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日蛋糕
方現的曙光柔如水波,照在牆角的乾草堆上。在綠松鎮的最後一間馬廄裡,一名車夫打扮的男人扶著欄桿,神色頗為不耐煩地向少年竹內盤問。
「你想去橘郡?」少年點點頭,剛來鎮上時,他逢人就會問起「橘郡」的去法,但鎮民總是用意味深長的表情要他滾邊站好,他靠牆站好後想再問,人們卻點頭致意,從他讓開的路上走遠了。
「正經人不會提起這地方。」車夫名叫羅素,出於孤僻暴躁的個性,外加上並非鎮上居民的身分,他用於載客運貨的生財工具並不栓在驛站附近,而是距離人潮一段距離,與森林接壤的荒野。「還是你覺得我是個誰都肯載的人口販子嗎?」
「不不,你誤會了!我只是問問──抱著真摯的懇求,還有微小希望的問問,請聽我解釋……」
竹內趕緊將視線向下移,男人粗壯的手指握著加料黑咖啡,灼熱的液體升騰著白霧,被微風吹拂到他的手臂上,粗略一看,他的肌肉跟火山一樣,蘊藏不穩定的危險,彷彿他在下一瞬間就會捏碎木杯。過去他從沒見過手背上那麼多毛的人。既像是猿猴,又像是鬣狗一樣。
他肯定不是一般人,竹內陡然燃起了希望。
「在來之前我已經問過很多人了,而你是我要找的最後一個車夫,也是我最後的希望──我必須去見我的兄長。」
但車夫不為所動,拍了拍欄桿,似乎正思考甚麼。
他從頭到腳掃視竹內。身材並不高壯,手指很規矩像學生一樣乖乖貼在大腿兩側,至於臉蛋──俊美?並不。可愛?有點。無知?非常──眼前的人似乎有真切的渴望,然而,他卻一點也沒有走投無路的絕望感,他很焦躁,但不是無法輕易斷絕的那種。
而如果真如他所說,自己正站在壟斷希望源頭的位置……他還得觀察,這人對他來說有什麼樣的,嗯,價值。
「如果你願意送我一程,我可以付你雙倍的報酬,不,三倍,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竹內把車伕的猶豫當作契機,趕緊從小皮袋裡掏摸出幾張鈔票,再倒滿一把的硬幣,全部往車夫手上塞,但對方並沒有為此攤開手掌,錢幣都落到塵土上。
他緊張地望著羅素,羅素也正瞪著自己,神色嚴肅認真。
「老實跟我交代,你一共問了哪些人?」
一時間馬廄從視野淡出,林間的風灌進馬槽的窗口,竹內的回憶鐵道載著他暫時回到了一個月前的小旅店。
■
「去橘郡?到那裏有甚麼用?你去那裏想做甚麼?」
剛從鐵道滾下來,跋涉過森林,奄奄一息拎著鐵箱子投宿旅店的竹內,在與面色和藹的店主交涉中,卻得不到一點同情理解。
竹內被這連串質問逼得面頰赭紅,為了表示自己的理由光明磊落,毫無值得懷疑之處,轉而高聲回答,
「我有親人在那裏工作,我要去找他!」
店主發出嗯的一聲長吟,雙眼瞟著竹內,把剛剛的句子削短再扔出,
「你有甚麼用?去橘郡能做甚麼?」
原本坐在一旁小板凳上,用鉛筆在過期的舊報紙上玩填字遊戲的陰暗小女孩,此刻也聞聲前來湊熱鬧。她睜著好奇的大眼睛像是觀察昆蟲,然後很快露出以一個孩童而言堪稱陰險的笑容。
「沒有錯,這人看起來確實沒什麼用呢!所以他說要去投靠他親人這句話肯定是真的。」
店主和小女孩一起開懷大笑,而竹內在笑聲中羞辱的接過房間鑰匙,店主遞上鑰匙時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掌,像是剛剛的嘲笑不過是無足輕重的意外,他和善的告訴竹內有甚麼需要儘管來找他,但小女孩可就沒這麼有風度,上樓時他還聽見小女孩用天真的口吻對店主說,
「他還會臉紅耶,我從沒看過男孩子也會臉紅……啊!是巴特先生!」
等妳長大點就會了解,在我的家鄉,一個男人臉紅就是要狠狠修理讓他臉紅人的徵兆。
