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上幾日前在宜蘭的留影,距離上一次造訪宜蘭已過了一年,宜蘭變了很多,多了很多民宿、多了很多遊客、多了很多無奈、多了很多感傷,我想它已注定走向過度開發的命運,大自然的美需要時間醞釀,一片翠綠的山林,需要幾十年的滋養,但怪手只消一周不到,就能讓它消失了。
開發不是不好,但不該毫無限度,觀光本該建立在永續理念之上才是,將溫泉抽乾了、將山林砍伐了,我倆沒有明天的經營態度,傷害的是下一代,還有未來的自己,因為你可能呼吸不到新鮮空氣,享受不到溫暖的陽光。
誠如那廢到不行的代理縣長的理念「宜蘭人也需要開發」,這樣或許有些矛盾了,不是說宜蘭不能開發,但你應該努力發揮宜蘭的特色,而非將這些天然優勢揮霍殆盡,拿珍貴的觀光資源,去換一棟棟的水泥建築,讓整個蘭陽平原成了狗皮藥膏,試問這種觀光品質還能吸引高品質的觀光客嗎?到頭來圖利的不過是建商財團、大飯店與民宿,在地宜蘭人確實分享了經濟果實,但只是這龐大商機中的一小部分,和他們付出的環境代價相比,實在太少了。
礁溪,過去是個美麗的溫泉鄉,它是一個充滿歷史故事的地方,記得我順著熟悉的觀光步道,前往民宿時,民宿業者卻給了一個誇張的報價,怎麼幾年不到,價格卻翻了三倍有餘,那時的心情有些挫折,熟悉的招牌、回憶的場景,有些破舊的老牆,上頭的雕飾鏽跡斑斑,只要來礁溪我都固定住這裡。
但此時此刻,我們是陌生的,觀光區的物價本來就偏高,但房價漲了三倍確實有些過份了,或許老闆看我們一臉「臺北來的」,所以規格也自動升級了,經歷了短暫的落寞,我們只得轉身離去,揹著包包走在熟悉卻也陌生的觀光老街上。
星巴克來了,屈臣氏來了,礁溪成了宜蘭最生機蓬勃的地方,他們積極的開發觀光,每當一個觀光區的熱潮退了,就再換一個地方,就像布袋的玻璃鞋教堂一樣,你所想像的深度、文化都不復見了。
老店收了,老闆娘說一個月四萬的房租令人吃不消,老房拆了,屋主的第二代將地賣給了建商,當礁溪一眼望去,只剩五彩斑斕的飯店招牌,這裡還剩什麼呢?
老街有數不完的滷味,老巷子有專賣觀光客的按摩店,這座充滿活力的城市,或許在未來的某個時刻,會趕上臺北,成為和臺北一樣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在付出巨大代價以後。
賣地的人,買地的人,商業法則裡,每個人都有說不完的牽絆,如果種田真的那麼好,那為什麼還要賣地呢?如果菜價真的這麼穩定,為什麼農民的生計會如此呢?憑甚麼為了保持大自然美景,要我挨餓、要我眼睜睜看著旁人賺大錢呢?很多時候批評很容易,但理想終究是理想,或許我們在批評宜蘭濫墾濫伐開發之餘,也能思考為何這些土地的取得如此容易?而我們的農業發展如此受挫。
島嶼國家有天生的弱勢,加上農業經營的方針,仍有很大的成長空間,在缺乏品牌包裝與政府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補助政策之下,自然難有突破,於是外行領導內行,有如這幾年大行其道的文創事業,規模越做越大,產值不見成長。
寧可花時間推銷一尊毫無價值媽祖公仔,也不願花精神去加深對媽祖文化的研究與介紹,同理,對待農業也是,政府花了大錢到處補助,端著學者的研究報告奉為圭臬,卻忽略了仔細分辨誰才是最該補助的對象,又什麼樣的計畫才是可行,才可能對基層農民帶來收益。
當這些問題不斷出現之際,臺灣的產業能量便這樣一點一滴的耗光了,創意、發明還有文化,成了別國的專業,說著辛酸的「國情不同」,逛著復刻的老街,而那些農民呢?
如果說白花花的銀子捧在面前,很不幸的你又跟小伽羅一樣愛花錢,沒日沒夜的種田似乎不見未來,你會怎麼做呢?
守著一份對土地的情感,與個人的回憶,面對大環境如此,徒留無奈與落寞,但在落寞之餘,亡羊補牢的完善既有法規,別讓「拆違規農舍,不能解決農地問題」這種發言再次出現,或許也是一種選擇吧。
盤子裡的麵包,大部分都分給了朋友,就這樣邊走邊吃,思緒飄向了遠方,雲霧繚繞的山巔,林間錯落著、變化著,夕陽忽爾降臨,不待旅人心境轉折,它說盛開的牡丹轉眼不見。
一棟棟別墅之間,劃分幾個方格的水田,水田中白鷺低首,尋覓下一頓晚餐,那一幕晚景,靜的太迷人,靜得太殘忍。隔著水岸旅人與詩歌低昂,你說蒐集回憶的寶藏,不該是海盜的浪漫,燈光與窗影浮動,老街已剩寥寥數人,叫賣的滷味隔著寧靜的小巷。
望妳平安,宜蘭。