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還好嗎?哪裡不舒服?」
彌秧睜開眼時,對上了熟悉的藍眼睛。她說不出哪裡古怪,揉了揉痠疼的肩膀:「我睡多久了?」隨後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法師袍……袍子內(nèi)裡是緊身衣,周遭的環(huán)境很熟悉卻有更多陌生的要素在環(huán)繞。
「不好說,但是我檢查過妳的身體了,沒有大礙。」
「那封印還順利嗎?」彌秧揉著頭,只記得想抓住颯兒朵,結(jié)果自己卻跟著昏過去——
「封印?」
她停下動作轉(zhuǎn)頭看去颯兒朵,注意到對方一臉不明白反問著:「什麼封印?」
難不成是摔到大腦了?彌秧啞口無言同時,注意到這裡真的非常不一樣……尤其是白袍煮了一鍋藥水,不,對方無法稱白袍,即使有頭白髮卻沒有那種晶瑩剔透的感覺,身上的魔法師袍還繡著非常多花樣,颯兒朵不會穿這種衣服,就算她想穿也不會穿這麼花枝招展,特別強調(diào)自己的身分地位,而且會選白色的,不會用墨綠與黑色添加神秘感。
她不需要,完全不需要啊!這世界誰不知道偉大的白巫師是誰?
而且她為什麼煮藥水?彌秧不否定對方這方面的才華,只是颯兒朵忙到?jīng)]時間搞這個吧?需要什麼藥不是都委託凱特嗎?
「喝下去,身體會好一點。」
彌秧接過藥水喝下肚,得說一聲凱特煮的比較好喝,經(jīng)過再三猶豫後繼續(xù)之前的問話:「妳不記得了?我們不是將七聖子獻祭給七宗罪嗎?兩百年後要重新拆除封印,直接把宗罪消滅……」
結(jié)果這次換颯兒朵看著她沉默許久,這才開口:「看來有輕微腦震盪,但是沒有其它問題。好了,妳趕快回家吧,我還有事情得忙,沒時間聊了。」
家?她哪來的家可回?彌秧滿腹疑問被颯兒朵推出門外,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回頭推門發(fā)現(xiàn)鎖了……只好站在原地思考是不是有說錯話,等了又等遲遲推不開門,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這裡好像是誰家城堡的某處?
不管是遇到僕人還是大臣看見她都主動微笑問好,排山倒海的反差讓彌秧有危機感,悄悄凝聚魔力確定沒問題,直接爬上走廊的窗戶往外跳,在腳底凝聚了風(fēng)讓自己平安落地。
——這裡……
她確定是自己熟悉的世界,但是有許多地方不一樣。不只是颯兒朵的服裝與態(tài)度,連同其他人……整個國度……四周的環(huán)境……像是不同形狀卻又相互貼合的積木卡在一起。
如果這是惡魔的技倆,她不可能中計。
彌秧合理懷疑自己還在夢裡,可能是獻祭的關(guān)係連帶影響到她?例如很多資料記載,一個人被惡魔催眠陷入沉睡時,夢到的都是美好事物或是渴望之景,會讓被催眠者捨不得醒來,只想一輩子困在夢境中,就這麼一覺不醒。
除非被催眠者停止作夢,奮力地從夢中掙扎醒來——有些人回到現(xiàn)實,會勇敢面對自己的障礙跨過;但是更多的會後悔,想再次回到夢裡屬於自己的烏托邦。
聽說正是夢裡的世界太美好,像顆讓人上癮的糖,所以在還沒沉淪之前逃離最好。
但是該怎麼逃出去?這裡不是布朗穆斯,看不出任何相似之處。彌秧最後在街上亂晃,找到一家看起來非常大間的書店進去,果不其然裡頭有報紙,雖然要錢但是店員看到她就免費給了,彌秧內(nèi)心摸不著頭緒,開始看起報紙、隨後翻找歷史書籍,大概搞懂一些事情。