竹內憤恨的在腦中以謊言反駁,直到躺上床舖他也還在幻想,小女孩趴在他大腿上,翹著屁股迎接他脫下的鞋子,她則發出野貓被扔進水裡的淒厲哀號。
對明天的憂心又蓋過幻想,綠松鎮是他第一個滯留的城鎮,他可沒有打算待上三天以上,花費是很大的問題。與其浪費時間詢問那些大概幫不了他的人,不如直接……
一夜無眠。
第二天清早,竹內就把鑰匙放在床上,在希微的光線下,跑過空曠寂寥的鄉間小道,到驛站前蹲著。
出發的馬車並不算少,但沒有人願意前往橘郡。
而幾乎每一個人都會問竹內,
「為甚麼到橘郡?到那想做甚麼?」
他的腦袋就像被一隊穿著木鞋的舞者踩過。
「我要去見我的哥哥,他就在那裏。」
不到一個星期,驛站附近的車伕都開始稱他為「蛋糕小子」。
「為甚麼是蛋糕?」
他沮喪地問坐在身旁的巴特,兩人剛剛在工匠的鋪子裡卸貨,工匠給了他們工錢讓他們能在一旁的大食堂裡用餐,碗裡是蘿蔔和大麥拌在一起的燉肉湯,湯上飄著幾朵油花,牛肉硬的讓竹內難以咀嚼,但巴特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喔,你不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塊忙著送給橘郡人吃的蛋糕嗎?」
巴特回答的很自然,彷彿竹內的確如人們稱呼他的那樣,在鎮民的眼中只是一塊會走動的十二吋蛋糕。
巴特是與竹內住同一旅店的房客,個性情溫厚的少年,只比竹內大上幾歲,他曾經是某個城市的工匠學徒,後來因為某種原因輾轉來到這裡,現在則在鎮上商鋪四處替人跑腿做粗工,偶爾有機會,他會叫上竹內一起來。
「在這樣下去真不知道我得在這待上多久,也許我該請他們帶我到一個願意送人到橘郡的地方。」
「我不覺得這是好主意,」巴特舔著碗底發出聲音,「有問題的不是你的起點,是你要前往的終點,你沒想過換個地方去嗎?」
「我的親兄弟可不在別的地方。」
「那就別去煩他。你根本不知道他現狀如何,對吧?你看起來是去投靠他的,你妄想一個在大都市生活的單身漢,會對兩手空空,沒有一技之長,而且多年沒見的兄弟一個熱情的擁抱?然後為你憑空變出一間空的臥室,以及不需要任何技能的職位?少天真了。」
竹內感覺巴特的話就像一把刀,而在他面前自己是塊生日蛋糕,內層夾心輕易就被劃破,被戳爆的苦澀果醬流滿一地。
他悶悶的舀起一勺湯,胃口全無,難道旅程剛開始不久就宣告結束了?可他清楚知道巴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活生生的現實,所謂尋找親人的旅途,不過是飄渺的幻想罷了。
「我不會放棄,你就看著吧,如果沒人幫我,就是用走的我也會到那。」
「然後你會死在路上,」巴特看透了他說的堅決,但決心卻不過如此。
「我是你就會選擇留下來,這鎮上的人對你不都是惡意,旅店的老闆就挺歡迎你的,凱特雖然老是找你麻煩,但誰都看得出她把你當親哥哥看待,你可別說你不知道。剛剛工匠說會考慮讓我當他的學徒,要是做得不錯,會嘗試讓我接些訂單。如果你想要一份工作,你可以當我的助手。不管你去不去得了橘郡,只要有我在就絕不會讓你捱餓。」
說完,他指了指竹內的湯,竹內把碗推了過去,但他不想看到巴特吃東西的狠樣,最重要的是,那喧嘩到令他難以忍受的聲音,於是轉身離開食堂。
之後,他花了一段時間在驛站附近搭訕詢問,又在鎮上可能需要到其他地方往來的店家軟磨硬泡,即使綠松鎮是不過兩三千人的小地方,但他還是在這待上了快近一個月,揮霍了他一大半旅費,卻只得到拒之門外的唯一回應。
■
「就這些?」
「就這些。」
羅素看起來頗為失望。
