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的房間內(nèi),因為房間門突然被打開引起裏頭陰沉的人抬起頭的注視。
毫無光線的房間但那雙眼眸在黑暗中也閃著光芒。
「……」
明顯消瘦的雅文無神的看著進來的來訪者,毫不在意的任憑對方擺布。
人生失去了希望,沒有活下去的動力,恨不得自己怎麼還活著。
早該死了,自己的生命已經(jīng)託付給別人,如行屍走肉般數(shù)著自己死亡的日子。
膩了,厭了。
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什麼不讓她快點與自己喜歡的人重逢。
沒有自殺的勇氣,望著廚房銳利的水果刀,明明割傷自己的手腕再簡單不過,但內(nèi)心潛藏的求生慾望還是抑制住想死的念頭。但這並非打1995電話就能打消的念頭,只是情感的醞釀還未達到臨界點罷了。
為甚麼人會努力活著,為甚麼人不會一心追求死?
人從小就被教導(dǎo)要「活著」,所以「死」就成了異類。如同鎖鍊的制約緊緊束縛著,曾幾何時,「死亡」變得那麼不自由?
人無法決定自己的出生,那麼,總可以決定自己的死吧。
想要死,選擇如何死。這是一個人基本該有的權(quán)利。
可是,總有股想法告訴自己不該那麼快選擇死亡,但是,會這麼想的自己不就跟1995電話的接線員一樣了?
原來,她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並非怕死,而是被自己束縛住了。
原來,就如把自己的生命交付出去,死亡,也早已不是她所能選擇的。
不管從一開始,還是到人生結(jié)束,只要還活在這個社會,不管是生是死都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受重傷,從來沒有醫(yī)生問傷患要不要救;要不要廢除死刑,從來沒有死刑犯說話的餘地。
自以為自己掌握著自己的生命,但實際上,自己的命早就只不過是別人玩弄的一枚旗子罷了。
既然如此,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領(lǐng)悟了,所以沒有行動。
內(nèi)心早有察覺,所以才在房間內(nèi)坐著等死。
期望最後能再看一眼殺了自己的殺人兇手,在緊緊只有門口透進來的光線看不大清楚,只是覺得這張臉更令人心疼。
雅文沒想到在最後關(guān)頭自己竟然哭了,沒想到人生走到盡頭並不是為了人生還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沒實現(xiàn)而哭,而是心疼一個殺人兇手用這樣的表情殺人。
一刀結(jié)束了生命,自己的鮮血染上了一直緊握在手心的東西。
原本該戴在無名指的承諾在人死後就摘了下來,與賦予承諾的那枚戒指形成一對。
或許,這個結(jié)局,是已經(jīng)無法挽回的現(xiàn)在,最幸福美滿的也說不定。
將兩人的情感緩緩撿起,雙眼毫無感情的看著自己奪走人命的現(xiàn)場,心情平靜的毫無點點漣漪。
轉(zhuǎn)過身,看著替她開門的秀美,淡淡下了命令。
「回去。」
邁開的步伐不去管對方有沒有追上,只要自己能繼續(xù)向前走著,有沒有人跟著根本不重要。
因為她早已連自己往哪個方向走都不知道。
乘著電梯向下,從八樓回到二樓,回到屬於她的家。
同樣漆黑的房間,可是裏頭帶著某位小女孩的甜美香氣卻令她安心。不管外頭多麼險惡,只要知道「她」還活著,不管多麼艱辛都能釋懷。
芊平穩(wěn)地在床上睡著,睡前讀的兩本繪本如玩累的小孩子靜躺在床邊的某個紙箱上頭。
可愛的睡臉奈信還是保持淡然,但還是無意識地抬起右手想摸摸對方,不過剛抬起來就因為意識到右手上頭還沒洗淨(jìng)的汙穢如被牽動班收起右手的同時抬起了左手,眼睛瞥了眼留在手腕上快要癒合的疤痕,又把手縮回。
全程都被秀美看在眼底,她暗自偷笑,然後打了聲招呼後就到廚房打算做點小點心。
因為快吃晚餐了吃太多會吃不下,簡單精緻的小點心再適合不過。
趁著她在廚房忙碌,芊也還在睡,奈信從口袋裡拿出雅文最後緊握著的戒指。
輕攤在掌心,不同於想把情感牢牢抓緊,相反的就算內(nèi)心的情感全部如蒲公英飄向遠方也無所謂的完全沒有重視的意味。
順手就把東西帶回來,或許是一個習(xí)慣吧。一個像是紀(jì)念死者,也像是不要忘記自己是因為多少人的死才能活到現(xiàn)在的證明。
從雜亂的紙箱中挑出特定的箱子,這是她唯一不會認錯的紙箱。一打開便是一堆毫無分門別類,有東西就往里頭塞的雜物,而最顯眼的莫過於原先屬於幸的手機。
箱子不大,但能裝滿也至少塞了將近五十樣的物品,而這些正是她的過去。
曾經(jīng)的同學(xué),只要受到懲罰她都會想辦法拿一樣那個人的東西收藏在這個小箱子內(nèi)。這個習(xí)慣至今沒有改變,只是從原先的堅持變成了隨緣,那時是因為人不是自己殺的能夠緬懷紀(jì)念。
但現(xiàn)在人死於自己的雙手,帶東西回來似乎在無時無刻提醒著自己,這雙看似白皙的手實質(zhì)上早就不是那麼純白。
所以,她的收藏只多了幸的手機,而現(xiàn)在又多了順手拿回來的戒指。
沒找個盒子,打算直接扔進箱子不管。就如對於自己殺了人這件事一般,打算扔在一邊不去理會。
兩枚小巧的小東西扔出,突然從旁伸出的一隻手將其中之一捉住,奈信順著動作將頭轉(zhuǎn)向這隻手的主人,不用說就是應(yīng)該在床上睡覺的芊。
拖著棉被跪坐在地上,看得出動作靈敏與倉皇,看來是剛睡醒注意到姊姊或是根本是身體比大腦還快反應(yīng)過來的就衝過來制止,看似慢了一步但其實原本就只想要一枚戒指。
「是雅文姐姐跟輔仁哥哥的?」
「他們的對戒沒錯。」
「可以給我一個嗎?一個給姊姊收藏。」
「拿去吧。」
不想管妹妹這麼做的用意,只見她如變魔術(shù)般拿出一條紅色的繩子穿過戒指的中心,做成一個簡易的項鍊戴在胸前。
不像是心血來潮想要個飾品,因為戴上去後芊際沒有照鏡子或是問問好不好看,真要形容比較像是……紀(jì)念?