夢裡的颯兒朵……姑且稱颯猊恩,因為她們不熟。
颯猊恩跟現(xiàn)實一樣是布登崁丁爾的學(xué)生,但是並非最強白巫師,而是在不上不下之處,被後起之秀秋娜禾踢下布登崁丁爾最寶貴的學(xué)生寶座,秋娜禾甚至還得到白巫師的寵愛,造成颯猊恩不論怎麼競爭只要有她就永遠止步於第二名,前進不了。
然後這世界的她也是布登崁丁爾與秋娜禾的獨生女,有名有姓又有權(quán),可以說是魔法界的小公主,所以颯猊恩很不爽,但是礙於她父母是誰的關(guān)係,只能稍微給點面子,大多時候能不見就不見。
彌秧內(nèi)心只有滿滿的尷尬……艾洛帝亞呢?她唯一承認的父親只有艾洛帝亞,在這個世界卻消失了。
繼續(xù)看下去彌秧得知宗罪已經(jīng)被梅林解決,所以沒有封印危機也沒有世界末日的可能——難怪颯猊恩才說她有輕微腦震盪。彌秧闔上手中的書籍,小時候的確都希望自己的父母是最偉大又最厲害的人,但是現(xiàn)在好不習(xí)慣啊。
颯猊恩要她回去自己家,在這裡她的確有家又有雙親,恐怕就住在……這裡?颯猊恩入住城堡是為王效忠,但是布登崁丁爾的家族背景沒變,恐怕是住在城堡外,不然一個王城裡有兩位王非常不妙。
靜下來整頓思緒,彌秧推測這裡是費爾南多掌管的領(lǐng)域,因為費爾南多與伊曼達的家族有牽連,布登崁丁爾又與伊曼達有更親密的聯(lián)繫,借此線索翻開目前最新家族的資料,確定有些東西跟現(xiàn)實相差無幾,例如舊王城跟新王城。
現(xiàn)在她位於舊王城,颯猊恩守在外圍;新王城則是由布登崁丁爾留守,作為最後一道防護。
說句實話她不想看見這世界的父母。
雖然這樣想很殘酷,但是在夢中的她始終只是作夢,夢到自己無法得到的事物,只需張眼一切灰飛煙滅,真正的絕望仍在眼前,她會痛苦不已,但是目前所經(jīng)歷的疼痛才是堆砌成自己的推料,不是眼前這些甜滋滋的糖。
反正不一定要回家,因為特權(quán)的關(guān)係她需要什麼都不用付錢,讓店家自己去跟城裡申請。彌秧決定租一間酒館休息,雖然老闆一臉百思不解的樣子,她還是順利得到房間,躺在床上思考。
該怎麼離開這個世界?
有因就有果,她是因為宗罪被封印才陷入沉睡,如果想出去是把宗罪挖出來嗎?應(yīng)該不是,這世界她除了無法使用宗罪之力外沒有其它變化……左手!彌秧感應(yīng)左手的魔力後臉色一沉,是自己原先的手臂而不是精靈製作的。
也是,她沒有遭遇那些事情哪會斷手?
彌秧想閉眼休息時聽到窗外傳來叩叩聲,她挪開木板,愣愣地看著一個人爬窗進來……凱特是黑髮,但是這裡的他有頭晶瑩剔透的白髮,翹起的嘴角帶著不屑,依靠在窗邊挑眉。
「大小姐,妳也該回家吃飯吧?跟自己爸媽鬧脾氣,現(xiàn)在連家也不回在外面租屋啦?妳不回家就說啊,傭人浪費多少食材準備晚餐啊?」
彌秧默默想著,她不是不回去,是不知道路。
「那你帶我回去?」
只見凱特扯扯嘴角,然後一隻白鳥飛過來,彌秧好想抱住那隻白鳥猶如抱住颯兒朵,凱特看一看紙條後翻白眼:「原來是撞壞腦子不記得啦……走吧,我?guī)吇丶遥瑧?yīng)該沒忘記我是誰吧?」
「凱特。」
「靠,沒大沒小!」
「不然我要叫什麼?」彌秧真心誠意的發(fā)問,或許是她的真情打動了凱特,對方居然好聲好氣回了一句:「布雷爾叔叔啊!妳下次再爬樹乾脆把頭撞破好了,有夠蠢!如果不是阿颯去森林巡邏發(fā)現(xiàn)妳倒在樹下狀況不對,恐怕化成人骨才被找到!」
真的蠢死了。彌秧在心裡默默吐槽,魔法師爬樹就算了,摔下來居然不會用魔法防禦……
而且為什麼夢裡的他們關(guān)係還是很好?
