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圖為Stoack Snap標準授權圖庫)
切記,封印之環不是單單連結施咒者和神靈,乃是與人群的互動之中產生強大的聯繫,一體成形的意志力所造成的結果。
—《巫術大全提要:弗古司蘭手抄本》
朦朧的日光自地平線升起,在白雲纏繞下有種疏離的美感。一聲公雞鳴響起,刺破了寂靜的早晨。車輪滾動、牲畜的鳴叫聲開始充斥街道,慘白的光線開始驅逐黑夜,為霍姆爾鎮開始了新的一天。
一個男孩騎著一頭驢子,揹著一個大竹籃,驢屁股後面還用粗繩子繫上三頭老馬、四隻山羊,興致匆匆地前往鎮上市集。
男孩有著一頭烏黑的短髮,嚴實的貼平在他的腦袋瓜上。深邃的五官還有少見的灰色眼眸,格外引人注目。
氣味真棒呢!男孩高興地嗅了嗅,聞了聞遠處前往市集的隊伍中所擺放的香氣。南瓜、啤酒、茄子、大蒜、火腿……還有乳酪的氣味!男孩自小就開始學習辨識草藥,用來認識食物也是敏銳得不可思議。
「席魯!」一個熱情、稚氣的聲音叫住了他,男孩勒住了驢子,回頭看了看是誰在叫他。
「迪麗雅(Delia)?今天比鳥兒還要早起呢!肚子餓了嗎?」席魯也打了招呼,語氣帶有一貫的揶揄。
「甚麼意思?我又不是吃蟲的!打你喔?」迪麗雅立刻氣嘟嘟的,揮手就像是要丟東西似的。
「蛤?緊張什麼啊?又還沒有說下一句。」席魯露出頑皮的笑容,立刻回嘴。
「咻!」話音未落,一顆肥大的甜瓜已經飛了過來。
席魯眼明手快,一手就接住了『武器』。
「多謝啦!迪麗雅,替我跟妳姊姊還有伯母問好喔!」
「可惡不要走!把瓜子給——」
「我不是說過了不要亂丟商品?臭ㄚ頭!」迪麗雅的話還沒說完,一個更大的音量就蓋了過去,席魯心虛地把甜瓜放入竹籃裡,揚起鞭子催促驢子快走。
不一會兒,席魯已經距離城鎮入口遠遠的,來到熱鬧非凡、著名的霍姆爾市集。
由於位在西崙爾河的中下游,又剛好位在哈提格恩、烏爾塔爾市兩座大城的聯絡道路的轉彎處,也使得這座位在山區的城鎮一年四季都非常的熱鬧,更遑論貿易的季節了。載運貨物的牛車、馬車在大批顧客抵達前就開始把大街擠得水洩不通。有些攤販已經布置好攤位,開始跟顧客討價還價起來。由鎮議會組織的巡邏隊已經來到市集上,開始指揮交通、抽查商品或是處理各種糾紛,席魯確信自己好像看到幾個熟面孔,但是距離已經被人潮給拉遠了。
「哈格斯叔叔!」見到那個身影時,席魯興奮的大喊。
「席魯?」雖然人群吵雜,哈格斯仍聽到席魯的聲音,好奇地回頭一瞥。
「這裡,哈格斯叔叔。」席魯努力地想要穿越人群,見到熟人讓他安心起來。
「喲!席魯,看起來長高不少嗎?」哈格斯放下手邊工作,笑著拍了拍席魯的肩膀。
「嗯。拉普蘭要我賣掉一些太老的家畜,順便買點東西回去。」
「喔?幫女巫大人跑腿辦事,席魯長大了呢!」哈格斯笑呵呵的摸著席魯的頭頂。
「討厭啦!我又不是小孩了。」席魯抗拒的要推開哈格斯的大手。
「胡說!上次女巫撿到你的時候才多高?到我肚臍這邊而已吧?」哈格斯伸手測量,好玩似的拍了拍席魯。
「多久以前了?哈格斯你的刻度還停在十年前嗎?」
「真的嗎?女巫到底給你吃了什麼?生長水還是增幅藥?」哈格斯故意裝傻。
「別鬧了,我還得幫拉普蘭辦事情呢!」
「哈哈!不要這麼小心眼嗎。提到這個,女巫拉普蘭大人最近還好吧?沒有別的事情吩咐?」
