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內的溼氣非常重，我這個內陸人果真注定和水的相性差嗎?
「你確定這裡不會突然淹水，把我們都給溺死嗎？」
「不會的，大……大姊姊。」
「這裡已經廢棄了，不……跟主……主線連接了。」
巴特小弟果然有點奇怪，一進到這裡就不怎麼說話了，還一直發抖到不行。
「你在抖下去火可就會熄掉了囉！」
我們已經走了大約有60公尺左右，一路上是沒有甚麼太大的異狀。不過有一件事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這裡頭甚麼聲音都沒有。
正常的話應該會有老鼠吱吱喳喳吵鬧的聲音......但現在這裡除了我們的腳步聲外，其他一點聲響都沒有。
完全是一片死寂。
向前走了15公尺後我們出了通道，到了一個蠻寬敞的空間，微微光線從上頭的排水孔照進來，地上全都是乾掉的水漬，看來巴特弟弟所言不假。
我聞到一股濃烈的腐臭味。
「每隔75公尺就會有一個這樣的地方。」
巴特調整手中的油燈集中燈火照亮中央處，在那裏有一團爛肉。
「你要給我看的就是這個嗎？」男孩點頭，他緊張的東張西望。
肉的上頭飛了一堆蒼蠅，也都完全腐爛長蛆了，完全看不出原本是甚麼東西。
這樣子看上去已經放在這裡好幾天了，血水也都乾了。
「還有這裡。」
他指著牆邊，成堆殘破老鼠屍體，血水流滿地，那樣子看上去才剛死沒多久。
「難怪剛剛都沒看到老鼠。」
我注意到有東西在碎肉旁閃了一下!
「巴特!照在剛剛的地方，剛剛發亮的地方。」
他照做，我撿起那個發亮的東西。上頭有些污漬，所以我稍微搓了一下，是1張名牌還有黏在一起的收據，收據上除了名字外，其他地方都糊掉了。
「克倫威爾CC和……和里佩．31是嗎。」
在我把撿到的東西收進口袋時，就在那時，我看到遠方牆邊的還有東西。
雖然只有一撇，但是那形狀我不會看錯的。
那是一個被啃爛的人類的手掌!
「咕嚕嚕嚕嚕嚕嚕嚕！」
洞穴深處傳出一聲低沉的吼聲。
還伴著一股臭到會讓人想立刻嘔吐到一乾二淨的噁心臭味!
不管前方的東西是甚麼，我都有不祥的預感。
「巴特弟弟，你還有更多詭異的東西要給我看嗎？」
我認真的盯著遠處的漆黑的涵洞，而低頻吼聲是越發靠近。
「沒……沒了。」
他小聲地回答，身體抖得是比剛剛更厲害了。
這樣子搞得我都不知道是油燈在吱吱嘎嘎的響，還是那是他的骨頭在響。
「好，那我們從原本來的地方回去。」
我勾住他的右手，以防他帶著我唯一的光源跑走。
「巴特我們背靠背的走，絕對不要跑。」
我想要是逃跑的話，可能會激起那東西的攻擊欲望。
「你帶頭。」
真是非常不容易我們才走回通道出口，那奇怪的吼聲似乎就這樣留在洞裡，沒跟我們出來。
這倒是還值得慶幸......
我自己是完全不想看到那東西的長相
巴特跪倒在地，他放心似的喘著大氣。
「我……我們回家吧，姊……姊。」
要是他有甚麼氣喘病的話，我想可能就會直接發作了。
「巴特弟弟，你叫我雪莉姊就好。」我牽起他的手。
送巴特回家後已經是晚上6點了，在打理完自己後已經將近8點。
整理完後我一屁股坐在床上沒甚麼精神的翻著書本。
(精神都已經耗在剛剛那個地方了......)
瞧見我這副模樣，安娜她若有所思似地看著我。
「怎麼了?」
她猶豫一會後還是開口了。
「帕莉絲小姐的表情看起來很可怕，發生甚麼事了嗎?」
「是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我還在想要不要告訴妳呢?」
她挪動屁股到我旁邊，這個樣子像極了一隻搖尾巴的小狗。
「請告訴我吧!」
我把今天發生所有的事都跟她講了。
下水道、爛肉、名牌、斷掌和怪異的吼聲，她坐在床上安靜的聽著，途中一點問題都沒有，直到我說完。
「住在下水道又留著那些證據的殺人魔……這已經超出正常人能理解的範圍了。」
「雖然說殺人魔本身就不太正常了。」
不過想到我曾經也幹過類似殺人魔的事，儘管被害者都是些罪犯......