彌秧懷抱吃醋的心情跟布雷爾離開。
夢中颯兒朵不是颯兒朵是颯猊恩還討厭她、凱特不是凱特而是布雷爾沒有墮落、她父母雙全只是鬧脾氣離家出走……這是什麼小公主?要是有人說她非常任性好像也不意外?
布雷爾所說的家是她「自己」在舊王城的房子——一看就是貴族的住所,很大很有氣派像是恨不得告訴全世界這裡超有錢快來搶,許多傭人在忙進忙出,看見她開口閉口都是主人或是小姐,彌秧一次次感覺到雞皮疙瘩,在快要被噁心死時回到據(jù)說是自己房間的地方。
「妳在這裡別亂跑,我去找醫(yī)生過來。」凱特說完關(guān)上門,彌秧看著乾淨(jìng)整齊的床鋪,香噴噴的棉被跟枕頭,抵不住誘惑撲上去,想了想決定先看看自己身上穿什麼,她真的很在意緊身衣這點。
到處亂翻終於發(fā)現(xiàn)衣櫃旁邊有個開關(guān),拉開就是一整面全身鏡。
彌秧看著自己,臉色非常好、髮型沒有亂翹而是修剪合適,脫下身上的法師袍,裡頭是薄薄一件緊身衣跟緊身褲,上頭繡了許多保護的咒語,看來能抵擋刺殺卻防不了從樹上掉下來撞到頭,彌秧噗哧笑出聲,從衣櫃翻出一件普通的純白上衣與長褲,脫下身上的緊身衣後換上去。
「這才是衣服……」她碎碎唸著動動筋骨,魔法師普遍都會穿緊身衣,是為了更好感受四肢的敏銳程度,但是她不喜歡那種被勒緊緊的感覺。
聽見敲門聲她隨口允許進來,醫(yī)生看見彌秧換掉衣服時非常震驚,被布雷爾一瞪才連忙收拾情緒——彌秧乖乖坐下讓醫(yī)生操控魔力在自己的頭上鑽來鑽去,聽他們對話。
「嗯——沒有問題!不會對生活造成影響,要是不放心就喝些補劑,別過量就好。」
「我知道了。」布雷爾讓醫(yī)生出去後自己仍待在這裡,瞧了她幾秒才說話:「瑪希雅,妳有事沒事少煩阿颯吧。明知道她不喜歡妳卻偏偏一直找碴,要是哪天我哥意外掛了,阿颯不是大嫂的對手但不代表妳有辦法贏過她。」
彌秧扯動嘴角,差點脫口說出「我愛她都來不及怎麼捨得找碴?」這句話,她在心裡感謝布雷爾的髮色太顯目,恍神中保留了一絲警覺才沒有說出來。
布雷爾離開後,彌秧開始參觀自己的房間。有許多不符合味口的可愛東西到處塞滿滿,兔子、小熊、小青蛙娃娃……看得她冷汗直流,就連書也是愛情故事居多,整整齊齊排列、八角刺人還上了一層層保護咒;不像她放在房裡的全是查閱資料或是咒語書籍,東倒西歪的疊起,撞凹很正常。
彌秧在抽屜裡找到全家照,相片中的自己陌生卻幸福地摟著父母的腰,旁邊還站著布雷爾算是配合地看鏡頭。
「這不是我的世界……」說出早已知道的事實,彌秧關(guān)上抽屜。
她希望自己一覺醒來就回到現(xiàn)實世界裡,但是睜開眼仍是在這個房間,彌秧爬起來看去門外,因為有人敲門她才醒。走過去開門換來僕人驚恐的眼神,對方忽然開始頻頻道歉,彌秧慢半拍想到貴族早上好像都是讓別人喚醒,不會自己開門而是應(yīng)聲,通常主人主動開門是因為嫌棄僕人動作太慢,自己都弄好了。
「我只是腳麻,想起來走走動動。」彌秧隨口撒謊,算是安撫了快嚇瘋的傭人。