「哦……應該就只有封印儀式跟豐年祭典了吧?」
「喔?霍爾姆的女巫真的沒問題?」哈格斯似乎一臉不信,臉上還多了不同表情。
「沒有啊?」席魯努力回想,但是拉普蘭的確沒有交代其他事情。
「這樣嗎?那就包在我身上啦!要賣的就是那幾隻牲口吧?」哈格斯指著席魯放置坐騎和牲畜的地方。
「那就拜託叔叔了。」席魯放下心中的大石,卻沒注意到哈格斯的神色不對。
很快的,在哈格斯的幫忙之下,席魯賣掉了全部的牲畜。所得金錢拿去買了幾綑紡織線、六匹布料還有一些昂貴的草藥。條件是得幫著哈格斯打工一整天,在雜貨鋪上招呼客人、搬運笨重的貨物,一整天下來也是渾身被汗水沾濕,勞動過度的肢體也發出了抗議。
「呼!累死我了。」席魯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擦乾上半身的汗水,正在點數買好的商品和零錢時,卻被一聲呼喊打斷思緒。
「席魯?席魯?」時值黃昏,市集的人煙逐漸稀少,也讓呼喚聲聽起來特別清楚。
「伊格芮?有事嗎?」面向陽光的人影讓席魯一時沒看清來者,直到對方走進後才喊得出名字。
「那個……迪麗雅早上對你很不禮貌,真是對不起。」
「哪裡哪裡,那算什麼啦!她還小不是嗎?我本來打算要還甜瓜的,只是今天一直都很忙所以——」席魯刻意省略事情經過,同時取出竹籃中的甜瓜。
「可是迪麗雅是我妹妹,她這個樣子……」
「那只是跟她玩而已,不要緊啦!」席魯暗自憋住笑意,努力解釋實在沒什麼。
「那個就當成禮物給你吧!算是我們家的歉意。」她的眼睛好綠呢!像翡翠一樣。奇怪,席魯之前似乎完全沒注意到。
「可是這樣不好意思,還是物歸原主比較好。」席魯連忙推卻,卻禁不住伊格芮的請求,半推半就還是收下。
「那麼,席魯現在是要回去魔……回女巫大人的宅邸嗎?」
「嗯。怎麼了?」
「媽媽叫我拿一些自家種的葡萄去送給女巫大人,是要答謝上次治療迪麗雅的病。」
「正好我也要回家,那就順路吧!」
「嗯!」伊格芮笑著點頭,金色秀髮在日落的光線下被薰染成亮紅色,搭配白皙姣好的臉蛋,一時間讓席魯微微恍神。
離開霍姆爾鎮,往東北方的山脈走去,沿著光線昏暗、樹陰遮蔽的鄉間小路。這一路上不僅有凹凸不平的碎石、樹枝落葉,強韌的野草靜靜的潛伏著,準備隨時測試來者的皮膚硬度。
在這條幽靜的小路上,可以在轉角發現一尊不明的立體雕像。是一個長翅膀的男人騎著戰馬、揮舞長劍的模樣,大小和真人比例相當。雕像的歷史古老,連鎮上長老都一無所知。
穿過這條小徑,就會逐漸進入寬敞的林間空地,那是歷代女巫為了維持居所的空間而刻意清出來的,溫煦的陽光灑落在這裡的每一塊角落。
「女巫大人……住在這種地方?」伊格芮跟在席魯的身後,警覺得盯著那些樹林中的陰影。
「沒什麼好怕的,這裡沒有什麼野獸。我在這裡住了十年,很安全的。」席魯拍胸埔保證。下一秒,卻一腳踩到一枚石頭。
「啊!」伴隨著伊格芮的驚叫,席魯整個人滑倒在地,激起了一陣落葉紛飛。
「席魯?你還好嗎?太可惡!」伊格芮慌得手無足措,什麼話都說出來了。
「痾……我沒事。」席魯掙扎著要爬起來,伊格芮擔心的伸出手。
「出事了嗎?」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冒出,把兩人都嚇得一大跳!
