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都市,文明的凡人,滿滿奇形怪狀的高樓大廈,還有四處行駛的奇怪工具,有在天空飛的,也有在地面上動的。
眼前這些所有景象,都充滿著新時代的未知產物,凡間的樣子,正是目前如此。
『磅』──!!
盪鞦韆,溜滑梯,翹翹板,毫無疑問的是一座孩童們遊玩的小公園。
而剛才所發出的聲響是來自不遠處被撞爆的石建築,樣貌中規中矩,在凡間,大家都稱它為『廁所』。顧名思義,就是給人如廁的地方。
毗喇貢走出了碎瓦堆,仰望那絢麗的耀陽。
「嗄?怎麼回事?」
滿臉疑惑,格外呆滯,很明顯祂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若是回顧幾秒前,大概就是被撞飛的那一秒。
不過毗喇貢並沒有發現自己被火球打到,應該說,再次回顧那幾秒鐘前,祂感受到的是閉著眼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無痛撞飛。
本身就是個神,所謂的神近乎無敵,理所當然感受不到任何絲毫痛覺。
祂抓了抓自己下巴,接著──
「我脫離轉生軌道了嗎!?」
遲鈍的毗喇貢察覺到了,終於察覺到自己脫離那隱形的滑梯。
「喂喂,這可不妙啊,得想個辦法才行啊!」
祂慌張的翻著穿在身上的白袍,甚至從頭摸到腳,似乎在找著什麼東西。
沒多久,祂抱著頭順勢蹲下,像個孩子一樣在原地痛喊著,「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法寶都在上面啊啊──我完全沒料想到會脫離軌道啊啊啊!!」
基本上,從換上白袍滑下去的那一刻,毗喇貢就和天國沒任何關係了,儘管自己能試著飛回天國,也依然會被趕走。
此外,以毗喇貢現在的身分,是無法下去地獄的,畢竟祂沒有所謂的生前,而且地獄並不受理來自天國的罪人。
所以現在的毗喇貢,完完全全就像是個身無分文又走投無路的遊魂。
此時,一旁走來了一位老婆婆,並用拐杖戳了毗喇貢兩下。
「嗯?」
抬起頭的毗喇貢與老婆婆相互對視著。
下一秒,老婆婆表情瞬間驚恐了起來。
「嗚嗚嗚──是妖魔鬼怪啊啊啊!!」
「喂喂……見面三秒就叫人家妖魔鬼怪未免也太失禮了吧?我好歹也是個神──」
還沒說完,另外一旁忽然閃了幾下光,接著傳來些許的竊竊私語。
「什麼啊,cosplay?」
「四隻手的妖怪?」
「在拍戲嗎……?」
「那個人從廁所走出來,肯定是cosplay……」
「不對吧,有這種角色嗎!?」
「媽媽,好恐怖……」
「乖,不要看。」
面對著接二連三到來的人群,毗喇貢又驚訝又不知所措。
「為什麼這些傢伙……看的到我啊……」
就在此時,心靈感應傳來──
『禰沒穿上法寶,他們當然看的到禰。』
『噠喀嘛?禰這傢伙在哪裡!』
『──在這裡。』
毗喇貢放眼望去,馬上就看到噠喀嘛站在兩公里外的高樓上,擺著高傲的姿勢,威風堂堂。
如此樣子,讓毗喇貢更加不爽了。
『有膽子的話,現在就給我過來!』
噠喀嘛嘆了一口氣。
『哎呀哎呀──吾友呀吾友,我怎麼可能會傻到過去禰那裡呢?況且禰現在無法像神一樣隨心所欲的跑來跑去,根本拿我完全沒轍。』
『可惡……禰這包莖噁男……』
『總之,毗喇貢,先將法寶穿上吧。』
噠喀嘛伸手彈了個響指,金裝神衣立刻傳送到毗喇貢的手中。
『金裝神衣!?』
『這法寶可是花了我不少時間呢,好好感謝我吧。』
毗喇貢穿上金裝神衣之後,周圍所有在場看到毗喇貢的人,表情呆滯了幾秒,接著一副喪失記憶的樣子走掉了。
被手機拍下的毗喇貢,紛紛淡化成一般的場景照。
『禰從天國下來,應該不是只有把金裝神衣拿給我這麼簡單吧?』
聽到毗喇貢這樣問著,噠喀嘛愣住了一下。
『禰說的沒錯,我來是想告訴禰一些事情。』
『一些事情……?』
噠喀嘛點了點頭。
『嗯。禰現在的身分雖然還是個神,但能力可沒和神一樣能千變萬化,憑空造物,而且能使用的奇術有限。』
『什麼意思?是指我和一般的鬼一樣囉??』
『我實話實說好了,被拔掉神職的禰比鬼還要不如,只要使用一次奇術,就會昏倒。或許是因為禰只是個被凡人幻想出來的關係。』
聽到噠喀嘛這樣說著,毗喇貢激動了起來。
『一次!?這樣我在凡間是有什麼意義哩?還不如去投胎──』
『禰無法投胎了。』
『無法投胎又是什麼意思……??』
噠喀嘛笑了笑。