一瞬的好奇很快被負面情緒掩蓋,既然對方喜歡何必管那麼多?
秀美抓準(zhǔn)時機探出頭來,像是不時觀察這裡一舉一動的過於湊巧。
「王子殿下有沒有說要回來吃飯?」
「沒有。」
「呃,他有說出門做甚麼?」
「回收東西。」
使用這個詞有些奇特,但在意那麼多也不會有答案,或許該先正是眼前的問題──晚餐該怎麼辦。
毫無疑問這個問題提出立刻獲得不管心境如何變化都不會改變的答案,然後兩人的目光帶著不同的情感落在公主殿下身上。
「我想要吃姐姐煮的蛋包飯。」
「好。」
爽快答應(yīng),然後頂著一張完全不像要下廚給妹妹的表情走進廚房,就算是秀美也下意識地離開廚房,沒有想幫忙的意思。
就算他能接受現(xiàn)在的奈信,但不代表內(nèi)心不會有絲毫畏懼。一個人有能夠忍耐以及不能忍的界線,看著奈信拿著危險的器具或許就是會跨線的舉動之一。
第一次見到她下廚,收集來的情報可不包含廚藝,既然能得來芊的指名想必不差,而她也在偷偷詢問下得到證實。
「我覺得比外頭賣的還好喔,只是有個小缺點。」
聽起來似乎評價不錯,雖然有個確點但能比的上外頭專業(yè)店家賣的那已經(jīng)稱的上是極高的讚賞,雖然在第十四區(qū)地雷可是猝不及防就會遇到的關(guān)係這個評價有些微妙,但還是不免有些期待,畢竟誰會拿難吃的東西來當(dāng)基準(zhǔn)?
可是當(dāng)傳來陣陣帶有苦味的味道時,便覺得不大對勁。仔細一瞧廚房好像飄出黑色的濃煙。
怎麼看都覺得不大正常,可是現(xiàn)在更難走進去了。
坐立難安的等待數(shù)秒,已經(jīng)顧不上要陪芊玩了,恐懼令她只能沉澱自己做好心理準(zhǔn)備。她吃了很多人做過的黑暗料理,應(yīng)、應(yīng)該不會糟到哪裡去。
「煮好了。」
很快就到了不想面對的時刻來臨,奈信雙手端著三個人的盤子走了出來,一一放在充當(dāng)餐桌的紙箱上頭。
「吃吧。」
冒著熱氣的金黃色蛋液將白飯包裹住,紅色的番茄醬增添色彩外也增添了風(fēng)味,家常的擺盤方式卻真的能拿出去與街邊的小店一拚。
秀美見狀鬆了口氣,雖然料理過程不堪入目,結(jié)果也與理想有些落差,但想想能做到這樣的水準(zhǔn)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聞不到香味,鼻子可能因為暴露在教苦的氣味下太久暫時不大靈敏,不過仍然瑕不掩瑜,拿起湯匙想嘗嘗對方的好手藝。
湯匙切開蛋皮與下頭的墨魚炒飯,將一口份量疊在不鏽鋼製的湯匙上。
一口咬下……
「……」
秀美的表情非常精彩,有種像是原本以為喝的是可樂結(jié)果卻是醬油一樣,不光是受騙根本能稱得上是詐欺。這根本不是甚麼墨魚炒飯,仔細一看這樣的黑色可不是天然食材染出來的,而是經(jīng)過烹飪才染上的。
說的簡單一點,就是這炒飯焦了。果然想自欺欺人可做不到,有燒焦的味道勢必是料理失敗才會產(chǎn)生的。
勉強吃嚥下後立刻向公主殿下抱怨,對上了無辜的眼神,勉強能聽到她的嘟嚷。
「我剛剛已經(jīng)說過了,只有一個缺點啦……」
提出的抗議引來一雙銳利的眼神,秀美嘴角抽了兩下,心領(lǐng)神會的明白並非因為她覺得不好吃感到不高興,而是對芊露出的表情給予苛責(zé)。
似乎也只能接受這個唯一「不好吃」的缺點了。
吃完飯後,秀美忍不住小聲詢問芊的想法。
「既然不好吃為什麼還要奈信煮?」
「因為跟姐姐煮的味道一樣。」
而秀美不知情的是,就算奈信十次端穿來的料理十次味道都不同,她仍然會給出這個答案。
沒有理由,或許只是因為,想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