嘴,抱怨道:「瑞德哥,我們已經三個月沒見了。新年期間,你也沒來王宮拜年,你最近都在忙什麼呀?」
「抱歉。最近事情比較多,沒時間去王宮找你們。」瑞德笑了笑,一看到瞳瞳這雙淡紫色眼瞳,便會想起另一位擁有這雙眼瞳的人,一想到他臉便垂了下來,小心謹慎問:「蒙特……蒙特殿下,過得還好嗎?」
「哥哥過得很好。瑞德哥,你怎麼叫哥哥,蒙特殿下?」瞳瞳娥眉皺起,疑惑的看著瑞德。
「他……請我這樣稱呼他。」瑞德垂下眼,神情顯得哀傷。
「瑞德哥,我聽哥哥說你有新歡,所以你才沒空來找我們。以前不管你有多忙,一定會抽空來王宮跟我們過新年,可是今年你卻沒來。」瞳瞳沉默半晌,「你真的是因為有新歡,才會答應母后離開哥哥嗎?」
「不是,跟那個沒關係,我自始自終愛的都只有蒙特一人!」瑞德眉頭深鎖,面有難色說:「瞳瞳,對不起,我有我的苦衷,但我沒辦法告訴你們。」
「沒關係!既然是哥哥誤會你了,那我就幫你們把這誤會給解開。」瞳瞳開心笑著,接著踮起腳尖貼近瑞德的耳邊,「瑞德哥,我跟你說喔……」
瑞德越聽臉色越沉下來,「我覺得這樣行不通。而且是我有錯在先,蒙特不可能會為了這點東西來找我,他現在連看都不想看到我了,怎麼可能會答應妳……」
「瑞德哥,這點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讓他來的!」瞳瞳拍著胸脯自信滿滿說著。
「那就拜託妳了。他若願意來見我,我一定會跟他解釋清楚。」瑞德拍了拍瞳瞳的頭,淺淺笑著。
「包在我身上!瑞德哥,等你們和好之後,要一起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喔!」瞳瞳仰頭對著瑞德燦笑。
「沒問題。我一定會參加你們的婚禮。」
瞳瞳聽到瑞德的回答,立刻糾正。
「瑞德哥,你說錯了!不是我,是我們才對。」
「好!等我和蒙特和好,我們一定去參加你們的婚禮,好嗎?」
「好!瑞德哥,那時間不早了。我先回王宮囉!」
瞳瞳踮起腳尖,親了瑞德臉頰一下,便開門離去。
瑞德往後看了大門一眼,輕聲呢喃。
「真的有辦法讓蒙特來嗎?」
*
幾天後。
側殿,寢室。
蒙特側躺在床上,懷中抱著兔子布偶,一旁的空位也被數隻兔子布偶佔據,蓋在身上的羊毛被也被踢落在地,只剩枕頭安穩的壓在他頭下。
「叩叩!」門上傳來敲打聲,侍衛接著說:「蒙特殿下,瞳瞳公主求見。」,侍衛沒聽見回應,便又喊道:「蒙特殿下。」
蒙特半夢半醒間,聽到門外的侍衛的聲音。
「好吵……」蒙特揉了揉雙眼,慢慢坐起身,張開大口打了個呵欠,接著喊道:「進來!」
侍衛一聽到蒙特的喊聲,立刻推開房門讓瞳瞳入內。
一進門,便看到蒙特坐在床上,一頭亂髮,打著呵欠,整個人懶洋洋的。
「哥哥,你這個樣子,如果被父王看到,肯定又要被他罵了。」
蒙特搔了搔頭髮,半開著眼簾,「沒差啊!看到就看到,反正我本來就這樣了。妳來找我幹嘛?」,不只人看起來慵懶,連同聲音也跟著低啞慵懶。
「好吧。」瞳瞳走到蒙特面前,舉起手上的竹籃,面帶微笑說:「哥哥,我做馬卡龍來給你吃。」
蒙特聽到馬卡龍,眼睛瞬間發亮,面帶燦笑說:「不錯嘛!妳還知道我想吃馬卡龍,果然是我的雙胞胎妹妹!」
瞳瞳輕笑幾聲,一臉自信道:「那還用說!除了馬卡龍,我還知道哥哥現在在想什麼唷。」
「是喔!那妳說,我現在在想什麼?」蒙特盤腿坐在床上,期待瞳瞳的答案。
瞳瞳將竹籃交給蒙特,伸手指著他的耳朵,面帶微笑說:「你現在想吃馬卡龍,還有思念著瑞德哥。」
蒙特一聽到瑞德的名字,猛然發怒,「亂講,誰想那個混蛋,不要給我提到他的名字!」
「哥哥,你還真是心口不一!明明耳朵戴著瑞德哥送你的耳飾,還死不承認。」瞳瞳輕笑幾聲。
蒙特伸手摸著耳飾,仍矢口否認:「才不是!是剛好想戴這個,跟那個混蛋一點關係也沒有。」
「是嗎。那為什麼平常不戴,最近才又開始戴了?」瞳瞳接著問道。