「但是罪犯一般會想把所有的贓物藏的越遠越好或是乾脆丟掉，他們不會就像那樣丟在那裡!而且我覺得……」
「帕莉絲小姐，妳覺得怎麼樣？」
安娜把頭髮撩到耳根後。
她那剛在洗澡時頗受熱氣薰陶的粉嫩耳朵，現在赤裸裸的出現在我眼前!這可真的是要拚盡全力才能抑制住想一直盯著看的心情。
「我覺得他給我的感覺不像是人類，就算是人的話也跟野獸沒兩樣了。」
胸口的心跳稍稍加速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明天就去告訴警長，然後我們在一行人進去圍捕那傢伙。」
安娜異常興奮地開口。
「嗯，就我們幾個，不要帶上巴特小弟!我想他壓根都不會想再進去那裡面了。」
久違地見她對一件事這麼興奮，居然還開始安排行程了。
等等，她剛剛是說我們嗎?
她也要去?
「不過，巴特是怎麼知道那個地方的？」
我還來不及提問，她就接續開口。
「他跟我提到他爸爸曾經給城裡設計過下水道系統，他是從那聽說來的，他說偶爾會和他爸去那附近的步道散步。」
總感覺我似乎漏掉甚麼重要的訊息了。
(為什麼那個小孩會特地跑進去那邊呢?)
(一般人就算知道也不會想要進去的吧!)
看他的樣子並非是會隨意進到那種地方探險的人。
那麼是發生了甚麼事而提起他的興趣了嗎?
「對了。」
安娜被我這聲大吼給嚇到，不過她驚嚇的表情隨即轉變成期待的神情。
「怎麼了？帕莉絲小姐想到甚麼了嗎？」
「在回去的路上他還告訴我….」
「他是因為昨天看到兩個人在大雨天搬一大包東西進去廢棄管道才覺得奇怪的，而他等了幾個小時後在進去後就發現那些東西了!」
雨天和一大包東西的組合好像在哪聽過?搜索了下腦袋的記憶後，我回想起那個在市集的妓女了!
「在我去華人街的那天，我在路上遇到了個妓女，她問我說有沒有看到兩個人拿著一大包東西往舊港口去了……」
「一大包的甚麼？」
安娜興奮地大叫，好像她才是這件事的事主一樣。
順便一提，她興奮的樣子也是異常美麗。
不過，現在的重點是那妓女說了甚麼?
「呃……我沒聽她說完就把她趕到一邊去了。」
我搖搖頭，也許當初真不該這麼做的。
她掃興的坐回椅子上，「唉呀！線索就這麼跑掉了。」
「不會的。」
我起套上外套，把本來放在桌上打算今晚要保養的馬蒂尼步槍連同子彈盒一起收進櫃子裡。
「我現在要去李強家，要他明天找幾個人去市集找那個妓女。」
安娜也套上自己的外套並開始簡單打理自己。
「我跟妳去吧！兩個人比……」
「我有帶手槍，沒事的!而且又不是太遠......」
就算我都這麼說了 ，她還是打理好自己興沖沖地站到我身旁。
所以，我轉身面對著她，緩緩伸出手托住她過分柔軟的臉蛋，接著慢慢的靠近她的臉，直到兩人鼻子微微地碰在一起。她呼出的氣息輕柔的吹撫過我的臉。
「比起我自己遇上危險，我更不希望讓妳出去遇到危險!」
安娜的雙眼微微閉起，這表情好像在期待甚麼事發生似。
「妳要是有分毫差錯我會後悔萬世的!」
「嗯……」
安娜她滿臉通紅，我趕在她回過神前跑出門。
「咦!」她的聲音從門後傳來，不過我沒做多想，趕緊趁她追出來前離開。
只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在我心頭環繞。
好像我剛剛做錯甚麼，或是遺漏甚麼似的……
才沒走幾步，安娜她剛剛的面容又印上心頭，她那像在等待甚麼事發生，既期待又認真的表情。一想到她剛剛對我露出這樣的表情，便讓我的臉蛋熱得發燙。
胸膛裡心臟跳動的速度，更是勘比跑場中奔跑的賽馬!
「這樣甜蜜的負擔，對心臟可能真的不太好……」
才一走到戶外我就發現今晚比平時都還要更冷!