「你為甚麼離開食堂?不是因為甚麼特別的原因,例如當中有人引起了騷動,還是發生爭執?」
「好像沒有……我只是覺得那裡讓我心煩。」
「那這個月裡,鎮上有甚麼可疑的人物,或者食堂那有傳出甚麼風聲嗎?」
竹內在腦海中搜尋著可疑的人影,是總是在往食堂路上偷偷招攬客人的「目錄」瓦蘭德?還是每周啤酒大賽都能奪冠的「橡木桶」卡穆拉?那個在街角衝突時總會出沒的「頭狼」安里?「睡美人」麗莎?「灰河親王」小魯道夫?他搖搖頭,即使在剛來不滿一個月的外地人眼中,這些人都絕對稱不上可疑。
「我怎麼會知道?我對這裡一點也不熟悉,不如你到鎮上去問問看。」
「你是個沒用的廢物,」車夫已經看透眼前人的底細,現在他不過是又一個能納入背景中的路人,而且也不需要擔心得罪他,「我弄清楚這點,好了,現在你可以滾了。」
竹內僵在原地,沒有料到羅素會這樣拒絕他。
「我依照你問的問題回答你了,你怎麼說也該告訴我,你到底能不能帶我到橘郡。」
「為甚麼我要送你到那?你和你那幾枚硬幣對我毫無用處。」
「我以為你的意思是,你沒有那能耐到橘郡。」
「就跟你沒那能耐去橘郡一樣?少煩我,蛋糕小子。」
「好哇!既然你也跟其他同行一樣為甚麼不一開始就說出口呢?」他總算開始挪動腳步往屋外走去,「他們無能懦弱,而你比他們還糟,膽小到住在這泥坑裡才感到安全!難怪我問鎮上的人有哪些人會幹載人運貨的活時,根本沒幾個人提起你的名字!而我居然還想要你這猥瑣小人幫我到達橘郡?」
竹內老早準備好,一旦車夫開口他立刻往外狂奔,但出乎意料的是,羅素不但沒有發怒,反而嘿的一笑。
「告訴你兩條建議,免費的,當你想嘗試激怒別人時,別擺出逃跑的姿態,你會被追上,然後讓尊嚴像獵物一樣被剝皮抽筋。再來,這鎮上除了我之外,你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能把你安全送到橘郡。」說完竹內聽見喀喇一聲,車夫扳斷欄桿,誰都知道他不移開欄桿而選擇折斷的意思,羅素走到馬旁翻身跳上馬背,把裝著咖啡的木杯夾在雙腿之間,馬徐徐踱步離開馬廄,經過竹內身旁時,馬突然停頓一會兒,在他身旁落下一團新鮮的溫熱排泄物。
「你該聽你男朋友的,在鎮上找個好人家收留你。要在這裡生存,除了要睜大你的眼外,還得打開你的耳朵,聽進你根本不想聽的東西。對了,曼德斯寡婦一直寂寞難耐想包養個男孩,你或許能從中發跡。」
羅素已經朝森林的方向走遠,竹內灰撲撲往綠松鎮的路上走,現在還只是清晨,竹內卻只想回到房間裡休息,希望彷彿被自己一不小心給踏碎。
又再一次感到對方說的是對的,自己既然困在綠松鎮,難道不能在這裡安分生活一段時間,再決定要不要去投靠兄長?
投靠、投靠、投靠,說的似乎自己去橘郡唯一的理由就是生存問題,可是在綠松鎮,他可以像巴特那樣四處給人做工養活自己,甚至試著去當哪個工匠的學徒,至於當寡婦的情人──雖然絕不可能,但他突然想瞧瞧那為曼德斯夫人長甚麼樣子。
他說的是對的,現在放棄也是。然而,他說自己是唯一能送他到橘郡的人。
地衣長在濕土上,背著光線朝水源的方向生長,如果綠松鎮也有給澆灌人們慾望的水泉,那就會是人們聚集,噴濺著口水與汗水的場所。聽著銅錢從肉掌落下叮叮噹,向前向後,朝著四面八方各種方向湧動的鎮民,在這之中,也有不乏有著從別的城鎮來,剛剛成為鎮民的人,也有著對離開已經不抱希望,願意把一生都貢獻於此的人。
原以為是使命的目標,到頭來,不過是缺乏責任感的一意孤行吧?就算是禽鳥也不能總在空中飄著,在一片土地上落地生根,才是人活著的證明呀,在這片天空下,太陽睜開眼睛的瞬間,每一道門都同時打開,在既定的軌道上頭,開始著彼此的競爭遊戲……
可是為甚麼?有些人能自己選擇腳下的土地,而自己卻必須是被困住的呢?