「囉嗦啦!反正跟那混蛋一點關係也沒有,不要一直扯到他。」蒙特拿起竹籃內的馬卡龍,一個接著一個往嘴裡塞。
瞳瞳見蒙特狼吞虎嚥的模樣,頻頻搖頭,「哥哥,馬卡龍是要慢慢品嘗的,哪有人像你狼吞虎嚥啊。」
蒙特咀嚼口中的馬卡龍,口齒不清說:「少囉嗦!我就喜歡這樣吃,要妳管!」
瞳瞳坐在床邊,想測試看看,蒙特是否真的不在乎瑞德,便故意說:「我最近聽說一件事啊!就是瑞迪……」,蒙特一聽到瑞迪兩個字,立刻轉頭看向瞳瞳。
「哥哥,你怎麼突然轉頭看我,是因為瑞迪嗎?」
蒙特撇開頭,吞下口中的馬卡龍,大聲駁斥:「哪有啊!我只是看妳在說什麼而已,跟那混蛋一點關係也沒有。所以那混蛋怎麼了嗎?」
瞳瞳掩嘴笑著,「哥哥,你明明就很在乎瑞德哥還裝。」
「吵死了!」蒙特拿起竹籃交還給瞳瞳,「我吃完了,沒其他事,就快滾!」
「等一下嘛!」瞳瞳從袖袋拿出一個耳飾,「哥哥,這是瑞德哥幫我做的耳飾。我想在婚禮戴這個耳飾,但這個耳飾好像壞了。可以幫我拿給瑞德哥修理嗎?」
「不要!妳不會找妳的侍女去喔。」蒙特撇開頭,神情顯得十分不悅。
瞳瞳挽起蒙特的手向他撒嬌,「哥哥,她們都要留下來幫我選婚紗。你就幫我跑一趟嘛,好不好?」
蒙特仍是不答應:「不要!隨便找個侍衛幫你都可以,幹嘛一定要我親自跑一趟啊!」
「這是人家最喜歡的耳飾,交給侍衛如果弄丟,我會很難過耶。反正你也沒其他事要忙,就幫人家跑這趟嘛!」瞳瞳搖晃著蒙特的手,不停向他撒嬌,「拜託嘛!哥哥,幫人家這個忙啦。」
蒙特轉頭怒視著瞳瞳,大吼道:「幹嘛非要我去不可!」
「因為現在也只有你可以幫我,就幫我跑這趟,順便去探望瑞德哥。你好不容易幫他養好的身體,如果又被他忙壞了,不是白費你的苦心了嗎?去告誡他一下,讓他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別忙出病了。」瞳瞳立即燦笑。
「不要!他忙到死,也不關我的事!」蒙特撇開頭,仍是拒絕前往。
瞳瞳見蒙特頻頻拒絕,只好使出最後一招。
瞳瞳雙眼泛著淚光,抿著嘴,楚楚可憐的看著蒙特,「哥哥,人家真的很想戴這個耳飾,你就幫人家跑這趟嘛。好不好嘛。哥哥!」
蒙特看著這雙原本就很水潤的眼睛,現在多了點淚光看起來更是可憐,受不了她的悲情攻勢,只好點頭答應:「好啦,幫妳跑這趟啦!臭瞳瞳,就愛裝可憐。」
「哥哥,謝謝你,我最愛你了!」瞳瞳開心的抱住蒙特,內心滿是歡喜。
太好啦!再來只要讓哥哥看到瑞德哥忙於公事,就會對他產生憐憫心。瑞德哥就有機會挽回哥哥的心了!
「哥哥,那就拜託你囉!」瞳瞳將耳飾放到蒙特手中,「一定要親手交給瑞德哥喔!」
蒙特臭著臉,大喊道:「知道了啦,再說就不幫你送!」
瞳瞳把竹籃掛在手上,起身站在蒙特面前,面帶微笑說:「那我先去處理婚禮的事,耳飾的事就拜託你囉!」
「快去處理妳自己的事!」蒙特擺了擺手,趕瞳瞳離開。
「那我先離開囉!」瞳瞳揮了揮手,便離開寢室。
蒙特看著手中的耳飾,愁眉苦臉道:「臭丫頭,幹嘛非要我去!我就不想見到他,還要我親手拿給他。」,便將耳飾放進口袋,摸著左耳上的耳飾,神情落寞道:「明明想忘記他,卻又忘不了……」
「混蛋,真的很沒品耶!奪走我的心,卻又拍拍屁股走人!」蒙特看著床上的兔子布偶,想起和瑞德相處的點滴,更是氣憤不已,拿起兔子布偶對它大吼:「臭瑞德,大混帳!說什麼心裡只有我一人,根本就是騙人的,才剛答應母后,就馬上跟別的女人共處一室,真的混帳到一個極點!」
「可是為什麼我就是忘不了你!可惡,可惡……」說著說著,淚珠不禁滑過臉頰,慢慢滴落下來,「欸?我怎麼會哭……我為什麼要為了那個混蛋哭!」
蒙特用力拍打雙頰振作精神,「不想了!趕快把東西交給那個混蛋,這樣就不會再想到他了。」,便起身前往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