「呼。」
我對自己的手吹氣，指尖都快凍僵了。
「好險安娜還沒把厚被子收起來。」
我暗自慶幸著，等等回家還有暖被窩等著我。
沒過一會我便走到2個街口遠的李強的家，敲門後出來應門的是他老婆，進屋後我立刻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字不漏地跟他們解釋，聽到下水道那段時，他們倆差點沒把晚餐給嘔出來!我們約好明早8點就去找警長，最好是在9點前就能把他們帶到那地方去看。
我回去時的天氣感覺比剛剛來還要冷上許多。
「真搞不懂這天氣，明明就是春天了，卻還是這樣，也難怪會有人說世紀末要到了。」
一股腥臭味飄來!
這味道聞起來像是臭酸的剩飯廚餘，包在桶子裡放在烈日下一星期左右，然後猛然打開時，那種衝出來味道的感覺。不過這還不能完全形容現在我聞到的這東西有多臭。
簡單說，就是臭死了。
真要說還有點像早些時間，我在下水道裡遇到的那傢伙。
看來下午的那個經歷給我的打擊不小，到現在還有餘韻......好險再過一個街口就能回到溫暖的家了。
一陣冷風吹來，遮住月亮的雲層稍散開了一點!淺薄的月光剛好照在我面前的地板，磚頭上有著沾滿泥巴的腳印，然後這些腳印還直直地朝向咖啡廳旁的儲藏屋。
給我等一下!
類似下水道的臭味。
再加上泥濘的腳印。
難不成那傢伙跟蹤我回來?!
不可能!
每天回來時我都有再三確認有沒有被人跟蹤的!
雖然我承認最近是有點頹廢了，但是我可還沒糊塗到會被人跟蹤還不自知的地步。
除非……那東西根本就不是人!
雲層完全散開，月光映上儲藏屋的屋頂，在屋瓦上有的巨大的爪痕，那抓痕一路爬上我們住的房子。
(要是爬上那裡的話，可以從天窗進入二樓走廊。)
我的手不禁開始打顫。
一聲淒厲的尖叫從二樓響出，那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我打從心底感到恐懼，感覺我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起雞皮疙瘩。因為那尖叫的聲音我一輩子都不會認錯的。
是安娜!
在腦袋還沒轉過來之前，我的身體就擅自行動了!
我撞進店門內直奔二樓，跑到二樓我立刻拔出腰間的手槍，壓下擊錘。米勒的房間傳來一聲巨響和咒罵聲，我沒搭理他，走廊的地板上有許多木頭碎片。
沒一會我就發現我們房間的門被撞成兩截了!那股臭味又出現了，這次味道比剛剛更加濃烈。
(它的主人還在我們的房間裡。)
我無聲無息地走到房門前，我聽到小虹威嚇敵人時的嘶嘶聲和一種混濁的沉悶吼聲。
(就跟我在下水道時聽到的怪物聲響一樣。)
我迅速地踢開擋路的碎片，在門口蹲成馬步，雙手持槍好讓槍更穩定。在我面前的是閃爍著紅光的黑霧！大約有3公尺長的生物，全身散發著那詭異的臭味，眼睛發著紅光，牠在跟小虹對峙著，而且嘴巴啣著一大團東西。
(安娜咧?)
我無法理解這裡發生了甚麼事，像是大腦突然決定罷工一樣。直到聽見黑暗中她的哀號聲微微響起。我立刻回過神來，朝紅光處扣下扳機！
不知道他是被槍聲嚇到還是被槍傷給疼到，總之入侵者撞破窗戶跳出二樓。
我跑進房間內，儘管只透過些許月光，都還能看出裡頭糟糕的狀況!床和枕頭被抓破、書櫃和桌子辦撞翻、羽毛四處飛舞。
但那些都不重要，安娜她不在這裡!
那怪物抓走她了!
「哇！雪莉發生了甚麼事？」，米勒提著油燈跑進來。
「聖母瑪利亞的！這裡到底是發生甚麼事了？」
他緊張的到處張望，而我還是沒有搭理他。
思緒未到，身體便展開動作。手擅自打開櫃子提起裡面的馬蒂尼步槍，另一隻手抓過一把子彈塞進口袋裡!跑出去時順走米勒的油燈。我快跑至一樓，在咖啡廳前廣場的地上有一些碎玻璃。
我左看右看，「這裡只有一條路，是跑去巷口了嗎？」
我衝到巷口後發現這裡甚麼東西也沒有。
不過玻璃碎片的蹤跡就到此為止!
「他媽的。」
難不成被牠給跑了!