回到食堂附近時,已經接近中午,竹內點了一份燉兔肉,沒發現到自己正漸漸習慣於綠松鎮的口味。
比起牛肉湯,兔腿雖然還是煮得太久,但至少能讓他用牙齒撕碎。他索然無味的進食,腦中浮現車夫的話語「食堂那有傳出甚麼風聲?」。到底食堂有甚麼事情值得關心的?還是說,這是一個給他留下的暗示,「除了要睜大你的眼外,還得打開你的耳朵,聽進你根本不想聽的東西」。
他望向四周人群,彷彿這是他第一次走進食堂。
食客雜亂卻又有序的分成幾個團體吵嚷,有在接近鎮議廳附近工作,總是穿著正式,戴著黑帽的,竹內暗自將他們規劃為「圓帽黨」。脖子或額頭上綁著擦汗毛巾,渾身散發牲畜、焦炭、以及油脂臭味的,因為他們總是邊說話邊揮舞著燉兔腿,所以他暗中為他們取名為「兔腿幫」。兔腿幫雖然刻意避著圓帽黨,然而當圓帽黨人注意到他們視線時反而會刻意避開。除了這兩撥對比強烈的團體外,還有其他零落聚在一起的人們,但連他們即使大笑,也會盡量壓低音量,有時他們還會為了兩幫人的交談而停下談話,仔細傾聽。
原來如此,難怪他會問我食堂有甚麼風聲。竹內感到臉上一熱,過去那個嫌棄人們吵鬧,進而關上耳朵的自己簡直是廢物,羅素說的還真對。
正當他打算在坐在這,看能不能偷聽到些他需要的情報時,一個清脆但又刻意壓低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跟我來,蛋糕小子,我有法子帶你到橘郡。」
他還沒看清楚對方面孔,一隻手揪緊他衣袖,拽著他跌跌撞撞出了食堂。
撞過擋路的行人肩膀,跨過大理石房子邊低矮盆栽。兩人的腳步踢翻街邊販賣的仿製瓷器,攤販在他們身後憤怒的叫喊,催促他們跑得更快,直到聲音消失。竹內感覺拉住他的身影跑得飛快,幾乎要讓他跟不上,他反手握住那隻手,又因為感覺到過於柔軟的觸感立刻放開,但那隻手反倒扣住了竹內的手指。
耀眼的強光從眼前拋光招牌射到他臉上,竹內一眨眼,鮮紅色的裙角在前方轉角消失,但那隻他的手還被牢牢抓著,於是竹內隨著牽動幾乎是甩的那樣進入暗巷中。
「以一個要去橘郡的人來說,你是不是太沒用了?」
披著鮮豔的紅色斗篷,斗篷下是一位膚色像被精心曬深的高挑少女,她把玩著垂在腰際的烏黑辮子,朝喘氣不止的竹內投以懷疑目光。
在這雙純淨的眼眸逼視下,竹內一時想不到該說甚麼,
「妳是睡美人……我是說麗莎的姊妹嗎?」
在鎮上所有棕色皮膚的少女中,竹內只知道這個名字,但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
「麗莎?妳說那個一天能睡上二十小時的可憐女孩?你這該遭天譴的居然叫她睡美人!那孩子是生病了才變成這樣。」少女對向他比了個下流手勢,「難道我看起來像是剛睡醒的病秧子嗎?」
這種找麻煩的句法似曾相識。
「不不,你誤會了!我只是──」
「你只是剛見過羅素,我知道,我當然知道。然後他拒絕了你,我也知道,但我不會那樣,我不像他,殘忍無情,或者說,我們殘忍的方面有所不同。讓我把我們的溝通簡化一下,你,替我做件事情,完成之後,我,送你去橘郡。怎麼樣?你覺得如何?」
跟蹤狂?詐騙慣犯?或者兩者兼而有之?竹內心中湧起強烈的抗拒感,但她的提議卻似乎不容他拒絕。總算從驚嚇中恢復,竹內想表現出淡漠的樣子挫挫對方銳氣,好藉機在接下來的談判中取得一點優勢,例如對他說,「請問我要怎麼信任一個跟蹤我行蹤的……奇怪女孩?」或者「妳的提議似乎很有意思,但現在工匠那需要我,麻煩請在我有空時連絡我,那大概是明晚九點,對了,我就寢時間是八點整。」
「我甚麼都願意做!」竹內的舌頭立刻背叛了計畫。
看見竹內的反應後,少女噗哧笑了出來,怎麼他遇到的女孩都喜歡對他笑?
「或許你應該先問問任務內容,很莽撞的蛋糕小子,但是你的這份熱忱,我很滿意……不用擔心,我的人會協助你的,然後,為了報答你的誠意,我想我必須告訴你我們是誰。」
「我們?」
通常,在某個關鍵的人要講述自己的身分時,在聆聽者的主觀環境總會有一點不同的變化,天空下紅雨,空間開始扭曲,牆壁變得如威化餅酥脆,地板液化蒸發,但也許少女不是那樣的人,只是她身後彷彿無限延長的暗巷裡,從左右牆壁突然鑽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他們眼瞳在黑暗中發著微光,就像數十上百隻掠食動物,同時穿過黑暗,望向竹內。
「是的,我們,是被失敗者們排擠的輸家,一直以來過著野獸一樣生活的鎮民,羅素他不過是放逐地的觀光客,我們才是生活其中的居民。鎮民們一般不提起我們,如果提到的話,就會說是另一側的鎮民,彷彿我們是他們隔了三十個海峽的遠房親戚。」
「我們是新鎮民,有別於鎮上的舊人們,我們更強壯、更聰明、也更有……人情味。」
少女柔和的臉龐綻露聖潔的微笑,她對竹內伸出觸感軟膩的手心。
「他們都叫我紅衣主教,不過你可以叫我別的,比如……小紅帽,我更喜歡這個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