她根據(jù)指示下樓吃早餐,隱約記得昨晚有經(jīng)過一個像餐廳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位置,桌上放著一份熱騰騰的早點,彌秧吃到一半聽見外頭傳來聲音,感覺到一股半熟悉的魔力,轉(zhuǎn)頭望去是不認識的人——夢世界裡,她的父母布登崁丁爾跟秋娜禾。
熟悉是因為颯兒朵體內(nèi)有半顆布登崁丁爾的魔法核心,雖然昨晚已經(jīng)從照片裡看過長相,實際見到她還是顫了一下。
「秧秧,聽說妳昨天撞到頭了?」
「嗯……對。」
彌秧看著他們互望,布登崁丁爾伸手摸摸她的頭放出魔力,一陣熱呼呼的風(fēng)在腦袋上盤繞後消退,她看見身為父母之人鬆口氣。
「下次不要這麼亂來,聽到?jīng)]有?」秋娜禾捏她的臉,彌秧在心中無言——都幾歲了?等等,在這個世界她幾歲?而且昨天看的書不是說秋娜禾比颯猊恩厲害嗎?為什麼眼前的媽媽跟記憶中差不了多少?
她無法肯定媽媽的髮色,但是隱約記得這樣沒錯。
「那個……」反正都被當成撞到頭了,問這個沒差吧:「我?guī)讱q了?為什麼妳的頭髮不是像凱、布雷爾叔叔那樣的顏色?」
「向妳媽問話有禮貌點。」布登崁丁爾一臉嚴肅,下秒破功笑著:「看來傻了些,但是沒有大礙。」
「唉呀,怎麼只吃肉不吃菜?」
「菜我先吃光了……」
「那還要多吃一些,女孩子要多吃青菜才長得好。」
彌秧面無表情看著盤子裡加菜,聽著「父母」在旁邊閒聊,有一句沒一句偶爾回一下,慢慢拼湊自己對這世界的印象。知道她現(xiàn)在才二十歲,秋娜禾的髮色如記憶相同是因為用了染髮劑,原因是家裡一堆白巫師,白髮太多了秋娜禾嫌棄自己像老太婆才染髮。
——如果是真正的艾洛帝亞爸爸,絕對會說媽媽不管什麼髮色都好看。
彌秧吃完最後一片南瓜後移開碗,不想一大早就狂吃蔬菜;秋娜禾看了眼窗外,一臉明白地點頭:「去吧,我知道他約妳中午出去約會,不要太晚回來唷!」
「蛤?」
「那個臭小子。」布登崁丁爾不滿地碎念著:「戰(zhàn)士哪有資格追我們的寶貝女兒!」
「親愛的,你答應(yīng)過我秧秧的終身大事會讓她自己決定。」
「我就不喜歡啊……」布登崁丁爾碎碎唸著,沒有現(xiàn)實中傳言那種不嚴自威,反而像是親和的好爸爸;秋娜禾一臉拿對方?jīng)]轍的樣子,朝彌秧笑著:「快去吧,妳跟艾瑞克約在水池那邊,身為魔法師還是準時不要遲到比較好喔!」
「啊,喔。」彌秧盡量不讓自己的表情彆扭。
艾瑞克?
這世界簡直亂糟糟的,她沒跟颯猊恩在一起就算了,居然是跟艾瑞克交往?雖然以普通眼光評論,艾瑞克的確又高又帥,缺點就那張嘴嘮叨。
「我出門了……」彌秧有氣無力說著,想盡快找到辦法醒過來。
「路上小心,媽媽在家等妳回來唷。」
彌秧回過頭,小時候她待在屋子裡悶久了想出去玩,媽媽也會送她到門口……秋娜禾健健康康的站在那,身上沒有魔力反噬的詛咒,那雙眼神猶如記憶中溫柔,是她對母親為數(shù)不多的記憶。
「我很快回來。」彌秧忍不住回應(yīng);秋娜禾一個頷首:「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