不、不、不、不對，冷靜點！
雪莉．福特．帕莉絲，妳一定要冷靜下來。
冷靜！
還記得「老師」當初是怎麼教妳的？他說……
我還記得他說過……
「雪莉呀，當妳沒有方向時一定要用心去聆聽。」
我閉上眼睛仔細聆聽，我聽見—
水滴的聲音，「不對!」
開門聲夾雜漢語，「不對!」
老婆婆和少婦的尖叫聲，「不對!」
男人踩到玻璃的咒罵聲，「不對!」
遠方的警笛聲，「不對!」
東西被撞倒的聲音和「啊!」的哀號—
「對，就是這個!」
我連爬帶跑、手腳並用地奔至聲音發出的地方，燈光照到地上的血跡。
那傢伙受傷了！
我追著血跡跑，那傢伙衝進一條小路。
夜晚也許是他的天下，但是這裡還是我比較熟悉!
我爬上矮牆抄近路，準備先到出口堵牠。不過那怪物還是比我還快!才準備要到定位時，牠便已先一步到達出口。
「磅!」
馬蒂尼步槍的槍口閃過一陣火光！
牠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子彈，後方的石牆被炸出一個孔洞。
還真是好一個狗屎運!但是巨大的槍聲嚇的牠把口中咬的東西給落下了。
落下的東西是一管纏的緊密的棉被。在我嘗試解開糾纏的部份時，安娜從中間滑了出來！
「安娜！醒一醒！快醒一醒！」
我都不清楚這是一句話，還是只是由哭聲組成的字句。
「嗚……嗚……是帕莉絲小姐嗎?」
她的眼睛緊閉，聲音還有些顫抖。
「對、對、對、是我。」
「妳來救我了!」
看見是我後，安娜她立刻緊緊抱住我!
「妳沒受傷嗎？」
我溫柔地撫著她的頭。
「我想沒事，除了頭剛剛撞到東西有點痛……我想是這超厚的棉被救了我，牠撞進來速度的太快，我只能用被子裹住自己裝死……」
安娜她抱住我的雙手依舊沒有放開。
「沒關係，妳能沒事就真是太好了。」
一道黑影無聲地晃過去，看來甜蜜的重逢得先暫停了。
「帕莉絲小姐，牠剛剛來的時候也是像這樣都沒聲音。」
安娜她撿起地上的油燈，我給手上的步槍重新裝填子彈。
「沒聲音是嗎?!妳把油燈給我!」
我用力把油燈摔破在地上，沒拿槍的那一手接著提著碎油燈給我們自己畫了個圓。一個布滿碎玻璃的圓圈，油燈剩餘的燭火在濺灑滿地的燈油上燃燒，在我看上去猶如黑暗地獄的業火一般。
「手槍插在我的槍套裡，妳拿去吧！」
她抽走我的手槍。
遠方的街道傳來警察的警笛聲。
「安娜要用聽的，不是用看的。」
「我會試試看的。」
我們和怪物之間過了大約有一分鐘的寂靜，然後那個令人發毛的臭味又出現了。
「帕莉絲!」
安娜緊張地嚷讓著。
「我知道，牠回來了。」
怪物衝過來。
安娜率先開槍但沒打中!才一瞬間她就被撞倒在地。
「安娜，沒事吧！快回答我呀!」
我對她大喊，但是沒有得到回應。
接著我透過眼角餘光看到了!
一道黑影晃過火光，緊接著是碎玻璃被踩到的聲音，牠就在我們的後面！
我立刻轉身，步槍收到胸口，右腳向前劃過半圈後踩定!出槍時我的手連晃都沒晃。
我看見牠出現在槍管末端！
「磅!」
一道火舌劃破天際!
我在牠剛起跳時逮到牠了!馬蒂尼步槍在牠的胸口轟出一個血洞，牠從空中被擊落，跌落在地上，痛苦、悽慘地哭嚎著。身體著火似的瘋地掙扎，過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
我撿起地上的手槍，慢慢走上前，倒在地上野獸的紅瞳慢慢沒了光澤。不過那個樣子，讓我感覺牠像是心中有無限的恨意一樣。
朝著牠的頭，我給了牠最後一擊。
戰鬥結束了，但是安娜她還是躺在地板上，她動也不動。
「安娜，快醒醒！別這樣嚇我!」
她的身上沒有甚麼外傷，但是儘管我使盡全身的力氣呼喚她，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我感到視野一片模糊，眼眶和臉頰漸漸濕潤起來。
「不要這樣對我……」
現在腦袋所想的，都是以往和安娜相處的經過!
在我們一起經歷那些事之後……
那些只屬於我們的一切……
我還有好多、好多事想做，好多話想講!
「不要這樣離開我……我不能沒有妳！」
(不能夠這樣子結束!)
「來人救救她呀!」
意識像是抽離身體一般，我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街道中迴盪。
「拜託來人幫幫我們!」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