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評的是小說,其作者是鬱兔,已經私信過該作者並取得同意
開場──第一眼瀏覽
穩紮穩打的好故事,於第一次看完文章後,筆者的內心浮出的話語就是如此。內容架構異常簡單,很少使用倒敘、插敘手法,而是很單純的順序敘事;技法上沒有花招,沒有太多的文藻潤飾,更沒有摻雜多少修辭,但敘述很流暢,不會有生硬的澀味,整體而言節奏上抓得很穩,描述句的長短管控上,硬要雞蛋裡挑骨頭就是開頭有點冗,否則基本上沒什麼可以挑的。無論是讀者所看到的,抑或作者要表達的,都鮮明的活躍於篇幅不大的句子中。
以下,在結構上由於實在……很簡單,甚至不必畫張圖,用字句描述就可以帶過,所以接下來的部分,首先以架構為先,賞析為後,賞析內容嘗試論述角色各佔據的位置,接下來則是談及裡頭對於救贖的觀念探討,希望能夠成為一篇讓作者能夠回味的評文。
次幕──架構分析
整體而言,就是一篇「一名死神從一名少女尋得救贖的故事」,好,架構說完了。
能夠把這樣簡單的一句敘述描寫的鮮活,其實這與複雜的架構模式相比,反而成了不花俏而樸素的高難度故事──說是「高難度」,是因為不使用各種象徵圖像(譬如「死神在活著的時候雲霧遮月象徵開端,死後雲霧散開象徵救贖的結末」)、也不使用大量意涵性的道具(這裡頭的意涵性道具就只有那簡單的花環)、甚至連場景布置都是最精簡款,不使用類場景疊合效果催情(譬如「死神以前也住過醫院,跟少女眺望到同樣的風景過」這類手法),老實說,反而是最考驗作者功力的故事方式,所以架構上,只用「一句話」帶過不代表作者的思考單薄,反而是底子功力雄厚,才能夠駕馭這樣的敘事方法。
所以,單以架構層面來談這個故事反而沒什麼意思,也很有意思;沒什麼意思在於「架構整體內容上真沒啥好談」,很有意思在於「沒啥好談的架構底下寫出一篇救贖與苦澀相互交錯的故事」,所以作者確實是成功的,至少在架構上不是沒有缺點可挑,而是簡單至此的架構也沒什麼可以挑缺點,而簡單至此的架構卻鋪陳出精簡而深刻的內心波動,明確的角色主體位置,沒有一名角色的份量是缺席或者分配不均;又可以直接的指向救贖的主題,這是以下會更深刻談到的兩個面向。
參幕──賞析咀嚼
上、角色位置與背景──樸素而明確的二人關係
相互救贖,相互喜愛,相互取得溫暖,死神與少女的關係簡單而單純,卻是建立於「死神」與「瀕死的少女」這個設定觀上,到這邊可以發現作者最富技巧性與巧思的,是藏在文本底下的角色背景。因為他們站在這些位置──一名渴求救贖的死神,一名殘存一絲希望的少女,而死神要去取奪少女的性命,卻反而讓少女成為救贖者。才能夠這樣相遇、這樣子展開,如同不是先安排好如何,而是一開始這樣子相遇,命中注定的結局就是如此,這篇小說的高明之處,不是在於要反覆咀嚼多次才能夠領悟其中美味之處,表達的點;反而是只要看完一次,就能夠清晰的掌握作者要表達的,作者所敘述的,甚至在書寫這篇評文的時候,筆者不需要反覆拉回文本確認,就能夠順暢的書寫,證明了這一點。
拉回二人關係的主題,也得觀看二人之外的兩位角色──另外一名死神,以及少女的後母。這兩位角色相對影薄,也意味著不會搶戲。主角以外的死神明確的點出「一般的死神」的經典樣貌,有如同人一般的談吐,不同於一般人的內心處境,這與主角的死神呈現了二元對立性,一方面讓主角的死神彰顯了他「有別一般的人味」,一方面讓另一位死神表現「確切知道自己的無奈而堅毅的特性」;少女的後母則表現出一種世俗的面向,也就是世俗人會有的無奈,如同於一般讀者都可以體會的無奈感,而這位後母與前面談的「一般的死神」又呈現出一種二元對立的關係,後母所展現的是相對的世俗,死神所表現的是相對的超越,而主角的兩位則是夾在世俗與超越間,迸發出來的糾結情緒,主角的死神無法超越自己的人性,於是最後走向了自己的救贖;主角的少女無法超越自己世俗命運的枷鎖,於是最後走向了短暫的救贖。
總結而言,這些都不是非常複雜而難以理解的設定,所以雕琢的功力、敘事的安排便成了首要的方法,偏偏作者在雕琢上並沒有很多的詞藻鋪設,所以單以一般的雕刻刀(普通的雕琢方式)、普通的木料(普通的題材)就雕出了一隻栩栩如生的雕像,可見就是故事敘述的功力問題了,而作者在這方面是成功的。
下、短暫的超越救贖觀,長久的世俗救贖觀
這篇故事有兩種救贖,一種是踏入輪迴,也就是可以見得的救贖,如同配角死神那般踏入輪迴的救贖,這種救贖是世俗的,好理解的,也就是眾生所追求的事物,一般不會認為短暫的快樂就是救贖,因為短暫的快樂終究會過去,這就是這篇文章最核心的地方,最基礎的命題──救贖是永恆,抑或長久?
我們要首先區分何謂永恆與長久,長久比較好解釋,便是時間上面的長久,久遠的時間不斷的可以活下去,並且是保持開心的狀態,這是我們一般所定義的長久救贖。然而,這篇小說所要訴說的又是與這種救贖對立的另外一種救贖,即是永恆,永恆的概念,筆者這邊的界定是指內心上面的層次上,擁有一種與希望結合的瞬間,從此之後沒有時間、空間的概念,以柏拉圖的哲學比喻的話,在於理型界的事物是永恆,而永恆經過德米奧格的仿製物則是久遠,存在於我們的世間。
如果沒有讀過柏拉圖哲學,用個更簡單的說法,就是超越與世俗,超越的事物往往是沒有時間限制、空間限制的,沒有時間的概念,遑論所謂的久遠,所以超脫的時間概念就是永恆,這麼說或許更好理解。在配角死神所追求的、或者主角死神一開始的盼望,前者是輪迴的救贖,後者是女孩可以在時間軸上面轉長一點,但這終究在最後成長成超越的特性,也就是永恆的救贖,短暫的那段相處的時間,少女與死神之間的那段時光,從一般的世俗時間轉化為他們之間的永恆,他們的真正救贖,主角的死神或許是看破了這點,所以已經不需要輪迴這種形式,而是一種更加超越的方法來進行他的救贖,而少女死亡的瞬間,卻會有種缺憾形成──他是否得到了救贖?這卻是無從得知的,當真相被遮蔽、女孩的救贖永遠處於一種缺席的狀態時,這篇故事才有了悲劇的面相存在,如果單單死神的救贖,並不構成這部故事的悲劇性,而是女孩最後對於離別的呼喊,更是讓這部作品的「痛」發揮的淋漓盡致。
終幕──結語
每次在結語的部分,總會有所想補充的,或者想說些什麼,彌補些什麼,譬如方法論上的再需改進,或者對於作品的最後期盼,也就是一種「迷戀」或「恨鐵不成鋼」的雙重感受,很難得這篇評文寫完之後我的感受上是完滿的,所以終究而言,結語上我是沒有什麼想要再補充的了,只能說,這部作品確切的深得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