「啊!!!」伊格芮嚇得跌倒在地,恐懼的看向突然冒出來的人影。
「別怕了!芮,沒事的。」席魯起身安撫著伊格芮,讓她不再害怕。
頭戴黑色尖帽、一身黑斗篷的身影立在那兒,動也不動的看著他們倆。
拉普蘭女士,這是伊格芮。她帶來水果作為贈禮,想答謝您上個月醫治她的妹妹迪麗雅。」席魯不慌不忙,模樣像是練習了好幾次。
「艾格娜的孫女?」拉普蘭只問了這句,伊格芮點頭如搗蒜。
「隨我來。」拉普蘭只丟下這麼一句話,大步向前行走,飄揚的斗篷宛如她的分身似的,不停的散發出強烈的存在感。
席魯和伊格芮兩人爬了起來,灰頭土臉的跟著進屋去。
「你沒有說今天會帶客人來,席魯。」拉普蘭的聲調提高,表情如一貫的冷漠。
此刻,他們已經到了女巫的住處。一棟高大宅邸當中的一處樓梯間,魔女右手持著一卷發黃舊書,另一手不耐地扠腰,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男孩。
「我只是順路把人帶回來,伊格芮想要替她妹妹說聲:『謝謝!』這難道怎麼了嗎?」
「如果是別人就算了,可是偏偏是艾格娜的孫女?我不是有對你吩咐過嗎?哈格斯跟其他人都沒有教你嗎?萬一——」
「這有什麼關係?等等,師傅的孫女來了又怎麼樣?不是應該好好招待嗎?」
「所以我才說你始終搞不懂,有天賦的人若沒有學習巫道,更應該要嚴加防範!我得要跟你說幾次——」
「知道了啦!還有什麼危險嗎?」席魯罕見的動怒,也吼了回去。
伊格芮被留在飯廳,不過還是可以大老遠就聽見師徒倆的爭執,默默流下了淚水。
想不到……光是留在這裡就能給席魯帶來這麼大的麻煩,我還是先走好了。想到這裡,伊格芮打定主意,她留下自己帶來的水果籃,放輕腳步的往大門走去。
像這樣獨棟的三角形尖頂屋,優良的厚實橡木搭配上紅屋頂瓦片,金屬植物裝飾的窗框等等;坐落在這個蒼鬱的林野之中,模樣看來竟意外的普通。不過魔女的屋子上還多了不少藤蔓掛在二樓窗口上,外觀的牆壁、門窗也因為長期的磨損,看起來十分的老舊、腐朽,有的甚至整面長滿青苔!如果不是門窗中透出來的燈火及未乾的油漆,伊格芮根本看不出來任何有人居住的樣子。
「看起來真可怕……只要沿著小徑走不就行了嗎?」伊格芮鼓起勇氣,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即使剛開始還會被森林的各種聲響、動靜給嚇到,伊格芮也逐漸平靜下來。腦海的思緒也逐漸回到方才對話,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伊格芮也知道:她的外祖母也是女巫!而且貌似就是現任魔女的導師,大約在半世紀前將巫術傳承給拉普蘭後,過沒多久也去世了。留下年僅十六歲的母親,幸好當時也嫁人了。
不過,這個話題也成了家族絕口不提的禁忌。也因為這樣,伊格芮對於外祖母的事情所知不多。
「哼!不歡迎我就算了,魔女有什麼了不起!」伊格芮越想越氣,忍不住去踢路旁的石頭洩憤。
「啪!」的一聲,被踢亂的碎石堆中發出了如此響亮的聲音,怪得是明明看不出聲音的來源為何。
「咦?」伊格芮好奇地探頭,發現了一團不明的煙霧飄溢出來,好像以什麼為中心正在不停攪動著。
就在伊格芮專注凝望的一霎那,煙霧突然變大、增厚!接著整團直直撞上了伊格芮的臉!