『哼哼,因為是我讓禰從轉生軌道脫離。神和鬼不一樣,沒有所謂的輪迴,更沒有隨機找孕婦投胎這回事,一旦脫離轉生軌道,就會失去投胎的機會哦。』
『原來是禰做的──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啊!我這樣豈不是真的變成一個遊魂嗎!?』
『這不是挺好的嗎,天國管不了禰,地獄也管不了禰,甚至連人都拿禰沒轍,禰要感謝我賜予禰這份愉悅。』
『愉悅個頭,禰這死包莖混帳噁男!』
『總之,禰就當作是一份永遠休假之類的獎勵吧。那麼,再會啦。』
說完後,噠喀嘛像煙一樣消失了。
眼睜睜看著噠喀嘛離開的毗喇貢,呆站在原地品嘗著那股被拋棄的感覺。接著放聲大吼──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啊啊啊──!!」
身無分文,走投無路,此時此刻的毗喇貢,在凡間的生活也就此展開。
而在此時的另一方……
「呼哈……呼哈……呼哈……」
躲在某暗處的噠喀嘛,呼吸急挫,臉上充滿著恐懼和不知所措,就連身上的冷汗也宛如瀑布般的從身上不斷流淌。
「我到底在想什麼……冒著這樣的風險來到凡間……!」
如此一番話的意思是什麼?正如噠喀嘛所說的,是冒著極大的風險來到凡間的。
天國之法規、第○九六條──凡是沒有經過大帝許可,神與天使不得擅自下凡,違者將打入地獄處以油鍋之刑五百年。
天國之法規、第一七八條──凡是沒經過大帝許可,偷竊被沒收之法寶者,將打入地獄處以斷手之刑一百年。
沒錯,噠喀嘛犯下了這兩項天國法規。然而,這些並不是最壞的,最壞的是,祂所犯下的第三項法規。
天國之法規、第三五六條──凡是干擾受刑人和渡化者們的轉生,將處以拔除神的職位,並且永世輪迴豚之畜生道,無期徒刑。
也就是說,噠喀嘛不僅要下油鍋,還得要一直被斷手,最後還得永遠當著一頭在夾縫中求生存的豬。
祂揉了揉雙眼,接著苦笑起來。
「早知道就不要管毗喇貢那傢伙了!真是的真是的──」
話是這麼說,不過會落到這種下場,還不是因為自己當時拋下毗喇貢一個人,若是當時別做蠢事,說不定結果就不同了。
過一會兒,噠喀嘛深嘆了一口氣,然後再次揚起那悲哀的苦笑。
「啊啊,樂觀點……放輕鬆,誰叫我是祂的好兄弟呢?往好處想,現在我也獲得了好假期,想休多久就休多久,而且截然不同的是,我的神力和法寶都還在啊!」
祂仰望起天空,伴隨著那無助的眼神繼續笑著。
「呵──呵呵……說、說不定,我在凡間……能過的比天國還不、不錯呢──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回不了天國,去不了地獄,兩人不同的地方則是一個正在逃避自己,另一個則是在面對困難。
就這樣,噠喀嘛在凡間的生活,也就此展開了。
※※※
蹲在原地的毗喇貢,繃著臉盯著地上的螞蟻,似乎正在想著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其實祂可以在原地打坐,只要祂肯,坐到世界毀滅都沒問題,但這對祂來說並沒有任何意義。
沒多久,祂深嘆了一口氣。
「……完全不知道要幹嘛。」
畢竟沒有在凡間待過,也沒有在所謂的生前。
本身是以驅除妖魔為出名,事實上,那只是凡人塑造出來的形象,將軍之稱也是被捧上來的,不過身手倒是真的能把妖魔壓著打。
大概只有在法力無邊的時候才算是個實力者吧。
此時──
「那邊那個四隻手的怪胎叔叔!」
宛如銀鈴般的天籟之嗓,朝著毗喇貢那方向叫著。
聽到這麼一句的祂,立刻惱火起來。
馬上抬起了頭往一旁吼道──「叫誰怪胎啊!!」
眼前,是一個有著褐長姬髮的嬌小女孩子,她頭戴黑色貝雷帽,身穿黑色鬥篷與黑白長襪,套著一雙黑色童鞋。從樣貌和身軀,以及講話的口氣,還有她手上的塑膠玩具槌來看,像是幼稚園剛畢業一樣。
小女孩用那怪裡怪氣,毫無色彩的大眼盯著毗喇貢,毗喇貢稍微愣住了一下,接著若無其事的轉頭向另一旁望去。
是個正在發傳單的四隻手兩腳螃蟹玩偶。
「啊啊,是在叫那個嗎。」
下一秒──
「那邊那個蹲在地上看著同類的怪胎叔叔!我在叫你呢!」
「──嗯?」
毗喇貢轉頭看向了小女孩。
「不是在叫我吧?」
接著,小女孩走到了毗喇貢面前。
然後高舉手上的玩具槌,敲向毗喇貢的額頭。
『咚』的一聲,瞬間讓祂整個人驚訝不已。
「欸……?」
「──是在叫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