這、這是……?伊格芮只短暫產生了這樣的念頭,然後暈了過去。
「伊格芮、伊格芮?」發現伊格芮不見以後,席魯連忙衝出房子,四處尋找伊格芮的下落。
「你先去找吧?我隨後就來。」拉普蘭似乎也察覺到什麼,但是什麼也沒說。
「伊格芮?伊格芮?不要生氣了,妳在哪裡?」
不僅是聯外小徑,就連附近幾處隱蔽的地方席魯也找過了,卻還是沒有伊格芮的下落。
忽然,前面的樹林中出現晃動的人影。
「伊格芮,是妳嗎?妳剛才去哪了——」席魯正覺得鬆一口氣,但是看清楚前面的人之後,卻看到難以置信的情況。
伊格芮一個人站在那兒,披頭散髮的模樣看來十分詭異。好端端的衣服也沾滿了泥漿、抓扯的破爛痕跡,令人不得不好奇方才發生了什麼事。
「伊格芮?」席魯按捺住驚恐的心,卻在看清楚對方的臉之後,忍不住喊了出來!
伊格芮,不!應該是說披著一張伊格芮臉皮的怪物抬起頭來,以極其不自然的角度裂開嘴微笑。而且『牠』看起來臉部浮腫到像是屍體泡了水,兩眼翻白,只有嘴巴和脖子在移動,像是被人隔空操縱的戲偶般,全身動作十分僵硬不自然,模樣更是嚇人。
席魯有點失神的往後退,差點被後面的一截樹根絆倒。
『牠』開啟口來,說得卻是一連串毫無意義的聲調詞彙,也許怪物還在學習?
怎麼……怎麼會這樣?席魯恐懼地幾乎無法思考,怪物卻露出微笑,接著朝他的方向直接奔來!
席魯不記得自己喊了什麼,但是他連忙滾向旁邊,正好拉開了跟怪物的距離。
「吸……席、席…..魯。」怪物的聲音口齒不清,卻讓席魯聽得全身打了個冷顫!
「你是誰?說出你的名字!」見到怪物似乎很遲鈍,席魯勉強壓住恐懼,在皮囊中搜索著什麼東西可以用。
怪物聽了,只是「嘿嘿!」冷笑幾聲,拔腿再度襲來!
席魯及時拿出了粉末,一把朝著怪物當面擲去!
粉末炸了開來,一陣閃光逼退了怪物。
席魯抓緊機會,連忙拔腿就跑。
「只有這樣嗎?」怪物憤怒的吼叫,這次卻是清楚說話聲,不過聲調和嗓音都不像是人類。聽來就像是有人含著沙子在講話。
席魯氣喘吁吁的跑著,一不小心又被野草堆絆倒,怪物已經追了上來。
「去死吧臭小子!」怪物怒吼著,變形的指甲宛如尖刀,正要碰到席魯的一霎那——
一道白色的閃電忽然來襲,直接命中了怪物的胸口,整個身軀被彈飛到六、七米之遙。
「邪魔,找死的是你吧?」冰冷的聲音傳來之際,在席魯的耳中聽來既熟悉又安心。
(敬請期待 下集 魔女之環:守護的起點 下)
作者的話:其實是為了這個創作挑戰才寫的故事,能被選為精選我也很意外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